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的正确运用(非1V1注意)》 【火】八一八那个干眼症 【火】八一八那个干眼症 1楼 实在忍不住了批个马甲上来说两句,憋的我要内伤了。就这两天版里讨论特别多的不可说女星,情况根本不是有些人信誓旦旦说的那样,什么干眼症啊无语了,洗地也不能把人都当傻子吧。根本就是这姐死活哭不出来,Z导演讲戏也不行,男主演Y带着培养情绪也不行,我靠最绝的大家知道是什么吗,这姐还拒绝滴眼药水,神了。 【楼主】辣眼演技都给我吔屎 2楼 沙发! 3楼 我勒个去,真的假的啊 4楼 我瞅着咋感觉这么真呢,像是我们侠侠能干出来的事 5楼 楼主是怎么知道的啊 6楼 佛了,这年头编料这么容易,说句批个马甲就觉得随便造谣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吗,楼主莫不是也想体验一下带着身份证照片发道歉信的感觉鸭 7楼 为什么叫她侠侠啊 8楼 等等你们在说谁,看你们都很心有灵犀的亚子,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跟不上时代了 9楼 楼上,你真的跟不上时代惹,最近都流行说害,你说亚子的亚子看起来真的有嗲土 10楼 所以侠侠到底是who 11楼 本版的不可说女星实在太多,连起来可绕地球一周,但说到侠侠,那可是只有一个呀 12楼 简单来说,她是演一个盲侠出逼的,妹想到的是,她也是真的瞎 13楼 什么!这两天看大家讨论这么多,但我一直没往她身上想……我艹 总而言之,侠侠有了11pro 隔着桌上火锅蒸腾的水汽,万宇晴看着对面人被辣得水盈盈的眼睛,不禁觉得喉头像被哽了一口白饭一样:“我说你啊…” “什么?”林乐芒刚吸溜完一根鸭肠,抬起头茫然地看了过来,嘴唇被辣得红艳艳的,还在不住地吸气,“噢,这碗没香菜的调料是你的吧?” 万宇晴托着腮接过碗却依然没有动筷子的打算,因为眼前的人把什么猪脑花给煮进锅里了。 “你哭不出来是装的吧?该不会是为了接近我?” 话刚说完,万宇晴就看见林乐芒原本吃得正欢的表情凝固住了,那一脸像是见了鬼的模样让她很不舒服:“我说你吃了苍蝇了吗?!” “噗哈哈。” 谁知她火还没发完,林乐芒就冲着她灿烂一笑,被辣出来的泪花还没抹掉,在睫毛上晶莹闪亮的,“是是是,晴姐大美人,我一见钟情了嘛。您可是前文艺女神呢。” “前”字咬得很重,就算笑得再好看,万宇晴也能听出来话里的险恶用心。本来她就不喜欢别人说这些。 老娘就算再演一百部古偶,也是圈子里的那些凡人比不上的。 而这边刚招惹了“女王”的人却毫不在意,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拿着汤勺在火锅里捞东西,一边还接起了手机。 “喂,是我呢。我还在外面吃饭。”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有点嗲。 万宇晴心气更不顺了,伸手就拍了下她的胳膊:“你给我快把猪脑捞走,点的什么菜啊。” 这一拍不要紧,林乐芒的手机本来就没拿稳,于是噗咚一声就栽进了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锅里。 “卧槽!” 所幸当事人还没急昏头拿手去抓,而是赶紧用手里的漏勺抄底捞了一把,提起来时手机躺在勺上往下滴水,已经咽了气,勺里还有大半块刚煮熟的脑花。 这时,结伴去厕所的几位助理和工作人员正好回来,看着眼前一幕齐刷刷地傻眼:“芒芒,你和晴姐这是吃啥呢?” “卧槽这还能修好吗?!” 林乐芒的耳朵里不断飘过刚才电话里对面气压极低的声音,又苦于背不下那人的电话号码,现在找谁借手机都不行。 “修好也是一手机的火锅味啊。重新买一个吧,刚好出新机。” 化妆师先反应了过来,走到门外喊服务生换锅,而两个助理的心里已经跑过一万字的鹅组吐槽了。 万宇晴拿起筷子搅了搅自己碗里的酱料,幽幽地开了口:“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去。” “喏,给你这个。” 挣扎几秒后总算接受了自己手机命运的人听上去有点丧气,说话音调都比平常低了八度,注意到这点的万宇晴愣了一会儿才理解对方伸过胳膊横在自己面前的用意。 袖口挽到了胳膊肘的手腕上挂着一根橡皮筋,万宇晴拢着头发的手顿住了,瞥了一眼偏头看她的人,咳嗽了一声端了端坐姿,才一手捏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勾住橡皮筋想拿下来。 也不知道林乐芒就这样伸手过来是不是故意的,但万宇晴手心碰触着她腕间的皮肤,突然就想到她后腰摸着也是这么光滑细腻,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手下一用力,橡皮筋是拿下来了,但却在对方的手背上勒了个红印。 林乐芒倒没有在意,只是转头看着盘子里黑屏手机旁边的那滩猪脑花,惆怅地问:“晴姐,我能再点一份脑花吗?” “不可以。” 万宇晴回答得斩钉截铁,还招呼服务生把那个盘子撤了下去,“Nana,你记得把这个坏掉的手机拿回你们公司去,不要乱扔。对了,加两盘鲜牛肉吧,吃点牛肉不好吗?” “挺好的。麻辣火锅,吃牛肉还不膻。” 叁七分化妆师忙不迭地答腔,而林乐芒不置可否地看着盘子被撤走,叹了口气:“那就再加一份鸭肠和一瓶豆奶吧。” 说着她就把杯里剩下的一点豆奶喝光了,这重庆火锅是真的辣,还好明天没她的戏。本来今晚上是要赶着回那边一趟的,不过刚才手机突然挂断,又没了联系方式,怎么想都是住在剧组比较好。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明天会不会跑到剧组来。来的话,好像会变得很有趣。 林乐芒咬着筷子,眼睛一弯,想着那人生着气、在镜框后半眯着眼睛的样子就觉得赏心悦目。她正想着别的事,不知什么时候把位置换到她边上的万宇晴冷不丁地开了口:“小芒,下一场我俩的对手戏你看了吗?” 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林乐芒和万宇晴一直很有缘分,算上这回已经是合演的第叁部戏了。虽然林乐芒不见得都是主要角色,但总归会有两叁场对手戏,搞得万宇晴的粉丝晴雨表们总会阴阳她两句捆绑和爱蹭。 “拍的那天我行程很紧,你能一遍过吗?” 听到这句话,林乐芒的助理娜娜咔擦咔擦啃着苹果的声音瞬间就小了,整个包间只剩下火锅冒泡的动静。林乐芒却继续咬着筷子,伸手拨弄着额发,满眼苦恼地说:“不知道诶,我也很想一遍过,可是万一到时候紧张了,耽误了晴姐的行程可怎么办?” 很好,这个小女孩真的是! 眼见着林乐芒接话茬接得顺溜,万宇晴眉梢跳了跳,面上依旧不咸不淡地说:“那待会儿回酒店你拿着剧本过来一趟吧,我给你讲讲。” “嗯好呢,晴姐你人真好。” 伴随着这声“人真好”,桌上的其他人都纷纷低下头,心照不宣地夹了块菠萝甩饼,努力地锻炼起咬肌来。 咖位不同,在剧组的待遇多少有些不同,虽然不到天上地下的差别,但显然万宇晴住的套房比林乐芒的房间要高了一档,就连泡澡都是按摩浴缸。 “你想多了,是我自己掏钱换的房。” 万宇晴靠在浴室门边,随手把半湿的浴巾扔进了洗衣篮里,她已经吹干了头发,但浴缸里的人仍然神色安逸地泡着澡,水面的泡泡甚至比她二十分钟前离开浴室时还要多,“你起不起来?人都要泡皱了。” “这样按摩一会儿,腰和背很舒服,我今天吊了很久的威亚。” 保持仰头的姿势没有动,林乐芒连回答的语速都放得很慢,阖着的双眼更是没打算张开。话说完后没再听到动静,她以为万宇晴已经走出浴室打算先休息了,谁知却突然听到哗啦的溢水声,接着就是温热的皮肤碰到了她的大腿。 林乐芒连忙缩回伸展的四肢,抱着膝盖让出了一半的浴缸,而面前重新坐回来的人连刚穿上的白T和内裤都没有脱,脸色完全冷了下来:“磨磨蹭蹭的,再拖下去,老娘的美容觉都要耽误。” “诶?!晴姐?!别啊,有话出去说,浴缸硌着腰疼。” “做完还腰疼,你就可以继续按摩浴缸了,泡一晚上都没人催你。我没别的话说了,倒是你,可能一会儿话会比较多。” 说到底,林乐芒还是多学到了一点:如何把握招惹万宇晴的度。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一定不能挖坑把自己埋了,即使那是个温柔乡。 第二天,林乐芒蒙头睡到了房间门被人敲得咚咚响的时候,她半醒不醒地伸手摸了摸另外半边床,被子里还有一点温度,她便提了提嗓子唤了一声:“晴姐……门响……” 盥洗室的方向传出了响动,万宇晴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上好底妆,但显然她对于敲门声非常不满,心里想着刚来两个月的助理真的没有原来的人用起来顺手:“你再睡一会吧,我去开门。可能是我让人买的手机送过来了。” “这么快啊……不着急的……” 迷迷糊糊的人翻了个身将脸朝向里间,准备继续做梦,却在门吱呀一声响过之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万老师的门真难敲开。” 林乐芒拢了拢被子,觉是醒了大半,不由得把脸埋进枕头里大叹了口气,这人还真的来了,干嘛来得这么早啊。听到来人直接进了卧室,她也不打算起来和大家大眼瞪小眼,而是悄声打了个哈欠,循着还残余的那点睡意试图让周公回心转意。 而王宥倩二话不说就走到床边也并不是打算把还睡着的人叫醒,只是想先确认过人的确在这里,自己不至于无谓发难。 瞥了眼呼吸均匀、毫无异状的人,王宥倩抄起手臂看向站在一旁的万宇晴,她支着手肘,手指摸了摸左耳耳环垂下来的流苏,要是她公司的经理们看到这个习惯性动作,多半会吓得先低头认错。不过,万宇晴与她不是什么上下属关系,看见了也仍是冷着脸不动声色。 王宥倩偏头点了点床的方向,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万老师,你讲讲吧。” 【水帖】就随便水一水没想到帖子里来了大神 【火】【水帖】就随便水一水没想到帖子里来了大神……原帖标题:瞎唠唠,有关演艺圈的一点小困惑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开楼,我就一普通观众,不是什么业内人士,也没什么八卦分享,纯粹是喜欢看剧看电影,顺带着看看娱乐圈八卦,名利场的风光和觥筹交错,还有背地里的腌渍,都挺好玩儿的。 今天开这个帖也就是有点小问题想跟大家探讨一下,算是水帖吧,就,害,最近不是放假回家了嘛,跟着我妈在看剧,说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看的就是版里前段时间还没开播就被骂很凶的那个烂剧。 我刚开始看着觉得哟呵这个剧情,也太狗血了吧,一直在旁边刷手机,架不住我妈看入迷了非要拉我讨论剧情,我被逼无奈只好认真看。 呜呜呜没想到,我脏了。 这个剧真的太他妈烂了……又烂又好看……这剧为什么烂之前都看大家讨论过了,但只有亲眼看到才知道烂到哪种程度。 哪儿哪儿都是马云来的配件,全场9.9包邮那种,宫殿里金碧辉煌的全是塑料,摆设一看就是伪装成尾货处理的地摊货,就算不提华年头上闪光极其夸张的假钻假红蓝宝石,也完全没办法忽视皇上手上透露着贫穷的假玉扳指……更何况男1到男N都和华年有各种各样的塑料信物,每次华年或者男N号看着信物目露思念的时候,我都由衷地佩服,演员可真的太难了…… 剧情真的狗血,也是真的带感,虽然确实太玛丽苏了点,可wyq演得好啊……看剧情简介的时候觉得简直辣眼睛,可是真认真看起来觉得居然挺合理的。 【高亮!下有剧透!】 华年是什么人间杜鹃花设定,左相之女,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反正是个男的都爱她,碰见男的都挺好,就是没有一个全心全意。 我看着吧就觉得哎呀除了刘瑾以外我都能接受!刘瑾害的卫卫成了过儿不能忍!我妈和我一块儿把刘瑾喷了个狗血淋头。卫卫是真的可爱,看剧情发展的这个意思卫卫应该没死吧,可千万不能死啊(哭)。还有我怎么老觉得贤妃和华年之间有点啥呢,感觉怪怪的,搞得我看老皇帝看华年的眼神都觉得猥琐。叁皇子和季尚书我也挺喜欢的,感觉是真的爱国爱民那种。 等剧更新期间我抓心挠肝的不行,就去补了一下wyq以前的戏,然后……我居然有点心动…… 我其实一直都对wyq有点那个,就觉得她演的烂片烂剧口碑差还天天上热搜,烦得很,综艺代言又超级多,简直避不开她,听见她说话我都想翻白眼,因为她代言(还是推广,其实我都没搞清楚)那个知名垃圾食品连锁品牌,我真的实力拒绝,刚刚算了一下我都半年没吃了……真的还有点想念嫩牛五方……而且qyb存在感超强,甚至比wyq还强,哪儿哪儿都有她们,看个哔站弹幕里都有qyb跟人吵架,简直烦不胜烦,我都快成半个qyb黑了。 虽然wyq的剧每次一上我身边几乎十个人有九个都会追,我也都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心动以后明白其实是偏见),拒绝看关于她的一切,这次也不算看烂剧对她真香的吧,其实主要是wyq以前还糊的时候拍的戏都好正常啊!!!没有动不动就成千上万岁的神仙打架,也没有中西合璧且各年代混搭的后现代服化道,没有五毛钱特效也没有抠图凑外景,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以前我真拿前文艺女神当wyq黑称,这次补了《万古》才觉得,有的人啊,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文艺就是别人还搁那儿使劲儿凹造型呢,她只用站着就行了,倒不是说吊打什么的,就是感觉风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都得打个弯走慢点,生怕蹭破她有心事的脑门。 再一查,那时候她还没毕业呢,天赋异禀啊,运气也好,头一次演文艺片就是女主角,不过那一年的金叶最佳新人颁给她是真没毛病。大学毕业以后拍的那几部小荧幕的女配的也都很不错啊,人设都挺带感,我本来就想看看cut,结果我都还是补了全集哈哈哈。个人还是最爱《秋恋》里那个求而不得变态了的女疯子,疯的那么正常,不是近几年流行的那种只懂得张牙舞爪披头散发高声尖叫的,wyq演的是眼神就不正常,说话语气好像没啥问题但是就是很恐怖,上一次给我这种感觉的还是冯远征……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就是想不明白,演艺圈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不该是演技吗?wyq演技挺好的啊为什么演这么多烂片,有这功夫为什么就知道接这种戏?真想不通 【楼主】吃瓜看剧逍遥快活 2楼 太长不看 3楼 真的太长了吧 4楼 正文没看直接滑下来看问题,先回答一刚:脸 5楼 所以楼主问了什么问题,没看到啊 6楼 看来不是爆八卦的长文帖真的没人看啊,我也就看到一半,楼主要不要考虑简化一下主楼 7楼 脸+1 8楼 本来我也想说演艺圈最重要的是脸,但是想想演员也要分生旦净末丑,那我还是选演技吧 9楼 楼主是qyb粉装黑吧,通篇在吹阴姐,佛了,就阴姐那烂片质量,她爸妈来演都救不了 10楼 楼上不说黑称能死?什么人都能扣qyb粉籍了? 既然提到了那就打个广告,万宇晴主演的《五十弦》今晚8点将在江浙卫视、优迅视频网络平台同步更新两集,优迅会员还可以抢先看两集!欢迎戳我获取月度会员哦! 11楼 看完了,其实我也有一样的困惑……万宇晴当时拿金叶新人的时候就是她妈颁的奖,两个人站在一起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代美人,我还以为她会成为第二个陶玉呢,结果现在成了狗血玛丽苏一姐 12楼 万黑也不能否认,《万古》里的万姐是真的美 13楼 在演艺圈脸的重要性绝对不能被否认,不够漂亮是绝对演不了四海八荒上天入地六届第一美人的(手动滑稽),万姐的脸还是顶呱呱的 14楼 qyb都来看看路人是怎么夸的,“风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都得打个弯走慢点,生怕蹭破她有心事的脑门。”都给我学着点,一个个只会啊啊啊鸡叫 15楼 演艺圈最重要的是能力吧,应该是和其他任何一个职业都没区别的。演员要会演,导演要会拍,灯光摄影后期场务,每一环都很重要啊,万姐的狗血烂剧不能只怪她一个吧。 16楼 楼上说的对 17楼 所以15楼的意思是说,wyq烂片一姐要怪整个剧组的人喽 18楼 阴阴本身就是星二代,她不想接的片子谁能按着头逼她接?搞笑 19楼 以万正龙和陶玉的社会地位,确实没人敢为难她吧,何况她本人就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儿,保镖大哥们在watching you呢 20楼 所以万姐到底咋想的,和当初《万古》比她自己不难受吗,真文艺片缪斯沦落到前文艺女神,啧 21楼 这几年国内整个影视作品都挺烂吧,平心而论,万姐的剧是狗血的烂,还有关注度,有多少粗制滥造的剧烂到都没人看就播完了 22楼回复20楼: 有啥好难受的,wyq数着小钱钱高兴着呢 23楼 唉,是真的,现在国内的剧整体都挺烂的,我好想念看康熙王朝、神医喜来乐和铁齿铜牙纪晓岚的时候啊 24楼 wyq的剧本都还算是精挑细选过的,狗血是狗血了点,也确实玛丽苏,服装道具也就是差点辣眼睛的程度,最起码人物形象好看啊,故事也算跌宕起伏,骂剧烂的敢说自己身边不是全民追吗, 25楼 剧烂怪剧组,完了还要怪全民,qyb好大的脸 26楼 万主要是因为签了对赌吧 27楼回复26楼: 原来如此 28楼 wyq怎么想的,演员签了对赌基本等于告别演员这个行业啊,她没这么缺钱吧 29楼 我有点茫然 30楼 茫然有点我 31楼 对赌是商业经济名词,投资融资会用到,近几年演艺圈签对赌的还真不少啊 32楼 我茫然有点 33楼 比方说今年过年时候有个电影上线之前,导演拉着一众主演在发布会上当众下跪,泣不成声,说自己有多么多么不容易,这个电影有多难多难,其实目的只有一个——电影票房能高点 34楼回复33楼: 这个跟对赌有啥关系 35楼 那个导演就签了对赌,如果他电影票房到不了3亿要么自掏腰包给投资方把钱补上,要么让出自己持有的股权 36楼 演艺圈对赌其实就是拿演员当作工具人来看,投资一个公司不就是看这个公司的商品能不能挣钱嘛,那投资一个演艺圈公司不就是指望公司的演员多挣钱咯。这几年不觉得w总是出现在公众视野吗?电视剧、综艺、广告、热搜,哪儿哪儿都有她,其实都是为了保持关注度,这样才能流量变现啊 37楼 恍然大悟! 38楼 《万古》一个半小时的电影,wyq当时别的啥也没干拍了半年,《五十弦》50集的电视剧,wyq拍了叁个月,中间还上了两个综艺跑了趟米兰时装周,你说,哪个挣得多? 39楼 终极奥义,演艺圈最重要的是什么? 40楼 钱 41楼 资本 42楼 软妹币 ……… 手滑了也是日常 卧室墙上有一台挂钟,安静的时候秒针的走动十分响亮,它旁侧是整面的厚重窗帘,半点日光也透不进来。盥洗室里的淋浴喷头还在滴着水,每次都比秒针的声音慢半拍,听得人心痒痒的。 对杂音越来越在意的林乐芒可能是劝不回周公了,但她却很难立刻掀开被子坐起来,酸痛缠覆着腰背,左肩还一阵火辣辣的疼。她想起昨夜万宇晴突然用力咬下的这一口,那时她已经哭过一回了,眼泪将浴室里的灯模糊成一团团明晃晃的光斑,她听到自己的吸气声,然后那人抬起头看她。很近,近到她能看清对方虹膜上的纹理和斑点,在背光的时候是深棕的颜色。那一刻她不由得回忆起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万宇晴的画面,那个阳光充盈的片场午后,剧中女主角带着掩不住的盛怒踏步来到自己面前,眼里的色彩透亮,莫名的熟稔让她心惊。接着她被吻拉回现实,即使她的回应失去了刚才的热情,万宇晴依旧不依不饶地和她的下唇过不去。林乐芒后撑的手滑动了一下,遮挡住自动感应的红外线,水龙头开始哗啦啦地流水,她的头也撞上了背后洗手台的镜子。 记忆异常清晰,林乐芒想着反正被子盖着肩,于是便悄悄地摸了摸左肩上的伤口,破皮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 和万宇晴做爱总是会留下伤口,林乐芒是知道的,但这种痛招惹的瘾却像附骨之疽,难以消解。 “王总想让我讲什么?我不太理解。” 最后还是万宇晴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冷淡得很,与上回剧组场务给错时间表的时候比也不遑多让。 “床上这么大个人躺着,你说呢。” 王宥倩的语气依旧平静,但从她说出的话就能知道,这个当下,她是气得上头了。 果然万宇晴没有放过这个疏漏,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问:“王总难道是说,您和乐芒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exclusive的那种?不是吧?你们俩的关系不就和我与乐芒的关系一样吗?如果我要对你解释什么,那是不是你俩睡了过后,也要对我解释点什么?王总你说呢?” 一连串的问话让场面变得有趣起来,窝在被子里悄悄揉腰的林乐芒也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王宥倩和万宇晴的嗓音很像,清泠泠的,只是万宇晴生起气来,咬字会轻重分明,总带着点怒极反笑的轻蔑感,但王宥倩一旦生气,声音里的温度就会直线下降到呵口气都能掉冰渣的地步。 “哦,是吗?” 果然,冰点到了。林乐芒这样想着,却有点想抬起头来看看,这世界上或许只有她爱看王宥倩生气的模样。但还没等她想完,就听见“咔嚓”一声,这个时代她身边用手机拍照还不关声音的也就只有王宥倩了。林乐芒揉腰的手僵住了,同时她听到万宇晴瞬间提高了音量:“王宥倩你干什么?!” “我这拍得还挺好,你正脸在画面里,芒芒大腿上的手指印也能看得很清楚。你说我发微博怎么样?” 王宥倩边说边往后退,只因为刚才还一脸事不关己的人已经伸出手要来夺手机了,但退着的同时还是不忘挑衅,她晃着屏幕地亮给万宇晴看,手机屏上是微博编辑的界面,图片已经选定,发送按键就像是把要夺命的榔头。 一个箭步冲上来,万宇晴捉住对面人拿手机的手腕,却在对方换手的瞬间扑了个空。两人身高都差不多,王宥倩的手往后撤着,万宇晴就够不到。这时她俩之间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气氛也接近爆炸极限,以前也不是没接触过的两人从未想过会和对方上演这么一幕,一个是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冲动,而另一个是没料到自己会突然失控。 僵持了两秒钟,万宇晴又尝试用右手够了一下,王宥倩下意识地一让,这回虽然还是没抓住手机,但万宇晴的指尖却恰巧擦过了手机屏幕,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个恰巧发生得那么不应当。 “卧槽!王宥倩!微博发出去了!快删掉!” 林乐芒可以发誓在拍摄之外,她从来没听过到这种语速、这种音调的万宇晴,就像脚下突然踩滑摔进泥里的丹顶鹤一样。被这个念头逗笑的人一回神才想起,按王宥倩的描述,在发出去的微博附图里躺得香艳放荡的人不正是自己吗?按着腰坐起来,林乐芒看见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床脚,定定地盯着手机屏幕,满脸复杂的神情。这两个人的反应能力都算一流,微博应该是被一秒删除了,但不用想就能知道,那条微博肯定还是被不少人看到,并留下了截图。 换成跪坐的姿势,林乐芒挪动双膝一点点挪到床脚,原本在肩头的薄被也完全滑落一旁,本想开口说什么的王宥倩看到她满身红艳艳的痕迹和牙印,不由得想起上回自己的评价——“你是去找了条狗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想着万宇晴平日里一脸冷漠高傲的女王样,再看着芒芒每回都被咬成这个样子,王宥倩一口气哽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忍不住斜眼狠狠瞪了万宇晴一下。 林乐芒凑近也没说话,只是伸手将手机抽走,和刚才碰都碰不到不同,这回王宥倩看到面前人的伸手动作就马上将手机往前送了送,惹得万宇晴腹诽了半天。而至于床上人赤裸的身体和伤痕,“肇事者”本人看到却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过分,甚至酝酿了些许回味。林乐芒的皮肤很白,落泪的微红眼眶、咬破了轻微发炎的红肿和吮吸后淤留的皮下出血,都让她想起纪录片里被猎枪射穿了脖颈的北极狼,止不住的动脉血扑簌簌地滴落,渗进雪地里浸成鲜红的一片,还有狼口中濒死的呜咽就和林乐芒带着哭腔的求饶声一模一样。 顺手确认过微博已经删除,林乐芒打开了相册,但甫一看到被拍的照片,她的心头就升起一阵无奈。床上的人露着双腿不假,但脸却是半点也看不到,就这张照片而言,与其说路人会猜到床上的人是她林乐芒,不如说会以为床上人是发微博的王宥倩自己。 哇,真的会成大新闻诶。 林乐芒的手指在删除键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但却没有按下,只是带着一脸比另外两人更加复杂的表情将手机递还回去:“倩倩,你不觉得……” “咚咚咚。”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房门又被敲响了,接着便听到万宇晴经纪人的声音。 “晴晴,起了没?我把手机拿来了。” 听到动静,万宇晴立刻前去开门,走出卧室时她下意识地带上了房门,虽然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没有经纪人雁姐不知道的,但目下这个混乱现场她还是不太想让人亲眼目睹,只是刚才关于微博的乌龙事件还是要知会一下,又有一堆公关上的工作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房门被关上后,门口的说话声变得模糊不清,卧房里又安静了下来。王宥倩按灭手机屏幕,坐在了床沿,她侧着大半个身子对着林乐芒,而跪在床上的人却俯身在她的眉梢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好久不见。” 王宥倩皱起眉头没有搭腔,只是伸手将面前人散乱的黑发拨到肩膀前,遮住了肩上那个最明显的伤口。林乐芒笑了笑,用指尖点了点她画得一丝不苟的红唇,然后揽过她的脖颈赖进了怀里:“今天有会吧?你待会儿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来不及就让下面的人等,王宥倩并不在乎公司下属私下怎么骂自己,或者说她不屑在意,只要能给公司贡献业绩,就算是他们组队去挖自己家的祖坟,她也只会眼皮都不抬地说,“把做好的案子email给我”。 “那刚才的事?” “等事情发酵一会儿再去处理,我待会儿和万老师再商量一下。” 王宥倩任由她窝着,没有回抱住她,但声音里的温度已经开始回升,“你倒是高兴了。明明是始作俑者,这件事却怎么都不会扯到你身上。” “你们吵了半天,我都在睡觉,倩姐现在怪我?” “你少来装无辜的这一套。你还记得这是万宇晴的床吗?” 听到这句话,林乐芒在她的怀里坐直了起来,脸和脸贴得很近。她笑意盈盈、眼眸清亮的样子,要是忽略锁骨以下那满身暧昧的印记,王宥倩可能真当她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清纯少女。 这该死的白莲花。 “倩姐,我们不是恋人。” 林乐芒的声音好听,但不只是好听。“好听”只是个普通的形容词,不过一个敷衍泛滥的场面话,只要不是嘶哑刺耳,谁的嗓音都能当得上一个“好听”。而林乐芒远在这之上。 青涩、冒着傻气的校园时代,在那些满溢着惴惴不安和欢喜雀跃的情书里,有人说她的声音仿佛悦耳的鸟鸣,或者银铃,这些是烂俗的比喻,是能听得让人生厌的类别。还有人援引各种各样的诗词,不见得贴切,却一定得显露出几分文学修养,林乐芒看完总是要和朋友哄笑很久。 唯有一次她记得清楚。那是某次看完某个男生的情信,她突然缠着身边的人,抱着那人的手臂,要她说给自己听,要她说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子。青梅竹马的女孩被缠得无奈,随手递过正在阅读的诗集,指着那一页让她朗诵,她读完后,女孩笑着开口,“我喜欢你的声音,像‘我们每天早晨的太阳’”。 但这让人心神宁静的声音却总是让王宥倩感觉到冷漠,如同现在一样。林乐芒分得很清楚,分得比自己还要清楚,这是让她不舒服的事实。像这样正值青春的漂亮女孩,应该和她给人的外在印象一样简单才对。王宥倩不觉得自己是有什么“非她不可”的情绪,只是始终想问,这样一个在娱乐圈里没自己有钱、有权也没有多余人脉的女孩子,凭什么不把自己当成是她的浮木,凭什么不使劲浑身解数来讨好自己。她不愿承认,但她确实很不甘心。 “那我要是说我们当恋人吧,你答不答应?” 还没等林乐芒回答,卧室门就被用力地打开了,在门口和经纪人聊了一会儿的万宇晴脸色冷得更加吓人,等看清留在卧室里的两个人的姿势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俩还记得这是我的床吧?!” 说着她一扬手,将捏在手里的新手机扔到了床上,并对林乐芒说,“赔你的。雁姐已经找Nana把你的手机卡放进去了,好像有几个未接来电,你看一下是不是重要的事。” 新手机没有上锁,林乐芒从王宥倩的怀里出来,扯过被子披在身上,然后开始低头查看。不仅是电话卡,就连微信之类的app,娜娜也帮自己登陆好了,微信和电话的图标右上角显示着红色的数字。 戳开软件,置顶联系人的某一栏里躺着几条语音,林乐芒看到名字后想也不想地点了开,新手机的音量设置得有些大,听着语音内容的她却顾不上调低声音这回事了。 “小芒,刚打了几个电话你都关机,你应该是在忙。我是想告诉你一声,我的预产期提前了,早上起来不久就开始阵痛,阿海带着我上医院了。现在正在产房待产,医生说应该是今天就会生。” “我知道你之前排过日程,就是不想错过我生孩子。但也没想到会提前一周多,所以和你说一声。等你忙完这段时间,来医院就可以直接看到宝宝啦。好了,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工作,注意休息。” 听完语音,林乐芒对着亮着的手机屏愣了两秒钟,回神时她已经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娜娜,你帮我订一张回去的机票,你算下时间,订我能赶上的最近的一班。” “明天的戏?我知道,是在下午嘛,我会赶回来的,我有点急事。嗯,我半个小时就能出门。” 她挂了电话,回头看见旁边若有所思的两人,又勾起笑容说:“倩姐,晴姐,我有点事,去冲个澡就先走了。你们忙吧。” 说完林乐芒扔开被子下床,有点蹒跚地走进了盥洗室。等到水声响起的时候,万宇晴才侧过脸看向坐着的人,幽幽地开口问:“那是谁啊?” “不知道……” 【火】我艹!超劲爆消息大家都看了吗!!! 【火】我艹!超劲爆消息大家都看了吗!!!wyq女友居然是wyq!!! 1楼 我都吃瓜吃到头掉,闺蜜是q/y/b现在已经崩溃了,我一边安慰她但又忍不住一边吃瓜…… 以下全文转自【活泼八卦独家深度解析——制片人霸道秀女友秒删,万宇晴火辣出镜即出柜】链接在一楼防吞 朋友们!相信敏锐的吃瓜群众早已站在了瓜园子中央,让一部分人先吃到瓜,带动大部队再一起吃瓜,这一直是我们活泼八卦的宗旨,话不多说! 字多不看版总结如下: 【高亮】你们的万宇晴原来就是制片人大佬Richael的神秘女友!当然啦反着说也没毛病,万宇晴的神秘女友原来是制片人大佬Richael!【高亮】 好了,前情介绍咱们就粗略一笔带过,给啥都不知道的瓜友们简单讲讲。 今天上午10:29的时候,制片人Richael发布了一则原创微博“分享图片”,照片显然是激情过后的闺房蜜照,画面中衣衫不整的女人坐在床畔,头发凌乱两腮飞红,双眉微蹙含嗔带怨,可谓美不胜收。与此同时,床上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光裸美腿也十分吸引人的眼球,整张图片充满情到浓时的温柔缱绻,同时具备如偷拍般暧昧昏暗的低像素,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关键在于那衣衫不整的美人——居然是90花顶流万宇晴! 试问谁看到这张图的时候没有瞳孔地震呢! 这则微博在发布后的半分钟内即被删除,因为制片人Richael的微博并不算活跃,相较于万宇晴本人可以说是粉丝寥寥,不过网络时代对于我们这样活泼的八卦爱好者真是太友好了,Richael秒删微博的截图现在都全网乱飞了,称之为娱乐圈集体瞳孔地震都不为过,也就是微博见一个截图无法显示一个。 拜托!这可是wyq啊! 或许大家觉得万宇晴已经是娱乐圈不能提大名,只能那位、某女顶流、某前文艺女神这样内涵的代指,属于十分有背景后台的人物,那么wyq可以说是背景本景、后台本台了。是的没错,北方卫视知名制片人Richael的大名缩写,也是wyq! wyq秒删wyq闺房秘照,怎么想怎么有深意呀(滑稽) 要想吃明白瓜,还是得先搞清楚叁w,我们慢慢扒,那这位Richael——wyq——究竟是who呢? Richael全名王宥倩,这个名字想必很多初入职场的行内人也不清楚她的分量,毕竟向来低调的她不像林林总总的老总一样喜欢出席各种公共场合。但是如果换个称呼RichW,相信大家都会恍然大悟——毕竟RichW常年出现在会在各种剧集综艺的制片人一栏。 就只说在北方卫视,RichW可以算是是被藏着供着的王牌,就等同于收视率第一的宝座,说她一个人扛起了北方卫视也不为过。 今天,不止吃瓜群众们,不止万宇晴的粉丝们和北方卫视的粉丝们(确实是有这样的群体……),甚至娱乐圈的艺人们都是吃惊震撼的状态,林乐芒手滑点赞“今天wyq和wyq分手了吗”的微博就暴露了她也在吃瓜的事实。 当然啦,我们对于恋情向来只有一个态度:尊重、祝福!也感谢RichW选择在周一的上午秀恩爱,让小编免于加班,感恩! 【楼主】瓜爱吃我 2楼 哪里有真爱哪里就有我! 3楼 楼上你也太快了吧!链接在这里?? 4楼 晋江文学不过如此…… 5楼 金榜小说照进现实! 6楼 谁看了不说。。。美女贴贴。。。 7楼 4楼和5楼在写对联吗 我只会说 谁渴死了 我 kswl awsl 8楼 图呢? 9楼 好白的被子 好嫩的床单 10楼 回复8楼 看微博吧 “今天wyq和wyq分手了吗”还存的有 11楼 已录屏,造谣违法,奉劝各位知法守法,活泼八卦上个月才刚被告,楼主和楼上的是想一起举着身份证道歉吗 12楼 cnm我不信我不信 无痛是假的 飞回居住的城市,回家换身衣服再全副武装地开着车驶出公寓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晚高峰了,不管是东南西北的出入城方向都塞得满当当。林乐芒随着车流在高架上走走停停,不时提起的手刹,让她不得不一再地确认墨镜和口罩是否遮得严实。 天还没有完全变黑,但路灯却已经亮起,在高架上视线能看得稍远些,但终究是都市破碎的天空。不算严重的雾霾天里,黄昏有着别样的色调,洇晕开的橙黄里渗着肮脏的紫色,城市冷硬的线条被色块侵蚀了轮廓,陷在暗沉的烟团里模糊不清。 不过,贴近地面的车尾灯很是清晰,警醒的红色亮了一路,两旁和头顶还有不时闪烁着的黄色信号灯,和着偶尔一两声短暂的喇叭,如果不是车里人们急切的心情,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悠闲”味道。 坐在车里胡思乱想,林乐芒的心情比通勤回家的上班族们平静许多,总会遇上这种既想赶快赶到又害怕马上就会赶到的时候,“堵车”正好给了她一个合理的借口。 车载音响连着手机蓝牙正在随机播放着音乐,慢慢累积到数量庞大的歌单里到底都有什么歌她自己也不一定说得清楚,这种时候开着“随机”模式总能有些惊喜。后摇接着爵士,古典接着流行,还有动不动响起的时代金曲。林乐芒一直都很喜欢这些所谓的“老歌”,大一参加校园十佳歌手时室友们都没能拦住她,让她在一堆唱着外文歌的选手包围下自顾自地抱着吉他唱起了李琛的《窗外》。 回忆中止于信号灯给的一个急刹,林乐芒瞥了一眼后视镜,跟在后面的轿车差些就要追尾,她默默地松了点刹车向前挪了挪。单手扶着方向盘,右手腕随意地搭在变速杆上,她注意到自己的样子时脑海中就响起了驾校教练的责骂声,只是这种应激在当下失去了效力,反而使放在方向盘上的左手都松开来捏了捏肩颈。 她是在大叁的时候和青梅竹马的陶冬一起去的驾校,科叁坐在一个车里,第一个教练总是在教课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时不时地趁着说换挡的事摸一把女学员的手。林乐芒没忍两天,就和陶冬闯进驾校经理的办公室,一唱一和地投诉了那个教练。陶冬没说两句就开始抹眼泪,哭得稀里哗啦,而她就在一旁扮演着怒火中烧、较真又好像有点人脉的朋友,把经理吓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发生了点什么。最后经理为了不把事情闹大,给换了女教练,还赔了她俩一次科目叁考试的费用,两个人拿着赔的钱当晚就去吃了顿烧烤,干了四五瓶啤酒,回宿舍的路上在学校的昏暗路灯下笑得东倒西歪。 这些都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样,结果今天冬冬都要生孩子了。 开下高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桥的坡道上能看见光点汇成的红色河流,林乐芒取下墨镜后顺手揉了下眼睛,这时来电铃声切断了车内的音乐,她按下接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音响里响起。 “小芒,你快到了没?小冬让我到医院门口接你。” “海哥,我下高架了,快到了。你在靠停车场的大门等我吧。我到了要先停车。” “好嘞。待会儿见。” 姜海比陶冬大四岁,认识的时候是同校的研究生,理着圆寸,开朗随和,笑起来带着干净的气息。而属于那两个人的故事,从相遇到婚姻都圆满顺利得不像话。 “嘟!” 