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这北狄探子手段又实在多得令人难以抵抗。
那日让季冠灼留在宫中的决定,终究还是令他脚面发痛。
“皇上,皇上?”李公公小心道,“倘若公文已经处理完毕,不如先回寝宫吧?”
师从烨未尝答话,而是翻起另外一叠文书。
翻到一册,他手一顿,将文书抽出,细细翻看。
其中一条,说得是南郊土地盐碱板结一事。
师从烨手指一顿,心中有了计量。
此事朝中已经派了三个官员去处理,但到如今,却未尝有过半点成效。
派遣季冠灼过去,也算合情合理。
总之,季冠灼不能留在宫里。
最起码现在不能。
第30章 外派
下朝后, 师从烨便派人将户部尚书段越叫到了尚书房。
段越身为朝中少有的中立派,素来不受师从烨待见。
一路上他左思右想,又忐忑不安, 反思许久,也未尝想到最近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待见到师从烨时,段越紧张得手都在发抖。
“坐。”师从烨一边处理公文,一边淡淡地道。
段越哪里来的这个胆子?他小心翼翼道:“皇上,是有什么要紧事寻微臣么?”
“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师从烨瞧着他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 没再要求他坐下,“朕记得, 南郊有块盐碱地, 三月前曾经派人去处理, 如今可有成效?”
闻言,段越眉头微皱。
那块盐碱地的确亟待处理,三年来已经派了四位官员前去治理,但至今仍未有成效。
师从烨已经许久未尝问过此事, 今日忽然问起,难不成又生了什么变故?
“微臣前几日刚到南郊看过,迄今为止,那片田地仍旧板结严重,未有任何成效。”段越微微皱眉。
依他看来, 那块地其实并没有什么继续改良的必要。
京郊附近土地的确寸土寸金, 但这几年为着那块地, 也耗费不少人力物力,着实有些劳民伤财。
只是这话, 段越实在不敢说。
“还是无法解决?”师从烨声音听不出责怪,只淡淡道, “那段卿以为,倘若将权户部侍郎季冠灼派去南郊,他可有办法改良那块地?”
段越眉头皱得越紧。
前两日均田制一出,他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甚至没来得及抽出时间跟季冠灼谈一谈。
对于这位权户部侍郎,他半点也不了解。
但这并不妨碍季冠灼隶属户部这个事实。
“微臣这几日还未跟季大人谈过,不知他有没有想法。不过南郊那块地实在难以治理,倘若皇上当真要将他派去,万一未有成效,也还请皇上莫要责怪。”
“段卿是觉得季爱卿处理不好此事?”师从烨挑眉。
“……微臣只是觉得此事太难,季大人毕竟年轻,倘若他当真能处理,那固然是好事;但若实在无法,那也并非他之过。”段越冷汗直冒,深深行礼,“微臣嘴笨,还请皇上莫要责怪。”
“行了,朕知道了,下去吧。”师从烨摆了摆手,让李公公将段越送了出去。
段越一路赶去府衙,便去寻季冠灼。
季冠灼此刻正在处理一些琐碎杂事。
“季大人。”段越走过去,见季冠灼要站起来行礼,慌忙摆摆手,“你对治理盐碱地可有心得?”
季冠灼不太明白段越忽然问他这个做什么,却还是道:“略懂一点。”
盐碱地嘛,无非是翻地淤灌,种稻洗盐,除此之外,也无其他更好的办法。
沧月中期,因气候与不合理灌溉的影响,许多良田都出现返碱现象,皆是用此两种办法处理。
“你居然还懂这个?”段越不由得瞪大双眼。
“只是懂一点点而已。”季冠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前看过一些书,里面曾有提及。不过下官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未尝亲自下地尝试。”
段越到底放松一些,笑着道:“没事,懂一点就行。”
总比那群连纸上谈兵都不会的强。
季冠灼看着段越离开的背影满头问号。
不过很快,他便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让微臣去处理那块地?”季冠灼看着师从烨,琥珀色的眸中带着几分奇怪。
他今日来换书,还未来得及走到书架旁,便被师从烨叫住。
木樨香气比之之前淡了一些,但还是无孔不入。师从烨微微皱眉:“那块地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治理,但如今仍未见起色。倘若再无法改良,那块地恐怕便要舍弃了。”
他自幼便跟着父亲,有时也会同父亲一起下田耕作。
赤脚踩在泥土里,能感受到土地生机勃勃的模样。
是以他也的确见不得田地空置。
“微臣知道了。”季冠灼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师从烨忍不住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朕的?”
他低头思索片刻:“微臣的确有一事要问。”
师从烨心中一紧。
昨日坐下这个决定,他便有些惴惴不安。
身为帝王,他的确清楚官员调动乃是常事,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面对季冠灼的诘问。
“盐碱地并非一日两日便能彻底改良,微臣倘若搬去南郊,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说得吞吞吐吐,师从烨却觉得自己猜到他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