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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咧咧没有防备的奥伦,在前进道路上没有进行什么侦察,受到攻击后又没有组织起有效的火力部署——常胜军规定为了射击准确,必须在近距离才可开枪,而自从华尔投降了温州后,常胜军就转到了士迪佛立将军手中,军队士气一落千丈,而且在士迪佛立将军的心腹爱将奥伦指挥下,这些士兵已经徒具虚名了,很远的距离就开始乱放枪,而且在窝窝囊囊地才放了几枪又跟随他们上司奥伦上尉开始逃跑,奥伦就是在逃跑的时候也连个掩护的都没有安排,好像全体人员在参加马拉松比赛,只知道跑的越快越好,放了羊的常胜军让完好的两门山地榴弹炮还没有发射一颗炮弹就成了荣一师的战利品。若是士迪佛立将军知道他的手下爱将是个如此出色的“人才”不知又会做何感想?

    “报告!团长,在刚才的战斗中我们毙伤五十余名敌人,同时还俘虏了七名敌军伤员,据敌人伤员交代他们是在上海受士迪佛立准将指挥的常胜军,敌人全军有三千多人,另外还有四十门大炮——不过有两门在刚才的战斗中成了我们的战利品——准备南下到李鸿章那边去。现在已经距离我们不到五里地了。”荣一师一团团长丁晖正在双尖山后面的山地上和二师的沈晔、林锦丞商谈着是否把荣一师团属炮兵加强到前面阵地上——前面在敌人的炮火下有些支撑困难——一营的陶野青营长跑了上来汇报突然出现的最新敌情。几个人一震,互相对视着,这是个突然出现的敌情!原来的情报在浙江东部只有左宗棠、李鸿章、张景渠三部,洋枪队是有,不过只有几百人在左宗棠指挥下已经北上绍兴了,士迪佛立准将率领的三千常胜军不是在上海吗?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上海他们不要了吗?“消息准确吗?”沈晔冷静地问道。

    “绝对准确!按照敌人行军速度,大部队应该在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出现在我军后方!”

    沈晔苦笑两声,这下问题严重了!“通信员!马上把敌人常胜军出现在这里的情报汇报给司令员!各位,麻烦大了,我看现在大家要两线作战了。丁团长你的团属炮兵还是留在后面给我们挡挡常胜军吧,另外再给你们增加一个营,希望能在歼灭李鸿章之前不让常胜军突破我军防线。”

    ※※※

    “嘘……轰!”空气被不时划过的迫击炮弹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正在拼命逃跑的淮军队伍中红光闪动,山头上,山坡上岩石迸裂,断木横飞,滚滚浓烟合着遮天尘土漫山遍野弥漫开来,晴朗的天空被烟尘遮盖,从山谷望上去太阳血红血红。不时有逃命的淮军士兵被迸裂炮弹弹片击中,被横飞的大树碎石打中,发出短促的惨嚎栽倒在地,无主的惊马长嘶着在谷地中到处乱窜,让败退的淮军更加混乱不堪,沿途到处都是丢弃的火炮,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山野密林中,海游溪在雨后水深湍急,原本清澄见底的溪水被鲜血染红,溪水上浮尸处处,随着北上的溪流沉浮。

    “大帅!快走吧,发匪马上就到了!再不走可就来不急了!”文思坦立衣冠不整地跑上山头,见李鸿章正老泪纵横地望着南面正在溃退下来的淮军将士,好心地上前拉了拉李鸿章衣角焦急地说着,接着回头惧怕地望了南边一眼,不等李鸿章说什么,文思坦立拔脚朝北面继续狂奔而去。

    刚刚四十岁的李鸿章一夜间好像老了二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失去了光泽,面色枯黄,额头上几道皱纹深深地陷了进去,大冷的冬天几颗黄豆大的汗珠从面颊滚落,微张着嘴唇不停地颤抖却发不出音来。败了!惨败!李鸿章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字眼,两万精锐的部队啊!这消耗了他多少心血?没想到竟然毁于一旦!李鸿章率领着北撤的淮军主力在昨天夜里进入了亭旁镇,天还没亮就再次踏上回去的道路,本来一切都还顺利,没想到先是北面的潘鼎新一个劲地告急,说是北撤道路被发匪给阻截了,需要炮营支援,潘鼎新原本牛皮烘烘的几千部队轮番攻击居然愣是没有把北撤的道路给打通了!炮营在那里?还在后面半路上拖着呢!哪那么快送到前面去?这边潘鼎新事情还没完,后面的刘铭传这个混帐东西又添乱来了!他的淮军中“最劲”的铭字营居然被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发匪打的七零八落!才气无双的刘铭传这个家伙也生死不知,他的手下给人家追着屁股一路往前赶,原本整齐的中军也被铭字营的败兵给冲乱,李鸿章让吴长庆占领周围几个山头掩护大部队撤退,苦苦支撑的吴长庆正堪堪把追兵挡住,斜刺里又不知杀出来一路什么发匪,击破了吴长庆部队,让庆字营官兵也加入到败退的洪流中,兵败如山倒,李鸿章脑子中现在乱成一团,“真是悔不该当时没有听从昌岐的建议啊!带着这些笨重无比的大炮走又走不快,尽拖后腿。要打仗它又一时无法排好阵形,等炮营把大炮对准了发匪人家已经冲到面前了!大多数大炮一弹未发白白地就丢弃了!不知昌岐现在临海城内还好否?他要是在身边就好了。”李鸿章心中对把黄翼升留在了临海是千般痛苦万遍后悔,自己当时是不是昏了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古人的老话怎么会忘记呢?现在这种场面让他如何收拾?南方的炮声一阵紧似一阵,离这边越来越近了。李鸿章无奈地见到山下败退的淮军士兵洪流一般越过小山继续朝北面逃跑,至于北面是否能逃出去他们现在是无法考虑的,只是想着离开追击的发匪越远越好!