林乐芒按了下喇叭,前面的车才如梦方醒般打开了右转向灯开始转弯,医院的十字标志在不远的路口亮着,她减慢车速开进了辅道。 停车时恰好周围没什么人,林乐芒将口罩拉上鼻尖就钻出了车门,姜海远远看到她,也没出声招呼,只是招了下手便领着她进了医院大楼。当代媒体无孔不入,与其在外寒暄,不如进了病房慢慢家长里短也不迟,用林乐芒的话来说,在陶冬的“教导”下姜海已经成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艺人助理了。 在电梯里她才得知自己竟然比双方的长辈赶到得还要快,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竟也找不到托词,林乐芒知道自己在得知消息的时候是想要立刻见到陶冬并陪着她的,至于她的这种愿望是否比双方长辈来得还要强烈,她并不知道,也不能断言。 电梯里一瞬的沉默有些突兀,所幸立刻意识到的人忙用“天气”救了场,老生常谈地抱怨着雾霾,一句两句就等到了电梯悦耳的抵达声。 “对了,小冬生产的时候会在单人产房,她知道你要来过后说想要你进去陪产。” 原本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姜海在握住病房门把手时犹豫了一秒,然后转过身来说了这句话,说完就想要开门,林乐芒却拍了下他肩膀挡住了他的动作。 “说什么呢,就算要陪产也是你去啊。” 姜海摇了摇头回答说:“我还是稍微有点晕血,再说这是小冬的意愿,就按照她说的来。” 接着林乐芒第二次拦下了他开门的动作,口罩上缘露出的眼睛里闪着不明的微光,她盯着面前高了自己一个头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笑着松开了手:“唉,冬冬会喜欢上你真是太正常了。” “我是不是该数数看这是你第几回对我说这句话了?” 男人耸耸肩,轻松地打趣着,他面上的神情落在林乐芒眼里尽是被选中者的自傲和从容,与此同时她开始检讨自己心底翻涌上的那点不甘。 房门打开,陶冬神采奕奕的笑容让林乐芒有些怀疑这场分娩的真实性,她还没来得及拉下口罩,一旁的护士就催促了:“要陪产的去换隔离服,只能去一个啊。马上要进产房了。” 林乐芒赶紧凑到床边,本来想握她的手,却在看见手背上的输液针后变成拉了拉袖口,她问道:“冬冬,你确定要我陪你?” “你害怕啊?” 拨了下贴在颊边的碎发,陶冬用手指勾下了林乐芒捂得严实的黑色口罩,“说了让你忙完直接来看宝宝,你非要跑过来,现在就算让你去休息室睡一觉,你多半也不肯听,那不如来产房看我怎么生孩子好了。” 说着,她偏头示意了一下一旁时钟指示的时间,继续说:“你瞧啊,我在这儿呆了快一个白天了,结果差不多你刚到楼下时医生就说差不多了,说明宝宝是真的和你有缘分。” “得了吧,你大概是觉得疼的时候不忍心掐你老公的手,才把我叫进去当手替的吧。” “可不敢,要是掐坏了,你粉丝可能会埋伏在我下班回家的路上,把我掐死。” “你这黑粉说什么呢。” “滚蛋,快去换衣服。” 说笑了两句,这时房门打开又进了两个护士要来推床了,而姜海已经识趣地退到墙角,以免妨碍他们。林乐芒转身去找刚才的护士询问注意事项,因为已被告知过来人身,医务人员看到她也没有惊讶,只是带着她换好一身衣服后领着进了产房。 进入产房的时候,医生和助产士已经围在了产床边上,将陶冬右手旁的空位留给了她,她走过去,陶冬又是冲着她笑,似乎一见到她笑容就停不下来一样。 “你应该去接一部医疗剧。” “说什么鬼话,国内一般的职业剧都拍不好,还医疗剧呢。” “你现在接的那些剧也不见得好啊,不是人好看就完事吗?” “生个孩子还这么有道理。” 被马上要分娩的孕妇噎到,林乐芒挺无奈的,她瞅了一眼电子镇痛泵,缓着语气说,“万一还是会疼,你掐我没关系的。” “说不敢掐是假的,但不舍得是真的。” 说话时不看她的陶冬很是熟悉,从小到大无数次的对话中总有那么几回相似的情绪流露,满足和宠溺里挟带着那么点锋利的歉意,会留下红痕,但至少不会流血。 分娩镇痛并不能完全消除痛苦,陶冬一阵阵发白的脸就是证明,随时观察着分娩状况的医生不时地说着“很顺利”“就快了”“加油”之类的话,但林乐芒仍旧觉得时间一点一滴过得很煎熬,尤其是耳边一直响着陶冬痛苦的声音。 有助产士在,除却不时帮陶冬擦汗以外,也轮不到她说什么、做什么,林乐芒站在原地,双脚几乎没有移动过,陶冬真的没有来抓她的手,或许正被生育之痛折磨的人早已无暇顾及谁在床边,一屋子都在忙碌的人中她的无事可做尤为显眼。这让林乐芒更加疑惑,那么她被要求呆在这里是为什么,是因为就算她只是存在在这个房间里也能给床上的人带来什么力量吗,如果真的如此,在排除其中那些不好的干扰以外又能有多少力量? 林乐芒一直都对这个问题充满好奇,而每当她开始思考答案时,回忆中的某个特定片段就会浮现,仿佛老电影的画质一样光影陈旧。其中的细节丰富得过分,让她从来不敢真正地相信这段回忆,因为她也不知道意识究竟将它们美化了多少。 不过故事大纲和对白大致是没错的:在某个春日或者秋日,总之是个普通得使人察觉不到存在的舒适天气;布景里还有水,至于是河是湖还是一个音乐喷泉就不能肯定了,只是一定有水,因为水面反射的粼粼光影在女孩鼻尖逗留的模样即使是对她而言也算得上印象深刻;还有一声难听的鸟叫,但没有风,被拒绝时她面上浮现的一瞬尴尬一直找不到一个“抬手抚头发”的台阶可以下,天知道当时她多希望那是一个吹得面容都能被乱发遮住的大风天。自己说的话是记不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意味深长到必须记住的话,它的作用也只是将故事推进到下一个阶段。下一阶段的开头是在水光映照中的陶冬带着笑对她摇头,眼神温柔得不相匹配。 “我当然可以答应和你过一段爱人一样的生活。说我对你的感情里没有一点想和你接吻上床的念头是骗人的。只是,我早做了决定。” “你对我而言,比一个简单的恋爱对象丰富得多。小芒,你是我想把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与之分享和谈笑的人。如果是对别人,我会有试试看的想法,但对你。” 停顿下来的陶冬发出无奈的笑声,那笑声让她想要辩驳却又难以置喙。 “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做短暂的恋人还是做一辈子的挚友,对我来说,不难选。” 片段每次就在这里定格,林乐芒记不得自己的回应,她只知道这个对她再了解不过的“好友”的确将自己对她的好奇裱在了书架顶端的相框里,她触碰不到就会一直渴求、永远遗憾。 干妈要做什么 孩子生下来后,陶冬累得睡了一阵,而头一天也没怎么休息好的林乐芒却毫无睡意,她来回洗漱间几次打水给陶冬擦拭了身体后,就在窗前坐到了清晨。 大霾天里的早晨灰蒙蒙的,能见度感觉比昨天还差,林乐芒的手机亮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回程航班信息,没有延误,准点起飞。只这么一条,没有多余的话,她估计昨天那个意外里的两位“当事人”还在连轴转地处理危机,而事情发展也正如推测的那般,舆论的火还烧不到自己这里来。 她顺手往下滑了滑,一个鲜亮的红1打在了一个数月没有新消息往来的聊天栏上,对方又换了ID和头像,看上去近来的心情很好。消息是昨天的了,内容也简单,叁个字和一个符号:小心些 珍珠奶茶全糖去冰 下戏的时候天早黑了,片场的大灯打得四下一片通明,林乐芒坐在小方桌旁一边吃着娜娜抢到的最后一份蒜苗炒肉盒饭,一边听着副导演在和剧务们交代待会儿大夜的安排。男二的演员已经连着熬了好几天的大夜,下午来现场的时候那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吓得化妆师往他脸上扑了比林乐芒脸上还厚的粉底。 嘴上虽说着拍戏哪有不熬大夜的啊,私下心里都在琢磨这男演员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万宇晴。不过这会儿万宇晴已经离开片场很久了,出于照片事件的考虑,或者说是借口,她今天A组的戏也翘了,听说那边着急忙慌地补了其他日子的戏来拍,光是拆改搭景就多花了叁四个小时。 林乐芒听到她下午在电话里和王宥倩好一顿争论,昨天谈好的合作差点今天就要崩盘。说到底对于那个TBD的项目,尽管是意外之得,万宇晴还是暗自抱了点期待。好几年没拍过认真东西的人是想偶尔捡一捡初心,满足自己的演员欲。但王宥倩开口就说另一个主演已经敲定,是个她毫无印象的小爱豆。不是说万宇晴看不起爱豆,但林乐芒都知道用什么狗屁接不住她戏的借口来推脱,一个没什么表演经验的小爱豆凭什么和她演对手戏。 “你这不就是看不起爱豆吗?” “操,我就是看不起不行吗!” 当时被低吼了一句的林乐芒耸耸肩就去找威亚师傅了,等她拍完一场戏回来的时候,休息椅上早不见了万宇晴的影子,她只在椅背和靠枕的夹缝里找到了一张万宇晴酒店房间的钥匙卡和一条告知这几天她不在剧组的时候允许林乐芒使用她房间按摩浴缸的微信消息。林乐芒略微想了想自己那多到令人发指的威亚戏就欣然接受了。 这会儿,把最后一片肉送进嘴里的林乐芒开始收拾自带的环保筷,环保筷固然是个好习惯,但当初第一次被某个剧组的探班花絮拍到的时候,她的团队连买了两天热搜,简直恨不得把她塑造成娱乐圈第一环保大使,结果后来某次被拍到用一次性筷子吃外卖,“林乐芒 没带筷子”的词条又冲上热搜,搞得现在她出通告哪次没带上一双筷子都会感觉如芒在背,甚至于每次进组前经纪人会特意问她,“乐芒,筷子带了吗”。如果这不能列为当年公司宣传团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最典型案例,她不知道什么还可以。 “芒芒,我真的觉得万女神喊我Nana的时候特有腔调。如果其他人这样我就会觉得很装逼,但女神这样就不会诶。” 娜娜手里收拾着马扎、外套、保温杯,嘴上日常开始表达对万宇晴的崇拜,尽管下午的时候兔子都没她窜得快。 林乐芒把筷子盒抱在怀里回答她:“你知道吗,要是我这么讲,我的粉丝也会觉得我很有腔调,没在装逼。” “要是我是粉丝滤镜,那,你会觉得女神装逼吗?” “你难道觉得我不会这么觉得吗?” “啊?我是看你俩相处得挺好的,还以为……” 听着娜娜嘟嘟囔囔地越说声音越小,林乐芒笑了开:“粉丝眼里才可能全是优点,但我喜欢和晴姐相处,并不是因为她身上全是优点呀。或许我就是喜欢她拿腔拿调的样子呢。” “你喜欢呀~” 话刚说完,娜娜激动得差点把手里拎着的小马扎掉回地上,抬头猛地盯着她的眼睛里冒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星星,惹得林乐芒沉默了两秒,而后语重心长地叮嘱说:“娜娜,我听说粉丝群体里CP粉是最底层的。你要小心,她们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她转身就往片场外走,等着载她们回酒店的车停在出入的通道边,身后是娜娜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和反驳。 “我没嗑!真没嗑!” 因为下周会赶一个杂志和一个综艺的拍摄,所以林乐芒这周的戏都排得挺满,今天拍到了快十一点,明天上午还要早起,而且据排班表来看明天又要吊威亚,她总觉得自己迟早要把腰给吊断,这部戏拍完过后她暂时是不想再见到什么古偶武侠、古偶仙侠了。一回酒店,林乐芒就赶紧拿着换洗衣物去了隔着几层楼的万宇晴房间,她从下午还被吊在半空中晃荡开始就十分惦念那个按摩浴缸。 等循环水流帮助林乐芒放松腰部肌肉的时候,困意已经打算把她包裹起来.前两天都没能好好休息,下午又高强度地工作,衡量了一下眼皮的重量后,林乐芒用手机设置好半小时的闹钟搁在了浴缸旁的托盘上。 反正恒温浴缸,睡半个小时也没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随着阖上的眼睑慢慢渗透,大有一种不是要睡半小时、而是打算就睡在这个浴缸的样子。突然,一阵震动的声音把她惊醒,时间短得连打个盹都算不上。 是新的微信,还是陈糖发来的。 今下午这孩子要她猜她的新发色就来来回回猜了十多二十条微信,似乎是打算把这一个多月没聊够的时间都补回来。这么晚了,不知道又想聊些什么。 林乐芒点开屏幕,却蹙起了眉头,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姐姐,你在哪里啊?” 还带着一个哭泣的emoji。 “我在酒店啊。” 林乐芒用濡湿的指尖输入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没过两秒,果然收到了预料之中的答复。 “骗人,我敲了好久的门,你根本不在。” 这次是两个大哭的emoji。 “糖糖,你在我房间门口?” “对啊。” 叹了口气,林乐芒屈起双腿,撑着浴缸边缘站起身,最后输入了两个字:“等我。” 在收到“等我”的回信后,陈糖又抱膝靠着木制房门坐了快二十分钟,才终于听到空旷走廊那端电梯抵达的声音。她戴着帽檐压得很低的棒球帽,需要高高地扬起脖子,视线才够得着向自己走来的人。 看着来人半湿的长发把T恤双肩处的颜色染得更深,陈糖的喉间紧了紧,她听到对方低声唤她,乖乖地站起身应了,还拉过对方的手攥进掌心。她等着门锁的嘀声,又等到迈进门后清脆的落锁声,而后想都不想便转身双手合围住林乐芒的腰将她抵在门背后。 陈糖埋着头将鼻尖放在面前人的锁骨上时,帽舌戳到了门,怼得她额头生疼。于是她后仰着拉开了些距离,手也从腰处拉着T恤的下摆往上,直接给林乐芒脱掉了。 “你在干嘛?” 没开灯的房间里,陈糖听到耳畔传来林乐芒的问话,她当然有正当的理由回答:“衣服都湿了,这样穿着肩膀那里会得风湿的。” 然后她听到被她抱着的女人轻声笑了,又问她:“那你现在还解我的搭扣做什么?” “你肩带也湿了。” “那就快放开,让我去换衣服、吹头发。” 说着,林乐芒伸出手逮住她的帽檐抬起了些,即使是黑暗里,凑近了也能看清那双漂亮的眼睛。陈糖右手捻起她的肩带,将温热的手掌垫在了濡湿的肩带和林乐芒微凉的皮肤之间,接着歪过头错开帽舌,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对方的唇。 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因为林乐芒确实有点冷,而陈糖也感受到了面前人的冷颤,她连忙打住了心思,松开人就唤亮了灯,跑着去给林乐芒拿睡袍。 “既然今天就要过来,你就应该提前说一声,万一我不在呢?” “你确实不在。” 陈糖说话时已经按着换上了睡衣的人坐在床边,然后自己站在床头帮她吹起了头发,“姐姐去哪里了?” 但吹风机的轰鸣声盖过了第二句话,林乐芒没有听清,她只是微微仰起头看着陈糖还不肯取下来的鸭舌帽,以及不知道被她用什么方法藏得一丝不漏的头发。 “所以染成什么颜色了?不是要给我看吗?” 陈糖哼哼了一声,一只手继续吹着,另一只手毫不扭捏地就揭掉了帽子,蓝色随着帽子的掉落流淌了下来。 “这是……斑蓝吗?” “对啊对啊,我以前没染过这个,说是越褪色越好看,会褪成粉色。” 关掉了吹风机,陈糖拿过一旁的梳子轻柔地梳着林乐芒的长发,是鸦羽一样的黑色,“姐姐这几年都没染过头发了,但我真的好喜欢你当时参加比赛时的红发啊。” 林乐芒突然笑出了声,她扯了扯陈糖的衣摆,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你说话怎么那么像理发店里的Tony老师,正打算忽悠我染头发提升自己的业绩。” “我是认真说的啦!” “好好,我知道了。但你也知道,演员不太好染头发的。” 林乐芒正打算摸摸自己头发是不是完全干了,结果身边的女孩子又伸过左手从耳后贴着头皮将五指插入了她的发间,还要一本正经地说:“要这样才能摸到是不是发根也干了。” 陈糖说完却也没松手,手指捋过林乐芒的头发最后停在她的后脑勺。她的脸凑得很近,她的口里有葡萄味糖果的味道,刚刚接吻的时候让林乐芒觉得很甜。 “姐姐,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去晴姐那儿借用按摩浴缸了。” “那万宇晴居然让你走了?” 陈糖靠得更近了些,她用唇吻了吻林乐芒的鼻尖,再慢慢往下挪着,若即若离地在她的唇上摩挲。她感到林乐芒的双手放上了她的肩膀,结果下一秒就被人调转身份按倒在床单上,她缓了一秒才意识到现在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斜倚在身侧的人翘起的唇角。 “她人不在,还有,你要是不好好接吻,我就要困得睡着了。” 说着,林乐芒撑起身体,探过头,将唇稳稳地印上了她的,陈糖勾住她的脖子,张开口咬住了她的唇瓣,舌尖也带着那阵残留的糖味侵入,在她的舌上一点点探寻着嗜甜的味蕾。等到陈糖感觉到齿间的双唇微肿起来时,她的手早已把对方刚穿上不久的睡袍褪到了腰间。可是她突然想起了娜娜电话里给自己说的事,大概是关于姐姐这两天很忙很累、睡眠不充足的事,连忙双手一拉又给林乐芒把衣服拉了起来。 “咳咳咳。” 她一退不要紧,没料到这一出的林乐芒一口气没提上来被呛着了,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干嘛,是要谋杀啊。” 谁知道陈糖还委屈地嘟了嘟嘴,哼唧了一声回答说:“娜娜说你明天一早起,今天工作又很累,所以你先休息吧。我去洗个澡就来睡。” “那你去睡沙发床。” “我不要。” 又就着亲了一口,陈糖叁蹦两跳地去浴室了。她这回休息日能有叁天,下一份通告不过是采访连着一个广告拍摄,都不用准备什么,不好好赖着林乐芒可不是她的作风。 等陈糖洗漱完回到卧室的时候,顶灯已经熄了,林乐芒给她留的台灯在床头散发着温柔的光。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然后钻进去,一直搂到林乐芒的腰才肯罢休。林乐芒拍了拍她的手臂,睡意朦胧地说:“快睡吧,糖糖。” 陈糖习惯性地把脸埋在林乐芒的颈窝,然后嘴唇贴着她颈侧跳动的脉搏说话:“姐姐,我要和万宇晴拍戏了。” “嗯,好。” 林乐芒回答的声音里,意识在渐渐飘远,但她还是尽量回应着。 “都说她很吓人的。” “嗯,别怕。” “明天我去看你拍戏,你教教我。” “我演得不好,等你和她拍的时候,让她教你。” 困得不行的林乐芒似乎忘记了,万宇晴没那么多的耐心,甚至偶尔在床上时都会因为没有耐心而把她咬出很深的伤口,只为了让她快点哭出声来。 “我不要,我就觉得姐姐演得好。” “你还觉得我跳舞好呢。” “本来就是啊,姐姐没学过,都能跳到那种程度,难道不好吗?她们好多学过几年的节奏感都不行,姐姐是心思没放在跳舞上而已,我可爱看姐姐跳舞了。” 这回说完却没再听到应声,陈糖从她颈窝抬起头,看着她闭合的双眼和平稳的呼吸,而后低头拉开了她颈间本就松垮的领口,指尖轻轻拂过她肩上那个还在发炎红肿的咬痕。陈糖的心里有些奇怪的冲动,不只是现在,以前看到林乐芒身上的伤口时也会有。她好想那些伤口快点愈合,然后重新换自己来咬破。 嗑不死就往死里嗑 翘了戏的万宇晴回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了个早九就去王宥倩的公司找她,对于选角的事在电话里说得还不够,在万宇晴看来这分明是对方给自己使的下马威,她非得当着面骂她王宥倩不长眼睛,否则这口气很难咽下去。 在宽敞的保姆车里喝完了一整杯冰美式,早高峰堵得她耐心全无,一想到对手戏演员的缺乏经验会惹得拍摄进程比早高峰还堵塞,万宇晴的心里就更加阴郁。她的脑海里飘过昨天林乐芒的那半句话,说要她小心王宥倩,虽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现在看来林乐芒倒是看得清楚,在这个白捡的合作上王宥倩确实没想让自己太舒坦。 想到这,她闭上眼捏了捏鼻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惜她皱眉的样子吓得副驾驶上保镖大哥的呼吸都轻了很多。 尽管和要去见的那位刚闹出了整个娱乐圈都吃瓜吃得头掉的绯闻,万宇晴也没想过避人耳目。上午十点半,保姆车大剌剌地停在写字楼的正门,万宇晴化着精致的全妆,口红的色号像刚咬死了哪家少女,然后领着她日常随行的两位极为显眼的保镖就杀进了楼里。 据前台后来回忆说,当时万宇晴并没有提前预约,在门口被拦下后,倒不像传闻中那样脾气不好,反而是带着笑给王总去了个电话。而那个不预约就是人撞死在门口也不见的王总竟然就那样让她畅行无阻了。一时间,公司上上下下,只要在茶水间听过一嘴的,不管是爱八卦的、不爱八卦的都少不得八卦两句。 对别人是原则,对你就是例外。 好嗑,太好嗑了,嗑死我了。 最后保镖们当然没能进王宥倩的办公室。万宇晴推门进去后,看见王宥倩正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看文件一边打着字,头都不抬。 毫无素质。万宇晴心里想。 她当然也不会客气,自顾自地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坐下,然后清了清嗓子。王宥倩抬起头来看向她,而后把戴着的眼镜摘了下来。虽然时间很短,但万宇晴确实看到了林乐芒曾经在她面前描述过的最喜欢的王宥倩戴眼镜的样子。 说实话,即使亲眼看到她还是完全不懂。 怎么了吗?有什么特别吗?被凹透镜的折射吃掉一圈眼睛大小、眼妆也被镜框遮掉的样子是哪里迷人了?林乐芒个没见过世面的是不是没有买我上个月给Visual拍的时尚大片,平光镜才是眼睛时尚的关键,近视有什么性感的?! 心里跑过一百句腹诽,能被听到的只有万宇晴从鼻腔里哼出的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唯独轻蔑非常显眼。 “万老师可真的是为前期宣传尽心尽力了。这是试图搞一个‘恋情火热升温’的词条再挂上热搜吗?” 王宥倩曲起食指,用指节敲了敲她笔电的键盘,“我二十分钟后有会,要是万老师没想好要说什么,我就让助理给你端杯茶进来,你自己慢慢玩。” “王总没必要装傻,你还是要给我个交代。我左右不了你们公司的决定,但作为合作者,你得说服我。否则,你不能让我满意,难道不算大的圈子就合作一次便老死不相往来了?” 两人每次对话的氛围不是降到冰点就是要到爆炸极限,这回轮到万宇晴被踩尾巴了。听到她的回应,王宥倩像是很满意的样子,她笑着说:“还是选角的事啊。你就这么想不通吗?看来有的人真没说错,万老师或许,也太傲慢了。” 万宇晴倒是不介意别人这么说,类似的话她听过太多,可惜她不觉得是贬义,甚至自矜于这种傲慢。但她有点介意的是王宥倩话里的东西,“有的人”,是谁? 估摸着那句话已经在对方心思里转过一圈后,王宥倩又接着说:“万老师其实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制作和剧本我和您保证过不会是流水线作品,我们有相应的资源,请得到想请的人。所以对于这部电影,要是您想要口碑,那您只需要关注自己的演绎,多的是对手差点意思最后还拿奖的主角,而且她要是差,那不是更衬得您好吗?其二呢,都是投资,还是需要点票房保证吧。爱豆出身的艺人,粉丝是最照盘全收的。陈糖所在的团体刚刚解散,粉丝会特别在意这种第一次,解散后第一次出EP、解散后第一次拍杂志、解散后第一次演电影,她们会比我们更在意作品成绩,会恨不得饭都不吃也要多买上一本杂志、一张票。陈糖粉丝数量可观,粘性大,这孩子也聪明,学东西快。你真以为我是为了和你的傲慢作对,才选她的吗?” 其实顺便能和万宇晴作对也挺好,万宇晴好像不知道陈糖和林乐芒之间的事,那么等到拍摄的时候就会有很多好戏看了。 最后她补上了一句:“而且你应该已经问过了吧。我没猜错的话,她不想演。” 这句里的“她”,万宇晴自然知道指代的是谁,她心底升起一股厌恶,她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尤其是对方掌握的对象是她想要的。 从沙发上站起身,万宇晴取下别在领口的墨镜戴上,露出的红唇显得颜色更深了,她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是不为所动:“随便吧。只是你别忘了合同里写好的条款,剧本要交给我审核,如果我不通过,我不管你们是花了多少钱才买到的本子。No is no, alright?” “放心,万老师。契约精神我们当然是有的。还是那句话,希望合作愉快。” 整个谈话时长没超过十分钟,万宇晴就踩着一地的窃窃私语走出了写字楼,临上车前,她扶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北视制作”的正红招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最近她和林乐芒的交流只停留在简单的痛觉上,让她有些遗憾,不过她现在知道下次可以玩点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你和王宥倩做的时候会叫她王总吗?” 收到这条没头没尾的消息时,林乐芒下意识地按下锁屏键熄灭了屏幕,并非是她害羞什么的,只是出于职业操守,毕竟工作的时候聊这种快乐事似乎有点不尊重工作本身。 今天她的身边跟了条形影不离的小尾巴,陈糖搞得正牌助理娜娜都恍惚觉得自己要失业了。幸运的是这两天转到了摄影棚里拍摄,否则要是被路透拍到曝光给营销号,两家粉丝又要撕得翻天覆地,毕竟两家还有些当年参赛时的恩怨情仇。目前两个人都不是宣传期,吵起来是半点好处都占不到。 “糖糖,我不喝水了。” 对于导演一喊cut就抱着保温杯给她喝水的人,林乐芒有些无奈,截至现在她已经比平时多跑一次卫生间了,古装戏服很难打理的。陈糖今天戴着黑色口罩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干净的狗狗眼,扎起的高马尾四周散落的碎发飘动着青春的味道。看着林乐芒第叁次把杯子推开,陈糖的眉毛塌了下来,哼哼着说:“可是你的台词那么多,不多喝点水,嗓子哑了怎么办?” 深呼吸一口气,想着年轻女孩只拍过一部戏还是青春校园题材,所以没经验也正常,林乐芒耐心地解释道:“能早点拍完回去休息才是最好的,而且这个戏服是真的很不好穿。” 话刚说完,打板员就拎着场记板过来了,娜娜赶紧拖着陈糖退回了一旁的休息区,男二演员顶着一脸熬夜相艰难地从休息椅上起身走到对好的位置上。一放开手,陈糖又和刚才一样拖着小马扎就跑去了B组导演的监视器旁边坐着,她已经自来熟地和B组导演、副导演、导演助理一干人等认识得七七八八了,当然也可能是剧组打工人愿意给当红爱豆一点面子。 好家伙,这竟然是一场吻戏。 虽然陈糖口里说着来片场学习,但对于林乐芒给她的剧本,她半个字都没看,所以男二演员伸手扶着林乐芒后脑勺还要把脸往前凑时,她险些把保温杯里的蜂蜜水淋到副导演的头上。 “导演老师,咱们现在拍剧的吻戏都不借位了吗?” 对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翻了个白眼,陈糖乖巧地开口朝旁边险遭毒手的副导演问道。 “哦这个啊,看情况。谈合同的时候会谈好,艺人方面经纪人会给出一些要求和限制。不过嘛,一般来说走演员路子的艺人肯定是不避讳亲吻戏和亲热戏的。但要是像小陈你这样的偶像爱豆,咱们肯定是走借位的,我以前拍过两个,那是恨不得牵手都要借位的。啧啧啧。” 副导演可能本就是个话痨,今天一天下来陈糖问什么他答什么,嘴巴松得动不动就会暴露点“业内秘辛”,陈糖看到另一边的导演助理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而她当然对这些有的没的不怎么感兴趣,耳听到导演一声“cut”还没落地,就立刻从小马扎上跳起来,再度抱着保温杯跑向林乐芒。 还在开心一条过的林乐芒看着一道蓝色的影子唰地闪现在自己面前,下一秒温热的蜂蜜水已经不由分说地怼到了她的唇边。在她想第四次拒绝的时候,却看见那双小狗眼湿漉漉地盯着她看,她的心软了一下,糖水便漫过唇瓣溜进了口中。 “有学到什么吗?” “你是说吻戏吗?” 喂完水的陈糖低着头,一副专心拧着杯盖的样子,闷闷地回答。但她面前的人却没有搭腔,林乐芒偶尔不惯着自己的时候让她很不喜欢。于是她又不甘心地小声问道,“如果我和万宇晴有吻戏的话,怎么办?” 陈糖其实想问你怎么想,只是面前人突然的不搭腔让她有点不敢,只好在嘴边委婉了一阵,她觉得自己对恋爱的事还知晓得太浅,很怕操之过急误触了哪条界限。 谁知听到她的话后,林乐芒竟然露出了一脸有趣的表情,她似是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然后没忍住地笑了出来:“应该很难会有吧,毕竟还是要过审的。” “那谁知道啊,有可能拍好了在其他地方上完整版,在我们这边上删减版。总之还是有可能。” “要是你这么想的话,可以去和王总说一声,剧本还没写,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我没有想,我不要。” 陈糖有些懊恼,她能感觉到林乐芒有时候是故意的。不按她设想的那种答案回答,她们的对话就很难进入到一个暧昧的氛围里去。要么就是姐妹般的闲聊,要么就是欲望、喘息,真不知道浪漫主义死哪里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糖一边生着闷气,一边跟着监视器学着怎样在演戏时确保自己不出画,后者是林乐芒给她布置的“课堂作业”,说要学还真的不让她偷懒。不过陈糖也很难说出拒绝,只因为林乐芒说“作业”的声色让她梦回那个初遇的春天。一边参加选秀集训一边焦虑文化课考试的她在训练营里遇到了自己专属的、细心又温柔的老师。当时林乐芒坐在写字台前教她演算的侧脸,陈糖是打算裱起来挂在床头每天欣赏的。 这事陈糖讲过好几次了,特别是刚考上大学那会儿,一遇上有采访之类提到她文化课第一,她就会说都是林老师教得好。因为这个,搞得林乐芒上综艺的时候碰上过好几个要她解二元一次方程的节目组,每一次都引得她在心里吐槽:就不能找个初中文化的来吗,虽然是传媒大学数学系,但好歹也是数学系吧。 两天下来,陈糖在片场还真的学到不少,最后一天她的经纪人来片场逮人时还有点欣慰,毕竟上部戏拍的过程太不顺利,剧组导演杀青宴的时候喝醉了拉着经纪人好一顿吐槽,说得经纪人的脸色是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难看。 领走人的时候经纪人向林乐芒客气地道了别,坐在车上时还在心底庆幸着这回自家艺人碰上林乐芒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说什么出格的话,感叹于小孩子终于长大了。经纪人心情极好地在微博页面滑动,一刷新,一条陈糖的最新微博就跳了出来。 晒出的两张双人合照里,一张陈糖靠着林乐芒的肩笑得一脸明媚,另一张则是一个脸颊吻。 配字是“这两天探班也学到很多。我最爱的林老师,谢谢你~” 不仅有“最爱”还有波浪线,说明这注定又是毒唯骂娘、疯批回踩、两家粉丝互吵而只有CP粉嗑得睡不着觉的一天。 安全词是虾片 哭了,终于有能发出第十章的网站了 ————————————————— 那条询问性事的消息后,万宇晴几天都没有下文,林乐芒难得心无旁骛地拍了几天戏,直到第二天要飞去录制综艺时才收到联络。白天整个剧组都围着万宇晴转,赶着把她落下的戏份拍完,但她似是心情不错,即使NG条数多的时候也没有翻对面人的白眼,可让男二演员松了口气。 拍摄她俩在这部剧里的最后一场对手戏时,万宇晴对林乐芒说着台词,站的距离却超过了本该有的距离,正常说话都像是耳语。面对导演“要不站开点”的提醒,万宇晴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宣发制造营销点需要发点糖,害得现场所有人都在脑子里拼命过剧本,回想女一和女叁有什么值得嗑cp的地方。 林乐芒下戏的时间比万宇晴早,她打发娜娜回房间休息后,就直接去了万宇晴的酒店房间,照着自己收到的信息内容做好准备。Roleplay两人玩得不多,但万宇晴偶尔是有这种想法,每次总会把道具服装之类的一应准备好,想出来的设定又总在林乐芒的好球区内,所以她很少拒绝。 只是今天有隐隐觉得不妙,首先上司、下属、办公室这种场景人物设定未免俗套,尤其是对万宇晴来说,其次是林乐芒换衣服时瞥见了一副金丝框眼镜,镜脚处还有精致的细链可以挂在脖子上,她发誓她没有刻意联想,但这真的不是在暗示那谁吗? “记得叫我王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乐芒已经照她说的穿着一身最常见的职业套装,抱着一小摞伪装成公司文件的剧本站在套间书房的门口。 “什么?” 她下意识地发出了质疑,她可没天真到不知道万宇晴说的王总是从哪里来的。但万宇晴没给她继续问的机会,拿起准备好的眼镜,当然是平光的,戴了起来,然后走到书桌后的老板椅上稳稳地坐好,示意她可以敲门了。 “安全词和以前一样。可以开始了。” 万宇晴不怎么在乎林乐芒在片场戏演得怎么样,反正除了自己,大家都半斤八两。但她很喜欢这种时候的林乐芒,入戏快,专心的程度要是拿到片场去说不定能水个不值钱的视后玩玩。 林乐芒踩着高跟鞋一点点靠近书桌,鞋跟的高度是她很少穿的,这双鞋是刚刚万宇晴亲手给她换上的。鞋的内衬很舒服、大小很合适,但鞋跟真的很高,高得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 紧接着她垂下的视线就被两声手指敲击木桌的声响惊动,她慌乱地抬起头,只见万宇晴漂亮的棕色瞳仁透过镜片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而后轻柔又有些瑟缩地开口:“王总,您要的资料。” “嗯,给我吧。” 听到对方的要求,林乐芒向书桌走近一步,正要将手里的那摞纸放在桌上,却听见万宇晴不满地又敲了一下,接着隔着桌子把骨节分明的手摊到她的面前。 “我让你给我,没说放桌子上。” “对不起,王总。” 道歉声里,林乐芒重新将文件递到万宇晴的手掌上,谁知对方手上一松任由那摞纸掉下去,又反手扣住她伸来的掌心,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摩擦着。 “林小姐的手,很漂亮。” “哪…哪有。” 被惊扰得说话打了个磕绊,林乐芒试图把手抽出来,却被扣得紧紧的,下一秒还被骤然施加的力道拉得重心不稳扑向了书桌,要不是她左手撑住了桌面,一定是整个上半身都趴到了桌上。 “林小姐,公司有没有说过要注意礼仪,仪态端正呢?” “有的。” “那你这个样子,不是违反公司规定了吗?” 上司意味深长的话,下属只能为自己辩驳。 “我没有。” “哦,你连哪里违反了规定都不知道?你到这边来,我指给你看。” 听到老板的指令,下属踌躇却又不得不照做。林乐芒绕过办公桌走来时,万宇晴仍然不肯放开手,旋转着椅子始终面朝着她。 “请问王总,是哪里违反了公司规定?” 面前的女人穿着的一步裙裙摆截止在膝上两指处,裸色的丝袜衬着深灰的高跟鞋,白色的衬衣扎着丝带领结,好一副都市OL的模样。 万宇晴开口说:“再靠近些。” 听着她的话,林乐芒又向前了小半步,这时万宇晴才松开了手站起身绕着圈打量她,然后在她背后停住了脚步。 林乐芒不能估计她站在自己身后什么位置,只知道有似有似无的呼吸触碰着自己。接着一只手就开始拨弄她的头发,将它们从脖颈处分开,露出白皙的后颈来。 “嗯,首先这条丝带就不合适。” 说着万宇晴的手绕了一个圈,从背后挑开了她的丝带领结。因为这个动作身后的人整个贴了上来,像是从背后拥抱着她,体温从不可探知变成完全侵占。 背后伸来的手指解开了她的第一颗领扣,解开后又拉着松散的丝带从衬衣的领上拉下。这条万宇晴特意选择的丝带,宽度稍微有些尴尬,堪堪能遮住林乐芒的眼睛,但若是她多眨几次眼就能把它挣开。不过还好带子足够长,所以万宇晴就绕了两圈,不仅稳当,还彻彻底底地锁死了光线。 就在她本以为对方会接着做下一步时,万宇晴却退开了,不仅是手,整个温度也消失了。一分钟,两分钟,叁分钟。得不到指令又看不见人的林乐芒对时间的感知开始失调,控制不住焦虑的上涨,又不敢挪动步子。 万宇晴就站在她面前两步远看着她,看着扎成蝴蝶结的丝带顺着她的发垂下,看着她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看着她侧过头,似乎想要认真地从空气里听出些什么。终于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抬手想要去摸丝带时,万宇晴攥了攥手里早已捏好的教鞭,一下打中了她抬起的手背。 “呜。” “让你动了吗?” 万宇晴的话音里带着笑意,但第二鞭却又丝毫不慢地啪得落在手背上,不偏不倚地印上了第一鞭的红痕。林乐芒颤抖了一下,她的高跟鞋不稳,让她更容易摔倒。 接着万宇晴将教鞭的一头抵着她的领口缓缓下滑,胸前的曲线、腰腹,最后落在一步裙收束的那块叁角区。而后她又抬起鞭子准确地找到她衬衣上的第二颗和第叁颗纽扣,用力向上一挑,两颗扣子顺着力道崩落,林乐芒衬衣的领口便敞了开。 她听到拿着鞭子指点着自己的女人说:“你瞧你穿的内衣,这像什么话?你不知道我不喜欢黑色吗?” 这当然是假的,万宇晴很喜欢。她最喜欢林乐芒穿一切和她肤色反差大的衣物,但她还是说,“把它脱掉。” “可是王总,窗户都…” “有什么关系呢?我在教育自己的员工要按照公司的规定着装,林小姐,这有什么不可以让别人看到的呢?或者说,我就是要公司里的人都看到违反规定的后果。脱掉。” 林乐芒咬了咬唇,抬起手要去解剩下的衣扣,手指还没来得及摸到扣子,一鞭子过来就落在了她手背上。 “我说让你把内衣脱掉,没说衬衣。” “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 林乐芒只好背过右手隔着衬衣去解背后的搭扣,她的手背很疼,每次不小心蹭到布料都会引得她倒抽一口气。她解开搭扣,从敞开的领口褪掉一只袖子,试图将内衣从里面脱掉。蒙着眼睛使得一切动作都有些慢,这让她的手背又生生挨了几下。最后她总算脱掉了内衣,记着对方的要求不得不将褪掉一半的衬衣缓缓穿上,当然还是一副领口大敞的样子。 第叁颗扣子很微妙,它让衬衣敞开的程度刚刚好露出一半受刺激翘立起来的乳尖,却又没有完全显露。 “林小姐,是兴奋了还是冷?” 教鞭橡胶的触感从她锁骨间的凹陷缓缓下滑,向右画着圈一点点在她的乳晕上摩擦。 “是…是冷。” “哦?” 接着林乐芒听到万宇晴向自己走近,随后熟悉的气息便覆盖住了她的唇,软鞭也撤了开,换成了女人的手指在乳尖上轻轻重重地掐着。 万宇晴用舌头扫开她的齿关,而后逮住她的舌一阵纠缠,还勾着她从唇间伸出,含在自己的口中吮吸,直扰得她舌根发麻后才肯放过。而后又将舌轻轻翘起,在林乐芒的上颚轻轻划过,然后她如愿听到了林乐芒柔媚的呻吟。 一边吻着,万宇晴的手继续往下探,她抓着一步裙的下摆往上扯,林乐芒还记着设定,哼哼道:“王总别这样,这是办公室。” 但“王总”当然不会听,她一把将一步裙的下摆扯到了大腿中央,而后,膝盖将林乐芒的双膝分开,手便从腿间伸了进去。 万宇晴的指尖总是微凉,从她大腿内侧往上爬时总能激起她的鸡皮疙瘩,最后指尖带着凉意准确落在了腿心。 隔着丝袜和内裤,万宇晴按了按那处柔软,感受到濡湿慢慢浸出时,她凑到她耳边轻声笑了:“只是冷?” 说着她抓住林乐芒的两只手腕,“不说实话,看来现在的员工应该好好教教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第二条丝带将被捉着的手腕交迭着绑在了一起,这种时候的万宇晴学不会温柔,拉紧绳结的时候,看着绷紧的丝带陷入了肉里才心满意足。接着她的手又伸回林乐芒的双腿间,指尖勾起丝袜一用力就撕破了开。这本就是她买来玩的丝袜,很薄很容易撕开。 “王总!” “怎么了?” “别,别这样。” “好啊。” 应声后的万宇晴真的没有继续动作,但被蒙住眼睛的人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一个东西便代替她的手抵到了腿间。在林乐芒还没来得及判断的时候,那个东西就高频率地震动起来。 “啊!” 林乐芒被惊得想要往后撤,万宇晴却预判到她的动作一把搂住了她的腰,那个震动的小圆球仍被抵在她敏感的花核上震动。很快,万宇晴就感受到怀里的人开始颤抖起来,埋在她肩上的唇间,喘息声也越见急促。而她悠然自得地叼起凑在她嘴边的耳垂惬意地舔吻着。 等到怀里人的颤抖终于停下来一点时,万宇晴按着圆球的手松了松,无名指勾起覆在入口处已经湿掉一半的布料,拇指和食指捏着圆球开始在缝隙间慢慢滑动,找到还在微微痉挛的入口时,不顾怀里人的摇头反对,将震动着的圆球塞了进去。 然后万宇晴退了开,不给双手被缚住、双眼被蒙住的人一点支撑,还拿过桌上的遥控器,将功率慢慢调大。她看着林乐芒双腿发着颤、想要用手撑住什么却苦于找不到桌子在哪里、漂亮的红唇被咬得颜色又深了一倍的样子,眼底浮出些许餍足,那从鼻腔里漏出的呻吟声,带着鼻音和颤音,听上去就好可怜。她好喜欢。 林乐芒很快就站不住了,膝弯一软身体控制不住地倒向一侧,万宇晴提前一步将她拥进怀里,谁知林乐芒在她怀里一边喘着还分出心思来“无辜”地说了声:“谢谢王总。” 听到这句话,万宇晴脑海里不由地闪过真正的王总那张讨厌的脸,于是推着她往旁侧走了两步,抱着她的臀往上一抬,让她坐上了办公桌。 这回万宇晴将那条已经揉皱的一步裙推到了腰间,勾着内裤从林乐芒身上脱下扔到了一旁,至此眼前这双线条柔美的腿上除了被撕破的丝袜外再无其他。万宇晴将她的双腿往两侧推开,然后拉着圆球垂落在体外的挂绳,将那还在孜孜不倦工作着的小东西从收缩着的穴口缓缓取出。 被物件撑开的入口,柔嫩的粉色边缘带着些许透明,紧紧贴附着球体不肯放手,努力地挽留着。每一次痉挛下都会有透明的液体从缝隙间滑落,落在指间滑滑的,用手指轻轻沾起会带起细长的银丝。万宇晴看着她腿间淫靡而放浪的场景,心念一动,便低下头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颗颤颤巍巍挺立着的小核。小核充着血,比平时的颜色更红了一些,她甫一碰到,桌上坐着的人就浑身一颤,急着想要退开。 “啊,王总,别。” 万宇晴是真的有点佩服林乐芒的,这样的时候还能坚持着角色设定。她腾出空着的那只手掐住想要往后挪动的大腿固定住,舌尖抵住花蒂,开始画圈。林乐芒喘息的声音更大了,间或带着不难察觉的泣音。 万宇晴知道,一般到第叁回的时候,林乐芒的眼眶就该湿了,第四回就会扑簌簌地掉下眼泪来。她下意识地抬眸看了林乐芒一眼,却看见被蒙着眼睛的人找不到视线相接,只能无措地摇着头。她不喜欢看到她这样,她喜欢她的那双眼睛,更喜欢看她眼眶红着掉眼泪的样子。于是她松开舌尖,对着颤巍巍的小核吹了口气后,含住它开始用力吮吸。不一会儿就能感受到林乐芒大腿内侧的肌肉用力跳动了几下,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就好像刚刚溺水被救上岸的人一样。 扯掉震动的小玩意儿丢到一旁,万宇晴站直身子,伸手将她眼睛上的丝带松了开。取下蒙眼的丝带才看到桌上的人比她预想的还糟糕,眼眶已经红了大半,长睫毛全湿了,颤抖着互相贴在一起。万宇晴伸手轻轻拂过她潮湿的睫毛,林乐芒的眼睑在她的手下令人怜惜地轻颤着,接着她说:“王总,够了吗?” 虽然知道是自己的要求,但万宇晴现在已经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了。对于她而言,直接的反应就是拿着刚从眼前取下的丝带,打了个结后在她的唇间一勒再绑在脑后,这样林乐芒就只能发出模糊的喉音,喊不了什么“王总”了。 表演对万宇晴来说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喝水、呼吸一样简单,她傲慢、她耍大牌,但她业务能力过硬,没有人敢质疑,从来不存在她对角色缺乏信念感的时候,无论剧情有多么荒唐。可这种时候,总是这样,她看着眼前人,出了戏。 林乐芒感受着唇角被勒住的痛感,舌头被丝带的结抵着无法挣扎,她看到近在咫尺的镜片后骤然升起了盛怒,下个瞬间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猛地将她按倒,后脑勺磕着桌面一声闷响,痛感沿着脊椎里的神经传开,疼得她微微弓起了背。直直射进眼睛里的顶灯光线被压上来的影子遮住,吻落在湿润的眼上,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喉间的手掌仍然停留在那里,身上人没用指尖掐她,而是用虎口卡着喉管慢慢往下压,力道越来越大,混着对方散落在自己脸上的亲吻、湿热的气息,模糊的意识里好似真的溺水一样。就在林乐芒的视野里出现越来越多麻黑的小点时,喉间的压力立时撤去,她听到万宇晴轻轻地数了一声。 “一。” 林乐芒的胸口极力起伏着,呼吸还没怎么平复,那只手又开始第二次施力。这回万宇晴的另一只手扯过绑着她双手的丝带往她头顶推,手指在她手背摸索,在接触到那一道道肿起来的鞭痕后指尖狠狠掐了下去。即使林乐芒的双手被绑得有些麻木,尖锐的痛觉还是蔓延过绑带的系结,刺激得她忍不住挣扎起来。 “二。” 身上人第二次松手时,林乐芒的眼前已经昏暗了好一阵,止不住的生理性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淌下混入鬓边发间,她的后背早被汗水浸湿透了。万宇晴看着她盈着水意的眼底还没找回焦点的瞳仁,解开了她脑后的结。林乐芒的唇角被勒出了印痕,像是不小心涂出去的口红,肿起的唇瓣上唇纹更浅了。于是她低头吻上了那双在尽力呼吸的唇,将对方没出口的声音咽进了喉间。 林乐芒的视线重新聚焦时,已经被纠缠着吻了好一阵,等到万宇晴的脸稍微拉开了些距离时,她才看见那副眼镜染上了白色的水雾,在曛暖的空气里消退得极慢,残留在镜片上斑驳着。由于手动不了,她只好稍稍抬起上半身,张口咬住了眼镜的中梁,再往后仰头,缓缓将它从万宇晴的眼前取下。镜脚被拖着从耳朵上滑落,掉落的眼镜被细链带着跌回了万宇晴的胸口,轻微的撞击让她眼里的怒火渐渐消退。她松开了林乐芒的双手,带着它们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在感受到对方就这样凑近在自己脸上啄吻时,她弯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 “宇晴,摸摸我好吗,我好想你。” 刚才的濒临窒息让林乐芒的嗓子像火烧一样疼,声音也沙哑着,带着没缓过来的哽咽,但落进万宇晴的耳朵里却还是好听。她没说过,但她其实也很喜欢林乐芒的嗓音,念台词时好听、唱歌时好听、叫起来好听、哭起来也好听,或许正因为如此,在听到她叫的“王总”两个字也那么悦耳时,她才忍不住地想要她别再讲话。 万宇晴感受到身下人扭了扭腰,湿漉漉的腿心在自己腰腹上磨蹭,蹭得她没有脱下的长裙被晕染了一片深色。她挑了挑眉,将人捞着坐起,埋头对着林乐芒脖颈上青紫的掐痕,用舌尖慢慢滑过:“窒息感难受,但其实你很喜欢,对不对?” “你下次如果能留给我说安全词的空间的话,我会喜欢的。” “如果刚才你能说,你会说吗?” “你再来一次我就会说了。” 手再次落回她的腿间,万宇晴沿着湿意的来处将手指探了进去,是她们之间从未有过的轻柔,轻柔得惹得林乐芒的喉间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迎着她微微低下的头吻了上去。 万宇晴在意了一晚上自己和王宥倩会怎么做,但她却不知道在这场心思不纯、濒临失控的角色扮演里,偏偏这时候她的温柔亲吻和动作最像王宥倩。 将下巴放在拥抱着自己的人的肩上,林乐芒感受着腿间积累的快感被推着接近某个临界点再蔓延到四肢百骸,心想,是不是最近大家的激素水平都有点失调,可能是该清心寡欲一段时间了。 散养的猫还是你的吗 第二天要赶行程的林乐芒起得比万宇晴早,她盯着镜子里自己脖颈上淤血堆积的掐痕直想叹气,但就算是吞咽都扯着疼,只能细细吸着气,尝试了两遍如何忍着痛维持不变的营业笑容。这倒是不难,可掐痕实在是难以遮掩,她今天还要妆发,一定会被发现。 摸着手背上的鞭痕琢磨了好一会儿,林乐芒想着,既然掩饰不了,干脆直接点说自己受伤了,只需要和自己团队统一口径就行。 所以万宇晴醒来的时候,看见林乐芒正在床头拿柜子下的医疗箱,她脑海里闪过了昨晚的所有画面,视线探向对方的脖子,可惜散下的长发全遮挡住了。 “伤得严重吗?” 睡意还有些朦胧,她拉过林乐芒没有伤痕的右手,牵着她在床沿坐下,也将医疗箱拉到手边。万宇晴撩开她的长发,目光接触到掐痕时眼神暗了暗。痕迹在她脖子上横着明显的两道,两边已经有些青紫,横过喉管的部分肿得最严重,红得像是还在微微渗血一样。万宇晴想让林乐芒稍微转转头方便自己再看清楚一些,谁知脖颈一动,胸锁乳突肌拉伸扯到皮肉,惹得林乐芒痛哼了一声,赶紧把头转了回去。 “既然你醒了,就帮我包扎一下吧。” 背过身的林乐芒说话声比平时低沉了一些,万宇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脖子受伤的缘故。她想了想,确实是自己弄伤的人,而且昨晚自己的行为发生在毫无警示的情况下,说过分都有些轻,若真被林乐芒打电话报警了也算是有理可循的。 万宇晴从床上起来找了根皮筋把林乐芒的长发扎了起来,半蹲在她面前再次打量了她的伤痕,从药箱里取出活血化瘀的喷雾仔细地喷在伤口上,甚至贴心地用手挡了下没喷在林乐芒脸上。 缠绷带的时候费了些时间,肿胀的伤痕几乎是稍用些力就会引起强烈的痛感,虽然林乐芒忍得不错,但万宇晴太清楚她感受到疼痛时的反应,所以她缠得很慢,试图在紧实和尽量不把人弄疼之间找到最佳的平衡点,和昨晚那个把丝巾捆得都快嵌进别人肉里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这伤,你今天的通告怎么解释?” “实话实说啊。” 听到这话,万宇晴倏地抬起头,微微皱起眉考量面前人的眼神,掂量着她话里的真假。但还没等她判断,林乐芒就笑起来,她这会儿无论是说话还是笑都轻轻浅浅的,尽力只用气音把话音发出来,“所以,下次要做什么之前,麻烦晴姐先和我说好。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约定的,不是吗?至于这个,说拍戏期间受伤了就行,手上的也刚好一起解释了。” “那对你团队的人呢?” “拍戏期间诶,那我在酒店房间摔倒划伤也算吧。再说,不想她们追问,她们也不会非要问到底的。” 林乐芒边说边起身,走到衣柜前抽出一根万宇晴的丝巾松松地绕在绷带外,然后将长发放了下来。万宇晴坐到床边她起身后留下的凹陷里,看着她对着穿衣镜整理衣服上的褶皱,目光一直在她脖颈和手背的白色绷带间徘徊。有一句万宇晴不太能说得出口的话,现下她斟酌着有点想说出口。 谁知林乐芒从镜子里捕捉到她的视线后又牵起唇角笑了,幸好昨晚唇角的红痕没能留到现在:“如果晴姐是想说那句话的话,我就当你用眼睛说了。没关系。” 确实,她也没真想听到万宇晴说“对不起”,那实在是会很惊悚。正常日子受不了太多刺激。 打理好仪容后,林乐芒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转过身子面对着万宇晴,坐在床上的万宇晴便半抬着头看她,她脸上的神情不那么常见,明明笑容没多少变化,眼里的光却一下退开很远,疏落得像是陌生人一样:“还有就是,麻烦下次你和王宥倩不愉快后,不要再把气撒在我身上。我不欠谁。” 但万宇晴话听了一半开始走神,她眯缝起眼睛试着想抓住对方眸底躲开的光。她看着那双眼睛,看着眼眶四周精致的妆容,心底想的全是那双眼里涌出的眼泪,还有被泪水沾湿、湿哒哒地贴在一起的睫毛,以及眼影盘调不出的那种醺红。 “你脖子的事,她会知道?” 林乐芒叹了口气,不管坐着的人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她非得一脚把万宇晴踢下去:“经纪人会告诉她的,她早晚会知道。” 听到她的回答,昨晚好不容易散去的烦躁和不满重新挤回万宇晴的心里。 还说不是别人家养的猫。白日里就算在外面玩得再野,天黑了还是会从猫洞里钻回主人家,仰着肚皮逗主人开心。 真恶心。 “四天后回剧组?” 已经准备出门的人应了声,却有意地补了一句:“对了,晴姐,忘了告诉你,我打算斋戒一段时间。” “什么?” 万宇晴没听明白,即使对方wink了她也没明白,什么斋戒? “吃素。晴姐有需求找别的炮友吧。” 说完人就溜了,留下万宇晴对着衣柜上的穿衣镜大眼瞪小眼,怎么被她说得是自己如狼似虎一样,明明前几天在片场还在那边主动耍一些诡计勾搭自己。不过她转念一想,要是真的,最气的也不会自己啊,气也该轮到王宥倩气,能气死最好。 果然,林乐芒脖子受伤的事很快就被王宥倩知道了。因为脖子和手上的绷带在综艺录制现场享受了录制组和嘉宾组最高优待的林乐芒,回到休息室就接到王宥倩的电话,被说了一顿玩起来不知轻重,又临时给调了深夜的机票,非要她录制完无论多晚都要回她自己住的地方。 这一通紧赶慢赶自然是闹得跟拍站姐们苦不堪言,粉丝看到两张林乐芒有些困意的出图又转头在工作室的微博下问候了经纪人祖上叁代。经纪人自动把人名替换成了王宥倩,心里暗爽了一回。 飞机抵达居住城市已经是凌晨,林乐芒本来想在保姆车上歇息一下的,但奈何经纪人一直在手机里和刚录完的综艺的节目制作人掰扯,在对方的软磨硬泡下还是死活不肯让节目组把自己的伤作为一期节目的宣传点,就差把“合同隐私律师函”叁件套全搬出来了。但谁都知道公司这边只是想把这个点攒到电视剧播出的时候来做营销,毕竟她又因为万宇晴接了个女叁的戏,不好好趁着剧集流量为自己抬身价太不符合团队一贯的作风。 当然这都是团队的事,林乐芒自己现在只想能快点安静地睡上一觉。可惜一直到保姆车拐进她公寓地下停车场稳稳停住,经纪人还在电话线上任劳任怨、心底骂娘地和人对线,和自己说再见都只是糊弄了两个手势。林乐芒只好在下车前,默默地把今天推广送来的一瓶有效淡化黑眼圈的眼霜塞进了经纪人的包里以示慰问。 回家倒床就睡的愿望在打开自家公寓大门的瞬间被扑灭了,门廊和客厅的灯大亮着,王宥倩穿着一身职业装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敲得劈里啪啦,旁边还坐着有几分面熟的私家医生。医生靠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打哈欠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一定是被王宥倩架到这里等自己好一会儿了。 因此两个人看到林乐芒进门也不废话,直接把她按到沙发上查看脖子上的伤势。今天因为录制现场人多眼杂,而且伤痕的掐印太过明显,任何人一看就能识破她说是被划伤的谎言,所以根本没有换过药。 过了一整天,掐痕已经变成紫色,暗沉的模样下早晨渗血艳红时的美感全无,只剩下触目惊心。不过肿胀消退了很多,看来药剂喷雾的消炎作用还不算差。 医生快速检查完外伤后,又拿出小手电查看她的咽喉,她今天一整天说话声音里都带着沙哑,而且稍稍用力就会一阵生疼,也分不清是外面皮肉扯动的疼,还是喉咙里充血的疼。看了一会儿,医生侧过头对着抱臂站在旁侧的王宥倩说:“王总放心,林小姐的咽喉只是有轻微的发炎,声带没有受损伤。发炎吃点消炎药过几天就好了。只要后续不会有持续性伤害,一个月左右外伤也会没事的。” 这时林乐芒想起自己确实差不多一个月后有一系列行程安排,是个需要唱歌的综艺,下季度北视自制的重头戏之一。要是被耽误了,还真不是她报不报警的问题,怕不是王宥倩会抢着给万宇晴寄限制令。 医生在换好药又留下一盒消炎片剂后,哈欠连天地离开了。而恨不得一天过成48小时的王宥倩已经回归到工作状态,笔记本电脑像是黏在她大腿上了一样。 “我还有些事情急着处理,就呆在你这边了,回去耽误工夫。” 她说这话时头都没抬,电脑屏幕光就倒映在她那副防蓝光眼镜上。王宥倩自己的住所离林乐芒的公寓不算远,其实就在同一个区,只不过那里确实是王宥倩购下的房产,而这里的房产证上却不是林乐芒的名字,她只是个租户而已,还是一年一年续的那种。虽说涉及一些购房资格的问题,但对于林乐芒这样的明星艺人,想要买房的门道怎么都是有的,可她似乎是不太关心在这里定居的话题。 林乐芒挨着王宥倩坐下,伸出食指戳了戳她肩膀喊她。王宥倩偏头挑了挑眉示意自己在听,视线还是定在显示屏上没松开。 “倩姐,糖糖要去拍的项目,预计筹备期多久?剧本团队定了吗?” 听到她的问话,王宥倩挑起的眉没有收下去,手上的动作却停下来,她正式转过头来和坐在身边的人对视着:“你对这件事的关心,超出我的预计了。只是因为陈糖?还是说你确实也因为万宇晴多担心了一分?” 答非所问,不过林乐芒没有反驳,有时候越是否定越是接近真相,她和王宥倩说话时喜欢藏一半,让王宥倩多猜猜,毕竟对于王宥倩这样的人来说,越是了解得太清楚,她越会失去兴趣,因此哪怕对方猜中也要不露声色。 “我知道你绝不会拿投资项目开玩笑。只是合作成功和合作愉快之间不是还有很大的空间吗?而且,做着爱就突然被人掐成这样,我关心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不过分吧。” “你要是真恼火早就去报警了。” 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王宥倩哪里信她这一套,真心话和场面话掺和着说,就像猜不出白酒里兑了多少水一样猜不到几分真假,“你放心吧,我刚入行的时候受过万宇晴的爸爸万正龙先生的关照,又怎么会真的找万宇晴不痛快呢。但怎么说呢,她自己看什么都不痛快,那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还是没有回答林乐芒的问题,只是告诉她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后,便催着她去休息。王宥倩明白她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个项目的细节,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想打探自己对万宇晴的态度。光是这点明白就让她敲下下一个回车键时多用力了几分。 “你还要继续加班的话,换身舒服点的衣服再忙吧。不然你这一身搞得我以为你要在这儿给我开会呢。” 林乐芒作势要从沙发上起身,又转头叮嘱道。但王宥倩的注意力再次完全被工作绑住,像是无意识般应着声:“嗯,我忙完这点儿就去。” 说话归说话,她的手和眼睛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样子。林乐芒叹了叹气,探手撩开她耳边的发,帮她把戴着的两个耳环取了下来。 “好歹把这个取了,戴这么大的耳环加班,你也不嫌累。” 说完,林乐芒才真的起身,拎着那两个串着流苏的圆圈耳环,往卧室走去。王宥倩从电脑屏幕上缘看着她关上房门的背影,摸了摸耳垂,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疼痛感在闭上眼后被放得很大,即使已经吞下了一片布洛芬,脖子上烧灼的感受仍然使得林乐芒止不住辗转反侧,入睡后还一直在浅眠的状态中持续惊梦,真的没有昨晚被万宇晴搂在怀里时睡得好。 她再一次从梦境中醒来时竟然觉得比睡前更累,伸手摸向床的另一边那她刻意留下的一半空位,果然是冷的,没有人的痕迹。微微撑起身子就可以看到房门下方的门缝里漏进的客厅光线,再看一看时间,很快就要天亮了。 林乐芒揉揉眼睛,下床想要去喊王宥倩休息一下,打开房门时却看到对方歪着身子,趴在沙发的扶手上打盹,电脑摊在她的身侧,上面还压着一摞不薄的文件,而她睡着时都没来得及把眼镜取下,不知道硌得难不难受。 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前在她身前蹲下,林乐芒仰头看着她眼下的黛青色,妆倒是卸了,衣服也是换了,但看这个样子可能是刚刚才停下手里的工作。王宥倩时常是这样的工作状态,有时候林乐芒看着都会奇怪她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到底图什么,难道是图没有双休日、一天当48小时过吗? 林乐芒用手轻轻摇了摇王宥倩的膝盖,唤她:“倩姐,醒醒,去床上躺会儿吧。倩倩,醒醒。” 镜片后的睫毛颤了颤,下一秒缓缓睁开,刚打了几分钟盹的人眼睛里光芒含混,很是疲惫。林乐芒非常喜爱王宥倩戴眼镜的模样,生气的、微笑的、疑惑的,包括现在这样疲惫的,她统统很喜欢。于是她探起身想要在她唇角落下一个亲昵的吻,谁知却被还没有完全清醒的人退开了半寸,使得这个未遂的吻横在半空,有些尴尬。 王宥倩阖上眼睑,再次睁开时目光已经不再零散,而是盯着她,眼底明暗不定。 “你是不是忘了我问过你什么?” 吻被躲开,让林乐芒有些疑惑,她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通,不知道王宥倩指的“问过”是什么。直到沉默变得过于显眼的时候她才想起那个酒店上午,王宥倩刚刚问出口就被人打断的话。 说什么做恋人好不好。 说实话,那句问话过于不符合王宥倩的本性,即使现在林乐芒能够回想起来,也在怀疑记忆到底能有几分真实。 “哦,你说那个,那难道不是倩姐你开玩笑的吗?” 林乐芒的话里没有躲闪,是相当坦然的没把话当真。 听到她的回应,王宥倩也笑了起来,半点没有犹豫地接道:“是啊,是开玩笑。” 说完,她补偿了对方自己方才躲开的那下轻吻,而后由着对方将自己拉起往卧室走去。 王宥倩跟着她走,目光垂落在身前她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的绷带上,她承认自己又失败了,又一次没能找到林乐芒的弱点。抓蛇可以拿七寸,猫被拎着后脖也能老实,但眼前这个人,这个她当初忖度着应该很好拿捏的年轻女孩,软硬不吃,像条光滑的泥鳅一样,就算用力握在手心也会觉得她随时都可能脱身。 可是怎么会呢,这世界上真的会有找不出弱点的人吗? 至少王宥倩是不信的。 开会是什么烂文明 由于依托着北方卫视,北视制作平台大、背景厚,身为北视的签约艺人在业内就算不能爆火,发展也是相当稳妥的。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处,比如公关团队一向迅速,不好的帖子、通稿、热搜一个小时左右都能搞没,附赠一封告网友、告媒体、告猫告狗的律师函,人称“律师函批发商”。但大公司依然有坏处,如果不是受捧的对象,可能好资源几辈子也落不到艺人的头上。不过无论受捧不受捧的新人旧人,甚至无论哪个工作岗位上的,要问他们最怕、最不乐意做的是什么,十有八九会回答:最不想和王总开会。 倒不是什么会都不乐意,毕竟大多数会议涉及不到如此广泛的部门和人群。大家说的是每当有王总主推的季度重大项目正式启动时会召开的会议,那个集合项目相关所有部门和公司内部参与该项目的所有艺人团队、一开就是一整天的会。 可能接到会议通知的所有人中,唯有在限定团公司呆了两年多、第一次参加公司大项目的陈糖没有怨声载道,竟然还兴致勃勃。照她经纪人的话来说,一看就是一副没被社会,哦不对,没被王总毒打过的模样。 原本因为拍摄综艺第二天才回的林乐芒是获得许可下午再参会的,但既然已经提前被叫回来,而且王宥倩前晚还住在她家,怎么可能会被放过。就算林乐芒赖在床上强调了几遍自己是伤员,王宥倩仍然坚定地要她和自己一块起床,载着她一起按时抵达了公司。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九点上班,九点就要开会。” “为什么九点上班,九点不能开会?” 好吧,老板的脑回路怎么可能和普通打工人一样,每个脑回沟上都深深地刻着“剥削”二字。 又是那间熟悉的公司最大会议室,每个人脸上又是熟悉的问候笑容,和手里的冰美式一般苦涩。只有王总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凌晨熬夜加班累得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会议室里坐得很满,却下意识般有规律地分出了区块,各个组簇成一团,又和艺人团队隔了一两个空位。唯独陈糖非要和林乐芒挨着坐,两个团队的人一左一右地拼凑在一起,搞得另一个同样参加这个综艺的公司艺人像被排挤了一样,团队间的距离拉到了五个空位。 九点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会议室仍旧吵吵嚷嚷,实习生还在往里送着各种品牌、各式各样的咖啡,王宥倩坐在首席盯着电脑,没有半点开始的意思。林乐芒只觉得这真的和大学里上大课一样,课是那个时间开始的,但老师不一定会准点开始,可如果你不按时抵达,被逮住了还是你迟到。 今天林乐芒的脖颈上系着一块菱形图案的方巾,蝴蝶结尾搭在纤细的锁骨上,手上则戴着一双真皮手套。为了让掩盖绷带的两款单品显得不那么突兀,她一改往日回公司的休闲打扮,换了利落的机车夹克,将一身黑贯彻到底,营业微笑也从脸上消失,唇角抿着,口红和上次万宇晴那个咬死少女的色号差不多。所以她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杂七杂八的说话声消停了好一会儿,直到陈糖在里侧站起来开心地大喊“姐姐来这边”时才恢复,空气里刹时弥漫着一股“糟糕,差点认错人”的浓烈氛围。 “姐姐今天这一身好好看,好酷哦。” 刚刚走近,陈糖就兴奋地一把抓住林乐芒的手摇晃着,好死不死地抓在了她受伤的手背上,激得林乐芒太阳穴猛跳了一下。她用另一只手逮住陈糖的手指,将手抽了出来,然后果不其然地得到了年轻女孩嘟嘟囔囔的一句,“怎么人也变得这么冷酷。” “好啦,坐好要开会了。” 说着林乐芒伸手揉了揉陈糖的脑袋,帮她理了理额前碎发,看着她用额头轻轻蹭了下自己掌心的模样笑得破了功。向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位艺人问好致意后,林乐芒抬腿往隔着过道的自己团队走,走到位置一转头却发现有条小尾巴跟着过来了。 “你怎么……” 林乐芒话还没问完,就听到陈糖的经纪人走过来叫她:“糖糖,快回来,别去打扰林老师她们。” “我和姐姐挨着坐不可以吗?你们也坐过来啊,王总没说过不能挨着坐吧。” 第一次参加会议的陈糖理直气壮地回答,仿佛她比谁都要谙熟内里门道一样,惹得经纪人没法反驳,只好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一边转头招呼自家团队的人移过来。而另一侧林乐芒的经纪人看着自家艺人没有异议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 坐下来和经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林乐芒再转头看向陈糖,只见她趴在桌子上,用手臂枕着脑袋,偏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刚染不久的蓝色长发已经进入褪色流程,顺着脸颊垂落在她鼻尖上的几缕显现了些许紫色。林乐芒探手帮陈糖捉住那几缕惹人发痒的发丝绕到她耳后,戴着手套的指尖碰到了她的鼻梁,而后又碰到她耳骨上挂着的六芒星耳钉。 陈糖的耳廓现在很烫,隔着手套,林乐芒感觉不出,但陈糖自己清楚。六芒星耳钉是她常戴的款式,这一点她的粉丝们都知道,而今天林乐芒戴着的皮手套腕处也各有一个设计感十足的六芒星银饰,这样的巧合让她很欣喜。她控制不住脸上的笑,这和舞台上的表情管理比起来难了许多。 万一,根本就不是巧合呢。她知道自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但她就是管不了。 林乐芒没有问她笑什么,因为年轻人直率肆意的笑就像这间闷得慌的会议室里唯一的新风系统。她透过陈糖趴在桌上侧脸看着自己的动作,完全能看到她在学校里上课的模样,这副惫懒又贪乐的神情和当初教习题时耍着赖说听不懂的样子别无二致。 “下个月你学校也要开学了吧。” 林乐芒托着右腮,和陈糖闲聊起来,想起她那时为了考试那么努力,但听说上学期有课程差点挂掉。 “姐姐你别提了。不想开学。” 她话刚说完,陈糖就把脸往桌子上一埋,声音郁卒得就像每一个临近开学的学生。林乐芒轻轻笑了一声,用手戳了戳她的手臂,问道:“你上期末双人舞编导课结课的vlog里不是特别有激情的样子吗?” 陈糖的脑袋腾地就立起来了,满脸得意地说:“你有在认真fo我的微博诶,嘿嘿。” “你那天热搜挂了整整一天,词条还那么长,很难看不到吧。” 听到林乐芒的话,陈糖还没有反应,她的经纪人倒是两眼一黑,关于词条太长的事,那天团队里吵了好久,没想到反而让人印象深刻,看来以后可以学学轻小说的标题。于是当天会议笔记记下的第一条内容并不是王总的重要指示。 “呜,实践课就还好,我挺喜欢的,但那什么历史、文化、理论课真的好无聊啊,很难不睡着。林老师你居然读完了四年数学,真的难以想象。上课怎么可以不走神的。” “怎么可能,迟到早退睡觉摸鱼,当代大学生四件套。” “可是王总和我说,你均绩80多,接近90。” 林乐芒挑了挑眉,她没想到王宥倩还有空和陈糖聊这个:“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沉默了一会儿,陈糖脸唰地就红了,她经纪人在背后一脸好笑的表情,想起当时小祖宗千叮咛万嘱咐,就差威胁利诱她不准说漏嘴,结果却自己露馅,这真的不得不笑。 蹙起眉头,林乐芒疑惑地看了看已经憋不住笑只好假装记笔记的经纪人,又低头看着局促的陈糖,不知道自己是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话题。 陈糖低着头用手指搓着木桌上某个突兀的斑点,哼哼着说:“我告诉你,你不要生气。” 大概猜到了些,林乐芒压着笑意,哄着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生气啊?” 入行以来,林乐芒从没生过气,如果是遇到实在不可理喻或者不顺心的时候,最多摆出一副不在乎的冷淡神情。看不惯她的人会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对于陈糖而言,冷淡的林乐芒比生气的林乐芒更让她不安。就像王总告诉过她的一样,姐姐本来就是不爱与人深交的类型,不过是因为一点缘分才会在刚入行时和自己建立一些牵绊,她想忘了说不定转身就能忘,但这种不一般至少自己要牢牢把握住。所以陈糖其实心里还期待着林乐芒会生气,毕竟例外是不同的体现,那只会说明自己在姐姐的心里是不同的存在。和万宇晴不一样。 林乐芒好整以暇地等着她,陈糖又犹豫了两分钟,才探过身子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我上学期现代舞史其实挂科了,是后面王总托人找关系让老师改了成绩。然后王总说了我一顿,那时候告诉我的。” 好家伙,真挂科了。幸好早处理了,否则免不了一回热搜。 轻轻地捏着陈糖的耳朵摇了摇,林乐芒无奈地说:“瞒着我做什么,还真当我是你老师,会因为这个生你气啊。” “可是王总说……” 听到这个回应,陈糖心里有些失落,她反驳的话被林乐芒打断了:“你别什么都听她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乐芒的神色语调都和闲聊时候不同,她眸中闪过的一丝认真让陈糖有点错愕,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好撅了撅嘴:“王总是老板诶,哪能不听她的啊。” 林乐芒笑了开,手虚握成拳抬着她下巴,回答道:“工作上的事你好好听就行,其他的要自己想。” 工作上的事好好听什么的,至少林乐芒在身边时,陈糖办不到,她趴回桌子上开始讲下学期的课,讲学校里的猫,讲同学和她之间时远时近的类围观关系。总之是没有在听王总开会。 林乐芒低着头和陈糖说笑的样子,坐在首席的王宥倩看得一清二楚,谁让陈糖那头蓝发在会议室里非常扎眼。等到导演组的PPT讲完,她拦了一下本该上场的宣传组,把自己面前的麦克风打开,清了清嗓子问:“刚才导演组还有前面两组这边说的,大家都明白了吗?艺人团队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接着她的目光从左边一一扫过叁个艺人团队,在前两个经纪人礼貌摇头示意后,落在了陈糖身上,王宥倩带着和善的笑意,推了推眼镜问:“糖糖第一次参加,你来说说,有什么要求和建议吗?” 和善,但绝对。导演组宣讲时那种絮絮的嘈杂声立刻消弭,整个空间里静得连气泡水里的碳酸爆破都能听见。陈糖听到叫自己的名字,转头就看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这边,对于女团出身的偶像来说,这种程度的视线聚集算不了什么,只是其中来自王宥倩的视线让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怎么和上课被点名一样可怕。 “额……” 别说前面叁组讲了什么了,就连前面叁组是哪叁个组陈糖都不太清楚,就在尴尬要开始蔓延时,她感到林乐芒在桌子下悄悄用膝盖碰了碰自己,低头看到她摆放在面前的手机屏上打着“选歌”两个字。 陈糖这才呼出一口气,回忆着前两天和经纪人过项目内容的时候讨论过的曲库问题,一点一点地列出了自己的要求,会议室的氛围终于又像上好了润滑油的机器般重新运转起来。 王宥倩当然看到林乐芒的小动作了,不过她也不是要刻意为难陈糖,小孩子放得太松、压得太过都容易产生不可控的后果。 等到宣传组的人开始讲PPT后,王宥倩把目光从这边移了开,陈糖总算从紧张的情绪里恢复过来,她一下把脸埋在林乐芒的肩膀上撒着娇抱怨道:“吓死我了,这比上课被点名还要吓人。” 接着她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神奇地盯着林乐芒问:“我俩都在聊天,为什么姐姐能知道开会讲了什么?” 林乐芒有点哭笑不得,她推着陈糖的肩膀让她坐直,然后指着她面前那本一页都没翻开的笔记本说:“你多上上课就知道怎么一边开小差一边听课了。” 看着陈糖乖乖按下圆珠笔、翻开本子的模样,林乐芒抬眸淡淡扫过了就坐在陈糖右侧的经纪人,却没多说什么。 亲一下换半天假期 当天的会议在王总的“仁慈”下,下午四点左右就结束了。或许是那突如其来的点名让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后续的效率奇高。喝完的咖啡杯堆满两个大垃圾桶后,王宥倩终于说出那句美妙的“会议结束”。 当然,和课后留堂同样,会后也会有一些留堂时间。 “小陈,小李,小林,你们轮流来我办公室一下。” 虽然会议室里的小陈、小李、小林很多,但显然王宥倩招呼的是叁位艺人,于是其他人都欢欢喜喜地感念自己又顺利度过一场磨难。和团队的人交谈了几句后,小李便在门口喊了喊林乐芒。其实除了王总,没人会喊小李叫小李,现在业内习惯逢人就喊一声老师,熟悉点的按照年龄大小喊喊姐啊、哥啊之类的。小李全名李韫苇,比林乐芒大了叁、四岁,出道也早些,给林乐芒搭过女二,还算相熟,熟悉程度大概就是等这个综艺拍完能从“李老师”到“苇姐”的地步。 “好的,李老师,这就来。” 林乐芒刚应了一声,手肘就被拉住了,不用想都知道是陈糖。看她皱着眉头的样子,王总办公室给她留下的印象应该是相当不好了,林乐芒只好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拍了拍她挽住自己的手背,“你别太担心,王总只是有些事要交代,不是要找你算账的。” 不知道陈糖听没听进去,反正她挂在林乐芒肘弯的手是没打算松开,引得李韫苇远远看到也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叁个人坐电梯到了王宥倩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因为陈糖要最先进去,林乐芒就和李韫苇坐在助理办公室旁侧的会客厅里等待。 “小孩儿就是之前那个选秀团里回来的?就你也参加过的那个节目。” 李韫苇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 “对的。” 喝了一口助理端进来的红茶,林乐芒礼貌地应答着。 “好像去年哪家晚会的时候有在后台看到过,呼啦啦过去好多个女孩子,个个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是叫Power7对吗?” 早在拍戏那会儿,林乐芒就知道李韫苇是空下来嘴里闲不住的人,一副清冷长相,话匣子可是一点也不冷清,特别是对自己公司的人,和过年走亲戚一样能聊,“当时在后台还听到工作人员说闲话,讲她们运营公司对接特别难搞,商务开价高,但合同分成特别低。幸好时限到了能回来,咱们公司虽然婆婆妈妈了点,但对自家摇钱树还是该分钱就分钱的。” “摇钱树”是最近北视内部私下里对陈糖的称呼,上一任“摇钱树”是个同样从选秀节目出道的男爱豆,在被密集地割了好几茬韭菜后,去年就换了经纪人,扔到广阔的综艺节目市场里去自生自灭了。