    “大帅,快快走吧!小人愿率领亲兵营在这里给大帅抵挡发匪猛扑!来人啊,把大帅请下山去!”李鸿章正抱了必死之心,想要留在这里与自己的淮军共存亡,从山下奔上来一员袒胸露背倒提着腰刀的参将,那参将见李鸿章还立在小山上眼珠都红了,不由分说叫来几个士兵把如痴如醉的李鸿章架上就走。“大帅保重,子美定给大帅守住这里!”

    李鸿章直到被士兵们架到了山下才反应过来,见山上郭松林正纠集败退下来的亲兵营占领阵地准备阻击那些追上来的发匪,而自己以前的那些亲信一个个一边逃窜着一边换上小兵的号衣,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大帅还留在阵地上,李鸿章心中什么滋味都有,郭松林乃是湖南湘潭人,并不是自己安徽那边的,以前郭松林一直都在曾国藩手下干事,自己成立淮军后他才加入了自己,没想到今日自己一手提拔的其他各将一个个只顾着自己逃跑,把自己这个大帅丢在一旁不管,倒是郭松林这个外人还想到要保护自己,真是患难始见真情哪!“若是今日能够与子美一起逃出生天,他日必然报答子美今日救难之恩!”李鸿章心中暗暗发誓。

    郭松林正在整顿自己的手下,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在这个无名小山上就集结了两百来名败退下来的淮勇,郭松林挥舞着腰刀砍翻了几个惊慌失措不听自己命令的逃兵,稍微稳定一下山头的秩序,这时游击周盛传带着三十来名手下从南面丢盔卸甲惶惶如丧家之犬逃上山坡。

    郭松林一见提着滴着血珠的腰刀就冲了上去,横眉怒目地冲周盛传喝道:“薪如!慌张什么?快快整顿你的手下与我一同在这里保护大帅安全撤退!不然休怪本将刀下不留情!”说着郭松林手中的腰刀朝周盛传挥动起来。

    “回去,回去!给我顶住!”见郭松林手中的腰刀在自己脑袋上晃悠着,周盛传打了个哆嗦,自己的哥哥自从被发匪俘虏后一直都没有回来,为了这事大帅手下没有不对周盛传冷嘲热讽的,今日见郭松林血红的眼珠瞪着自己,亮煌煌的腰刀在自己头上晃来晃去,周盛传吓得浑身冷汗直冒,瞳孔猛地一下收缩了,周盛传哆嗦着拔出腰刀转过身用变了调的嗓子朝自己手下吆喝着。

    跟着周盛传撤下来的亲兵营士兵见前面有两把腰刀拦在自己面前,很不情愿地转过身四处寻找位置准备继续阻挡发匪的进攻,有些活络一些的,在寻找位置时不停地打量着什么地方很隐蔽,让自己可以躲避面前的两个瘟神,等他们一不注意的时候乘机溜走。郭松林一番张罗,在追兵就要上来之前在这个小小的山上集中了五百来名淮军将士,这五百人中既有亲兵营的,也有中军的庆字营,还有担任后卫的铭字营,就连炮营丢失了火炮的那些炮手也有几个被郭松林留在了山上。

    郭松林见到山下的溃兵源源不断地朝北逃去,大多数人可能知道在这个山头上有瘟神坐镇,一个个绕道而过,还有一些跑的慢的只能坐了下来打算投降追上来的那些发匪。山谷中遍地都是淮军将士尸体,支在炮车上的,伏在溪边的,横卧路上的,横七竖八躺的到处都是。郭松林把记忆中的败仗回忆一遍,不管是淮军还是湘军,在他印象中还从来都没有败的这么惨的,今天要是不能在这里把追兵阻截住,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万淮军全军覆没!郭松林正想着,几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朝山头飞了过来,山上升起了几团烟柱,石迸树倒中,郭松林刚刚集结的那些败兵倒下一片,活着得面有惧色地望着站在最高处的郭松林,见郭松林面无表情提着腰刀,一个个只好转过身去两腿发软绝望地等待发匪对自己发动进攻。在淮军士兵眼中,郭松林把腰刀朝地上一插,悠闲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眼光从那些士兵身上扫了过去,眼神中既有疼爱,也有一种决绝。

    郭松林见那些淮勇还没有从对发匪的惧怕中缓过劲来,缓缓说道:“弟兄们,大帅和大量的家乡兄弟现在就在我们身后,我们要是能顶住发匪的攻击大帅他们就可以安全地离开这里,大多数兄弟也能活下来,若是因为有人贪生怕死,放弃这最后一条防线让发匪冲了过去,大帅他们将命丧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