偶像保质期短,这是大家的共识,因此公司里其他类型的艺人对于偶像艺人资源好还是差不是特别放在心上,反正再过几年提起名字都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听她说这些,即使林乐芒清楚情况,心里仍是不怎么舒坦,笑着嗯了两声,岔开了话题:“李老师最近呢,还好吗?先前听到些消息,不知道真的假的。” “分了分了,狗男的非要把我养的猫关在笼子里。烦得要死,公司还偏要下部戏宣传结束的时候才准放消息出去,谁让狗男的在里面和我演情侣。” 李韫苇演五部戏能谈叁部恋爱这种事是圈内皆知的,不过因为她出道作是大导演电影里的女一号,这叫出身高,使得她的粉丝群体几乎都是抱着“姐谈恋爱是体验生活”的所谓事业粉,所以也是年轻女演员中难得潇洒的一位。 话聊到这里,助理进来请李韫苇过去,只留下林乐芒一个人在那里品茶。等到茶杯喝得见底了,才轮到她。 敲门进去的时候,林乐芒一眼瞥见王宥倩没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而是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她关门就顺手落了锁。听到锁扣的响动,王宥倩抬起头来笑着看她,拍了拍自己身畔的位置,要她坐下。 “还是会累啊?” 林乐芒帮她取下眼镜,曲起指节替她按摩起来。王宥倩本想把头放在面前人的肩上,却嫌夹克外套的材质太凉,最后决定躺下枕在林乐芒的腿上。 “你这话说得真不好听。谁不会累啊,只是事情太多,不得不忙而已。” 感受着力道适中的按揉,王宥倩阖上双眼,用她放松的语速慢悠悠地说,“等后天你回剧组的时候,带几个剧本去看,挑一挑早点把下部戏定下来。都是现代戏不用吊威亚了。开机时间在我们这个综艺录制的后半程,日程安排上比较合适。” “王老板,你是真的很会剥削诶。按理说,员工完成了KPI,多少该收获点假期吧。” 听着她的话,林乐芒开玩笑地抱怨道。王宥倩笑了起来,抬起手挪开她按摩的手指,睁开眼睛看向上方的人,她的近视度数不算低,不远的距离里林乐芒的下颌轮廓都有些模糊。她叹了口气,本想探手勾住林乐芒的脖子,又顾及到她的伤,转而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弯着腰凑到了自己面前。 王宥倩盯着近在咫尺的双眼,回答她:“亲一下我算你半天假期,你要试试吗?” 话一说完,林乐芒笑开了花,她笑起来的时候吐出的气息在王宥倩的唇上摩擦得痒痒的,等到停下来后才说:“好老套啊,而且也太划算了吧,那我亲你一百下,不是能拥有一个多月的假期吗?” 王宥倩侧了侧头,挑着眉,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含笑的神情:“那你得看看怎样才算一个吻。” 她正说着,林乐芒的唇就落了下来,轻轻地沾了一下就想离开,但王宥倩却抬了下巴追上去,扣住后脑勺的手也稍稍用了点力。她的双唇从林乐芒一侧的唇角缓缓滑动到另一侧的唇角,交错的姿势让她能好好感受对方唇瓣微微翘起的角度,等她察觉到上方的人又试图撤开时,立刻张口咬住她的下唇阻止了她的动作。含着齿间的柔软,王宥倩腰上用力坐起身来,带着林乐芒重新直起腰身,接着便按着肩膀把人压在沙发靠背上吻着,不再给她留有半点后撤的余地。 微张着唇,王宥倩若即若离地一上一下来回摩擦着林乐芒的唇,一边轻声哄着她张口。林乐芒伸出舌尖舔了舔王宥倩的唇线,而后比她还主动地探入了口中。她不知道王宥倩什么时候抽的烟,但她的口腔里有股淡淡的烟草味,就藏在舌根下,被她四处作乱的舌尖找到了。悄悄合上齿关,王宥倩把对方侵入的舌尖困在口中,她喜欢舌和舌纠缠时湿滑却软糯的触感,也喜欢林乐芒舌下某处被触碰到时会产生的一点瑟缩,她喜欢接吻时所有预料得到和意料之外的反应,喜欢对方有些喘不上气时喉间轻微的呜咽声。 这个吻到底有多长,两人都没空数明白。等到唇和唇分开的时候,王宥倩和林乐芒的双颊都有点不自然的红。 “怎么样,现在还在想一百下吗?” 微喘着,王宥倩用拇指擦了擦林乐芒唇上沾染的唾液,再度挑了挑眉问她。林乐芒胸口起伏的幅度更大,却毫不示弱地答道:“半天假期到手了。还有九十九次,要耽误你上班了。” 第二个吻依旧是从唇角开始,这次换林乐芒用牙齿一点点含咬着她的唇,气息交换间,鼻尖也轻轻地磨蹭着。在熟悉的触感里,王宥倩终于在心里承认,林乐芒进组拍戏的这段时间,自己真的有些想她。除了像惦念一个未完成的课题以外,她还有些想念林乐芒的亲吻和呼吸,甚至还有她投入时阖着双眼颤动的睫毛。若不是念着还在办公室里,王宥倩早就要解她的衣服了。 就在第二个吻快要结束的时候,林乐芒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贴得很近的两人都感觉到了。林乐芒本来不想理会,谁知王宥倩却坐起身摇了摇头说:“看来今天的奖品只有一天的假期了。” 林乐芒叹了口气,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查看耽误她的罪魁祸首,一边抱怨道:“一天假期算什么假期啊。” “一天假期怎么不算假期了,一天时间足够你去吃叁顿火锅了。” 这种话题的对答,没有人比常年浸润资本家理念的王宥倩更理直气壮了。 来信人是陈糖,说她在停车场等林乐芒结束。肩并肩靠在沙发靠背上的王宥倩也看到了她的手机屏幕,被近视的人看到只能说明她不够小心,这是王宥倩的理论,总之永远都是有道理的。 “要小心年轻小孩。”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告诫,林乐芒侧过脸看她,却恰好和同样侧着脸的人对上视线,她看着王宥倩唇上的颜色被自己的口红沾染得乱七八糟,把手机扔到身侧,又凑过去用舌尖一点点舔掉那些凌乱的色彩。 “这不能算了。” 她的舌尖舔弄得很舒服,惹得王宥倩轻轻吐着气,还非要声明一句。 “不算就不算。” 最后一下印在对方唇上,撤开时还发出了啵地一声轻响,林乐芒带着笑扯过茶几上的湿纸巾替她和自己将残留的些许擦拭干净。说到陈糖,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一边擦一边开口说:“糖糖的经纪人,你要不考虑换了吧。” “嗯,是因为会上她态度的事?” 感受着林乐芒轻柔的动作,王宥倩轻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缘由。 “没弄错的话,她也是以前那个C位的经纪人,去年换给糖糖了。她都带废一个了,还让她带?还是说,你真的就想让陈糖和那个C位一样。” 王宥倩听到这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停下了动作,盯着她的双眼问:“那陈糖有什么不一样呢?那个男爱豆,公司确实在他身上赚了不少钱,但他的机会也不少,那几年资源都堆在身上,可是除了消耗,没做出什么成绩。虽说火不火是营销,长期火是命数,但他自己从来没考虑过。陈糖也一样。机会都是有的,自己脑子清楚的,会把握住。说到底,对于她这种情况,经纪人是不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又有什么区别?她在学舞蹈编导,自己说是在做音乐,还有机会参与大制作电影拍摄,多的是转型的途径,重要的是她自己能想清楚。” 说到这,她放开了林乐芒的手腕,从她手里拿过那张用掉一半的湿巾,折好后用干净的一面也帮沉默中的人轻轻擦拭,“你最近对她太上心了,小芒。喜欢她?”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又要像前年那次一样把我撂在角落里几个月让我学学教训。” 林乐芒的神色没有波动,但她提起那次“雪藏”倒是让王宥倩的眉梢跳了一下。 “还学教训呢,你跑到文老师家里住得不要太舒服,要是再多呆上一个月,你是不是教资都要考过了。” 提到这个,王宥倩手上的动作重了一些,但也就那么一下。那是她不得不承认的最愚蠢的一次尝试,她还记得很清楚,当她满心以为工作停摆叁个多月、社交媒体全部不允许登陆、经纪人撤换也不联络,在这样的情况下,年轻女孩一定焦急地找不到北,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应声。结果她算好时间去林乐芒租住的公寓,却看到柜子上一层积灰在告诉她屋里大概有两叁个月没住人了。一打手机,接电话的还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后来她知道那是中心电视台的主持人文以安,同时也是大林乐芒七届的学姐。当时文以安告诉她,林乐芒在准备教资考试,而且是在准备面试了,前面笔试已经全部过了。她当时的震惊程度令她第二周就把林乐芒扔进剧组拍戏了,谁知道就是在那个临时送去的剧组里,林乐芒认识了万宇晴。 “说到这个,我教资的笔试成绩要过期了,我真的很想去把面试考了。” “你休想,你敢去我就让法务告你违约。” 王宥倩瞪了她一眼,只是摘下的眼镜让威吓度降低许多,她看着林乐芒拿出化妆镜和口红准备补妆,似是无心地多说了一句,“有件事我提前和你说,这个综艺的嘉宾里面我们极有可能会请到文老师。我想,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她本来期待着林乐芒的反应,可被期待的人却平常心地回应:“挺好啊,今年他们中心台陆续有好几个主持都接外活了,也该轮到学姐了。” 期待没被满足,瞧着今天的最后一点乐趣落空,王宥倩从茶几上取回眼镜,一边戴一边变得十分冷淡地评价林乐芒今天的色号选择:“完全不适合你。” 这时林乐芒刚好在化妆镜里最后一遍确认过妆容,听到这个,转过头趁她猝不及防就把刚抹好的红唇再度印在王宥倩的唇上。 这次停留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偷袭的人没有多余的动作,彼此只能感受到温度和柔软,分开时那点微妙的粘腻让王宥倩知道自己刚擦干净的唇一定又被沾上了殷红,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对方不加掩饰的笑声。 “不适合我,那就送给你了。” 林乐芒说着话,外带不限量的wink发射,愉悦的神情是真的和她这抹冷艳的色号一点也不搭。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冲王宥倩招了招手说拜拜,临到开门又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依旧笑着,“假期的话,记我一天半吧。” 办公室的门重新被掩上,王宥倩捏着手里已经干掉一半的湿巾,用那上面最后一点余地将新染的色彩再次擦去。只是,她的耳朵里始终回响着自己刚才说给林乐芒听的那句告诫。 “要小心年轻小孩。” 不管叫不叫约会都是约会 林乐芒鲜少独自到公司地下停车场,更别说今天她并没有开车来,要在偌大的地方找一辆不熟悉的车,就算陈糖给她发了区域和照片,也花了一顿功夫。D区粉色墙壁的转弯处,不大不小的停车位上,一辆暗红色的轿车在她踱步走近时闪了下双闪,她望过去,看见口罩挂在下巴上的陈糖正冲着她笑。 这显然是一辆新车,虽然牌照已经上好,但内饰散发着一股新车特有的皮革味。林乐芒还没来得及坐稳,陈糖就端着一杯插好了吸管的奶茶向她献宝,熟悉的奶茶店LOGO、新奇的纹饰图案,一看就知道是这家店最近大火的联名款,前几天娜娜刷短视频的时候还和她感叹过说这搞饥饿营销,队很难排。 “知道你不喜欢甜,我点的微糖,店员说完全无糖就不好喝了。你快尝尝。” 陈糖看着林乐芒系好安全带后就把奶茶塞进她手里,杯壁的触感微凉,是最适合这个时节的去冰温度。她煞有介事地调了调内后视镜,再按下点火按钮发动了车。林乐芒倒也没急着喝奶茶,反而是看着她有模有样的动作,问道:“什么时候拿到的驾照啊?” 尽管学车时教练同样坐在副驾驶,但盯着她的人换了一个就让陈糖的肾上腺素上升到足够兴奋的地步。空旷的停车场里,她打转向灯、按喇叭的动作都有板有眼,或许连踩油门的深浅都是标准无比的。 “两个月前就考过啦。但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端正脊背的人用眼角快速瞟了她一眼,又连忙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车子行进的方向。看着她谨慎万分的样子,林乐芒偷偷地笑了,刚拿到驾照的司机模样过于生动。坐在车里的陈糖已经换下开会时的露腰短装,上衣换成了黑色卫衣,尽管这会儿天已经暗了,但她的工装裤和小马靴洋溢着晴朗的气息。那头蓝色头发扎着,和上回初来片场时一样,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全部塞在棒球帽里,拉上口罩的话,一点色彩都看不出。 又转过一个小心翼翼的九十度弯,眼见得停车场出口的标志就在前方,陈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接着说:“我带姐姐去个地方吃东西,到了就知道。” 她愉悦的语调,就差把“这是个惊喜”这句话从眉梢上抖落下来。林乐芒没有继续问,只是应了声,而后端起奶茶,尝了一口最近刷屏的网红。一小口却足够她皱眉,糖度显然比陈糖所说的重很多。忍着喉头翻涌上的腻味,她悄悄看了一眼侧面贴着的标签,发现本该标着“微糖”的奶茶杯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全糖”两个字。林乐芒没有吭声,只是手握着杯子搁在了大腿上。 出停车场花的时间,比林乐芒预计的还要长。在终于从坡道出口出来转上正路的时候,她略带担忧地问:“糖糖,要去的地方远不远?要不还是换我来开车吧。” 林乐芒担心刚拿到驾照的人不太熟练,远一点的目的地会花上太久,到时候就别说是晚饭了,可能得算是夜宵。她的话问完,在有些昏暗的车内借着路灯的光能看到陈糖的脸似乎红了红,但年轻人习惯性地犟着说:“不用,我可以的。半小时一定会到。” 都回答得这样信誓旦旦了,林乐芒没再多说,但为了自己膀胱考虑,她想,奶茶也好、矿泉水也好,什么都别喝是最好的选择。 结果是陈糖果然花了接近五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轿车在驶向郊外的高架上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林乐芒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方向。城郊半年前新开了一处游乐园,她记得刚开那会儿园区还找来不少艺人合作,花钱雇他们去拍vlog推广,大多都是些年轻的小偶像,她不记得当时陈糖有没有去。至于林乐芒自己,是第一次来这里。 星期二的晚间,看上去游客比之前新闻报道里少了许多,但终究还是热闹的地方,所以在车子停稳后,林乐芒转头看着陈糖,有些顾虑:“你确定吗?我倒没什么,但要是被拍到,你的粉丝那边可就难说了。上回都闹成什么样了。” 陈糖专门找着角落停车,看样子也是有所顾忌的。熄了火后,她回答道:“我也考虑过啊,但现在是晚上了,没那么容易被发现。而且,我们可以不去那些很多人排队的项目,这里面的小镇修得可漂亮了,我一直都很想和姐姐去逛逛。不行吗?” 听上去她早就找好了说辞,虽然不足够说服林乐芒,但这样的事先准备里流露出的期待却足够让她心软。 “而且,我买的票只限今天诶,要是今天不用就作废了。” 见她沉默,陈糖又急吼吼地补充着,好似生怕她不下车就要回程。 伸手轻轻拍了下她戴着的鸭舌帽微微扬起的帽檐,林乐芒盯着那双露在口罩外亮亮的眼睛,妥协了。她刚同意,陈糖就小小地欢呼了一声,连忙下车拉着她就往检票口去。 的确如陈糖所说,她有好好考虑过,所以检票去的也是事先查探好的机器检票口,避免了被检票员撞个正着。乐园内的路灯虽然亮,但不恼人,甚至可以说非常知趣,来来往往路人的面容总是看不太清。大多数游客入园后直奔右侧的道路,从声音的分贝来分辨,那边应该是聚集着人气高的项目。于是她们两人就向左走,往葱茏的树荫和树荫后耸着尖顶的迷你小镇走去。 斑斓彩灯挂在或高或低的树枝上,流光溢彩又暧昧得恰如其分。步道上游客不多,大多都两两一组、十指紧扣,一眼看上去都知道是情侣档专门来这里感受氛围。陈糖和林乐芒肩并肩走着,她也想手牵手,却不知道担心着什么,在彼此走路时摇晃的手背摩擦过两叁次后,才小心翼翼地翘起小指勾住了另一人的,然后她就死死地盯着前面的碎石路,比刚刚开车时紧捏着方向盘的样子还要目不斜视。 溜达了一会儿,陈糖终于看到一个闲置的座椅,便带着林乐芒跑过去,招呼她坐下后又跑去不远处的棚屋买来了烤玉米、爆米花和烤鸡翅。看着陈糖跑来跑去,最后抱着一整袋散发着香气的食物走近,林乐芒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下,20岁的小孩果然有用不完的活力。 两人坐在长椅的两端,陈糖将买来的食物在她俩之间空余的位置上一一摆开。热腾腾的鸡翅被竹签串着,扎入的孔洞在缝隙间渗着油,翼侧薄薄的地方炙烤得焦脆,刷在切口的酱汁不遗余力地勾引着食客。玉米同样有些焦黄,黄油的香气不容忽视,偶尔有两粒因为承受不住热量已经炸开了胚芽的薄皮,毫不掩饰地曝露着。但最终,陈糖从爆米花桶里挑出了叁颗口味不一的爆米花摊在手心,凑到了林乐芒的嘴边。林乐芒瞧着她的动作,在口罩的遮挡下笑出了声,而后她拉开口罩,就着陈糖的手用舌将那叁颗缤纷香软的爆开的玉米粒卷入口中。陈糖看着她咀嚼,开心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鸡翅。 香油把她的唇沾得发亮,她嘟了嘟嘴说:“本来是想边走边吃的,但也没办法,为了安全考虑还是在这里吃完再说吧。别饿着姐姐了。” 背后这棵树的枝叶把路灯的灯光遮挡得斑驳,座椅上仿佛一处外人不可知的天地,不知藏在哪里的仿生音响放着电影里的配乐,恰巧也是林乐芒陪陈糖看过的那部。电影里吹过荒原的风似乎随着乐声拂过茂密的树丛吹开了两人额前的发,吹散着逐渐冷却的食物香气。 林乐芒兴致很好地吃完了烤玉米,拍戏期间她会进行一定的饮食管理,这是唯一让万宇晴觉得她还算有职业道德的地方。不过她的饮食管理并不严格,不像很多女演员会减掉晚餐,她偶尔还要约上同事去开一场火锅局。只是,火锅也好、片场盒饭也好,都是计划之内的,对于计划以外的食物,就像手里的奶茶和面前的爆米花,她确实是因为兴致很好才没有拒绝掉。再说,面前的小偶像好不容易能吃得这么毫无顾忌,她不想扫兴。 吃完东西过后,林乐芒本以为剩下的时间就是四处走走、看一看异域风情的建筑、消消食。谁知道身旁的女孩用手机看过时间后,火急火燎地要赶去某个地方,若不是为了肠胃健康考虑,估计她都要拖着自己跑起来。抵达的地方靠近游乐场的边界,那是一处小型的摩天轮,不像最大的那个被簇拥在乐园中心的湖畔,绚烂的灯光无论在哪个边角都能看见,眼前这座很小,卡通造型的座舱很小,轮臂直径很小,绘着的动画角色也不够知名,于是被安排在这个边角,配着黯然的光照。排队只是一个过场,五分钟后两人就登上了它,只是在排队的过程中,林乐芒在思考,是不是陈糖刚拍完的青春偶像剧里还写有这么烂俗的剧情。 摩天轮缓缓上升,陈糖坐在林乐芒的对面,看着她手里还拎着自己买给她的奶茶,趁她不注意抢过来就要喝,林乐芒惦记着“全糖”的标签,想要阻止她,可怎么也比不上她把吸管往嘴里塞的速度。 陈糖喝了一口就知道手里的奶茶糖度不对,她总算明白为啥姐姐喝得那么慢。她侧过头看到了那个写着“全糖”的贴纸,应该是她从助理手里拿走的时候,不小心取错了。陈糖皱着眉,有些沮丧,她本来想做些浪漫的举动,做些贴心的事,本以为她记着林乐芒不爱吃太甜,点一杯微糖正好体现她的细心和体贴,这样林乐芒能一点点地体会到,自己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可靠的。谁知道一开始就完全大翻车,还是靠姐姐包容着不戳穿她。 她感到脸上的温度和摩天轮的高度一起开始上升,陈糖一边觉得懊恼,一边看着离自己半步远的林乐芒越觉得喜欢。 姐姐温柔得不动声色,有耐心,适度的胡闹都由着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在她那里有那么一点特殊? 尽管心里涌动的小心思柔软得酸疼,她还是继续懊恼,不仅拿错了奶茶,这座摩天轮还完全没那么浪漫,和她拍戏时导演描绘的那种浪漫场景一点都不一样。头顶没有在夜空炸开的烟花,脚下没有绚烂的灯海,只有暖黄的昏暗灯光下自己窘迫的样子。就在她低着头懊恼的时候,她感受到林乐芒用手肘碰了碰自己的腰,然后话音里带着笑意说:“糖糖抬头看,这里的星空好漂亮。” 陈糖吸了吸鼻子,顺着她的话看过去。这里看不见银河,只是今夜没有月亮,乐园的灯火暗淡,所以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很是明亮。 “哪里有很漂亮,也就是能看到北斗七星和北极星。” 闷闷地回应着,陈糖知道林乐芒在哄她,可她并不想一直当那个被哄的人。 “那,难道不漂亮吗?” 林乐芒从透明的窗前转过头看她,她背后的天空是城市夜空特有的紫红色,她披散在肩的长发似是也染上了夜幕的色彩,睫羽下透亮的眼眸比北极星还耀眼。陈糖愣愣的,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轻轻啃噬着林乐芒的唇,将自己口里残留的糖味通过舌尖和她的搅合在一起,惹得双唇分开后,林乐芒笑着和她耳语说,太甜了。 是啊,太甜了。 陈糖把下巴枕在林乐芒的肩上,耳朵隔着长发磨蹭着,她耳骨上的那两枚耳钉勾缠上了对方的发丝,但她并不着急解开。座舱还在空中晃晃悠悠地画着圆弧,她双手搂着林乐芒的腰,陷在拥抱里不想分开。 返程的时候,因为两人第二天一早都有工作,不敢再让陈糖开车,就怕回去太晚了。林乐芒开车驾驶在夜色里,等到进入城区后第一个红绿灯堵车时,她转过头发现坐在副驾驶上的陈糖歪着头睡着了。 直到车子开进陈糖公寓的停车场,她还睡着,林乐芒看着她的睡颜,回想起今晚的一切,心里感知到自己对她确实有点特殊的关怀。或许是因为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时,那种亮晶晶发光的样子会感召到自己。如果真的任由她像她的前辈们一样渐渐消逝在业内的洪流里,会不会太残酷? 路是每个人自己的。这确实没错。 只是林乐芒有些不忍,下午听王宥倩说那一长串话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心里的不忍。这种时而浮现的不忍总是像缠绕的幽灵一般,难得地困扰着她。 等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陈糖大约是感到车子停下来的时间太久了,终于慢慢醒了过来。林乐芒看着她打哈欠的样子,开口说:“到家了,快回去休息吧。车子我今天先开回去,你明天让助理去我那边取。” 陈糖点点头,擦着眼角被哈欠激出的一点眼泪,又听到驾驶座上的人说,“接下去这段时间大家会忙起来,特别是你也快开学了,工作加上学,会更忙。多把脑筋动在学习上,不管什么课,至少不要挂科。糖糖,别总觉得王总会给你兜底。” 本来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听着,但当她听到林乐芒说“多把脑筋动在学习上”时,她忍不住地以为是自己想要约会的心思暴露了,急着打断:“我是真的觉得游乐园的迷你小镇漂亮,又找不到人一起来,才约你一起的。你别多想。没什么其他意思。” 不谈恋爱。不是唯一。开放关系。各取所需。 陈糖记得很清楚林乐芒的原则,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刚过十八,所以对方和自己强调过很多遍之后才许可了第一个亲吻。可是,各取所需是什么呢,她需要的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因此,陈糖和林乐芒相处时总是不经意地触碰着这些原则,大多时候对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但她也知道要试探着来,慢慢来,姐姐的原则总会因为自己改变的。 看着她遮掩不住的神情,林乐芒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回道:“好,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只是陈糖心里明白,林乐芒心里也明白,不管她们要不要称之为“约会”,今晚的一切都是一场约会。 不明显但是主动了 回到剧组确实是四天后,摄影棚内的气氛一如往常,唯独男二演员的熬夜面相好了许多,林乐芒终于不用对着粉扑得比自己还厚的人强忍着不出戏。由此可见,万宇晴的心情应该是由阴转晴了,总归签的是白纸黑字的合同,再接受不了也得忍着。 只是万宇晴入行这么多年,仗着父母的名声和自己的咖位,从没有人非要和她过不去,通常来说,她表示过不满的事宜,合作方总会顺着她心意改掉。而王宥倩明明是个熟谙业内规矩的老练商人,却偏偏这么不给她面子,大概正是她情绪“些许”失控的缘由。 当然,给万宇晴找理由不是林乐芒的事。她那晚实在是不怎么高兴,第一次和王宥倩有点共感,觉得这好好的人突然发什么疯,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万宇晴则自己在心里分析了一通,见到面时却突然不稀得和她讲了,包括对她脖子上伤痕的惦记,统统都扔到角落里封存。拍摄期间交流的氛围显而易见地变得冷淡,吓得娜娜连问了林乐芒好几遍,会不会像那个男二演员一样被连着安排好几天的大夜。林乐芒见她这么容易被万宇晴吓到,仍能保持粉丝心态,不由得很佩服。 但片场的家长里短、风言风语,哪怕是人人关注的“Homing Queen”的态度变化,林乐芒都不是特别放在心上。她临走前,王宥倩塞了四部剧本给她,再加上下个月综艺拍摄的准备工作,几乎是导演一喊cut她就想从片场消失,大学时考试周的紧迫感悄悄将她逮捕。读着读着,她总会在心里感叹,自己身为打工人未免太合格,实在不像万宇晴说的那样毫无敬业精神。 在家的那几天,每个晚上王宥倩都会去林乐芒的公寓,然后拿着文件和电脑加班到凌晨,不劝个叁四遍不休息。甚至林乐芒半夜起来都有些恍惚,不知道这人是家里公寓欠电费了还是怎么的。现在,下戏后的林乐芒在酒店房间的台灯下一边翻着手里的剧本,一边恍然大悟,那或许是一种催眠术,是工作狂想要把公司里每个下属、身边的每个人都变成工作狂的阴谋。 被工作榨干所有精力,连爱都不做了。 丢开第叁部剧本,林乐芒对于其中男主角和女主角要联手做空反派公司股票的高潮剧情面无表情,只想着这本子扔进榨汁机里到底能榨出几斤水和几斤油。本来她是不抵触阅读剧本的,好歹读书的时候挂着点文艺的光环,自我介绍都是热爱阅读,可如果剧本写得一部比一部烂就另说了。看剧本就像被凌迟,再想起这种级别的烂台词,白天的自己竟能面不改色地讲出口,林乐芒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敬业。 翻开第四本,扫过一眼剧情大纲和人物介绍,林乐芒发现这居然是一部医疗题材的职业剧,虽然是否足够职业有待商榷,但职业剧会递到她手上确实是新鲜事。林乐芒想起那天在安静的产房里,陶冬看着自己穿隔离服的样子,开玩笑着说她应该去拍一部医疗剧,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送到了手边。早上刷朋友圈时,她难得地给陶冬晒孩子的照片点了个赞,小孩已经不是刚生下皱巴巴的样子了,被妈妈举在脸旁拍照,对比着能看出眉眼间那点虚无缥缈的相似。林乐芒没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把画面记得那么清楚,连之后落在剧本上的视线都变得柔和。她坐直了身体,将厚厚的剧本平放到身前的书桌上,用手掌沿着脊上封订的折痕将本子郑重地压开,而后拿过闲置已久的马克笔,在人物关系图的空白处记下了第一笔记号。 没太离谱的地方就接这一部吧,反正其他的也没多少区别。 就当林乐芒正庆幸着挑选剧本的工作快要告一段落时,她的房门被敲响了,门口随即传来了娜娜喊她的声音。 “芒芒,开开门,是我。” 林乐芒起身前,瞟了一眼柜上的石英钟,已经十一点了,娜娜基本不会在夜里十点后到房间找她,除非是类似第二日的排戏日程临时变动的急事。只是她月底就会杀青,戏都不剩几场了,哪还有大变动的空间。从猫眼往外看看,又确实是自己的助理没错,她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袋子,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你们吃火锅到现在才回来?” 门一打开,林乐芒便闻到来人身上一股火锅味道,闻起来还是牛油火锅,她肚子里的馋虫动了动。娜娜走进来把袋子往桌上一放,手脚极快地替她关上了卧房的门。助理带进来的火锅味道真的太浓,林乐芒刚想吐槽,却看到她从口袋里端出两个打包盒,原来大部分的气味来源是餐盒,而不是娜娜的外套。 “这是?” 深夜易饿,更何况打包盒里是林乐芒最爱的火锅,她当然非常感激,可现下让她迷惑的是,娜娜作为助理跟自己片场很久了,除非她主动要求,娜娜从不做额外的事,更别说自作主张地给女演员外带夜宵这种荒唐的事。谁知她疑惑的语气还没散去,娜娜就哭丧着脸说:“你听我解释。我们吃到一半,A组下戏完也过来了一波,然后没想到其中有万老师。整个饭局氛围变得怪怪的。快结束的时候,大家发现桌上多了一份猪脑花和鸭肠什么的。本来想着浪费不好,分着吃算了,结果万老师突然开口说。” 说到这里,娜娜顿了顿,清了下嗓子,似是拿捏了一下万宇晴的语气:“我不吃脑花。Nana,我记得乐芒喜欢,你给她打包回去。” 别说,模仿得有叁分像。 “然后她就唰地把脑花倒进锅里。整桌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句应该是有点夸张。 “等到买完单准备回来,她还专门走过来问我是不是都装好了,好像生怕我不带走。回来的时候我坐的是后一辆车,一到酒店发现万老师竟然在酒店大厅里等我,然后盯着我去找酒店厨房加热。刚刚坐电梯一起上来,她替我按的你房间的楼层,还一直按着开门键,我甚至怀疑她目送我走过走道才关的门,但我没敢回头确认。” 好家伙,万宇晴迟早要把她的粉丝都吓到脱粉。 “芒芒你干啥了呀,万老师这是关心你,还是恨你啊,大半夜的非要让你吃。” 问得好。 叹了口气,林乐芒伸手捏了捏娜娜看上去惊魂未定的脸,佯装正色地说:“你听她的话之前是不是该打电话或者发消息问问我?毕竟你是我的助理。” 这样的佯装显然是唬到了面前直爽的女孩,她低下头,呐呐地说了声对不起。林乐芒转而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看自己,嗓音放柔了说:“无论是对谁,你照着工作的流程去做就行。要是别人因此找你麻烦,你就来和我说,就算是面对万宇晴也是一样的。知道了吗?” 她舒缓的音调在夜晚的房间里听上去很能安抚人心,她是知道这点的。看着眼前人在自己的话语里逐渐瘪嘴,流露出委屈的模样,林乐芒揉了揉她的脑袋表示安抚,结果下一秒,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人就猛地扑到她怀里抽泣起来。 林乐芒有些无奈地搂着娜娜,她又想叹气,但显然不太利于缓和目前的情况,只好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心里则是不由地埋怨万宇晴那一身无处安放的气势,搞得自己明明专业能力不差的助理都被职权力干扰了判断。 “你们干嘛那么怕她。你想想看,又不是她给你发工资。” 听到这里,还埋在她肩膀上哭的人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娜娜撤开身子,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有点难为情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眼泪:“就算知道还是会害怕啊。她身边两个保镖就很吓人了。还有就是,我有认识的人就因为惹万宇晴不高兴被公司炒了。也是个演员助理,还不是她公司的。” 给哭着的人递了一张纸巾,林乐芒挑了挑眉问:“那为什么你还喜欢她?” “我也不知道。但这行干久了,都知道圈内什么人都有,比来比去差不了多少。再说,我每次重看万老师早期的那些电影,还是打心底觉得喜欢。” 娜娜哭完的鼻音很重,说出来的话却轻飘飘的,这番话可能已经在她心底争执过很多次。林乐芒拍了拍她的肩,再一次和她确认道:“以后别这么想了,你做你该做的。我向你保证,你不会遇到那样的事。好吗?” “嗯,我知道了。” 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娜娜现在重新冷静了下来,吸着鼻子对她说,“那这个火锅,你怎么处理啊?” “吃啊。既然都带回来了,我怎么会放过鸭肠和脑花呢。” 林乐芒笑着绕到桌子的后面,打开餐盒的盖子,嗅了嗅她想念的火锅。酒店厨房的加热看上去十分到位,食物仍旧冒着热气。本来林乐芒顾忌着娜娜刚哭完红红的眼眶,想要留她再多坐一会儿、聊聊天,但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石英钟那接近12点的时针,只好让助理赶紧早些回去休息。 娜娜离开后,林乐芒一边拿出筷子,一边划亮了手机,通知栏里没有任何来信。她敲开微信里万宇晴的头像,发了四个字过去。 “谢谢夜宵。” 刚发过去,聊天框上方的昵称处立刻变成“正在输入……”,但或许是对方也意识到了这点,那行字一闪又变回昵称,直到时间又过去五分钟,才终于弹出了一个字,“嗯”。 这份外带的火锅脑花煮得挺好,每一处沟回浸着红油的香味,鸭肠的火候同样掌握得不差,保留着脆脆的口感。只是可惜没有蘸料,若是加上香油、香菜、折耳根碎和小米辣,再舀一勺沸腾的辣锅汤底在调料碗里烫开,把煮到白嫩的脑花在碗里一裹,简直是人间至品,仅次于锡纸烤脑花。林乐芒有些后悔晚上没跟着工作人员们一起去吃火锅,只能说,都怪那几个剧本。 她正想着,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 “周末杀青宴,别缺席。” 就如同开机仪式常常在开机之后,杀青宴往往也在全体杀青之前,比如这个周末刚好是万宇晴杀青的日子。稍早的时候,林乐芒有听说她这部拍完会无缝衔接下一部戏,所以还以为杀青宴不会办了。 “在哪里?” “明天会通知全体剧组,就在这家酒店的宴会大厅。” 难怪她今天回酒店的时候看到酒店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地往二楼的宴会厅搬东西。像这种投资规模的杀青宴,其实和招商会的性质没多大差别,总是投资人和业内从业者们联络感情、打打交道、互通有无的场合。杀青宴也好,招商会也罢,林乐芒不特别喜欢,也并非十分排斥。刚出道的大半年,王宥倩非常爱带着自己去各种应酬场合,和广告主你来我往地吹捧,和导演、制片、发行方费尽心思地寒暄。王宥倩的商务交谈风格老练圆滑,捧着对方的同时也总能达成她的目的,间或再招呼自己向对方笑一笑、敬敬酒。表情管理的练习强度是选秀训练营里比不了的。只是后来某一天,王宥倩突然停掉林乐芒的全部工作,再复工的时候,就不再邀她去招商会了,杀青宴也是随她。林乐芒当然贯彻着打工人的一贯思路,老板说可去可不去的一律不去。所以,虽然合作过那么多次,万宇晴从来没在杀青宴上逮到过林乐芒,每次都是她的经纪人尽职尽责地代她出场。 一直以来,她们两人都是在剧组的时候联系紧密,叁不五时地调调情、上上床,但一旦拍戏结束,林乐芒就不会和她专门联系,亲疏程度宛如远房表亲,晚会或者颁奖典礼后台碰面都是端着一脸营业假笑。万宇晴听人描述过以前林乐芒出席应酬时在觥筹交错间落落大方的样子,特别是有几个制片谈起时带着一脸挤眉弄眼的猥琐表情,让万宇晴感觉作呕,心里又更讨厌王宥倩了一点。 等了两分钟,聊天框里仍然没有回信,万宇晴靠坐在床头,眉头皱得很深,她又打了一个问号过去。这下终于有了动静,只是对方的回信并不是她所期待的。 “到时候可能没时间。但我经纪人会去的。” “随便你。” 迅速回了林乐芒最后一条,万宇晴恨恨地摁灭手机屏幕,重重地扣在床头柜上。 爱来不来,最好是来的时候被保镖拦在门口进不来。 个王八蛋。 我替你爸教育你 周六是个晴天,片场和酒店周围的人眼瞧着多了起来,剧组额外加了一组安保在摄影棚外巡场,避免狗仔和粉丝鱼目混珠。出入口前的小广场上停着流动式的咖啡应援车和奶茶应援车,左右各摆开八个以上的易拉宝,上面都印着粉丝精心挑选的万宇晴的精修杂志照。不远处的两根灯柱之间拉着大大的横幅,写着“祝演员万宇晴女士生日快乐”。 尽管后援会送生日蛋糕的事宜被拒绝了是多少能够预料到的,但到场忙前忙后的粉丝没想到万宇晴竟然同意了合照的请求,甚至没有带上那两尊“门神”保镖。 端走了一杯冰美式后,万宇晴坐在片场的休息椅上准备今天的最后两场戏,全是和男主演搭的。一想到这个,她就翻了个白眼,这男的经常搞得莫名其妙NG,半小时能拍完的东西拖一两个小时,还在旁边嬉皮笑脸。要不是想着他爸和自己爸妈是好友,上次家庭聚会时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喝多了拖着自己父亲的手眼泪汪汪地说真的拜托帮衬自己儿子,万宇晴早就找人把他换掉了。不过想想看,随手帮一个脓包能赚到知名大导折价帮她的话剧团导戏,她是一点也不亏。当然,要是这男的多点自觉,知道该消失的时候自动消失就更好了。 “诶,万姐,你这么早就来了啊。我就说,说起准时,我是一次都比不过咱万姐的。” 说曹操,曹操到。真的很像乡下来的穷亲戚。 万宇晴翻着剧本,只是抬头瞟他一眼,稍微颔首打了招呼。男主演身边的捧哏们仍旧和往常一样,不遗余力地附和。 “哦对了,还得谢谢你粉丝的咖啡。真的蛮有排场哦。” 我粉丝的咖啡你配吗?无语。早知道给粉丝写一个“男主演和狗不得招待”。 又瞥了他一眼,万宇晴面上还是淡淡的,对于捧哏们口里哼哼的“对呀对呀”“人气就是高”之类的话无动于衷。 “我是不会忘记今天是咱姐生日的,礼物都准备好了。晚上杀青宴的时候送给你。” 话说到这里,万宇晴终于好好地抬起头看向他,脸上带了点笑容,她说道:“我生日是明天。” 周遭的气氛瞬时凝固住,除了万宇晴的那两个冰块脸保镖以外,每个人脸上都多少浮现了几丝尴尬。男主演结巴起来:“那……那剧组,怎么,粉丝也……” “因为我今天杀青,明天要离开,导演和制片想要提前帮我庆祝一下。” 她淡然地欣赏着面前人窘迫的表情,看着他生生拧过僵硬的嘴角,哈哈地干笑两声,笑完后急忙找补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记不得万姐生日啊,咱们还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嘛。” 被这个词膈应到,万宇晴皱了眉头,忍着心里的恶心,冷冷地开口:“那就麻烦你好好琢磨一下剧本,好歹顺利了结,就算是你替我这个青梅竹马着想。” 等到男主演总算滚远,万宇晴扫视了一下棚内四下忙碌的身影。说实话,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明明知道B组的棚在另一头,不可能瞧见。自从收到林乐芒说杀青当天会比较忙、不一定会到宴会现场的消息后,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这个人了。她没刻意去B组的摄影棚是一回事,但一次都没碰见是另一回事。照理说剧组来来回回的地方并不算大,偶遇不发生的概率真的太低。 于是她把这事归结于林乐芒在故意躲她,没想到自己都送过宵夜了,对方还能是这个态度。但这实在怪不得林乐芒,概率低不代表为0,她这俩天按部就班地遵循日程表拍戏和休息,最多是闲暇时呆在酒店房间里看新戏剧本和听歌的时候多了点。 万宇晴听闻林乐芒下个月会开始录制一个音乐类综艺,她是很看不上的,在她眼里演员拍戏就算再烂也比接综艺好。不过她倒是有专门找来看过林乐芒参加的那两期选秀节目,前段时间被告知节目里出道的小爱豆要和自己搭档电影后,她又把那个节目翻出来重看了一遍。她对于林乐芒的红发,印象很深刻。认识以来,万宇晴没有亲眼见过她染发的样子,那人总是一头黑色长发,配上不深不浅的微笑,像是幽谧的林间。但节目剪辑里的林乐芒,带着在舞台灯光骤然亮起后瞬间攫取镜头的目光,微微卷曲的红发随着舞步荡开,切割开四散的干冰烟雾,笑容随着曲调肆意张扬,好似层林的枝叶被揭开,阳光大朵大朵地降落。对她来说,那是陌生的。初看时甚至以为找错了选手片段,直到视频里的人开口唱歌,她才终于能够辨认。 倒不是说她对于不能见到那样的林乐芒有多遗憾,万宇晴只是从那以后对这人产生了更多好奇,演员的天性促使她想要探究对方不同的一面。人是复杂组成的主体,但她遇见的大部分人都太浅薄,唯独林乐芒既不展现自己的内心,又剖白得直接,她记得对方不止一次说过重要的是当下快乐。只是对方的“当下快乐”并不单纯只以快乐为唯一坐标,她有些原则、有些分寸、有些动容,而当亲密接触吻到难分难解、泪眼婆娑时,欲望也毫不掩饰。 远远看着比一笔画还简单,稍微走近些又觉得复杂到比魔方难拼凑,等到距离为零时刻,万宇晴分明看过她的瞳仁里倒映的全是自己。 听到不远处导演招呼演职人员就位,万宇晴放下手里捏皱了些许的剧本,按揉着太阳穴缓缓走去。 她是不是有四五年没有过稳定的恋爱关系了? 杀青时刻在下午四点左右来临,捧着导演送上的花束,万宇晴说了几句例行感谢的话。她总算在簇拥过来的演职人员中看到了几天没见的林乐芒,那人穿着戏服,脸上化着伤痕妆,道具血浆还挂在下颌上没擦干净,她忍了忍才没走过去伸手帮她擦掉。等到她讲完,把手里的花交给助理再回头时,林乐芒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现况没留给万宇晴时间追究,总制片走过来和她聊天,助理提醒她需要抓紧时间换装准备待会儿的宴会。 原来按照B组的拍摄进程是真的不一定会有时间。 万宇晴一边换衣服,一边思考着,在想通自己并没有被刻意避开时,轻轻笑出了声,心里的天平往“明天临走前去找她”这个决定又倾斜了一分。这导致她从摄影棚出来的时候,对等在外面的粉丝笑得比早上合照时更温暖,惹得粉丝们躁动不已,多少有了点流量偶像的氛围。 这次的杀青宴由于遭遇万宇晴生日,制片方举办得有些隆重,就连布置会场的花都是专程运来的鲜花。演员助理及以下级别的工作人员统统在隔壁的小厅用自助餐点,宴会厅门口除了万宇晴的保镖外还额外有安保检查。 宴会开始后,总导演、总制片、总发行和平台方总负责人一个接一个地废话了很久,久到请来的现场乐队已经悄悄地在座位上划手机。尽管万宇晴事先拒绝了讲两句的邀约,但最后一个讲话的人还是把她请上了台,然后从幕后推出了五层的生日蛋糕和香槟塔。她看着生日蛋糕上喷着焰火的新式蜡烛,有些无语,虽然是同意制片那边随意做,但这未免些许正式了。 等她倒完香槟塔走下来的时候,几乎两步遭逢一个“拦路虎”,手里大大小小的礼物盒都想塞给她,幸好万宇晴的经纪人雁姐久经沙场,看了一眼万宇晴的脸色后,急忙揽了过去。所幸等到现场乐队重新奏响乐曲,在场人们的心思纷纷转换到寻找下一个投契的合作对象上。 “万老师,辛苦了。” 一个头发剃了一侧鬓角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叫做关嘉桐,是A组的副导演,也是这次剧组里唯一的女导演。虽然作为从业人员来说还年轻,但之前和万宇晴的剧团合作过几次,这回是万宇晴将她塞进电视剧剧组里来的,毕竟这个工作相比剧团来说轻松很多,报酬也高出许多。关嘉桐端着酒杯和万宇晴碰了碰,“生日快乐。” “谢谢。你也辛苦了。” 万宇晴小小地喝了一口,关嘉桐是组里为数不多她愿意聊上两句的人,“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 “目前还没有。先回去休息几天吧。听说,万老师是要立刻投入下一份工作了。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可别累倒了。” “你这话听着不太真心啊。” 万宇晴又喝了一口杯里的酒,轻轻笑起来,“你也知道拍这种戏,耗费不了我多少精力的。” 寒暄到这里本该结束,可她突然想起,面前的人之前在剧团里帮忙修改过剧本,对台词和戏剧冲突的把控很有一套,她也很喜欢这个年轻导演的风格。如果对方还没有确定下一份工作,或许她能提供一个选项。 打量了几眼四周来来往往的人,万宇晴思索了两秒后,示意关嘉桐跟自己走到会场边侧人少的柱子旁。站定后,她迎着对方疑问的目光,开口问道:“嘉桐,如果现在有个工作机会是关于剧本的,你考虑吗?” “剧本?” “是的。不完全是创作,主要是把控一下剧本质量和走向。到时候给你挂一个剧本监制的头衔。” 听到“监制”两个字,关嘉桐有些惊讶,她沉默了两秒问道:“可以问问是什么项目吗?” 会追问就代表有兴趣,万宇晴把握十足地笑着回答:“你可能听说过,是下下个季度和北视合作的电影,会打同性的旗号,写一些女性之间的情感关系。目前剧本正在创作中,主要是北视那头在负责,定稿后会交给我们确定是否通过。可是,我想了想,我们最好在创作过程中也能提出一些建议、把握一些方向,否则要是定稿后发现有大篇幅不合意,会耽误项目进度。你觉得是吗?” “确实如此。” 这个描述下对应的显然不是一个小项目,北视的名头再加上万宇晴,绝对是一个大制作,这样的机会对于还没能打响名号的年轻人来说,可遇不可求。再者说,听万宇晴的说法,相当于这个剧本监制完全代表着万宇晴团队的意见,相对她以前参加过的工作来说拥有很大的自主空间,会说“不”的只有傻子吧。 正当关嘉桐要回应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两人的对话,又是今上午的那个男主演。 “万姐,你在这儿呢,我找你好一会儿了。都说了要送生日礼物给你的。” 他没和关嘉桐打招呼,手一伸就绕过她,嘭地一下和万宇晴碰了杯,撞击的声响听上去力道不小,惹得她杯里不多的酒液差点洒出来。万宇晴正要发作,关嘉桐却礼貌地向来人问了声好,然后对她说:“万老师,你先忙吧。” 万宇晴本想留住她,但看着没有眼力见的男人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自己又不是很想当着外人的面聊这事,只好点点头说:“行。你先考虑,决定了就和Kris联系。” 女人刚刚走开,男主演就张着他那张嘴,开始叭叭起来:“我一早听人说万姐总是在帮忙发掘有潜力的年轻人,为咱们行业发展尽职尽力的。我爸也总说让我多和你学学。我哪儿学得来啊,是吧。我说圈子里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她真的没遇到过嘴这么碎的人,脑仁被吵得嗡嗡地疼。万宇晴一口喝下杯里剩余的酒,正想要打断他,却听到男人的嘴里吐出了她今天始终惦记着的那个名字。万宇晴从没想过自己这么容易被激怒,尽管连她的粉丝都觉得她脾气暴,她心里却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可是身旁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笑嘻嘻的声音令人作呕,“……不是我夸张,万姐,那个林乐芒是真的差你太远了,同一个镜头里可以说是吊打。谁知道她是不是攀上了什么总,虽说小红靠捧,但这捧得太过了吧,难不成是她在床上……” 扬起手掌再挥下去的速度很快,那“啪”地一声即使在嘈杂的会场里也异常清脆,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齐刷刷地转头,然后像是凝固的蜡像雕塑,定定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痛感立刻从万宇晴的掌心传来,但她心头爆燃的怒火让她无从感知,她噙着轻蔑的笑意,看着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的男人说:“我一直想问,孙总是因为嗑你的cp,还是因为你爸才捧你的,总不能是因为你的演技吧。还是说,你有点什么别的特长,比如在床上……” 她的音量虽然不大,会场里的每个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场上有世故的商人、能说会道的演员、八面玲珑的艺人经纪,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变故。 只有万宇晴知道。 她转身将手里的空酒杯搁到一旁的桌上,在所有人的目送下昂首走出宴会厅,一如既往,高傲得像只丹顶鹤。 生日快乐 注:这几章是密集型的万宇晴,因为等到拍综艺的时候,万姐就要忙别的事去了。 ———————— “咚咚咚。” 清晨的敲门声绝对是激发每个人起床气的最佳手段,就算是向来起床不费力的万宇晴在被敲门声吵醒后,也是一脚踹开了被子,一副要提刀砍了来人的模样冲到门前。可恨昨晚雁姐和她在电话里讲了好一会儿耳光事件的后续处理,她爸妈又打来视频聊天说了半天。虽然不是劈头盖脸的指责,但爸妈谈着谈着开始忆往昔,直接把时长拖到接近两个小时才终于打住话头,那会儿她的眼皮都撑不住地直打架了。唯一安慰的是,两口子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在秒针转过12点的时候,朝着摄像镜头里笑意盈盈地对她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不用说,要是今天打开手机刷微博,一定全是圈内各种熟的、不熟的、半生不熟的人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幸好她的微博账号是交由公司的专人打理,该如何应付应对,不需要她去一一考量。 万宇晴站在门口,猜想着多半是经纪人,朝猫眼看去却见到林乐芒站在那里,手里拎的袋子不知道装着什么。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没睡醒,摇了下头,又看了一遍猫眼,尽管那人戴着口罩,但确实是林乐芒没错。她捋了捋睡得有些凌乱的发,这才按下把手。 “生日快乐。” 林乐芒钻进门再关上的动作和以前一样熟练,然后对着万宇晴说出了那四个在今天出现频率过高的字。她没来得及回应,对方就从袋子里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两根草莓味的雪糕,还笑着把冰凉的包装凑到她的手臂上。 神经被低温惊醒,万宇晴接过她递给自己的莫名其妙的雪糕,下一秒用手撩开了她的长发。她没有再用绷带了,但脖子上缠着黑色的缎带choker,看不见被遮挡的地方是不是还有瘀血没消,于是万宇晴的手绕到她后颈处解开了choker的锁扣,将它揭下。 由着万宇晴动作,林乐芒正顾着撕开雪糕的包装,冒着冷气的粉红色表面结着一层寒霜,她舔了舔旁侧的结霜,再张口咬掉顶端的一角,感受草莓香气在口中化开。 “这草莓味不错,快尝尝。” 说着,林乐芒含住自己的雪糕,忍着从齿间传来的冰冷,帮万宇晴剥开另一块,将木棍塞进了她手里。万宇晴一手拎着她的缎带choker,一手拿着草莓雪糕,就算是刚确认过对方脖颈的伤已经快全好了,她还是有点觉得自己没睡醒。 她怎么这么早?她怎么会过来? 为什么是草莓味的雪糕? “为什么是草莓味的雪糕?” 在尝了一口雪糕、发现它并不能给出自己解答后,万宇晴问出了口。谁知林乐芒听到却没立刻回答,反而是咬掉了雪糕的第二个角,轻轻地笑起来。看着她一脸得逞的神情,万宇晴满带着疑惑尝了第二口。可惜仍然毫无头绪。 难不成是酒店的货柜上只剩下草莓雪糕。 第叁口的时候,万宇晴忍不了了,哪里有人大清早的被人敲门叫醒,然后什么都不说地站在客厅里吃雪糕的。 为什么是雪糕啊?! 她伸手掐住林乐芒的肩膀,太阳穴一阵狂跳,挑着眉咬着牙,说:“你笑什么笑,问你问题呢。” 然后面前的女人笑得更开心了,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居然反问道:“诶?我听说晴姐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就是草莓雪糕了。怎么不对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最喜欢草莓雪……” 话说到这里,记忆总算来和她问好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职业生涯的早期,那会儿她凭着《万古》拿奖拿到手软,颁奖典礼后又是无尽的访谈邀约。其中有一个小有名气的座谈节目,举着深入了解嘉宾的名号,会从幼儿园同桌是谁问到家里养了几头黄牛。而针对万宇晴这样的嘉宾,最大的话题当然是她的父母。问她妈妈在家会不会给她做饭,问她有个这么帅的爸爸会不会不好找男朋友,问她妈妈长得那么漂亮会不会很有压力,问她选择当演员父母会不会反对。问来问去,总之就是没有真正地想要了解她。 其中有一个问题,是问爸爸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中印象最深刻的、最喜欢是什么。她当然是喜欢十八岁生日时收到的跑车,但那会儿的万宇晴还觉得作为艺人不能想什么说什么。于是她编了一个感人的故事,关键词差不多是,父母和出差、生日和离家出走、眼泪和草莓雪糕。 然后万宇晴就把这个故事给忘了。她当了这么久的明星,说过的谎话、编过的故事只多不少,这圈子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她当然不会记得这个有关草莓味雪糕的回答。 “那是瞎说的。” “我知道呀。但是房间里有些热,正适合吃雪糕,不是吗?” 看着万宇晴由疑惑到恍然再到无言的表情转换,林乐芒知道她对方回忆起了关于雪糕的事。她冲她眨眨眼,笑着坐到沙发上,继续品尝这难得不甜腻的草莓味。一会儿,万宇晴把她手里那块雪糕放到桌上的茶杯里之后,贴着她也坐了下来。她抬手把自己额前颊边散落的碎发通通撩到脑后,放低了声音问:“你看过我的访谈?” 听到她的问话,林乐芒转过头看向她,只见面前人凑近的双眼里闪动着些许惊喜,脸上的笑意终于不再是冰冷的火焰。她舔舔唇角沾上的一点雪糕,又一次反问她:“我说看过,你会心情好吗?” 万宇晴心里忍不住颤动了一下,而后凑到她唇上留了一个吻,感知到残余的冰冷下是温热的体温:“会的。” “好啊。我看过。” 她停顿住,回了万宇晴一个吻,含过雪糕的舌尖轻轻扫过上唇,触感稍显怀念,“所以生日要开心。” 万宇晴有些贪心,她呼出一口气,凑得更近,问道:“为什么会看?” 是啊,为什么会看?没什么意义的访谈,没什么特别的节目,而面前明明又是个什么都不关心的人。 “因为晴姐是我见过最漂亮、最美的人。” 她说着,进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在要接触上的那刻戛然而止,一瞬不瞬地盯着万宇晴深棕色的虹膜。万宇晴也不着急,维持着那点若有似无的距离,像是刻意将眨眼的动作都放得很慢,她没有接受对方的回答,顶灯的光透过睫羽一直在她的眸子里来回晃动:“你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这会儿林乐芒是有点语塞的,难道要她实话实说是自己的助理娜娜重温“经典”的时候她闲得没事看了两眼吗?虽然她时常拒绝阅读空气,但这个时刻仍是不太想打破目前的氛围,毕竟再过一个小时万宇晴就要从剧组离开了,她俩的剧组情缘又要告一段落,下一次的片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最后能够任意亲吻的时间里,放肆地将对方能够发声的器官侵占,让声带被忙着吞咽的咽喉接管,被挟持只允许发出不为人知的隐秘颤音,相比之下,任何音色和言语都拙劣无比,多余的音节会扼杀情绪,就像绞死一株春天里刚刚发芽的绕颈无花果。 破坏一场亲吻,比谋杀更恶劣。 似是受不了对方眼神里源源不断的谴责,万宇晴用鼻子哼出一声信号,而后如同合上两片本就在同一块模具里浇筑的碎片,合上了彼此唇间的缝隙。唇瓣从高纬度迅速迫降到雨林湿热的潮气里,每一步陷在覆盖着腐殖质的土壤里,和她的手陷在对方浓密的发丝间一样。等到两人喘息的音调逐渐升高、交织成她唯一能哼唱的曲调时,万宇晴扶着林乐芒的下巴,微微抵开些许,退开的距离尚且淹没在呼吸的范围之内,她将头偏向另一个角度后,再度闭合了磁极。 她不知道是自己口腔里的温度被黏膜下躁动的毛细血管加热得过高,还是林乐芒吃掉了半根雪糕的嘴随她的心一样微凉,当对方用舌尖一颗一颗划过她的上牙时,某一颗臼齿里敏感的牙神经竟然疯狂报警。和每个人在牙医诊所经历过的一样,突如其来的痛感仿佛长长的利刺穿透神经的脉络,捅进了脑髓。可同样兴奋的唾液腺充当着尽职尽责的麻醉医师,痛感、津液和呼吸,混合着变成迷幻药剂抵达了中枢神经。万宇晴的额前渗出些薄汗,或许是因为痛,也或许是因为燥热,反正呼吸里携带的水汽早就将嘴唇的四周、双颊和鼻翼沾染得乱七八糟,汗水在这里没那么重要。 万宇晴的手仍然扶在林乐芒的下巴上,拇指会擦掉偶尔从林乐芒唇角偷跑的唾液,大多时候配合着垫在下面的食指指节揉搓着皮肉下那块角度精致的骨头。指腹一左一右地配合着呼吸的节奏按在皮肤上,或轻或重,间或又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探寻当中那道不易察觉的凹陷。颌下的肌肤触感柔软,一掐就会陷进去,她舌根的动作和吞咽会带来一次鼓动,连续的起伏就和脉搏一样。指节上的跳动,让万宇晴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掐住她脖颈的触感,颈部也是细腻的,可是柔软下多了些韧劲,缓缓压下时,总感到有回力在和下压的力道作对,那样的抵触让那会儿的她更加失控。 她赶忙止住游荡的心思,不再去回忆,手从对方的下巴移开,沿着下颌线滑动,逮住没有戴饰品的耳垂充当替代。就在两人看上去要吻到地老天荒的时候,万宇晴突然感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到了自己的衣服上,她睁开眼睛,余光一扫,看到林乐芒右手举着剩下一半的雪糕,雪糕被晾在一旁太久,已经融化得开始顺着边角滴落,落在了她睡裙的肩膀和腰侧。粉色的牛乳立时渗透了衣料,沾上了皮肤。 万宇晴急忙把人推开,虽说吻被突然切断多少有些怅然若失,但她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裙子,并且介意带糖分的东西黏在身上的感受。 林乐芒这才注意到雪糕的融化,明明有部分已经顺着木棍淌到了她的指间,但在方才亲密激发的湿热裹覆下,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将手里余下的一半雪糕塞进已经盛放着一根的杯子里,正要扯过桌上的纸巾盒,万宇晴却站起身拖着她去了盥洗室。 “用水洗。” 一边说着,她一边脱下了睡裙,用沾湿的毛巾仔细擦拭着雪糕蹭到的地方。林乐芒从善如流地打开水龙头冲洗手指,可洗干净后,她的指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草莓香。她转头看向另一个人,发现对方已经套上一件打底的吊带,正准备给皮肤来一套完整的护肤流程。她擦了擦手,对她说:“我本来还想着多赖一会儿。那就先祝晴姐下一个工作顺利吧。” 结果万宇晴在镜子的反射里看了她一眼,然后幽幽地回了句:“这就想跑了?可惜,这一次,你跑不了几天。” 万宇晴说完话后就没再看她,拿起精华水的手抖都没抖,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这确实勾得林乐芒有些好奇,况且如此笃定的模样,让她也有点担心这人会不会搞出什么奇怪的事。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你不是有个代言这几天要宣吗?我没刻意打听,但品牌方那边提前告知我了。” 这倒也正常,毕竟整个品牌的大中华区总代言人是万宇晴,提前告知她算是FYI了。林乐芒点了点头表示回应,万宇晴接着说:“品牌方还顺带和我说,因为你这次官宣的时间点正巧赶上伦敦时装周,因此今年看秀的名额会刚好多个你。” 听完,林乐芒歪了歪头,大概在思考,看着她这个样子,万宇晴拿着化妆棉往自己脸上拍着精华水的手情不自禁地多施了一份力,伴着响声,她恶狠狠地说:“这种邀请你公司是不会拒掉的。你就别想着推掉了。” “我哪有说要推掉,只是在想想看是不是能玩上几天。” 林乐芒失笑,用手拉了拉她的手肘,“你轻点。别拍红了,等会儿出去别人要说我打你了。” 哼出一声认同,万宇晴扔掉手里的棉片,忽然对着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沉默了两秒,她不太确定林乐芒是不是知道昨晚的事,她又担心被打的男人会对她说些什么。她实在不想让对方知晓那其中的缘故,即使圈子内的所有人都是在污言秽语中过活,但能少听一些总是好的。 她不想提。 从万宇晴微垂着的头和脸上鲜明的神色变化里,林乐芒轻易地读出了她的决定,于是她伸手帮还在等着精华水吸收的人理了理鬓角处有些滑动的发箍,再低头在她光裸的肩上留下这个早晨最后的吻。 “Keep calm and meet you in London.” 那一瞬间,初春的拂晓仿若从眼前展开,似乎已经有人在海岛阴郁的晴天里开始了期待。 【爆】【有点人脉】“连我爸都没打过我!” 1楼 好精彩好精彩好精彩好精彩,真的好精彩 我这样的一个娱乐圈边缘小虾米,有生之年居然能目睹这样的大场面,见证历史了(兴奋 先说好,我不能自证身份主要是怕失业.经济寒冬嘛,但是有八卦怎么可以不和友友们分享呢,我真的快憋死了,上图 【图】【图】 某剧杀青宴上,本来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毕竟终于不用加班了大家都可以休息一下,气氛还挺好的 然后突然就,后台很硬的男主演Y被打了个大逼兜 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后台很硬的女主演W 声音还挺清脆的…… 我隔得比较远,虽然看不懂但大受震撼,基本全场都安静了,当时不说导演,就连W的八个保镖都愣了…… 不知道具体为什么打,没人敢问,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导演都想站起来打哈哈圆过去了,谁能想到之后W更是语出惊人,Y就捂着脸愤然离席了。。。 真的好爱看这种乱扇耳光的戏,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没看够,比那部剧本身精彩多了。。。 2楼 沙发!求解码 3楼 这标题,好娇妻文学啊,下一秒就是壁咚“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4楼 艹,好刺激,是我想的那俩人吗,我配看吗 5楼 有没有视频啊,这图也太模糊了吧,楼主用座机拍的吗 6楼 【图】旁边女主演的衣服和阴姐杀青宴席的衣服对上了。。。 7楼 楼上解码速度好快,阴姐深柜吧 8楼 额如果是阴姐那部剧的话,岂不是挨打的就是太子爷??哇哦,震撼我妈 9楼 爽啊,太子爷又咋样,wuli万万可是皇太后,奶奶教训孙子,或许没有理由 10楼 诶不是,这组是不是都是wyq的黑啊,怎么个个叫人家黑称 11楼 本组不都是刻薄嘴贱的赛博流亡分子吗?楼上你装啥 12楼 你们别这样,我害怕(本组应该没有粉丝吧 13楼 害怕+1,要真是解码出来的这两位,那粉丝打起来恐怕是要把本组掀了,我不想再流亡了QAQ 14楼 有视频吗有视频吗有视频吗,万能的网友,有视频吗 15楼 混乱邪恶,不怕 16楼 这真的吗?我刚去左邻右舍逛了一大圈,怎么只有本组有这个消息,按理说隔壁组应该都千楼+++++了吧 17楼 万万这一耳光能把太子爷扇哑巴吗?我听见他讲话就难受 18楼 阴姐的技能终于从翻白眼进化到耳光了吗,武力值max可以当打女 19楼 虽然模糊,但以俺在内娱浸淫多年的毒辣眼光来说,确实是wyq和Y 20楼 对哦,而且两个人确实在拍戏,衣服也对上了 21楼 ????不是吧,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搁这儿小学语文考试呢? 22楼 一个人捂脸的原因有很多,怎么就不能吃饭崩着牙了呢 23楼 …… 24楼 21楼的味道有点冲鼻 25楼 22楼的味道也很冲鼻 26楼 救命啊,本组真的有粉丝 27楼 警告警告,有内鬼!警告警告,请速速逃命 28楼 我先撤了,待会儿来看打成啥样 29楼 我不撤,战地记者,舍我其谁 30楼 就我一个人在思考为什么会扇耳光吗,除了导演难道没有别的大佬在场吗,阴姐后台再硬也不至于当众发疯吧 31楼 我也在猜,因为Y的爸比不是和wyq的爸妈是好朋友吗 32楼 对哦,上个月龙哥还在ins上发了旅游照,和Y导两口子一起 33楼 尴了个大尬,一般这种设定,不是应该快进到订娃娃亲吗 34楼 娃娃亲可还行 35楼 娃娃亲,那我是真的会为万万心痛 36楼 太子爷不配 37楼 太子爷不配+1 38楼 “人家两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轮得到你们这些妖怪说配不配” 39楼 笑死我,那按照本楼的走向,我猜这耳光是因为: 太子爷:万万,你很好,可我不能娶你,因为我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阴姐说:什么!你这个负心的男人!我要让你知道对不起我的后果 40楼 不对吧,太子爷应该说,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41楼 反对,我就算再不喜欢阴阴,也拒绝将她许配给耽改男当同妻 42楼 楼上的我认得你,你这个扭曲侠晴粉,你那个捡手机文学还更不更了 43楼 额,我在认真考虑16楼的问题,为什么只有本组有消息?刚看到隔壁从我们这儿在搬图了 44楼 【楼主】回复43楼 那当然是为了建设本组,我只在本组发了爆料 他们这次杀青宴是分级别的,主宴会厅里都是大佬,小虾米全在隔壁,我也是碰巧看到这出大戏,没多少消息源吧 45楼 嚯,我开始为楼主的人身安全担忧了 46楼 担忧+1 47楼 楼主还是没解答啊,这难道不是“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吗 48楼 笑死,刚才管理给我说突然好多进组申请,吓死了,赶紧锁组 49楼 好家伙,我们流亡大本营要被曝光了 50楼 【楼主】回复47楼 我要怎么解答你?真几把无语。我确实没有视频,能拍到图都算我机智勇敢,你们爱信不信吧。这照片氛围还能说是捂脸因为吃饭把牙崩了的,我就算给你看视频,你们也会说是手和脸不小心撞到一起了吧。 51楼 不,他们会说,wyq在帮Y打蚊子 52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打蚊子可以 53楼 额这事应该不小吧。如果楼主说的都是真的话,既然宴会厅都是大佬,wyq还那么大庭广众地扇Y耳光。就算是wyq这种天天拿鼻孔当眼睛的人,怎么会不估计点,她入行那么久了,又不是新人。再者说,你们刚也说了,她和Y两家的父母是多年好友。到底是什么事情会惹得她不管不顾地当众甩耳光。我觉得不是小事(我真的好想知道! 54楼 楼上有理有据,是本帖里最具智慧的思考者了 55楼 完蛋,我也抓耳挠腮了 56楼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觉得我死了也不可能知道 57楼 【楼主】 哦对了,W打完说的那句话我因为离太远听的不算清楚,但就听到的个别词句真的有震撼到,大概意思就是xxx那么捧你,是你爸还是cp啥啥,还是在床上什么特长什么的,总不可能是因为你的演技吧。这样的。 58楼 ? 59楼 !!! 60楼 ?!?!?!?!?!?!? 61楼 ????????????????????????? 62楼 你们是在交流什么暗语吗 63楼 完蛋了,我觉得楼主是编的了 64楼 救命,我竟然觉得万万很帅 65楼 xxx是谁?xxx是谁?xxx是谁?!谁能告诉我! 66楼 所以太子爷是不是骚扰了wyq啊 67楼 这句话要是真的,那还真的说得通 68楼 ……额这样一想,wyq这样地位的都能被熟人骚扰,女性真的有够惨的 69楼 突然变得很写实 70楼 这样想剧情就很流畅了。Y仗着熟悉,爸妈又是好友,在宴会上言语骚扰or行为骚扰wyq,wyq甩他耳光。太合理了。 71楼 哇,太子爷不愧是个渣男 72楼 所以Y到底是不是gay啊,到底是个性骚扰男还是个母0啊 73楼 对哦,Y是gay这事不是已经板上钉钉了吗(除了Y丝还在喊割割是直男 74楼 是bi? 75楼 不是吧,纯纯的男同啊 76楼 (陷入僵局 77楼 gay就不能是性骚扰男了吗?说起恶心话来一样的。男的就是男的啊喂。 78楼 但Y真的会想不开去骚扰wyq吗 79楼 楼上的思维典中典。 第一种: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性骚扰? 第二种:她长成这样,还会被性骚扰? 80楼 emmmmmmm我觉得这楼走向有点…… 81楼 是啊,你们也太肯定就是wyq被性骚扰了,也有可能就是wyq突发恶疾 82楼 人可以刻薄但不能口出恶言到这种地步吧 83楼 好想知道阴姐后续会怎么样,会被封杀吗,当众打人还是蛮严重的吧 84楼 封杀不至于吧,除非Y要死磕到底 85楼 Y死磕到底的人也太多了吧,没见一个被封杀的啊 86楼 被骚扰还要被封杀,真有你们的 87楼 是不是被骚扰还没定论呢,也不至于就开始谴责了吧 88楼 我都可以想象w说那句话的样子,天哪想想我都石更了 89楼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捂脸的男人,明明已经认识那多年了,有那么多共同的回忆,那么熟悉,却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陌生,他居然还能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真是恶心,她面无表情地想。她忽略掉自己内心被他刺伤的痛楚,张口依旧是众人熟悉的她:“他那么捧你,到底是因为你爸还是嗑你的cp,或者是因为你在床上有些特长,总不能是因为你的演技吧。” 90楼 啊,姐姐骂我 91楼 89楼文豪姐妹写文吗,想看 92楼 w好适合这种…… 此帖非公开 通心粉不吃可以给别人 其实,万宇晴再一次见到林乐芒的时候并不是在隔着八个时区的伦敦,而是在北视制作的大楼里。 她一大早的带着关嘉桐去北视见电影项目的编剧团队,然后和王宥倩隔着会议室的长桌听完了整场剧本的接洽和讨论。万宇晴一如既往地戴着她那副离了片场就不离身的墨镜,全程撇着嘴角,晨起描上的精致唇线一丝不苟地向众人宣告着她的情绪。而王宥倩坐在对面,她眼镜的镜片在会议室的顶灯下一闪一闪地掩盖眼底的任何波动,但嘴角却是上扬的,似是对正在发生的一切都饶有兴趣。 显然,她们其中有人让这场碰头会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或许正是两人的保持缄默。本来会上的人都以为她俩是对这个剧本有什么看法,才会旁听全程。可是,两方毫无表示,若不是兀自散发的无形气压,甚至会被怀疑是仿生的人偶坐在那里。 一开始,关嘉桐聊着自己的看法还时不时瞟一眼万宇晴,毕竟之前在剧团的合作过程中,万宇晴在每个环节都相当活跃,常常补充个人见解或者提炼完整观点。在来之前和她沟通时,关嘉桐认定这个电影项目是这些年以来万宇晴难得想呈现的真正作品,如同她对剧场的投入度,但掂量对方现在的态度,她有些把不准了。 这两人的视线始终落在另一头的人身上,莫非万老师和王总,她俩真的? 这个想法差不多萦绕在每个坐在会议桌边的人的脑海里。 会议持续了四十来分钟,在各方感到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以后,王宥倩意外地什么也没补充,只是笑着起身说了句,“万老师慢走,不送了”,便第一个离开房间。 第二个是万宇晴,她对王宥倩的毫无礼节当然耿耿于怀,没想到对方在“玩”了一场瞪眼游戏后,就这么撇下自己这个合作方走掉。但她不打算放在心上,至少是装作不放在心上,她对关嘉桐嘱咐了几句,音量保持在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清楚的大小。她需要北视找来的编剧团队知道,整个剧本的走向必须由她指派的人说了算。达到目的以后,她同样在鸦雀无声中关上门离开。 但她关门的声音可能有点大,所以当天在北视内部群里流传的描述是“摔门而去”,于是流言中两人的恋爱关系似乎达到了“争吵”这个必要环节。 那天离开的时候,北视接待访客的助理带万宇晴一行人绕到了南区的电梯,说是这边离他们泊车的位置更近。穿过那层楼的整片办公区,万宇晴能感受到远远近近投射而来的目光,格子间里的躁动掩映着停不住的絮絮低语,因此她在途径那间有人埋头工作的会议室时,才忍不住看了一眼。 正是那一眼让她刚好透过合上叁分之二的窗帘看见靠坐在座椅上翻阅资料的林乐芒。和前两天代言发布会上不一样,她换下了优雅大方的裙装,穿着一身牛仔衣,还梳了高马尾。会议室的屏幕上投影着某个节目的影像,而两名工作人员正围在那人身边指着资料上的内容和她谈论着什么。 事实上,在办公场所枯燥又呆板的冷色灯光下,真正扎眼的是林乐芒身旁的亮蓝色,但连自己顿住了脚步都未能完全意识到的万宇晴,自然丝毫没将目光分给那抹蓝色,一直到那抹蓝色开始向她靠近。等万宇晴的注意力总算转到走至窗边的人时,对方已经在拉着那还剩叁分之一的窗帘,迎面而来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对方的动作很快,像是鼓着一秒也不想多让给她的劲头,万宇晴满脑子莫名其妙,她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只能从面相上看出多半是个比林乐芒还年轻的小女孩。她的脚步仍旧没动,墨镜下的双眼盯着现在已经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皱起了眉头。大概是感受到她逐渐不满的情绪,始终站在旁边半个字都不多说的北视助理突然带着抱歉开口解释说:“不好意思,万老师。那是我们公司的艺人陈糖,年纪还小,冒犯您的地方,希望您见谅。” 陈糖?不就是那个要和她演电影的、选秀出身的小爱豆? 这话听完,万宇晴原本些许的不满腾地燃烧起来。 什么年纪小、不周到,看她那样子分明不带善意,这样还想要和她演电影? 正当万宇晴要发作,她突然回忆起,就在那个蓝发女孩起身往窗边走之前,她分明是坐在林乐芒的身边,不仅挽着她的手,还把脸颊放在了她的肩上。那副模样除了用亲昵形容,万宇晴找不到另外的词汇。 怒火瞬时消解成疑惑和揣测,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眼前毕恭毕敬的助理身上,两秒钟后,她转身领着保镖们离开,这一次没再多看一眼旁侧。 万宇晴确实是恼怒的,只是她说不上是因为又被该死的王宥倩摆了一道,还是因为最后自己分明意识到圈套,却仍旧被惹得心绪波动、烦闷无比。 飞往伦敦的日子是个晴朗的好天,但显然坐在头等舱里的万宇晴对于乘坐客机的决定已经感到后悔,这一点从她不停开阖遮阳板的动作中能够看出。都怪林乐芒话都不说就拒绝了她一同搭乘私人飞机的邀请,害得她现在得呆在这么个狭小的位置里。 在这一点上,万宇晴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林乐芒确实婉拒了邀请,可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选择的反面就是要对方来乘坐客机。刚才在头等舱候机室里看到万宇晴的时候,林乐芒着实被吓了一跳,好比在水底看到了鸟类一样。况且头等舱的空间足够大了,她真不明白坐在旁边的这位大小姐唉声叹气地在做什么。 一上飞机,林乐芒和往常一样迅速地插上耳机,戳开机载多媒体,随便点了一部轻松的动画电影准备消遣掉自己入睡前的时光。毕竟身旁这位大小姐的问题,她自认为解决不了。可是飞机上升途中叁不五时响起的机上广播屡次叁番地掐断她的电影,万宇晴气哼哼的声音就阻挡不住地飘进她的耳朵。 第四回了。 机舱的灯关掉了大半,整个空间沉浸在轰鸣声下的安静里,机长播报的气流刚刚过去,林乐芒耳机里的电影正要恢复播放。这时她又听到万宇晴的座椅嘭地一声收回的声响,而距离她把椅背放倒只隔了五分钟不到。 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林乐芒发誓主要是为了避免万宇晴被整个头等舱里睡眼惺忪的乘客围殴,她取下耳机,跨过过道,趁着昏暗的灯光闪进了万宇晴的隔间里。她原本站在那里低头想问什么,却被对方一伸手就拉到了空出的座椅上。 所以说,头等舱的空间明明很大。 林乐芒还在心里吐槽,万宇晴已经把安全带给她扣上,而后没管她想说什么,先在她的唇角烙下了一个吻。 “我难道中计了?” 用还抓着耳机线的手摸了摸嘴角,林乐芒压低声音问道。 “你来陪我看电影的吗?” 万宇晴没有回答她,只是拉过她的手,从手心里摸索走了那副她戴了一会儿的耳机。 “你想看什么?” “你刚才在看什么?” “接着看吗,可是你没有看前面。” 随意划拉着电影清单,万宇晴耸了耸肩说:“这里的我大部分都看过,不过是重温而已。” 林乐芒思考了一下,还是不确定问道:“我在看愤怒的小鸟诶,你确定吗?” 听到她的话,万宇晴忍不住地笑了,借着屏幕的亮光冲她挑眉:“怎么,你觉得我不会看红色大胖鸟和绿皮猪打架的故事?” “嗯……” 沉吟了两秒,林乐芒感觉还是需要承认,哪怕万宇晴这几年演了几百集的烂片,在她眼里,对方多少还是有点“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的骄矜。 “那个游戏很火的那会儿,我一直都是朋友间的纪录保持者。信不信?” 万宇晴习惯性地逮住她的脸颊晃了晃,试图把林乐芒眼里的狐疑都晃掉。她把接头插入耳机孔,再撩开对方耳畔的发,将一半的听筒塞入她的耳朵。在按下播放键之前,万宇晴突然侧过头凑近了些许,对林乐芒说,“我们要不要试着,多了解对方一点?” 电影里五颜六色的鸟从屏幕上蹦蹦跳跳地过去,屏幕上的光影同样色彩斑斓地在身旁人的脸颊上错落,林乐芒时常仔细端详这张脸,在接吻时、在做爱时、在片场炽热的大灯下,她品味着那张面庞的每一处工笔,就连眉峰的弧度、唇上的细纹,都似是经由大师匠心独运的打磨。但只是如此,她欣赏人就像只从表面去欣赏一副画,她不想揣摩笔画转折的意图,不打算探寻色彩使用的内涵,她享受视觉上的美,仅此而已。哪怕是盯着对方的眼睛打量很久,林乐芒也只是在叹许虹膜上的某处斑痕美不胜收。 牵扯进别人的人生很麻烦,尤其是和情绪连接时。就像此刻,尽管林乐芒想要承认在昏暗机舱的银幕光影里凝视着万宇晴的侧脸,看见光点从她的睫毛弹跳进眼底带来的半分恍惚,使她有些动摇。但转念之间,上回那个掐着她脖颈、盛满怒火的阴鸷目光便会毫无预兆地闯进她的脑海。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看法有那么容易吗?难道仅仅靠着多了解对方一点? 万宇晴在看电影,但她也知道坐在身旁的人在盯着她看,在林乐芒视线触及不到的另一侧,她悄悄翘起了唇角。想起在片场的最后一天她细细数过自己已经五年多没有过稳定的恋爱关系,万宇晴对伦敦给予了很大的期望,那是她年少求学的城市,也是她和初恋相遇相知的城市。尽管最后没能留下圆满的结果,但经历是美好的。她自认熟悉街道上每一份浪漫的氛围,也有把握掌控对话的走向,就像影视里用声效和灯光来堆迭情绪,她知道如何渲染剧情。 爱情是数次偶然与必然的发生,如果她们已经走过了必然,只等待一些巧合,那或许换座城市、换条街道正是适合的布景。万宇晴读过上千部剧本、看过上千部电影,生活中的情爱或许比故事里乏味,但相似的转折和铺成总逃脱不了被编剧们一遍遍写进台词的命运。在恋爱关系里,万宇晴从不是一个会放低自己的角色,但看到良机不把握也绝非她的作风。 电影在两人各异的心思里抵达了尾声,机舱的灯恰如其分地亮了起来,空乘在过道里走过一趟,贴心地询问还需不需要添加饮料或者酒水。林乐芒本想回自己的隔间,却被万宇晴借口要对一遍通告流程给留下,顺便第一顿飞机餐被送到了同一张餐桌上。 其实通告没什么复杂的地方,就是第一天整天的看秀掺杂几个采访,第二天上午去Vamp;A参观几家品牌的时尚历史特展,顺便由跟拍的摄影师拍摄一些用于宣传的广告组图,再之后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自行安排。 唯一复杂点的可能是这趟通告双人重迭的部分很多,尤其是第二天的博物馆拍摄,可以想见物料公开后多半又是一阵地覆天翻的吵架。 “你也不必这么唱衰吧,据我所知我俩的cp粉还挺多的。” 万宇晴百无聊赖地戳着盘里的通心粉,一点送进嘴里的意思都没有,只顾着指责林乐芒看低她俩的cp魅力,“要不是因为人多,你以为品牌方会惦记着拍双人图?这年头同性cp红利谁都在吃。” “你知道你每次这么头头是道的时候,真的很像那种老头子。” 从万宇晴的叉子下拯救了一块通心粉,林乐芒边吃边吐槽着,惹得对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嫌弃餐食的人换了块食物继续戳,接着说道:“我点开看过,她们对你的认知真的差得有够十万八千里的。说你是温柔甜美年下,入行就很仰慕我。” “这不挺好吗?” 林乐芒对自己盘里的烤羊排十分满意,吃得有滋有味。 “你?仰慕我?你明明说公司送你去剧组前,从没想过当演员。” 听到她又强调了一遍,林乐芒才知道对方纠结在这点上,好歹她还以为是纠结在“温柔甜美”上。她拿过餐巾擦了擦嘴角,回答的语气中带着点好笑:“这有什么问题呢?我确实不是好演员,但我看过电影,看过你演戏,也知道好与坏的区别。只要喜欢就可以仰慕,和想不想做演员没有关系。就像我仰慕隆达罗西,难道我就非得是摔跤手吗?” “狡辩。” 万宇晴又瞪了她一眼,但这次多了些轻佻的笑意藏匿进眼神。 “这就是你说的试着多了解对方一点吗?挺好的,你看,这下你就知道了,我仰慕的人有你,和隆达罗西。” 说着,林乐芒端起酒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小小声讲了句“cheers”后就将杯里余下的一点霞多丽一饮而尽。万宇晴来不及对她不知是不是随口瞎扯的话翻一个礼貌的白眼,只是看着她杯里的酒液晃荡着,终于放下了手里还在戳着通心粉的叉子。她支起手肘托着下巴,对正舀了第一口甜品的人说:“你别忘了,第二天拍完照的下午两点,到酒店后门斜对面的书店里等我。我给你当免费导游。” 万宇晴终于在心里为高潮戏搭好了布景,等到一路经历过精心设计的对白和情节发展,她无比相信在场景里的主人公会顺理成章地说出预定的台词。 戏剧是她的天赋,万宇晴从来都很自信。 ThePlaythatGoesWrong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 初春的一切都不好预料。 第一日阳光尚好,看上去像是会一路繁盛到夏季。即使通告几乎在秀场内,碧蓝天幕为转场新闻图、饭拍图的拍摄也提供了不错的景致,只可惜晚宴结束后天色已晚,没有留给人多少机会欣赏晴朗日光下的城市天际线。 而第二日,从清晨就开始阴沉,层云的颜色丝毫没有掩饰,预示着早晚会有雨水降下,只是不知要酝酿多久。 天公不作美,可工作安排照旧。一行人用完早餐后开始妆发,接送的车十点从酒店出发,在冷色调里安稳地穿过街景。抵达Vamp;A时,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味道,雨尚未来临,但计划之中的意外已然开始发生。 摄影团队、品牌方代表难得准时汇合,入馆时拍摄许可却出了问题。林乐芒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好像和区域有关,究竟是全部区域获得许可,还是仅限品牌方展出的区域,多半是前期沟通上出了岔子。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在讨论了半天后,过来告知她俩可能要等上大半个小时,几组人马只好在门廊的咖啡厅里坐着闲聊。 等到咖啡豆研磨的香气开始消散时,万宇晴才发现不知何时咖啡厅里没有了林乐芒的身影。环视一圈后,她的心里冒出个念头,虽然有方便的通讯工具,但她此时突发奇想,想要验证一下单方面的默契,于是起身往博物馆的花园走去。 偏暗的天光下,庭院中心的浅水池映不出周遭的清晰倒影,这个时节阴冷的气温也让池中少了小孩嬉闹的身影,而林乐芒正坐在池边,专心地低头欣赏着水里Vamp;A模糊的红色砖墙。潮湿的气息仍在蔓延,万宇晴在她对岸叁十度的斜角处坐下,恰好出现在视野的构图里,她身上的灰色毛呢大衣和红色砖墙后的灰色天空调性一致,即使并不位于黄金分割线,却也立刻变成了画面的重心。林乐芒有些可惜摄影师没能跟她们一起出来透气,否则池边的万宇晴,一定会有很好的出片。 插曲虽然未让行程被毙,但被拖延的时间依旧带来了后果。在约好的书店碰面时已经四点过,而就在两点半左右的时候,城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天空中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像是一副灰度图像。林乐芒在书店的门廊下等着,窄小的檐边遮不住细密的雨水,她撑着从酒店借出的黑色长柄伞,厚实的伞面被雨滴击出沉闷的声响。她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走来,同样的大伞挡住了来人的样貌,但那件没有锁边的直筒牛仔裤和短靴仍然暴露了秘密。 万宇晴在她面前停住,难得私下出街没有戴上墨镜,可她好看的眉眼隔着雨幕和伞沿的距离轻轻地皱了起来。终究,她只是盯着林乐芒手里的伞柄看,眼里的不快飞速闪过,又很快被摁下,还是没有开口。 第一,是错误的天气。 多余的雨伞,是其二。 沿着河岸街往下走,雨不仅没能削减路上的行人数量,反而人人手中撑着的伞使得道路变得拥挤了许多。万宇晴和林乐芒并排走着,本来应该肩并肩,现下却被宽大的伞面隔开,这微妙的区隔和不停歇的雨声让万宇晴意料之外地沉默着。走过好几条街巷,她领着林乐芒在街口穿过红绿灯,眼前延伸而去的长街两侧,店铺的灯光在暗沉天色下氤氲缤纷却很遥远。 林乐芒将伞换到右手,伸展着有些酸麻的手指,而后越过两人伞缘间稀疏落下的雨水,碰了碰同行人的肩膀:“看得出你不是很想说话,但能告诉我,我们是要去哪里吗?” 看着她指节上溅落的两滴水珠,万宇晴试着将喉间的静默咽下:“去吃晚饭。从这边再走过一个路口有一家海鲜餐厅。我订了五点半的位置。” 注意到万宇晴的视线,林乐芒把手收回风衣的口袋里,水珠被边沿刮蹭过便没了踪迹,然后她偏过头,嘴角勾起一抹礼貌的弧度:“你怎么没问过我是不是对海鲜过敏?” 万宇晴在一根灯柱旁驻足,她微微扬起伞面,神情疑惑,她在回忆着她们曾经聚餐的画面,可惜几乎每一次都是火锅,难以从中得知她想要的答案。就在接续快要断点的时候,林乐芒噗地笑起来,下一秒,她忽然收起了自己的伞,钻进万宇晴的伞下:“放心吧,我挺喜欢吃海鲜的。对壳类也不过敏。和你开玩笑呢。” 长柄伞在细密雨丝里隔开的空间,独处起来有些寂寥,但要是有第二个人走入,那方小天地会即刻变得温暖。听着她逗弄自己的话又看着她靠近,万宇晴僵了好久的嘴角终于松弛下来,她佯怒道:“你是不知道牧羊人的羊是怎么被狼吃没了的,是么?” “是你说的要试着多了解一点。你呢,除了不喜欢火锅以外,还不喜欢什么?” 将多余的伞收好,林乐芒想要接过她手里的伞柄,握把拐弯的地方被掌心的温度熨得温热,在大雨铺天盖地的寒意里,这点温暖的来处弥足珍贵。可万宇晴很执着地握紧手里的雨伞,转而让她把手搭在自己曲起的手肘处,她再次迈动步子,回答她先前的提问:“我不喜欢牛蛙,因为形状很怪。不喜欢鱼腥草,名字很怪。不喜欢内脏,想想就很怪。” “我们在饮食上真的很难沟通欸……” 听到撑伞的人一一点名自己喜爱的食物,林乐芒小声抗议着。 “……不喜欢苋菜,颜色和味道都很怪。” “这个我倒是认同。不过你真的太挑食。” 虽和预期不同,但对话总算在被搁置了几个街区后顺利推行。人行道上早已积起大大小小的水坑,满街的霓虹和剧院彩灯映得街面五彩斑斓,不时地,歌剧魅影那段经典的管风琴旋律会从某个不知名的街角传来。在越夜越热闹的沙夫茨伯里大道,音乐声和人声逐渐盖过了大雨。 在接到万宇晴的邀约时,林乐芒没有想到从下午到晚上,居然一路都在步行。她俩在雨中走去餐厅,在雨中走去剧院,最后又在依旧不停歇的雨中走到了这间pub。虽说酒店的雨伞算得上尽职尽责,但潮气还是不出意外地浸染了大衣,一走进酒吧厚实的木门,里间涌来的热气和热情让林乐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把尾随而来的寒气尽数抖落。 刚刚放下外套,万宇晴就去吧台叫了一打shots,她端着酒盘在面前落座的模样,很难说有多少好心。秉承那句“了解”,她俩交换了不少问答,但万宇晴不是非常满意。她自认自己足够坦诚,说了不少极少同外人讲的事。她甚至放弃了西区的经典制作,带着林乐芒去看了她私下最喜欢的一出喜剧表演。在她看来这些都足够私人,可林乐芒嘴里吐出的只是些零碎的爱好,什么吉他、数学公式和诗歌,她很难分辨对方是不是在敷衍自己。 想从人的口中撬出真话,没什么比酒精、灯光和藏匿在背景里的鼓点更称职。 林乐芒端起其中一只酒杯,凑近鼻尖闻了闻,在暗色调的灯光下看不出颜色的酒液散发着香料馥郁的香气,她笑着问:“我需要提高警惕吗?” 挑着眉毛,万宇晴也挑了一杯放在手边,回应道:“来。继续我们的互相了解。老游戏,要么回答,要么take a shot.” “看来你不是很满意呀,对我告诉你的事。” “满不满意,得看你敢不敢玩啊。” 万宇晴耸耸肩,在舞池斜斜打来的紫蓝色灯光下,她的侧脸优雅却莫名冷硬。换了个坐姿,林乐芒把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着脸颊,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点了点头:“你先吧。” “谈过恋爱吗,我是说,有‘爱’的那种。” 第一个问题,完全不算超过。比林乐芒以为的保守太多,搞得她忍不住想要调侃两句“智者不入爱河”,却在掂量了被灌酒的可能性后忍住了,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言语里百无聊赖,却很难指摘她不认真:“爱的定义千差万别,我有我的标准。但当然,如果你问的是大众主流的那种,那我没有。” 直接,却有一点隔靴搔痒,使得万宇晴不免俗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同样也被不免俗地指出,“那是第二个问题”。 轮到林乐芒,她其实没什么想问的,思来想去只好开口说了两个字。 “你呢?” 万宇晴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分明是怀疑她在应付,但还是做了自己的回答,简单地数了数恋爱的过往。随后又该她提问,她按部就班地问出准备好的第二个问题。 “那你有过,看到某个人,觉得和她在一起也不错,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听到这个问句,林乐芒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面孔,其实她有过很多个这样的冲动时刻,只是于她而言,起心动念与付诸实施之间隔着好几道藩篱,而她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她抬起头,本来想要开口,却在接触到对座望来的目光时转变了想法,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柑橘的清新和杜松子的辛辣侵占了她的口腔,也将她方才涌起的一点动摇吞噬干净。 万宇晴没有想到自己的提问这么早就触了礁,情绪滑坡在听到对方喝完酒又轻笑地问出第二句“你呢”时变成了断崖直坠。问题是什么,霎时变得不再重要,她只想灌下今夜的第一杯酒稳定心绪。 在两人先后饮下酒后,游戏似乎被拉回了平局,但显然,情绪已经占据理性的上风,万宇晴将自己预演过的对白忘在脑后,她凑近林乐芒,狠狠咬了她下唇一口,问道:“你到底有几个……” 前六个字语速极快,而后猛地停住。她在脑子里试图找一个合适的措辞,可情绪洪流冲毁了书架,她最终只抓住了最不合时宜的那个说法。 “……像我一样的‘朋友’?” 好在这一口没有咬破皮,或是这本来就是一个警告,林乐芒摸了摸有些疼的唇,却不加掩饰地回应她:“四个。” 万宇晴知道不止一个,但准确的数目,她第一次得知。不是说这个数字是多还是少,也不是若听到对方说“叁个”,她的心情会平稳很多。只是人在有时候,明明知道有些答案是谎言,也只想从对方口里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谎。她没等对方问话,抢先开口:“你大概又要问我同样的问题。老实说,我不知道。我不像你,有固定的关系。要我说你这算不算是同时在和四个人谈恋爱,这还算炮友吗?炮友难道不是有兴致了,碰到了,想做就做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回答,但万宇晴急需抛出这些冲口而出的话。说完她又喝下了一杯。 乐队奏起了一首摇滚,舞池里的灯光晃动得更加频繁,有情绪高涨的酒客时不时地从她们的桌旁走过。紫蓝的灯光里掺杂上一些暖色,似是为了缓和现下桌上的氛围。 “和北视解约,到我的公司来吧。” 听到这句突兀的话,林乐芒有些疑惑,不知怎么转换到挖角的话题中,她仍是摇了摇头:“我和北视的合同还有叁年,而且我没有看出有什么需要换公司的地方。” “何必呢,你就直说是因为王宥倩的缘故,你不会离开北视就行了。你不觉得其他的话,显得很苍白吗?” 没想到对方又把王宥倩的名字搬了出来,林乐芒以为她俩已经说好,把王宥倩放在两人的关系之外。可显然,避而不谈的话题只会躲在被藏起的角落滋长病菌。她起身坐到了万宇晴的身边,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到她已经有些醺。尽管那个在飞机上就萦绕在脑中的问题再度放大了声量,阴魂不散地问她,改变一个人的看法有那么容易吗。但林乐芒无论如何还是说了下去:“我希望你把我当作独立的个体,她是她,我是我。上次我和你说不要因为王宥倩迁怒到我身上,同样,请你不要觉得我做什么事的动因,都和她有关。一个人的交际圈可以很广,你死盯着她不放,那么你在看着我的时候,或许看着的就不是我了。” 林乐芒知道万宇晴多半没有听进去,因为她摸着杯沿,笑里带着点恍惚:“你知道,有时候你非常想摆脱掉某个人的标签,但你说再多也无能为力。在别人的眼里,你全身上下都是她的气味。” 林乐芒知道她说的有些道理。就比如万宇晴,无论是当年获奖无数,还是现在混迹流量市场,人们说起她,往往很难不说起她的那对父母,如同她的一切荣耀来源于此。在普罗大众的眼里,光芒更盛的一方带来的,荣光也好,罪孽也好,受她庇护的人都要一并承受。 可是,身边具体的人,也和旁观的、面目模糊的众人一样吗? 终究她没有再多说,林乐芒明白于万宇晴而言,她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了,哪怕自己说再多遍、强调再多次也一样。今晚稍早的愉快时光在方才你来我往的短短几句话中彻底瓦解,没有任何事比一个坏掉的结局更令人丧气。林乐芒还没来得及叹气,pub的灯光突然灭掉,余下一束追光在池座里游走,万分巧合地停在她俩的桌前。 用手挡了挡亮光,林乐芒听到四下的欢呼,原来是pub活跃气氛的小把戏,要么喝光半打烈酒,要么上台唱歌。无言于今晚遭遇的太多选择题,林乐芒侧头看着身边已然醉了八分的人,终究还是将那口气叹了出来,她起身走到舞台,向乐队借了一把吉他,在充斥着酒意和欢乐的起哄声里,按下了第一个和弦。 圆桌旁的万宇晴确实醉了,座椅有些摇晃,歌声和曲调在她耳朵里模糊不清,她有些后悔晚间去看了那场名为演砸了的秀。 故事的发展失控后,回看什么都像是预兆。 撞毁一辆跑车 那天再晚些时候,万宇晴和林乐芒在酒店阳台前接吻时有一瞬出神,即使她知道无论如何最终都会变成这样,只是过程和她所设想的完全不符。对改变徒劳无功的努力让亲吻沦为不满的宣泄,充斥着空洞的欢愉,和以往毫无二致。 她一手撑在林乐芒背靠的玻璃上,一手抓着对方缠上自己腰的腿。大腿的触感总是特别的,张开五指掐下,就算再瘦弱的人,也会有陷入的感觉,有多少欲望正是在真实感受到肉体的那刻猛然抬头。而对于像她俩的人而言,大腿的位置恰恰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和腰腹、脖颈总会可能不小心曝露在镜头下不同,从胯骨以下的五寸,无论在肌肤上留下什么痕迹都永远会成为秘密。原本的禁忌之地却因此被赋予最大的自由。 万宇晴右手的虎口卡住弧度,从外侧揉捏到内侧又绕到背后,指印和掐痕慢慢地浮现,如同不修边幅的浮雕凸显在鲜少被阳光顾及的皮肤上。她感觉到林乐芒在她胸前作乱的手也在渐渐用力,于是咬住了她脆弱的耳骨作为回应,她用舌头来回舔着那处耳骨上因为打洞而增生的小突起,不平顺的阻挠和以往每一次一样让她恼怒,她收回口,只缓了一下,重新张口凑上去的时候,毫不收敛地展现着唇下的利器。她的齿间叼着那块突起,还未用力但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她听到耳边方才剧烈的呼吸突然停住了,就像被狼叼住咽喉的羚羊。下一秒,她的头就被眼前人掰过来,也没在乎扯过来的急促会真的损伤脆弱的耳朵,林乐芒抽回方才在万宇晴腰腹间抚摸的双手,勾着脖颈,托着下颌骨,和她额头靠着额头,笔直地对视着。 说实话,万宇晴没预见到会看到对方这样的眼神,欲望尚且在她黑棕色的虹膜上激烈燃烧着,瞳孔里又激发出一种愤怒,像是夏日里烧着了山火,呛人的烟味能从鼻腔里钻进来。未能预料到的新鲜事物让她眼前一亮,从开头就在心头积压的烦躁被顺势抛开,她抓着林乐芒的腿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又拖了拖,直到自己的大腿完全卡在了她的腿间,与此同时,伸出舌头露骨地舔过她瞬时垂下的眼睑。 眼睑、嘴唇、耳骨,所有或纤薄或脆弱的部位都是万宇晴最爱逡巡的地方,牙齿摩挲过的时候,彻底咬下去直到皮肤破损、流血不止的冲动和残存的理智疯狂搏斗,她享受内心的角力,以及那期间能带给身下人的慌乱。她感受到林乐芒托着她下颌骨的手顺着动作滑到了她的嘴边,拇指从张开的嘴角溜进口中,拉扯过边侧潮湿的黏膜,而后从臼齿宽厚的咬合面缓缓滑动到尖利的犬齿上。万宇晴下牙右侧的犬齿有着比另外叁颗更锋利的尖锥形状,往往在林乐芒身上留下的咬痕中,那一处伤口最深,而现在她正把柔软的指腹压在锐利的尖端,与托着下方的手指一起用力。感受着她的尝试,万宇晴慢慢地合上齿关,分明能感到那尖锐的部分一分分陷入,但指腹上坚韧的皮肤显然有些顽固,对于缓慢的施压毫不退缩,惹得万宇晴在心底暗自笑了笑,她松开了一瞬,又猛地咬下,这一回清晰地感觉到犬齿的尖端突破了指腹的防线。那瞬间,面前人猛地吸了一口气,因此她猜想疼痛因是马上抵达了神经。只是这种程度的疼痛或许太过浅薄,所以下一刻她感到对方仍旧下压着力道将刺破的小口就着尖端横向扯开,然后明显不同于唾液的液体就被退到唇上的指腹抹开,血的铁锈味霎时蔓延。林乐芒的唇立刻上前,一点点舔舐着涂抹在万宇晴唇上的、属于她的血液。 万宇晴放任她舔弄了一会儿,等到抹上的血味几乎被舔掉了之后,她沿着对方扬起的下巴,摩擦着脖颈的肌肤落到了锁骨上。以往她总会在颈部的喉管或者颈侧能感到搏动的脉搏上装腔作势,但可能是为了上回的失控展示歉意,今晚的万宇晴始终放过了这里。林乐芒上衣的扣子早就被完全解开,领口被拉拽到手肘的部位,正面敞开地展示着她的内衣,万宇晴始终觉得这种阶段的画面比完全赤裸的时候更容易激发性欲,大概享受他人的耻辱感正是性爱的催化剂。 锁骨上薄薄一层的皮肉十分容易咬破,和其他各处的肌肤总会凹陷不同,看上去纤细美丽的锁骨似乎是最顽固的,迂回能少受些苦楚,而顽固却纤弱当然不堪一击。大多时候,万宇晴留在林乐芒身上的咬痕只是比擦伤严重一些,激起炎症的红肿会在第二天格外显眼,除却太过脆弱的嘴唇,极少会真的咬出流血的创口。但应该是方才抹在唇上的鲜血引发了冲动,这回万宇晴咬破了表皮后没有收口,而是持续着施力。她的一只手探向下,在摸到林乐芒还未脱掉的牛仔裤边沿后硬挤着腰胯和裤腰间的缝隙伸了进去,果不其然内里早就湿透,毕竟在她俩接吻的时候,林乐芒就在她的大腿上磨蹭了很久。在从犬齿旁能够舔到渗出的血液的同时,她的手指也探入了湿润中,很难分辨那一刻林乐芒发出的呻吟是因为疼痛还是快乐。没有脱掉的紧身牛仔裤尽职尽责地推挤着万宇晴的手,不到完全没入绝不罢休,万宇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花核正抵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轻轻地挤压,还被钳在自己口间的躯体就会颤动,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在心里大方地承认自己很喜欢林乐芒的敏感。 松口后,万宇晴眼看着创口边迅速形成血珠,顺着白皙的胸口淌落,直到渗进内衣的布料材质里,她用空余的左手直接向上推开,胸罩稍显坚硬的下沿挣扎着挽留早已挺立的乳尖,直到超出控制范围,才允许它们弹回该在的位置。或许是被刚才的鲜血满足,万宇晴没有用犬齿迎接柔软的胸脯,而是热情地将它含入口中吮吸,她喜欢用舌头拨弄应激后的乳尖,喜欢它们稍微固执的模样。她的右手始终磨蹭挤压着无处可躲的小核,无论林乐芒的双腿已经因为她的动作颤抖得如何不像话,那颗花核仍旧挺立着,越是不示弱,就越是将敏感的弱点暴露给她人。比起她们相处时模糊不清的情势,万宇晴更喜欢这种优势明显的角力,林乐芒是喘息还是轻哼,是乞求还是求饶,都在她的掌控中,她喜欢向下看着林乐芒眼睛的样子。 做爱时,身体的反应是一致的,是诚实的,是最容易阅读的。就像现在,她听到林乐芒的喘息声忽然停滞,就在那相同的时刻,对方早就快要完全滑到地面的背向上挺起,而埋在对方身体里的手指清楚地感受到黏滑的内壁蠕动着挤压着体内的异物开始一阵痉挛。 高潮时深吸的气和之后几次无声的呼出都和人类在恐惧至极抑或濒死时的外在表现没多大的区别,但林乐芒的鼻腔里总会漏出几声轻哼,缠弄着难以控制自身躯体的畏惧,拥抱着重新坠回欢愉的怀抱里。这是让万宇晴能够准确分别恐惧与快乐的界限。至于一次次高潮后逐渐盈满眼眶的泪水,像是目睹着海水涌来后的决堤,而她是潮汐的引信,是指引涨落的月亮,是唯一。 万宇晴彻底脱掉了双方身上的衣服,在凉意毫无阻隔的时候,和对方紧紧地拥抱起来,她的手臂绕到背后,完好无损的肩膀狠狠地压上对方还在渗血的创口。她张口咬在了耳后与发际之间那块隐蔽又开放的空间,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空,穿过光污染的橙红色,是紫黑的天幕。后半夜了,没有月亮。 当潮水开始从决堤的缺口退却时,林乐芒一点点亲吻着万宇晴的唇瓣,烧灼的燥热在消减,但温暖在唇间保留。舔过她唇角最后一点残留的血迹,林乐芒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柔软和沾粘着汗意的潮湿混合着一种奇异的感受,这种感受使得万宇晴抱着她腰身的手臂用上了力气,阻拦了她起身离开的意图。林乐芒尝试了两次后便乖顺地没再动作,将头搁在拥着自己的人的肩膀上继续平复着呼吸,尽管夜晚的寒冷已经透过背靠的玻璃开始爬上她的脊背。 等到林乐芒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万宇晴抱着一床厚厚的毛毯仍旧靠坐在方才两人做爱的窗边,额头抵着玻璃看着窗外半熄的城市夜景。林乐芒的发尖滴着水,水滴滴落到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音,万宇晴却突然开口说:“这不是伦敦最好的季节。天气不够冷,也不够暖和。没有庆典,没有音乐节。” 盯着窗外,在她眼里,一切都是冷淡沉默的模样。她抬起手指在窗上缓缓描过地上的街道、建筑的轮廓和路灯的转角,万宇晴在心里想,如果这是圣诞,是冬天,整座城市沉浸在低温里仍然会被热情点燃,有盛大的嘉年华,有漫天的烟花,有庆祝的人潮,还有大街上不知哪里传来的摇滚乐。 林乐芒光脚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帮她拉了拉滑落了些许的毛毯,她以为万宇晴的醉意还没有完全消退,于是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带着安慰开口说:“那么下次就冬天再来,总是有机会的。” 万宇晴转过头看向她,心绪却止不住地游荡,她想着,如果这是在伦敦的冬天,是在跨年夜有烟花的晚上,说不定在欢腾拥挤的庆祝人潮中,在不知哪里传来鼓点震耳的摇滚乐中,她会在街上紧紧地抱紧她,然后亲吻她,然后告诉她,她们或许应该在一起,再也没有多余的试探和往来反复。或许那就是结局,由烟火和冬天促成的美好结局,可是没有,这只是一个朴素而无趣的阴郁早春。 在剧院舞台上,她向来不喜欢临场的自由发挥,不算是完全的抗拒,但她拒绝相信情绪导演的举动会比预先写在剧本上的台词更精巧。而拍摄电影时,就算导演告知对手戏演员可以自由发挥,她也会预先和对方沟通,她需要知道对方的反应,如果对方不能给予自己想要的反应,就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构想,她从来不会失手。但氛围和情绪确实能影响剧情的走向,去往一个更艺术化、更浪漫化的结局,她刚才听着浴室的水声一直在回想刚刚过去的夜晚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有什么失控了,还是本来一切都不对。 万宇晴重新转头看回窗外的城市,低喃着说:“不是的,有些机会转瞬即逝,没有第二回,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错过了。” 她的手指向远处灯火下的某个地方,没头没尾地说:“你看那里,那是Covent Garden。 你还记得那个关于我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吗?” 林乐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昏暗又遥远的某处,管他是不是Covent Garden又怎样呢,她也辨别不清,她本就不熟悉这座古老的城市,她依旧附和着点点头。 “我最喜欢的,其实是成年时爸妈送给我的一辆跑车,宝石蓝外漆,760马力,翼展式开门。” 不知道是从哪里感受到身旁人的反应,万宇晴延续着她的话。林乐芒听完笑了笑,这个真实的答案确实比和爸妈在拥挤的乐园走散后、经过几个小时的寻找终于团聚、从母亲手里接过一根草莓雪糕来得无趣又现实得多,毫无故事感,也毫无话题度,甚至于可能还会被抨击炫富,她笑着回应说:“听上去确实不错,什么时候能开出去兜个风?” 听到她这样讲,万宇晴低低地笑了:“没机会了。我在Covent Garden上把它撞坏了,就在我上一次喝醉的时候。” 万恶的“亚萨西” 林乐芒推开门的时候,正巧赶上屋里电饭煲跳成保温模式的那一声“叮”,她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这个点就做好了晚饭,一定是猜到自己会来,屋里这人从不失手。 果然,系着藏蓝色围裙的人在厨房岛台前抬头看了林乐芒一眼,毫不惊讶,打了声招呼就继续专注着雪平锅里炖煮的肉。她把马尾系得有些高,看上去比平日凌厉了几分,抬眸的瞬间让林乐芒身后关门的手顿了一顿。 如果放在早几年,她或许还会问问,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来啊之类的,但她现在已经不会再多问了,这人的一套判断体系是很难问出什么的。最早还想着听对方说出几句难为情的话,毕竟被高岭之花说在乎,即使不是爱人也会觉得心动。但当答案只能得到一堆细节被如何推断、一些角度被如何剖析时,饶是林乐芒也觉得傻眼。 想通是能想通的,好歹是中心台这“十年计划”里最被看重的主持人,要不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光凭一张脸蛋和播音基本功是很难做到的,中心台可不缺满分人才。有时候林乐芒看到那些个被这人三两句话圆回来的直播片段,心里都会感叹,传媒大学里正经学播音的,和她这个学数学的到底还是不一样。 “洗手啊,想什么呢?” 啊,真的有种电视机活了的感觉。 “在修行呢,想起要向学姐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文以安关了火,一边将做好的炖肉盛进碗里,一边又瞥了她一眼,语气散了几分,更柔和地开口:“时差都没倒,就忙着说些有的没的。快点洗手吃饭,早些休息。” 关心的话里透着林乐芒听得出的不容置疑,她把行李靠在门廊的侧边,换了拖鞋,步入旁侧的卫生间洗手。顾忌着学姐的轻微洁癖,直到将按照七步洗手法洗了两三遍的手仔细擦干后她才小跑两步,给了对方一个透着户外凉意的拥抱。而文以安在她靠近时,早就低低地摊开双臂,接住了对方的腰身。 林乐芒把鼻子埋在怀里人的脖颈处吸气,在呼吸间隙里,鼻腔里呼出的潮湿空气扰得文以安禁不住痒意,轻笑起来。林乐芒总喜欢这样,文以安喜爱的日常用品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固定,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香味、怎么调配到一起,混合出一种难以描绘又诱人的独特香气,引得林乐芒对这个味道多少有点上瘾。说出来是有点拿不上台面,心思却旖旎得发烫。 尽管她还短暂地迷失在这股香气里,也能感觉到搭在自己腰身上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她赖在对方怀里抬起头,文以安的吻刚好落在她的唇上。 一闪而过。 有点凉,又残留着唇间湿热的气息。 林乐芒向前抵了抵身子,不由分说地还了一个吻回去,只是她的亲吻绝对不会是一下两下的触碰,好久都难得这样和学姐呆在一起。这会儿,她挺直了腰,又迫得文以安斜靠着岛台的边缘,原本相似的身高再度颠倒了高低。林乐芒还没来得及将舌探入对方的唇间,就和对方的舌尖不期而遇,有点淡淡的甜意,好像是味增汤的味道。 除却需要看书写字的时候,文以安公寓的灯光大多是暖黄色的。低色温的光线总衬得人的边缘毛茸茸的,和她一贯在电视上的形象有很强的反差,中心台需要她亲和温柔但又难以企及,所以她总是和冷色一起出现,再靠脸上的端庄笑容来驱散几分寒意。只是林乐芒更喜欢暖色调的文以安,笑容真切一些。 林乐芒不知道哪里来的感觉,她一直觉得和她接吻的时候文以安是带着笑的,所以她知道她很喜欢,喜欢她用牙齿轻轻地啃咬她的唇瓣,也喜欢她用舌头和她不依不饶地纠缠,这些她都是能感知的。但当唇和皮肤的接触消失时,很多感知也消失了,像是罩着一层神圣迷雾,每回这种时候她便能深切地体会一次万宇晴或者王宥倩的感受,她当然知道这俩人总觉得自己捉摸不透,但不同的是,她确实不在乎,而文以安好像是在乎着什么,可她猜不透。 吻了好一阵,文以安方才抵开她,分开时她的舌尖还停留在唇间,缓缓地滑过唇瓣上残留的津液。林乐芒定定地看着,却没料到下一秒这人就用手指勾开她的领口瞧过一眼,揶揄地说:“你这身上的痕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些,如果是偷情,是不是一下就会被发现了?” 听着这话,林乐芒再度把自己扑进对方的怀抱里,又猛吸了一口上瘾的香气,捏着嗓子撒起娇来:“就算是偷情,学姐也不能赶我走。” 她这回把鼻子埋在文以安的耳后,鼻尖沿着对方的耳廓边缘轻轻磨蹭着,又放松地叹了口气,“好想休息,工作好累。” 文以安侧了下脸,安抚地亲了亲她的耳垂,柔着嗓音说:“嗯,辛苦了。” 话说完,林乐芒把她搂得更紧了,小幅度地晃着脑袋,又回到了上一个撒娇的声线:“不要辛苦了。学姐养我吧。” “这你去找王总不正好吗?” 文以安一手顺着她的长发,一手拍了拍她的头,笑着回应。 “王宥倩是那种典型的黑心老板,她肯定被员工在论坛小组里匿名吐槽过一百遍,她不可能白养着人,她一下床就能立刻给人安排下个季度满当当的行程。被她养着会比正常打工还累。” “说到下个季度,” 从林乐芒一长串的抱怨里摘出半个句子,文以安点了点她的肩膀示意她松开,“北视的音综下周二要开拍了,应该和你说过组队搭档的事了吧。节目组前天和我过台本的时候说,第一轮是给我安排的之前乐队选秀综艺出来的一个小男生。你呢?” 林乐芒松开手从她的怀里退开,拢了拢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一边将早就盛好的炖肉端到餐桌上,一边回着文以安的问话:“我是和同公司的一个女孩子,也是选秀出身的,你知道的,就是之前我也参加过的那个选秀。” 文以安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瓷碗,揭开气阀已经归位的电饭煲,米饭的香气瞬时吞没了剩下的暧昧:“哦,是不是有你们cp的那个?” “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这个?” 没意料到这句话的林乐芒接碗的手迟疑了一下,她挑了挑眉。文以安有些失笑,这个反应很难说是不是透露了什么,她将饭碗塞进她手中,拿上两双筷子,又指了指灶上温着的汤锅,示意对方接着动作:“拿上隔热垫端汤去。发什么愣。” 看着林乐芒听话地从餐桌边走开,才继续回道:“因为你们公司和我对接的时候和我说节目要炒cp推热度,给我打预防针。” 幸好她说完这句话时,林乐芒的手还没有碰到锅把,她猛地转身,音高明显拔高:“什么?是要炒作你和那个小男生吗,你们台里不能答应吧?” 这种语气的问话通常是想得到对方一个肯定的答案。 “难说。” 文以安已经好整以暇地坐下了,手里端着饭碗,安心地垂眸夹菜,也没看她,“是说节目会这么做,不一定会涉及我。台里其实模棱两可的。” 不知道是台里模棱两可,还是她模棱两可。 林乐芒安静地看了她两秒,然后稳稳端起汤锅,绕过岛台稳稳地走了过来,其实她并没有很在意,她放下锅子时一丁点声音也没有,拉开椅子时也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文以安不喜吃辣,做的菜总是以清淡鲜美为主,因此尽管她的厨艺很好,吃在林乐芒嘴里都缺了点什么,不过对方给她备着一罐蒜蓉辣酱,酱料里还掺着文以安细细切成小丁的折耳根。这罐辣酱一直放在这间公寓冰箱的第二层,总是三分之二满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没有更多也没有少过,像都市传说一样。 桌上炖肉软烂,汤色清亮,但如果不配一勺鲜红的辣酱,怎么也不对味。文以安看着她熟门熟路地去打了一碟酱料,提起了别的话头:“明天我一早去台里,你有工作吗?” 听到她问,林乐芒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时差引起的疲惫,这趟赶去伦敦并没有好好倒过时差,她和万宇晴像是抓紧着午夜十二点前的最后一点时间狂欢着,再加上那人莫名其妙的情绪来去,都让这趟工作旅途异常劳累。 然而她的行程表上,明天确实有安排,不算晚,起码也要赶个早八,毕竟艺人就算再疲惫,往脸上铺一层粉底和遮瑕,在镜头前很难显露什么。 “有。”虽然不像先前那么直接地撒娇,但这份闷闷不乐的情绪她只会在文以安面前流露一些,带着点鼻音,听上去像是很需要人安慰两声,“你明天出门的时候把我叫醒吧,我担心自己睡过。” “很累吧。” 在桌下,文以安伸过腿,用脚踝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脚背,这种很难不含有声色意味的动作,在这个当下,暖黄色的灯光和对方安抚的眼神里,干净得让林乐芒心底暖洋洋的,饭也不想吃了,只想着赶紧洗了澡躺在床上,和文以安相拥入眠。 这或许是她最接近安定的一刻。 但也是这一瞬间,她锁骨上那个还没有愈合的齿印无端作痛,眼前一晃而过万宇晴在窗边带着一丝苦笑别过的侧脸。她似乎开始理解到那种无端,并非是第一次体会到,只是突然明了自己在那个窗前忽视了什么。林乐芒知道伤人心很容易,但她没想到自己会在无意间伤到那人的心,那么喜怒无常的人动心的时候竟然会典型得让人不敢相信,至少她没敢相信。 正是这会儿的突然明白使得林乐芒刹住了心底的躁动。她勾住文以安还没有收回的脚踝,就这么和她小腿蹭着小腿吃完了整顿饭。 大概是体谅林乐芒近日的繁忙,文以安没像以往一样让她收拾碗筷、洗碗涮锅,反而自己挽起袖子做了。等到打理完厨房,她走进浴室预备洗漱时,才发现本来早就在洗澡的人居然靠着浴缸、垫着手臂睡着了。湿发顺着林乐芒脑袋歪着的角度搭在她光裸的手臂上,正滴滴答答地往地砖上滴着水。 文以安皱了皱眉,拿过一旁的毛巾扔在那滩水上,而后伸手撩起睡着的人的长发,绕过对方的脖颈,拨到了里侧的肩膀上。但她没有叫醒林乐芒,哪怕她已经看到恒温浴缸的按钮没有亮起,也感觉到浴缸里的水温正在渐渐凉下去。 林乐芒是被浴室的开门声惊醒的,她睁开眼看到已经换好了睡衣、做完了全套护肤的人走进来拿搁在架上的眼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先打了一个喷嚏。 “醒了吗,水凉了啊,该起来了。” 话音落下时,一条厚实的浴巾也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被电热架烘得暖洋洋的面料让她更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温度。林乐芒赶紧从已经凉透的水里起身,一边裹紧浴巾,一边狠狠打了几个冷颤。她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刚醒过来的大脑分不清原因,只是被文以安带着擦干了水,又吹干了头发。 直到睡下的时候,林乐芒肩膀的温度也没有恢复,肌肤触手冰凉,文以安侧卧着把她揽在怀里,温热的掌心在她的肩头缓缓摩挲,为她提供一些暖意,也似乎是在哄着她入睡。林乐芒确实又累又困,睡着得很快,所以她睡前没想明白,为什么文以安非要等到水凉掉才喊她起来。 当然这个问题没有困惑她太久,可以说第二天她一醒来就明白了。 和第二日一起迎接林乐芒的是更强烈的头痛,额头上有冰凉的东西贴着她滚烫的皮肤。她昏昏沉沉的,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一只手,可她连稍微抬抬眼皮都觉得头痛在加剧,更别说转过头看。 不过她听到熟悉的嗓音,好像是文以安在打电话,模模糊糊地听到她说:“……她去不了,烧得不轻,刚刚也视频给你看了……” “……小芒的行程你调一下吧,她应该是太累了才会这么严重,别把人累垮了……” “……嗯,医生可以来,我在家……” 今天她本来就会在家的么? 林乐芒觉得自己也记不清了。 巧不巧的要看对象 助理来通知转场的时候,陈糖正在化妆室的椅子上抖腿,盯着手机屏幕的目光像是要把它烧穿。她整个人坐立难安了一整天,化妆师刚才补妆的手都透着点不耐烦,摁着她的下巴搪塞地往她鼻尖上扑了两下粉饼,再勾了勾唇线,就甩手不管了。 原本,今天陈糖的行程在一个小时之前应该全部结束的,可是谁让昨日明明要录制的电视节目临时改时间,使得她今日需要忙到夜里才算完工。别的电视台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团队争取了很久的中心台的节目,按照经纪人的话说,她的一切安排都要以这个节目为准。 其实这样的变化并非头一次,陈糖也不是一点儿加班都受不了,但不巧的是,她从林乐芒的助理娜娜口里得知了林乐芒生病的消息,这话一落在耳朵里,她便怎么都坐不住了。 白日里是拍摄杂志封面,拍摄间隙一有空,陈糖就给娜娜打电话,揪着她盘问了很久,可惜娜娜只是知道消息,至于具体的情况是一问三不知,接着她又厚着脸皮发消息问了林乐芒的经纪人,结果没过多久却收到了王宥倩的回复,冷冰冰的几个字,叮嘱她好好工作。陈糖只好等着林乐芒本人回她,心里惦记着工作结束立刻去看她,但聊天软件里的对话框始终没有亮起。 心慌在陈糖的胸口弥漫着。 她当然知道姐姐这么大的人了,即使是生病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她仍然想在她身边陪着,她的脑子里禁不住地在想,陪在姐姐身边的不是自己,又会是谁。 自己发去的消息是不是被别人看了,自己发去的语音是不是被别人听了。 心底反反复复播放的这些问句,吵得她心不在焉,被助理拖进准备室的时候想着,节目的编导来叮嘱注意事项的时候还在想着。 陈糖坐在化妆镜前的旋转椅上发呆,刚刚经纪人走过她身边用台本敲了下她乱晃的腿后,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了。为了与中心台的调性匹配,她今日的妆造是乖顺的,掉成粉色的头发被染回了栗色,发梢在肩下翘着,素日乖张的妆容也只剩下了“乖”一个字。 看上去年纪更小了。她的胃里升起了一阵厌恶。 她抿了抿唇,看着蜜桃粉的口红在唇间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她忍了很久才没有抢过卸妆棉擦掉。前些日子她的粉丝刚闹过一波,说妆造过于成熟了,显得老气,在工作室的账号下吵得不可开交,那之后公司就定了调,妆容一律不允许往深了化。可她家里还摆着好几只砖红色的口红,都是万宇晴平日里最爱用的色系。 正当陈糖还在琢磨着怎么蹭掉这些个粉色,她的经纪人风风火火地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冲她招手:“糖糖你过来,跟我去和文老师问个好。” 陈糖转头看她,慢半拍地眨了眨眼镜:“啊?谁啊?” 听到她的反应,经纪人皱了下眉,她又招了下手示意陈糖先站起来:“你要录的节目的主持人,文以安,文老师。刚外面工作人员和我说文老师回休息室了。” 陈糖当然知道这个人,电视上见过,而且以前在限定团的时候,团活蹭上过中心台的联欢晚会,也远远瞥见过做主持的文以安,这个名字在她的印象里是国泰民安的感觉,至少背景音乐得是“一条大河波浪宽”。 可不能再细想,不然红歌的乐调就要把她今天要表演的歌曲挤掉了。 跟着经纪人拐了几个弯,陈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没作声,临到回神的时候是她们一行人赶过去又扑了个空的时候。陈糖的经纪人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她掩饰得很好,但陈糖看出来了,毕竟想带艺人套个近乎却白费功夫的模样是挺难堪,再加上陈糖恍恍惚惚的样子全被她看在眼里,更何况她手机里还躺着王总今天发来的言辞严厉的邮件。 经纪人带着陈糖绕回艺人准备室,一关上门,就说了她一通:“陈糖,平时大家嘻嘻哈哈的都没什么,你工作是好好完成的,但今天你怎么回事,一直心不在焉。你要想想能上中心台的机会不多,到时候这个节目不是在中心十七十八台那种频道播出,是第三频道,是多难得的增加有效曝光量的机会。公司团队为你争取了很久,你要对得起大家的努力,你年纪还小,正值上升期,最不能的就是浪费资源,辜负王总还有大家对你的期望。知道吗?端正态度是最重要的。” 本来陈糖低着头听她教训自己,但听到“年纪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抬起脑袋,想回几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经纪人又捏住了她的“命门”:“我知道你想着什么,你觉得林老师知道你这么不专业,她会因为你这样觉得感动,还是觉得你不成熟?” 陈糖愣住了,她胸口的心慌汹涌成难过,抬头时倔强的光瞬时灭了下去,她悄悄地吸了吸鼻子,忙点了两下头掩饰过去。见她听了话,经纪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她等节目录制结束再去一趟向文以安问好。 很快,节目启动了录制,虽说陈糖的团队争取了很久,但她的部分也不过是节目其中一个不长的环节,所以次序不在前列,一直得到的通知都是让她在准备室等着。陈糖在准备室里闷闷不乐了一阵,而后助理陪着她在附近的走廊里走了两圈。这块基地是中心台最大的摄制中心,总共三个大型的棚和几个中型棚,很多晚会都是在这里完成拍摄的。回廊里总有提着各式设备、夹着资料夹跑来跑去的工作人员,头顶是层高夸张的顶棚,玻璃窗外是昏沉的夜色。 陈糖没有特别注意时间,但她已经等了很久,期间还被闹了乌龙,通知她过去候场,等了半天又让人回去继续等着。最后录制通知真正抵达的时候,困意已经占据了陈糖的意识,她今天到现在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 一走进正式录制的棚,陈糖被灯光晃得眯了眯眼睛,四下仍然是步伐匆忙的工作人员在跑来跑去,有一个轻轻撞了她一下都没来得及回头说不好意思。助理把手麦递给她,又帮她调整着耳返,节目组通知她先录歌曲舞台,再进行别的环节。 领着陈糖进来的舞台助理给她比划着舞台上贴着的标识,哪里是站定的位置,大概什么时候往哪里走,中段面向哪里,最后要走到哪里找哪个镜头。对于中心台而言,歌曲舞台所要的不过就是镜头,从来都没有真的放出过哪个唱歌的人的现场演唱,毕竟需要的是完美,而非真实。 舞台助理语速飞快地讲完了该讲的内容,礼貌性地问了一句是否还有疑问,这时她们都能看见舞台监督已经在台下做着rolling的手势。 陈糖赶紧问了一句:“想问下,所以麦克风是关了,然后耳返没有人声,对吗?” 在她问的途中,舞台助理转过脸朝舞台监督飞速地点头,转回来时恰好听到她的问号,便接到:“对的对的,您放心。您准备就行了。等会儿耳返里会cue开始。” 说完对方就在舞台监督越发急躁的手势里冲下了台。 陈糖听到耳返里开始读秒,周遭的嘈杂迅速平息,灯光也被熄灭,等声音数到“一”时,那束聚拢的热和光当头照下,亮白闪过的一秒后,前奏响起。 尽管一切进行得飞快,出道已然三年半的陈糖并未有太多不适应,在灯光亮起的一瞬,她早已调整好表情,将手麦举起放在面前。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察觉到了异常,呼吸声在她的耳返里很明显,连乐曲旋律都没能压过,她意识到手麦不仅没关,而且输出音量还被调得很大。但乐曲不等人,她意识到这点的下一秒,歌曲已经开头,虽然假唱占据了她演出生涯的大多数,但一般半开麦的时候较多,跟着唱会显得假唱的舞台更自然,不容易出现开口没音,或者有声没张口的场面。 这样的录制现场容不得她喊停,她开口,人声的音量在她的耳返里、在整个录制现场的音响里都把原声压得死死的,垫音听不见,伴奏也听不见。 陈糖慌了一下,很明显台下也有些躁动,想来这个现场听上去观感应该很差,她靠记忆里大约记住的音响师的位置,借着舞蹈动作指了手麦和耳返,打着手势,示意音响师拉低一下音量。 顶灯的追光很亮,片刻不离地追着她走,台下仰视的射灯同时毫不示弱地打量着她,陈糖完全看不清楚舞台下的一切,她只知道整首歌曲的第一遍全在混乱的人声和伴奏里结束了,音响师一点儿也没有帮她调整过。 毕竟现场的音轨是不被需要的,再好再坏都无关紧要。 乐曲的尾音结束,耳返里导演喊着卡,舞台灯光霎时熄灭,舞台下辅助照明设备重新亮起,没有人抬头看她,依旧是繁忙的人员开始跑来跑去,舞台助理用相同的速度冲上台领她走回起始的位置,准备录制第二遍,以便于后期剪辑。 陈糖有些生气,她很清楚刚才那五分钟的时间,那样车祸的音量下自己像是怎样的傻子。她一遍往后走,一遍侧头去找自己的经纪人,虽然眼睛还没从强光里恢复,但仍是一眼寻到了。她的眉头皱得很紧,经纪人看到了却摇摇头,做着口型打着手势,只说继续拍摄就行,不要生事。 没人将她尴尬的样子放在眼里,像她这样的偶像做做表面工夫就够了,假唱的人还提什么自尊心呢。 可是陈糖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发烫,不知道是不是红透了,唯一幸运的是长发遮住大部分,只露出了一点耳尖,即使在镜头下也不会太明显。她握着手麦的手紧了紧,录制现场的所有人就那么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是在一门心思运转着,她又看了一眼经纪人,经纪人还是冲她摇头,那副想让她赶紧配合走完流程的模样再明显不过。 陈糖站回起始的标记点,前方的射灯再度向她袭来,摇臂摄影机怼着她的侧脸做好了准备。正在她咬着后槽牙想要把脸面之类的东西丢在脑后的时候,斜前方延伸出去的阶梯上有三三两两的人似是跟着谁向她走了过来。 陈糖的眼睛被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她的舞台灯光折磨出一团黑色盲点,视界里人影幢幢,不走近根本分不清,等到看清时,来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很近的位置,陈糖看着面前人转头瞧了眼灯光蹙了下眉,回头不知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再然后,那两排紧咬不放的光终于移了开来。 经纪人要在台下急死了,但陈糖有些愣神,眼前是张好熟悉的脸,她恍惚以为是电视机屏幕的特写镜头,但那张脸上的神情和往日看过的不同。电视里是模板化的笑容和暖意的弯弯眼睛,她觉得那些都好看又遥远,不像真的,而眼前关切的眉目里含着点歉意,就变得触手可及。 “是不是手麦耳返的音量需要重新调试一下?” 好温柔。 陈糖下意识地点头,头低的刹那差点没忍住,眼眶涌起一股热意,吓得她赶紧顺势鞠了一躬,拿出一副乖乖的嗓音喊了声:“文老师好。” 她不是爱哭的人,至少工作里不是,但走来柔声问她的人真的太温柔,触手可及的那双眼睛里盛着一些她在林乐芒眼底曾看到过的东西。 她还弯着腰,听到面前人轻轻笑了,那是这个名字下她从没听过的笑声,和文以安这个名字捆绑的形象骤然丰富起来。陈糖直起腰的时候,文以安回她说:“你也好啊,今天这么晚辛苦了,声音很好听,好好唱哦。” “谢谢。不辛苦。” 刚才捏造来伪装的乖巧这会儿已变成陈糖唯一能拿出的反应。 “加油。” 文以安说完,挥挥手走下舞台,她刚离开,舞台的音响里便传来音响师开始调试的声音。她走到旁侧时,恰好节目副导演站在那里,随口抱怨了一句:“其实没必要,反正用不上,这都这么晚了,耽误时间。” 文以安摇摇头,接过话头说:“今天这么晚是我的问题,没必要正常的调试不给人家调,小爱豆看上去挺尴尬的,传出去也不好。” “还是文老师你考虑得精细。” 副导演背过手,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后踱着步走开了。 这之后的流程进展得很顺利,歌曲舞台三遍录制,访问串场一遍就过,中心台的专业性确实不差,不到一个小时,陈糖的部分结束了。 陈糖走出录制棚冲回准备室,还惦记着在和经纪人置气,本来不想搭理对方,谁知经纪人跟着进门来第一句话就是要拉她再去一趟文以安的休息室。这要求她没法不搭理,她确确实实非常感谢文以安,如果不是文老师介入,要她再在那样的音量条件下录两遍,陈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压住自己的性子。 没等经纪人带路,她凭着记忆自己走在最前面,经过拐角看到了盥洗室的标志先拐了进去,再怎么说人有三急,陈糖已经因为录制很久没去卫生间了。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从隔间里出来,就听到外间洗手台边有人在和另一个人打招呼,喊着文老师什么的。 这一声让拧门锁的人有点纠结,大大方方地去人家休息室说声感谢是一回事,在卫生间遇到又是另一回事。陈糖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重新按下把手,她动作慢慢的,眼睛从渐渐变大的门缝里先往外打探,想要尽早掌握情况。 谁知就是这一眼,巧的是,洗完手的文以安收到了一条消息,她刚好解锁了手机屏幕,正是聊天软件的界面,上面一晃而过一个熟悉的头像。是北视制作大楼后的那一棵歪脖子树。 林乐芒拍的,只有她。 一直到文以安走出盥洗室,她身后的隔间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动静,没有门被打开,也没有人走出来。陈糖的经纪人在文以安的休息室门口等了半天,最终只收到陈糖发来的一条简讯,说她已经遇到文老师并且道过谢了,自己准备回家,要她今天别管了。经纪人气得连打了几个电话,却全部没有接听,只好无可奈何地带着剩下的团队离开。 中心台的节目全部录制结束已经过了12点,文以安走出摄制中心的大门往家里走时,她路过的街道只有一间大超市还开着,她进去买了一些新鲜的鱼和蔬菜。可能是记挂着家里生病的人,文以安没有注意到有一条小尾巴远远地跟着她,在半熄的街灯和树木掩映下影影绰绰,像一道孤独的影子。 那道影子一直跟着她到公寓楼下,停在马路对面的树边,远远地看着她按了呼叫铃后走进大楼。 呼叫铃接通时有一句短促的话音,隔着夜里宁静的街道,陈糖听清了电流杂音里的声音,她能分辨得很清楚,那就是林乐芒。街灯又熄了一半,她靠在树干上等着刚刚叫到的网约车,公寓门厅边上的保安死死地盯着她,像是盯着什么不合时宜的外人。 良好的职场环境 前两章是五一的时候写的,既然坑了那么久,这周再更一章~先来快乐一把。 ******* 林乐芒在文以安家里躺了三天。单纯躺着,别的什么也没有做。她只在第一天昏昏沉沉地见了一次王宥倩找来的医生,之后便没人再来打扰她,就连半个电话也没有,总算是好好休息了一回。这让她对文以安的尊敬又上了一层台阶。 装病是骗不过王宥倩的,需要真的病了才行。这是怎么样的苦心。 第三天的晚间,她在床上抱着文以安的胳膊这么感叹时,引来身边人哭笑不得的一眼:“你这是被人卖了还会说谢谢的类型吧?” “那也得是学姐才行。” 知道对方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林乐芒笑着亲了一口文以安的侧颈,虽然明天又要开始跑通告,但那是睡醒之后的事,那就是不值得考虑的。 感觉到微凉的唇瓣从颈边擦过,文以安侧过身面对她,林乐芒没躺在枕头上,只虚虚地压着她的肩膀,因为歇了三日显得懒懒的眉眼正抬着眼帘,从下方笑意吟吟地盯着她瞧。她抽出对方一直抱着的那只胳膊,撑起身子,朝着躺着的人的唇吻了下去,长发随着动作一缕接一缕滑下,隔出一方狭小幽谧的空间。 卧房顶灯的光是半睡眠模式,背着光的文以安似乎将她禁锢在了原地,湿润的唇瓣逡巡着磨蹭,毫不急迫。还是有光落进林乐芒的眼里的,那些微弱的光线本来穿过了发丝间的缝隙好不容易抵达,但林乐芒的目光却只被近在咫尺间颤动的睫羽牢牢吸引,眼底掺进了抹不开的黑色。 林乐芒用手抚过对方支撑的手臂,尽管文以安是一个三不五时会去健身的人,但林乐芒还是觉得对方的手臂始终纤细了些,就算是这样使力气的时候,肌肉线条也没有多么明显。她拿手指揉了揉文以安手腕下桡骨突起的那处,很快便感到身上人塌了腰身。林乐芒张口含住对方想要退却的唇,指尖也在她小臂内侧来回滑过后圈住了手腕,而另一只手臂接住了她的腰。 林乐芒将握住对方手腕的手用力一扯,同时凭借自己残余的腰腹力量支起上半身,将原本撑在上方的人拉进了怀里。她的背恰好靠在床头的软包上,只有刚才没睡上的记忆枕头卷得不得章法,硌着她的臀骨。跨坐在她身上的文以安垂眸看了一眼枕头,伸手从她的身后扯出,任由它滚落到床下。 “学姐。” 林乐芒软着声音唤了一声,听得文以安从喉间低低地应了,觉得心口痒得很,像是一百只蚂蚁踩着蜂蜜爬过。她吻上文以安染上了一层薄红的耳廓,舌尖沿着弧度缓缓划过,又伸进耳窝里闹腾,还轻轻地往里吹着气,鼻息和津液将那里沾染得湿漉漉的,她还留心着自己耳畔呼吸的节奏。吹气是一声短促的吸气,舔弄是颤抖的吐息。就这样听着,林乐芒的手也不甘心安分,文以安身上的吊带睡裙本就被蹭得乱七八糟,她又拉下对方抵着床头的手,将滑下肩头的肩带褪下,可偏偏从下方撩起裙摆,手掌贴上了文以安的腰身。 文以安的腰很细,穿旗袍很是好看,只是每当林乐芒看着晚会上偶尔穿着旗袍主持的文以安时,她总会觉得这不该出现在聚光灯打得通明的正经舞台上,而是应该晃荡在灯红酒绿的暧昧风月场间。 文以安有些怕痒,林乐芒便故意逗她,摸着她的腰身时也是若有似无地划着,从胯沿着柔软的腰线抵达胸侧,再装作毫无心机地返回。耳畔缓缓加重的气息便又飘了起来,夹杂着鼻尖难耐的气音,乱得难以言喻。 下一秒,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学姐每次被自己弄得痒了,腰身软了,就会主动凑到唇上来索吻。而这样的索吻和轻吻、送吻都不一样,带着点着急的情绪,和对她涌动的不满,还有开始上浮的纠缠。 她在用吻诉说欲望,而林乐芒在脑海里模拟着她的音色,她还没能成功地激她说出口过一次,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她每年许下的不可为人道的床上心愿。 文以安和她贴得更紧了,方才心口被蚂蚁踩过的蜂蜜似乎已经被蹭碎在胸前,流淌得到处都是,黏黏糊糊的。于是林乐芒松开了一直勾弄着的舌尖,忽视了对方溢出鼻腔的一声埋怨,唇沿着下颌和颈线滑到了胸前,她揽着文以安的手臂更紧了紧,使得身上的人不得不将上半身后仰了几分,恰好将挺立的乳尖送进了她温热的口中。 学姐的胸型很漂亮。 林乐芒记得自己第一次告诉对方这件事的时候,还在读书的自己险些被人当作流氓,或者说确实被当作流氓了。她喜欢模仿婴儿吸吮的动作,被学姐笑着拍头说是不是俄狄浦斯情结。但那次是在活动室的窗台上,她还记得学姐忍耐不住地仰头时,阳光恰好从密云里钻出,罩在她的周身,圣洁得就像自己是渎神的恶魔一样。可惜后来再也没哄到学姐在那样的场合应允她做一些过分的事,这是她另一个每年许下的不可为人道的床上心愿。 虽然被说过恋母情结,但林乐芒忍不住轻轻吸吮的动作,她这会儿还想起了自己体悟过的痛觉,试探地用牙咬住了对方的乳尖。与其说是咬,不如说只是用齿间轻轻地蹭着,她脑海中一遍遍闪过窗台上文以安浸浴在日光下的模样,试图咬下去的力量就会泄在口间。反复几次后,林乐芒还是乖乖地收回了牙,用舌轻轻地安抚着。 她感到文以安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腰身随着自己揉着她腰窝的节奏轻轻摇摆着,能感到对方腿间的热意开始变得越发潮湿。林乐芒曲起右腿,一个刚好的角度让她听到头顶文以安的喘息又抖了一下,撒下的清浅气音聚不到一块,呼吸和身体一样散了,她的腰又软了几分,从坐在怀里变成了趴在怀里,小腹贴着小腹,而胯骨被林乐芒曲起的大腿抬起,腰身连着臀线一同被拉成了一道美好的弧度。 林乐芒揉着她腰窝的手停了,重新环住她的腰身,带着她前后摇晃起来,连带着腿间的那点潮湿开始磨蹭着。她能感受到那层布料后的入口早已开启,软肉乖觉地大腿被挤压着,和同样被揉弄着的小核迎接着弥漫而上的快感。她的手臂施力带着对方前后了几次,接着她就感到趴在怀里的人已经经不住地自己动了起来,动起来时还会把乳尖更往她嘴里送。 很快,林乐芒感到身上人的腰背渐渐绷紧,仿佛被慢慢拉紧的弓弦,直到彻底绷紧之后再松开,就是肆虐的快感像射出的羽箭一般击中心窝。她听到文以安哼出的一声呻吟,这种时候会娇软得和平时判若两人,她松了口,赶紧吻了吻她的脖颈安抚着。 文以安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在她的颈后交叉,软了身子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口里还在喘着气。她的眉上渗着细小的汗珠,睫毛比接吻时凌乱了,涣散了些许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林乐芒也像是生怕错过她眼里的一丝变化似的和她对视着,不时地凑上去亲一口文以安微张着喘气的嘴,不知是不是她自己刚才一直咬着,唇瓣的颜色艳得过分。 林乐芒数着次数,差不多第六次的时候,文以安的气才重新喘匀了,她追着林乐芒撤走的第六次亲吻,亲了亲她带着笑意的唇角。 “小芒,难受得很,脱了好不好?” 气是喘匀了,娇软的声音还没完全恢复,带着平日没有的些微沙哑,在林乐芒的耳朵里痒成一片,大概是刚才从心口爬走的那群蚂蚁又爬到了耳朵里。 她帮文以安撑起身子,勾着已经湿了的内裤脱下,脱下后,那道还在渗着水意的缝隙就直接贴在了她的腿上。林乐芒重新将腿放下,没有揽着腰的那只手,沿着臀线的弧度划入了腿间,湿漉漉的入口像是伴着呼吸一张一合的,刚刚高潮过的小核软了几分,但她的指尖只是画了两个圈后,小核便重又热情了起来。 林乐芒一边动作着,一边看着眼前的人,文以安合着眼睑,情不自禁地随着她手上的频率喘着气,倒不是她只有些呻吟的鼻音,只是她的声带像是也软了身子一般,在身下的敏感点被反复磨蹭揉弄时,张着口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乐芒又贴上去吻她的耳朵,纠缠地舔弄着,轻柔地啮咬着,舌面从耳垂滑到耳后时总能听到更重一声的气息,像是一声不满的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不满于林乐芒手下动作太慢,文以安自己再次动起了腰,林乐芒就在她耳边轻轻唤她:“学姐学姐。” 没有应声。 “学姐。学~姐~” 她刻意拉长音调,呼吸和声音一起被拉得长长地送进耳朵里折磨。 “嗯。” 文以安总算应了,尽管抖得不成样子。 “学姐,喜欢吗?” 再次,只有喘息。 “舒服吗?” 这三个字伴随着手下变慢的动作,文以安腰开始动得急了些,她蹙着眉,喘了好几口气,才颤着软下来的声线说:“小芒,别闹。” 两个字两个字地一起都要顿上很久。 林乐芒从她的耳边退开,嘴唇顺带吻掉了她眉梢上挂着的一滴汗珠,可能这个姿势对于文以安来说确实累得过分了。她赶紧撑了撑对方的腰,手下的动作不再缓慢,唇也凑近安抚地亲吻着她。 她对这具身体好奇得过分,也熟悉得过分,不一会儿文以安就从她唇间撤开,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腰背停不住地颤了好一会儿,等到入口内里甬道的痉挛停歇了,她脊背的颤抖才慢慢止住了。 林乐芒用手抚弄着她的后背顺气,心口里的蜂蜜泡泡像烟火一样绽开,满足和快乐开始鼓涨,但又有点可惜,她自己是在做爱时很容易流泪的类型,所以她一直很想试着能在床上也把文以安做出眼泪一次。 这便是她的第三个不足为人道的床上心愿。 事实证明这个姿势不只是对文以安有点累,对于林乐芒来说也算不上太轻松,第二天腰腹处不知道是内斜肌还是外斜肌发着酸,体转幅度大了还有点小疼,被助理和工作人员关怀时,她面不改色地脱口就是前一天卷腹拉伤了。 “林老师生病才好还不忘锻炼,真的是,难怪这身材维持得这么好~” “应该的,工作需要嘛。” “太敬业了,林老师。来,这个方向,再来几张~对~” 工作场合闲聊嘛,人家也是随口一捧,话也是随口一听,你说的对不对、真不真的,不重要。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都挺顺利,很快便迫近综艺开录的日子,室内的棚在北视的录制基地,当天保姆车甫一开进大门就见识到早得到路透消息蹲点的粉丝们的阵仗。 拍上下班路透都是当下流量们的惯例,市面上售卖的摄影设备几乎都能在追星的场合见到,见缝插针悬挂的红色横幅是这两年的潮流,比拼着谁家最有梗、最是搞笑人还能帮自己爱豆在热搜上吆喝吆喝。 平时这种上下班的簇拥道路,林乐芒大多刷刷手机、翻翻文件假装工作就过去了,今天却主动往窗外打量着什么。保姆车行驶得不快,即使车窗玻璃上有贴膜,粉丝的眼睛还是太尖,一眼就看到她在往人群看,纷纷躁动起来。 但只有坐在她身旁的娜娜知道,林乐芒在寻找自己帮文以安挂上去的那几条横幅。和一众流量同台录综艺,还是职业生涯第一次,林乐芒心里想好了,一定要让学姐体会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车到入口处停下,谁知前面还有一辆停在那里没有移动,而近旁的人群即使被安保拦着仍然端着手里的长枪短炮往车窗里怼拍着。林乐芒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那辆车的电动门开了,一个身影蹦着下来,然后稳了稳身子,像是想把方才蹦跳着透露出的一点急切沉下去。那人朝人群里招了两下手,而后笑意盈盈地往自己的车走来。 除了陈糖,还能是谁。 今天她的妆造偏成熟了不少,想也知道待会儿会被化妆师全洗了重画,幸好口红还知道挑一款豆沙色,否则又够她粉丝吵一个昏天黑地了。 哦不对,可能确实会吵得昏天黑地。 因为陈糖跑来她的车边,伸手要接她下车。林乐芒犹疑了半秒,还是将手握了上去,然后听到附近的快门声开始倍速疯狂。 “姐姐~” 陈糖挽起她的手臂,贴得近了林乐芒能嗅出她用的香水换了,往日都是甜味的花果,今日却换了木调的冷香,虽然用在她身上依然像是开了繁花的雪原,不相称的在冲突着。黏糊的样子是一贯以来的,但陈糖的身上在催化着什么,那双亮亮的眼睛在今日浓重的眼妆下有些晦暗。 两人走进了摄制棚所在的大楼,大门合上,外面人群的喧闹被隔绝掉大部分,按理说应当立刻去妆发准备室做妆造,但林乐芒掏出手机看了看和文以安的聊天框后,顿住了脚步,她抬头对陈糖笑了笑,说道:“糖糖你先去吧,我在这边等等。” “等什么?” 尾音被生生按下,陈糖向来欢快的声线沉了下去,她似乎是知道答案。 “我等一下学姐,就是文老师。她第一次参加这种节目,我得照顾着点。” 林乐芒又冲着她笑,只是笑里不知多少是因为话里的人,多少是因为说话的对象。陈糖想起那个深夜里公寓大楼门厅的灯,想起了门铃里那声遥远的回应,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只像气球一样被扎破,她回道:“那我陪你等啊。本来也就……” 话还没说完,陈糖的经纪人突然从旁边插话打断了她,言语有些不耐:“糖糖,你刚才在车上就耽误十来分钟了,你的妆发造型本来也会比两位老师花时间一些,你不会是要最后等开拍的时候,让所有老师都等你一个吧。” 经纪人的话让林乐芒先皱了眉,这个人仍然没有被换掉,态度甚至比以前变本加厉,看来自己和王宥倩说的再多,起的都是些相反的效果,她端着笑侧过身,用上她最难以让人拒绝的温柔嗓音对陈糖的经纪人说:“没关系的呀,文老师刚才就发消息说快进来了,就等一会儿,不会耽误时间的。时间表上的安排也是充裕的,就让糖糖再呆一会儿吧。” “主要是糖糖这边还要录制一两个ID,赶着下午前交给活动方。确实有点急。” 经纪人没打算让步,客气地笑着。 “没事的,姐姐。本来嘛,是该先考虑工作的。” 听到林乐芒替她说话,陈糖把自己心里正在慢慢漏气的破气球又补了补,话音轻快了许多,“那我先……” 她今天的话似乎是注定很难说完,这时她们身后不远的门被安保推开,文以安走了进来,她穿着高腰线的卡其裤,上身浅蓝色的翻领衬衫松散地扎进腰里,黑色踝靴上露着一小截白皙的腿。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亮,那一秒没来得及顾及礼貌,上下逡巡了一回,在场除了林乐芒,没有人见过文以安日常的装扮,这次就连门外的照相机们也足足拍够了。 陈糖的心情复杂一些,她念着文以安的好,又记着文以安和林乐芒的熟稔,更是看到对方一身相称自然的成熟装扮,心里嫉妒的酸水都要涌了上来。跟着文以安的助理是北视专门安排的,助理引导着文以安往这边走来,文以安一边靠近一边朝所有人礼貌地笑着,那样的笑,陈糖觉得瞧着刺眼,模板的、公式的电视微笑。 “学姐,这么快呢?” 林乐芒的态度确实和平日工作时不一样,她实在是难得和文以安有这样一起工作的机会,很难控制地带上了几分积极。 “大家好呀。” 她用眼神回应了林乐芒后,便亲切地和所有人打了招呼。 专属助理连忙接话:“没想到文老师和林老师是认识的,好像两位老师很熟欸。” 话语里带着节目幕前的腔调,原来跟着文以安一同到来的是后台花絮镜头的摄影师,林乐芒便顺着说了下去:“是的啊,很幸运和学姐一个大学,不过专业不一样的,学姐是正经播音专业。” 这时候林乐芒的经纪人搭腔说:“文老师那时候应该已经跟着陈教授学习了吧,那可是播音界的泰斗了。” “那会儿承蒙老师看得上。小芒也很有天分的,她参加广播社,是唯一通过了入社考试的非本专业学生。社里的老师一直琢磨着想她转专业,但她说自己喜欢数学。” 文以安两句话就把话头从自己老师头上拉走,说到最后一句时,还略带促狭地笑了笑。林乐芒立马接道:“对的,我就是喜欢数学带给我的那种越学越不会的做梦感受。现在不就是梦醒了。” 在场的人跟着话笑了起来,多少有些营业的成分,但听上去是融洽的就行,助理笑着说:“这段是不是应该放到正式录制的时候介绍啊。” “没关系,我可以复述一遍。还能再包装包装。” 大家又笑了开,唯独陈糖心里别扭得慌,她强迫自己扬着唇角,脸都快僵了,她哪里见识过林乐芒这样子。 等这段录好,摄影师关上了镜头、说了声OK之后,陈糖的经纪人开口对文以安说:“文老师,上次节目多谢您照顾我们家陈糖了,结束后本来想特地和您道谢的。” 文以安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当时是台里的准备有些问题的,而且小陈挺棒的,设备出了问题,录制还是很专业。” 她说最后几个半句的时候已经看向了陈糖,那天陈糖没能注意到,这时才发现穿着高跟鞋的对方和穿着平底的自己正好平视着,方才使她厌恶的微笑变了,眉角的柔和过度成那天舞台上她向自己关切询问的模样。 陈糖伪装的笑要坚持不住了,无数个自己在脑海里痛骂着刚才为什么没乖乖跟着经纪人去化妆间,可能是她发愣的时间有点超过社交礼貌的范围,身旁的经纪人清了清嗓提醒她,她回过神,下意识地伸出手,嘴里说着:“谢谢文老师,希望节目录制愉快。” 语气既不漂浮也没有沉下去,不知为何竟然透露出一秒沉静的气质,引得林乐芒转过眼看了看她。文以安也伸出手接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握手礼,她的手干净,腕骨纤细,陈糖的手指不经意搭在她的腕间时似乎能感受到一跳一跳的脉搏。 沉稳,柔细,却像是深藏着涌动的烈火。 同框即发糖 虽然台里的同事们和林乐芒全都透露过一丝担心,但文以安还是很快地适应了综艺拍摄的氛围。拍摄前介绍的时候,五组嘉宾、十个人,半数以上对她有些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是顾忌她身后的中心台,其中两位年龄和资历是她一倍多的艺人也“文老师”、“文老师”地叫个不停。 幸好文以安是会两句俏皮话的,在介绍的末尾将气氛从晚会现场拉回了些许。 这次北视推出的是一档不具备竞演性质的音乐类综艺,所谓“探讨歌曲中的故事”,实质就是让每组嘉宾们就着歌曲自己筹划拍一拍MV,重头戏是每次MV拍摄期间借由嘉宾们的互动炒炒cp,毕竟如今综艺节目火不火的关键只在于炒的cp成不成功。北视的筹备团队从拟邀名单开始,便对嘉宾之间如何炒作cp的各方面做了考量,据说为了确定分组,前前后后开了不下二十次会,好不容易才敲定了五组搭配,势必要达成一个cp榜单第一。尽管如此,第一期还是不可免俗地需要每位嘉宾录制一个简单的舞台,然后表演一下选择搭档这个流程。 表演的过程非常重要,重要到开拍前,负责每组的助理导演需要专门和组内两位嘉宾过一遍写好的剧本。 和文以安搭档的小男生年纪比她小了快十岁,一看就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模样,十分谨慎认真地记录着导演布置下的要点,却在和她目光交汇时慌张地避开,一副学生见了老师的反应,初见面的握手都抖了一下。 青涩惶恐的样子让文以安想起了早晨抵达时的那一次握手,差不多的年岁,那只手却镇定得多。 林乐芒跟她或多或少地提了和陈糖的事,再加上那日录制节目的印象,文以安心里只觉得这个女孩的自尊心太强,在能达成的现实和心里的预期冲突时,情绪就会被冲撞得七零八落,就像她当时站在舞台强光里气得发红的眼睛,以及今天早些时候强作微笑又自顾自攥得紧紧的双手。 还有,她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欢小芒。 激烈又小心翼翼。像一团被困在壁炉里的火。 包括现在这个幕间。文以安不知道林乐芒怎么想的,拍摄间隙她是止不住地往自己身边跑,前前后后地跟着,大抵还在担心她不习惯工作环境。每回陈糖想和她聊天,都只是看一眼两人的方向就走开了,这一来一回后,陈糖赌着气去找和文以安搭档的小男生玩,就连录制时也开始热络地和他做着互动和反应,急得导演组不停地在摄影机后做手势,可陈糖丝毫不理会,直到录了大半程后被经纪人和总导演叫走说了好一阵。 “陈糖你怎么回事?录制前和你全部交代过一遍了,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和林乐芒贴着吗,这会儿该靠近点互动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经纪人不是很高兴,已经喊上了全名,而这时候的陈糖也并不乐意被人说这些:“我没做什么,写在剧本里的要互动的点我都做了,本来嘉宾这么多人,和其他人互动两下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糖糖啊,你这个座位都坐得有点偏了,我们这里是需要有你俩双人镜头的,刚才这一节都很难框在一个镜头里,后期不好做的。” 察觉到艺人团队里的火药味,导演赶紧出声缓和场面,再怎么说也是自家的节目,不能还没录完就吵起来了。 “不好用的镜头剪掉就是了,我们公司后期还有剪不出来的剧情线吗?”陈糖有些不吃这一套,不耐烦的同时还阴阳怪气了一下,她心里忿忿难平,脑子里还在复述着导演说的都框不到一个镜头里,她转头盯了一眼另一头正在补妆的嘉宾席,接着说,“而且那座位是林老师先坐偏了,我只是侧身和别人说话,她椅子挪得都要靠到后一排了,要不你把她们俩框在同一个镜头吧。” 导演和经纪人随她一起看了眼嘉宾席,面面相觑了一下,而后导演招来一个舞台助理吩咐了两句,舞台助理便小跑着去到另一边和林乐芒说了句什么。陈糖看到文以安和林乐芒都抬起头来把目光投向自己站立的位置,她这一刻有那么地想后退两步让旁边的人将自己挡住,是狠狠咬了下舌头才定住了脚。 两头隔了些距离,不多不少,只到刚好看清身影却瞧不清面容。陈糖不知道舞台助理是怎么说的,又怎么引得两个人都望向这边,她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神色,她脱口而出的抱怨和不满被知悉了多少,是皱着眉无言还是好笑着沉默。隔着舞台上的人来人往,她看到舞台助理帮着把座椅挪回了原处,她又在想是不是其实两人都没有看清自己,心在瞬间因为这点埋怨都无从被人知晓而猛地下坠。 经纪人没再说重话,拍了拍陈糖的肩膀:“糖糖,拿出专业态度来,你看李韫苇老师,人家在镜头前和前任还能有说有笑的。一切就是以节目为优先,你就算心里有什么不舒服,该营业的时候就要营业,你是个艺人,要这么约束自己。” “我当艺人就是营业炒作的,我知道。” 坠到水泥地上摔得稀碎的心情让陈糖提不起情绪好声好气地答应,她冷冷地噎了经纪人一句,转身就往回走。经纪人并没有叫住她,只是示意候场的化妆师去给她补妆。 陈糖埋着头走了两步,暗自念叨着表情管理,她先放松了眉头,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拿手按了按嘴角两边,再抬起时换上了轻松的神色,她不太愿意让林乐芒看到自己冷脸的模样。这会儿嘉宾席只剩下林乐芒一个人,方才还在她右后方的文以安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到林乐芒正靠在椅背上翻着台本,陈糖踌躇了两秒,似下定决心一般自己给自己点了下头,然后小跑两步贴着林乐芒坐下了,实打实地把那张座椅上空余的一半给坐满了。林乐芒偏头示意了一下,但眼睛仍是看着手里的本子,陈糖哼哼起来:“姐姐,你看什么呢,台本不就那么点事吗?” 林乐芒掀开封面晃给她看:“不是节目的台本,是其他工作。” “哦。” 陈糖语气乖巧地回应,没有接着出声干扰对方,她倚着林乐芒,眼睛打量着整个嘈杂的录制大厅,她看到刚才和她聊过天的男生在问助理要水喝,看到李韫苇冲着前男友搭档翻着白眼,看到另两个中年男艺人搭着肩捂嘴聊着什么。她的视线来来回回的,自觉是全无目的,是因为终于能好好坐在姐姐身边所以才会走着神休息。 她嗅到今天自己选用的香水,被脸上涂抹的彩妆的脂粉味掩盖了不少,但还是隐约过度到了后调,鼻尖萦绕不去的是麝香的气息。陈糖朝着林乐芒的方向侧过脸,动动鼻子,她发现对方身上的香调和自己很相似,她的心便雀跃了起来。陈糖曾在和林乐芒接吻时,在对方的颈间嗅到过这种香气,当下就被迷昏了头,她好喜欢这样既冷又暖的味道,幸好她能将这记得分毫不差。 忽然,陈糖感觉到林乐芒原本拿着台本的手臂放下了,放松的腰背也立时挺直,她奇怪地转头看向她,却见她的目光拉得长长的,落在正前方正在布置的主舞台,那眼里闪动的雀跃和自己方才体会到的有十分之一相同。人影交错的台上,淡红色的柔和地面灯光映着一个穿着一袭水蓝色衣裙的身影,什么都看不清。但文以安的名字倏然落在陈糖的脑海里,就和林乐芒此时嘴角浮起的那一抹笑意同样显眼。 “文老师挺适合这套舞台造型的,看上去很知性。” 陈糖先开口,试图打断笑意和自己脑海中的叫嚣,但都没成功。 林乐芒笑着附和她,轻轻挑了挑眉:“主要是这条裙子的剪裁,腰线那边特别美。” 话在陈糖心里当然落了疙瘩,但她又控制不住地顺着林乐芒的话往那抹影子的腰线看去,这会儿舞台助理在领着人往前走,漂亮的腰线就在背光的映照里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陈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清清嗓子,像是要掩饰喉间些微的干涩一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糖不是一个好学生,写歌词都只会胡拼乱凑些近义词交给词作老师改,更别说要形容一个人款款走来的样子,她对年龄比自己大的女人能讲得出的词语最多逃不过“温柔”、“温暖”、“有耐心”这样,她把能用这些词概括的人归类,会甜甜地叫人“姐姐“,而别的就是生活里的泛泛之交。 陈糖并不知道身旁坐着的人这时在看着她,林乐芒用耳语般的低声问她:“是都很容易对年长的、温柔的对象产生迷恋,不是吗?” 猛地撤回目光,陈糖转头和林乐芒对视着,刚才反问的话音里气息太重,她甚至分辨不出是不是幻觉,只是面前的人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的笑和那夜的摩天轮里不无二致,除了陈糖多读懂了一些笑意里隐而不发的用意。 太常有的、世俗的迷恋,谁都体会过,不必自我感动地吹嘘特别。 那天夜里陈糖被这样的笑温暖得一塌糊涂,现在却被同样的笑意刺到目光开始瑟缩,但她又无法开口询问自己揣测的是否为真,在光源七零八落的幕间,一切对答和举动像是失了控般迷幻。她还在盯着林乐芒看,脑子里话语和话语在反复扭打,而林乐芒早就重新回过头,远远地、安静地看着主舞台上的准备,话筒打开时短促的啸叫,舞台导演冲着音响师发的脾气,但一切还是太安静了。她看着在干冰白雾里漫溢的暗红色灯光,耳边响起在某次做完后的拂晓,她拥在怀里的文以安轻轻哼唱的歌。 很快,嘉宾们纷纷回座,文以安的舞台录制完,今天的拍摄工作便差不多要结束了。所有人都有些好奇,关于主持人要唱歌,他们的印象里最多是中心台联欢晚会主持人全场大合唱的画面。文以安选了一首温柔简单的怀旧老歌,没什么多余的技巧,单纯地唱着,就像寻常在KTV一样,毕竟重要的媒体焦点是她接外台节目,她唱什么歌不重要。 一首娓娓道来的歌曲,倒恰好符合了节目的立意,文以安惯来懂得扬长避短,强调音色和气质自然会转开他人对歌唱本身的在意,录制结束后嘉宾们的夸赞可能有几分真心。文以安回到嘉宾席的时候,安排给她做搭档的男生专程起身到台阶下迎接,曲起手肘支在身侧等待穿着裙装的人搭手,绅士的礼仪把台本上给到的要点演练得分毫不差。而后,座上的两三位顺势搭着腔开口打趣,为两人互选组成搭档铺一铺剧情线。在文以安重新坐下后,导演推了一个双人特写镜头再喊了cut。 一结束,录制大厅里的人声又开始沸沸扬扬地升了上来,刚才努力维持了镇定的男生腾地站起来给文以安鞠了一躬后,赶紧跟着台侧的助理跑了,惹得林乐芒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说真的,这很难嗑。” “嗑的cp掰开捏碎了能有几个真的好嗑呢?” 眼看着结束了,李韫苇凑了过来,她撇撇嘴,瞪了一眼前任男走开的背影。她和前男友的cp粉们最近还在忙着宣传他俩即将开播的剧,可能都想象不到前面早就有了那么个大雷在等着,“cp粉们蛮疯的。文老师应该知道意思吧,就是喜欢一对固定搭档并把ta们看作是一对情侣的粉丝。” 文以安点点头,似乎在娱乐圈这些人心目里中心台的主持人们是没有活在这个时代的,她回答说:“最近不是刚巧我们台里的齐老师还和ta们有些故事吗。” “哎呀,文老师是在说华望庆典的事吗。齐老师可是倒大霉了,被请去做次主持,结果被粉丝骂上热搜。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万老师和我们王总的cp粉能那么凶。” 不愧是出活动当过年走亲戚的人,李韫苇立刻心领神会了这个最新的轶事,一张嘴又劈里啪啦地说了起来。但陈糖却愣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震惊到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谁和谁的cp粉?” “万宇晴和王总啊。” “啊?” 今天她的脑子本来就乱了,这两个名字被拉扯到一起更是超出了陈糖的认知,她瞥了一眼在身边笑得无事一身轻的林乐芒,努力理解,“是真的不挑。” 林乐芒不仅没反思自己为这个局面出了几分力,还悠哉地逗了陈糖一句:“你放心,等你和晴姐演完电影,你俩也会有cp粉的。” 这一句顺利地让陈糖合上了嘴,她每次因为万宇晴生气的时候总是气鼓鼓的。 像一只隔着大门冲来人叫唤呲牙的小狗。 文以安看着她的神色,眉梢不自主地跳了跳,之前准备舞台的时候她刚好站在暗处,她的视力很好,看到了陈糖在林乐芒身旁神情变化得五光十色的模样,怎么会有那么激烈丰沛的情感呢。 李韫苇跟着笑了一阵,接着招呼她们道:“你们待会儿还忙吗?没事的话要不一起去吃晚饭。我知道有家日料店食材新鲜,私密性也好。” 尽管陈糖想单独和林乐芒一起,但约着一同去餐厅也是不错的,她还想打探打探文以安和林乐芒之间的情况,这么想着,她便抢先回应了这个邀约,由于心里惦记着额外的打算,应声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掠过了文以安的身侧。 注意到她小举动的林乐芒却在她刚刚说完后拒绝了:“那糖糖和李老师去吧,我和学姐好久不见了,想叙叙旧,我们和大家就下次再约吧。” 灼亮的炭火被水浇熄后会生出一汪白烟,笼着四下雾蒙蒙的,这样的画面很适合用来形容陈糖在听林乐芒说完后的眼神变化。 “我们”这两个字把人与人划分了界限,那之外的都是他者、是别人。这样的意味,陈糖是听得懂的,因为偶尔,林乐芒的“我们”里圈住的是她自己,她也因此不知翘过多少次尾巴。 “那,再见。” 所有人都挥手作别,陈糖只能跟着说,她把“那”的字音拖得很长,生怕她的不舍不够显眼。她看着两个人并肩走远,相似的身形,相仿的发色,迈步时腰臀间相若的摇晃幅度,在关上了照明大灯的录制棚里,那就像是同一个人被映照出的两个影子一般。 或许根本没有文以安这个人,或许只是一场白日的清醒梦。 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李韫苇唤她的声音: “小糖啊,干啥呢,走啊!吃饭去啦!别杵在那里做梦啦!” 有些故地没必要重游 收到外景地更换的通知时,林乐芒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妙,等看见通告表上的地点名称,她只觉得王宥倩曾经劝解自己的“要小心年轻小孩”这一点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倒不为别的,只说青春妄想恋爱脑都让她很难招架。 她记得上回明明叮嘱过让陈糖好好专心在工作和学业上,怎么越来越胡闹了。 节目组的车队行进在林乐芒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上,她听着经纪人在电话里给她模仿陈糖对着节目组软磨硬泡的语气,手不由自主地按上了太阳穴。坐在一旁的娜娜生怕她是开窗吹了会儿风在头疼。 “就,她非要来这里?” 话音透露了林乐芒此刻的无奈,她也有些奇怪,要改录制外景地这么大的事,节目组竟然让步了,“她经纪人没说她吗,我记得她那个经纪人最近管她管得很多。而且这也没两天,节目组怎么做到的,录制毕竟还要征求许可。” “说来也巧,本来另一个组就要在这里拍,节目组听到她说,一开始也没答应,但后来合计了一下,觉得两组来一个外景偶遇还有舆论炒作空间,待会儿今天还有个热搜,也算是宣发前期的预热。你也知道,赵姐那个人管手下艺人,只在乎艺人价值兑现的,虽然陈糖这样有些任性,但她听节目组说比本来设计好的剧本更有话题度,也就随她去了。” “等等,你说还有一个组本来就要在这里拍?” 林乐芒扭头看了一眼道路两边已经对车队投来好奇目光的学生和刚刚驶过的大门上的题字,尽管她总记不住是谁的题字,但那个笔迹她看了四年,再熟悉不过。 传媒大学鸣水泉校区。 “是文老师她们组吗?” “是的哦,一早就给C组定的是这边,所以许可什么的就不麻烦了。” “嗯……我在看台本,还要拍一段在学校里偶遇啊。” 接过娜娜递来的新台本,林乐芒快速地浏览着,她想了想又问,“C组也在这边拍的事情,糖糖她知道吗。” “这我不清楚欸,但就算她提议的时候不知道,现在肯定是知道了。” 听经纪人说完这一句,林乐芒脑海里萦绕不去的是上次拍摄的最后,陈糖一边回李韫苇的话一边瞥向文以安的好奇眼神,她当时有些忍不住地把学姐藏了藏,至今还在思考自己是为什么。 下车后迎面吹来的风有些熟悉,但这初夏的风比当年在读时候感受到的舒服多了。远处围着的小堆人传来骚动的声音,还有一两声在喊她的名字,林乐芒便随着声音的来处,朝人群施施然地挥了挥手。 很快,陈糖下车跟了过来,远处人群的躁动更甚,但陈糖没有回应。她带着和这个晴朗天气适配的笑容,眼睛里的神色也伪装得很好,载着一层浮在表层的愉悦,让旁人看不透底下掩盖的真实。她俏皮地对着林乐芒打了个招呼:“林老师,故地重游,是不是回忆开始攻击你啦?” 这倒是没说错,死去的回忆在疯狂攻击她,而且多少都不是很讲得出口。比如她记得自己在一盏路灯下喝吐过,在寝室阳台喝吐过,在刚经过的那片草坪上也喝吐过。另外,她还在开花的白桃树下装模做样地弹过吉他,在音乐喷泉的阶梯上装模做样地弹过吉他,大一不太熟练的时候,被旁边自习室的同学投诉过噪音。她逃过宿舍的门禁,翻过学院楼旁的矮墙,还有某个广场的水池边陶冬朝她缓缓地摇头,崭新的活动室窗台上学姐对她轻轻地笑着。 这个地方承载了林乐芒的不少回忆,尽管有些单薄,但仍然容易使情绪激荡,所以她很少回到这里。主要是什么呢,她如今常常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她回忆起大学的一些事情,特别是喝吐的事情,会让她很尴尬。 尴尬到在这个被问及的当下,林乐芒只能清清嗓子,逃避地笑笑,不愿意接话。 见她没搭腔,陈糖连忙找下一个话头:“我刚刚在车上还录了一段呢,说了下为什么要选择这边来拍摄,姐姐想不想知道啊~” 看陈糖这么努力,林乐芒才意识到旁边已经有花絮摄像头开始工作了,她沉浸在尴尬中太久,没能注意到:“为什么呢?是想听我的大学故事吗?我给你讲过啊。” 她刻意从话语里透出几分亲昵,尽管这说来是假话,林乐芒最多说过自己上课会迟到摸鱼,旧故事里的情节她一个字都没提过。陈糖毫不计较地接过话,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把自己调理好的,显得稳重了不少:“姐姐的故事悄悄和我说就好啦。但至于我的原因嘛,那当然要等到节目播出的时候,姐姐自己去看啦~” 说完她调皮地做了个wink,角度让摄影机捕捉得恰好。陈糖的人设一直是甜酷辣妹风,主打的就是舞台帅气笑容阳光,她的粉丝特别喜欢叫她“妹妹老公”。林乐芒一直觉得陈糖对这个度把握得挺好,粉丝舞的甜心小狗人设还蛮贴本人。 花絮的部分需要两个人自己想对白,要稍微花点心思,反而是正片拍摄简单许多。她们选了一首女歌手唱的关于懵懂青春的歌,节目组原本是打算让她们去书店拍摄的,但这样的歌太庸常,去到哪里都很难不适配。 林乐芒陪着陈糖顺着脚下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路往导演指定的那栋教学楼走去。她心里清楚为什么会选择那里,那栋楼侧墙爬满一壁的爬山虎,繁盛的夏季里藤须甚至会试图从窗户的罅隙探入室内,侧门伸出的拱廊上屋檐瓦当破碎,映着两旁枝繁叶茂间零落的光影,安谧得像有故事沉睡。 那里从她入学的时候就一直是情侣们的重要爱情基地,时常能遇见有成双成对的在相拥热吻,或者靠在一起说悄悄话。今天大概是不行了,节目组预定的拍摄点都清了场,只在移动的场景里为了制造一种自然的氛围,专门安排了一定数量的学生路过。 据台本上写的剧情线,她俩这一组会在抵达“爱情小长廊”的时候遇到本就应该在此处拍摄的C组,然后双方要为这一拍摄点彼此争取一下,做点考验搭档默契度的小游戏,先打成平手,再加赛一轮,最后她俩输给对方。 这种巨细靡遗的安排让林乐芒兴致缺缺,她只想着快些和文以安碰面,刚才临下车时给对方打电话没有人接听,她前两日有通告要跑,没能和学姐见上面,今天下班后想着和她一起回去。 再加上,林乐芒知道,学姐并不愿意回到这个校园。 摄影师跟着她们绕过拐角的一间小亭,在前方修建整齐的灌木缺口处,镜头和林乐芒的目光一起定格到从小径中走来的文以安。下一秒她的注意力被右臂忽然加重的力量带走,陈糖抓住了她的手肘,幕前的营业笑容没有从她的脸颊上褪去,她迅速将前一秒的走神抹走,摄影机的红点仍然亮着,她还不能从设定的台本里出戏。 只是一切有些巧合,所以记忆涌来得过分,林乐芒当初第一次遇到文以安也是在同样的地方,那时她绕过小亭,看到有一个人从色彩不一的月季花丛中出现,甚至于视线的角度和方向都完全重合。 跟组导演终于叫停了目前的拍摄,和碰上的另一组沟通起来。走过去时,林乐芒看见搭档的男生又给文以安鞠了好大一个躬,然后转身马不停蹄地就冲着陈糖跑过来,一边大声地招呼着,也没顾得上身后想要阻止他鞠躬却没来得及的文以安。年龄相仿的两个小爱豆熟络地碰碰拳,像是多年好友一般。更奇特的是,摄影机灯一灭,陈糖似毫不留恋一般把自己撂在了一旁。 但林乐芒没空探究,她上前替文以安抚掉了落在肩头的一片碎叶,对方没有皱眉,可本应蹙在眉间的情绪落在了眼里,她问道:“学姐,你怎么答应了回来这里?” “因为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好推脱。” 文以安回手拍了拍林乐芒的肩,方才那一秒钟,她眼神里夹杂的情绪消散了,反倒是安慰起林乐芒来,“别皱着眉头,其实没什么。工作的事,没必要矫情。” “嗯。” 仍是有些不情愿地应声,林乐芒伸手摸了摸一旁枝头刚结上的花骨朵,“那你那位老师知道你今天来学校,没要求你去看望她吗?” 文以安循着她伸手的方向,用指尖轻轻拨弄花蕾上初绽的红粉色,笑得无奈:“本来逢年过节都是要去拜访的,今天也报备过了,刚好老师不在学校,所以不用去。” “哼,以前骂老学究做派,现在都端着学阀派头。” 林乐芒说话时,手下一用力,险些将刚摸过的骨朵掐下来,幸好文以安的手就在她旁侧,连忙捉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小点声。又不是家里。” 这时跟组导演的讨论终于结束,跑过来把几位艺人聚到一块儿:“各位老师们,我们就在这个小亭子这边拍摄预定在琢玉廊拍摄的段落,之后C组就往琢玉廊去,咱们A组就转场敏行楼。” 林乐芒笑了一声,她还站在文以安的旁侧,便轻声和她念叨:“我都忘了那个长廊有名字,这名字乍一听上去有点色情。” “是雕琢的琢,不是啄人的啄。你是在那里看到太多不该看的东西了吧。” 文以安好笑地瞪了她一眼,眼神软绵绵的,使得林乐芒挤满回忆的心里被灌进了一股氢气,轻飘飘的,又害怕接近爆炸极限。她捏了捏自己的耳钉,语气也浮了起来:“回忆嘛,学姐你知道的,潮水一般,我真的很难静心。”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文以安已经知道她脑子里想起了些什么,轻柔的瞪眼转成一句低声的笑骂:“你静静心吧,这么多人。” 但林乐芒似乎就在等着被骂这一句,她转头刚好是对方的耳边,凑近了悄悄地说:“那我就努力静到下班。” 说完林乐芒重新回到A组这边,笑得花枝招展地和助理要水喝,搞得娜娜差点准备把手里的保温杯变成照妖镜把她给收了。 而比起她俩,小爱豆们聊得更加起劲,一直到快开拍了才匆匆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在节目组设计的游戏桥段里,林乐芒和文以安都是负责安定地搭腔的角色,两个小孩才是负责活力的部分。拍摄下来,与其说是比拼两组搭档的默契,不如说陈糖和小男生两个人默契十足,流畅地将台本上的一大段拍摄完成,顺利得像谁在赶时间一样。 不管是事出反常,还是职业素养,反正这样的拍摄进度让节目组很满意,能早下班是万千打工人心头最朴素美好的心愿。 两组分开后去往敏行楼的路上,陈糖依旧保持着镜头前面面俱到、镜头后沉默不语的状态,林乐芒自然意识到了,她打算不动声色地应对,安静地等着看陈糖在憋着什么。因为除却不寻常的态度以外,她还注意到对方先前在亭子里坐着时不自觉地抖了几秒钟的腿,仿佛一个初出茅庐的稚嫩猎手,忍不住想为自己设计的陷阱提前庆祝。 就在林乐芒还在思考时,她隐隐发现她们走过的路有些不对劲。并非是古怪的意思,只是敏行楼这个名字在她的记忆里毫无存在感,她以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地点,自己忘了就忘了。但脚下的路却越发熟悉,不只是在这里念过四年书的那种熟悉,而是差不多每天都要走过一遍的熟悉。 她一抬头,发现前方树冠遮挡的远处,那栋熟悉的、鸣水泉校区内为数不多的新式楼房正伫立着。那栋楼刚落成时是以传媒大学第一任校长的名字命名,没想到在她离开学校后改了称呼。敏行楼的五到九层是一系列设备完善的录制演播厅和后制中心,所以投入使用后,广播社的活动室便挪到了这里。 就是在那间活动室的那个午后,林乐芒看到在阴云低压的窗台上,文以安颊边无声滚落的一滴眼泪,而后回忆里云层如幕布般被忽地拉开,等在其后的日光争先恐后地洒落在学姐光洁的脊背上,可欢愉前她眼中盛着的泪早已消散,如同升上了毫无波澜的平流层,除了风会吹过外,什么也没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学姐至今也没有给她讲过缘由,林乐芒只知道和那位陈教授以及她组里带着的学生有关,但那之后学姐的学业和工作都因着陈教授学生的名头顺风顺水,她也不知道过去能发生过什么。 敏行楼是一栋天井式建筑,回字型庭院被设计成玻璃封顶的温室,栽种着山茶、红叶李、垂丝海棠,刚开的花和凋落的花交杂在一起,明媚的阳光被过滤到地面时只剩下四散的光斑。林乐芒抬起头来,光斑恰好落在她的眼睑上,涂抹着睫毛膏的长睫撒下唯一的阴影,她的脑海里那场莫名其妙开始的餍足狂欢便再也无法停止播放。 完全不能静心。 谁没喜欢过漂亮老师 保姆车出发时陈糖才知道文以安所在的C组在同一外景地,原本她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到林乐芒以前的学校里拍摄节目,就是因为羡慕这两人曾有过一段校园时光,也想要拥有一次。这下好了,虽说自己心里的小算盘成了,但想也想得到,姐姐看到文以安一定又会把自己抛在脑后。极其强烈的挫败感伴随着消息一同击中了她,她懊恼地过着台本,新的主意却冒了出来。陈糖赶紧给交换了联系方式不久的小男生发了一通消息,对面很快赞同了她的想法,还兴致勃勃地给她剖析了一番,表示现在的局面其实比本来的更适合实施计划。 所谓的计划,是陈糖赌气拉着对方闲聊的这段时间里,小男生帮她讨论出的爱情招数。虽说两个人没谈过什么正经恋爱,但电视剧和小说看得很多。小男生指出在他看过的众多有年龄差距的小说中,一定是年纪小的角色表现出成熟的一面时,才会推动两个人的关系发生质变。陈糖当时就一拍大腿,直呼英雄所见略同,还分享了这段时间以来她从妆容的角度往成熟路线靠近的尝试。小男生听完摸着下巴,沉思良久,摇了摇头,一针见血地指出外表是不足够的,内在也要靠近。 总结一下,具体要义是,要欲擒故纵,要若即若离,不能像以前那样死缠着,要营造神秘感才能吸引对方。 至于能不能顺利实行,这很考验陈糖的演技。即使经纪人或委婉或直白地说过好几次她演技很差,可陈糖没少听粉丝夸赞自己的表情管理,她觉得演技差不多就是表情管理再发展发展,她一定能悟到。 若即若离,大概和忽冷忽热差不多。那她只要跟着摄影机on/off切换状态,姐姐一定能感受到不一样,只要能引得对方好奇来问她,不就是上钩了吗? “对!这应该就是很多人说的,钓系!” 小男生打了大大的惊叹号,为两人的缜密思维赞叹。 陈糖的钓系路线今日正式开启。 传媒大学的鸣水泉校区素来以古朴典雅闻名,近来在某些社媒平台上成了网红打卡地,搞得学校把好些区域的道路隔断得乱七八糟,让不得不绕远路的学生们怨声载道,却反倒为今天节目组拍摄时清场提供了方便。 陈糖的半颗心在节目录制上,另外半颗心在拿捏自己的新路线上,其余的全无关心,即使她的粉丝们在远处喊得最大声,也很难吸引她的注意。她比平日更在乎摄影机镜头位置和红点闪烁,仿佛在舞台上卡机位一样,据她自己琢磨,这是演戏的节奏。 凭借她读空气的功力,陈糖能感觉到在头两次态度切换的时候,林乐芒显露出了少许疑惑和不解,但因为毕竟是在工作,所以顺着自己去了。她心里非常高兴,这种开场应该就是所谓的把对手戏演员带入到自己的节奏中来,别看陈糖在她刚开播的网剧里被网友嘲讽演技嘲讽得体无完肤,她还是很有上进心的,最近在网上看了不少演技大师课的视频,试图体悟到方法派的精髓。 可是陈糖读空气的功力有限,这之后她的一切表演就如同泥牛入海,再无回应,她大约能体会到一点和她演对手戏的演员的痛苦所在了。 绕过主路旁的亭子时,陈糖其实比林乐芒先一步看到文以安,她的个子高些,视线恰好越过灌木矮墙的顶端。今天的文以安穿着一条印花的法式茶歇裙,系带的高跟凉鞋,长发打理得微卷,从绿意中走过,像一朵盛放的香根鸢尾。陈糖的目光流连了几秒,等到那人和其他录制组的人一同迈出小花园时,她一转头,果然身边人终于看见了对方。 伸出手勾住林乐芒靠着她的手肘,这几乎是陈糖下意识的反应,即使这会儿摄像机还在运转着,她也怕这人立刻从自己身边迈开。所幸林乐芒的心思没有从拍摄里离开,负责任地让台本进行着。 在双方的镜头都带到了彼此后,两组的跟组导演们意识到行进路线出了点差错,便匆匆叫停开始商量起来,两组的艺人嘉宾自然不得不互相走近打个招呼。当然,这个“不得不”是对于陈糖而言的,不知为何,作为她今日“表演”核心的内在成熟在林乐芒的身边还能勉力维持,但在靠近文以安的时候有点裂缝的迹象,她竭力赶在坍塌前,拉上跑来问好的小男生一起离得另两人远远的。 小男生长吁一口气,没来得及问她作战结果,只连珠炮似的慌张说起自己和文老师呆着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他这一通闷头倒豆子,没有引来意料中陈糖的吐槽,于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见陈糖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真的只是紧张吗,你难道不会有爱慕的心情?文老师很漂亮啊。” “这咋说呢,可真的像见到老师一样,不敢乱想。” “嗯哼~” 陈糖把尾音拖得很长,依旧一副思考着但不太信任的神情,“你读书的时候没喜欢过老师?我不信啊。有气质,长得漂亮,说话又温柔,这种情况学生喜欢上很正常吧。” “你这,懒得和你说。再说了,你不是想着你的小林姐姐吗,怎么这会儿关心文老师漂亮不漂亮,温柔不温柔了。是不是你喜欢漂亮老师,啊不对,漂亮主持人啊?” “你别胡说!” 陈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心里开始狠狠恨上一些没有边界感的晚自己三个月出道的后辈,她否定完后,又心虚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生怕这些话被人听去了。在她扫视的时候,她远远地看见那两个人正站在还未开放的月季花丛前对话,而不知为何,文以安握住了林乐芒的手腕。陈糖像被这样的画面烫到了一般将目光移走,还没等她整理好心情,导演催了起来。 节目组设计的游戏简单得老套,更多的重点落在了两组里年纪小的那方互相斗嘴上,陈糖为了一报刚才被人踩尾巴的仇,口上一点情面不留,看着小男生哑口无言了几次的表情,心里平衡很多,连嘴角都得意得翘起来。 在她洋洋自得之余,陈糖觉得自己似乎有幻觉出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在某几个瞬间坐在斜对面的文以安在看着她,但每当她把视线挪过去时,那股被注视的感受又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傻愣愣地冲人家看。 小小的插曲没怎么耽搁拍摄进程,交汇迅速结束后,两组便各自去往了指定的地点。那天下午剩余的时间节目组一直都在敏行楼附近拍摄,台本已经走了大半,但陈糖的预期却始终没有得到实现。从林乐芒的举止上,陈糖看不出丝毫会来问询自己的迹象,那人只是在拍摄停歇的时候绕着天井温室栽种的树打量着,后来天上不知从哪里飘来了大团大团的云朵,天光乍隐乍现,林乐芒仰头看着这样的天空,目光中回忆的情绪更浓了。 越接近尾声,陈糖的心情越焦急,她开始思考到底哪里的表现还不够,而这会儿的录制进入到真的需要演技的阶段,导演表示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求两人从镜头的两边相向走来,然后看见对方,停住步伐,用一种“怀念、唏嘘、沉痛、忧伤、不可言说、万语千言”的情绪交换眼神,各自推一个特写。 陈糖听完这一通堆砌词汇的描述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觉得自己产生了听力障碍,每一个词都听清楚了,可放在一起没懂是什么意思。她想着这正常人都会不懂吧,于是含着一点期待指望林乐芒说些什么,谁知道对方居然点点头,好似心领神会地走向了预定的标记位置,等待开拍。 本来今天大脑占用量已经超标的陈糖傻眼了,心头对自己涌起一丝怀疑,也不好开口再问,硬着头皮站在位置上,试图体会怀念、唏嘘、沉痛、忧伤、不可言说和万语千言。 很难体会。好像一种五彩斑斓的黑和万紫千红的白。 陈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乐芒看,想要通过模仿来顺利通关,在导演喊下Action后的前十秒中一切还算顺利,但在镜头推出特写后,就听见导演大喊了一声Cut。 跟组导演走了过来,冲陈糖摆了摆手:“小糖啊,你看,你这里不太对啊,你这个眼神不能完全模仿林老师的。” 好家伙,直接一句话点穿,搞得陈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导演,可能这个我没太领会到吧。麻烦您再讲讲。” “很简单啊,就是怀念但不完全怀念,哀而不伤,欲言又止。” 陈糖眨巴眨巴了眼睛,感觉这个导演说的还不如不说,而且到底为什么要在一个为了炒cp的综艺里那么在意演技啊? “这下懂了吗?” 看着对方期待的样子,陈糖不得已点点头。 接着第二遍,仍旧是当掉。 导演又凑过来说:“你这个角色啊,你要体会。因为林老师她是年长的一方,你是年纪小的一方,所以不能完全一样。你想,年纪小的人怎么可能思考得很多呢,肯定还有一点懵懂在其中。” 话这么说下来,已经是陈糖不爱听的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现实情况里因为年纪小被喜欢的人不当回事,工作上还要被这群不知内情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戳中痛点,简直像身在什么敌后战场,全是人在雷区蹦迪。 这第三遍自然还是不行,一直到七八九遍时,陈糖已经能听到组里的工作人员压低的哀叹声,惦记着的早下班多半是不成了。陈糖甚至隐约听到有人在悄悄说起自己即将和万宇晴拍电影的事,其实她听不太仔细,但语气落在耳朵里已全是质疑。 她怎么够格呢,演技不够格,说爱人也不够格的。 环视四周一圈后,林乐芒走了过来,她拍了拍陈糖的肩膀:“别不高兴,有些话不要放在心上。” 陈糖没有立刻搭腔,只是耷拉着眉毛回看她,林乐芒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应该是这段会被放在预告里,配合宣发,导演才会那么在意。” “她根本没有说清楚,我没听懂。” 这时候的陈糖顾不上今天计划好的若即若离了,回到半是撒娇的语调里,唯恐林乐芒不知道自己心里委屈,“怎么讲戏尽说些形容词啊。” 心底被面前小孩绷了一整天后终于破功的样子逗笑,林乐芒安抚她说:“是会这样啦,这次就算了,你后面拍电影或者其他的时候,要是觉得导演没讲清楚,你就问,问到清楚为止,别绷着自己。” 她本来还想补充一句,到时候问万宇晴也可以,但想到陈糖每回提到万宇晴时那副冒火的样子,还是打住了嘴。 “那,导演到底什么意思啊。” 伸手扯了扯林乐芒的袖子,陈糖小声着问。 “差不多就是想象一下你收拾屋子发现了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玩具,但是它坏掉了。你想你大概会用什么眼神看它,就是那样了。” 方法派、体验派、表现派,哪一个都不沾。 这让最近吃了一肚子表演理论的陈糖豁然开朗,可能咱们这个水平应付圈内的表演需求,也没必要搬出三大表演体系了。 “那姐姐呢~姐姐也是这么想着去演的吗?” 陈糖抱住林乐芒的手臂,故意腻着嗓子说话,漂亮的眼睛一如既往亮晶晶的。林乐芒刚想回她,却听到旁边有一位工作人员忽然向谁问候起来。 “啊,文老师好啊,拍摄都结束了吗?辛苦了。” 林乐芒刷得转过头,只见文以安正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知什么时候到的。陈糖在林乐芒转头的一瞬间放下了手,重新拾起原本被她遗忘到角落里的故作冷淡,拗回伪装的不冷不热,只是她知道这下作战计划是彻底失败了。 眼神的戏份好不容易被导演认同后,两人的拍摄到了最后阶段,是需要分开录制的场景,一小组人带着林乐芒上了楼顶,去拍摄几个她从楼顶平台往下望的画面。而陈糖被留在楼下,准备着在天井温室的树下弹吉他的片段。 文以安没有和林乐芒一起上楼,她就着节目组工作人员找来的小马扎坐在旁边看陈糖调音。 陈糖的吉他是新学的。她原本会一点钢琴,所以识谱不是难事,这几天自己练习了很久歌曲里需要弹奏的这段和弦。纠结于手中吉他G弦的音,陈糖吹着定音器调弄着,偏着脑袋在嘈杂的环境中努力辨识着音高,把琴弦反反复复地扭紧扭松,调好过后,她便抱着吉他哼唱了一小段歌曲,试了试音。等到陈糖觉得大功告成而笑起来的时候,又觉察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被注视的感受,不过这回她抬起头时,没有再丢失那股目光,她看到坐在不远处的文以安正噙着笑托着腮安静地看着自己,好似看了很久的样子。 小马扎有些矮,茶歇裙高高的开叉下,裙摆往两边坠落,露出线条优美的腿,不算浅的V领毫不避讳,脖颈上还带着一枚箭头形状的项链朝下指着,陈糖不知道文以安的这一身装扮是节目组配的还是她的私服。总之就是,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陈糖没意识到抬头后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多久,因为被看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依旧保持着姿势与她对视着,直到摄影助理跑到她身边来测光,陈糖才猛地回过神,而后第五次从文以安的方向缩回视线。不同的在于,前几次是觉得视线里的两人太扎眼,而这一次她连自己烧红的耳廓都不敢摸。 所以说,衣服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啊! 真希望雨能下不停 那天夜里下起了雨。 听见雨声的时候,文以安正斜靠着餐桌,她的身体微微后仰,身旁的双手撑开紧紧地抓着桌子边沿,感受着湿热的触感在她的腿间作乱,她的一条腿搁在跪着的人的肩膀上,发丝蹭着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痒意和快感接踵而来。 屋内的灯全都熄着,唯独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间透进了夜里的微光,她还穿着白日里录制时的茶歇裙,心怀绮思的人就那么从高高的开叉下钻进去,用舌尖和唇向她示好。雨滴忽地敲击在窗上的声响打断了正在堆积的感知,文以安看向雨声的来处,竟有几分走神。 突然,她感受到一股吐气吹向敏感的位置,而后被舔弄得兀自开阖的入口被一阵温热包裹,热量的中心探出一条柔软的舌挤入她逐渐感觉空虚的甬道,那两瓣不知好歹的唇还贴在软肉上轻轻吮吸起来。文以安腰身下意识地往后挣扎了一下,身下人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臀,唇也跟着追上去,不愿分离。 被打断的快感重新涌起,伴随着鼻腔和喉间破碎的呻吟声冲破了阈值。受到痉挛的内壁挤压的舌头退到入口处,却不死心地刺探着逗弄战栗的小穴,生怕汩汩渗出的液体被阻隔在内。 文以安缓过神来时,听到腿间传来一声刻意明显的吞咽声,她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地就着搭在人身上的右腿,用脚后跟磕了磕对方的后腰,轻声笑骂道:“干嘛呢!” 昏暗里她感觉到跪着的人背过左手捉住了自己的脚踝,一边站起一边将她拉了拉:“那不是滴在地毯上学姐不好打理吗?” 这人说着又故意舔了舔嘴角,一副餍足的神情。林乐芒今天在看见她的服装的第一眼时便想这么做了,若是学姐还穿着那双高跟凉鞋就更好了,可惜进门要换鞋这种事真的很打扰她的性癖。 在心里叹了口气,林乐芒凑上前想要接吻,却被文以安用手捂住嘴一把推开了:“一边去。” “怎么了啊,学姐不让亲是还没满足吗?” 林乐芒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扶着她大腿的手又往内侧绕,指尖摸着还挺立着的小核缓缓画着圈。 “你少来。” 虽然没有阻止对方不安分的手,但文以安抬眸瞪了她一眼。 “好嘛。” 林乐芒的放肆向来懂得适可而止,她重新凑上前,放低了唇,把吻落在了文以安的锁骨上。文以安抬起手扶着在自己肩上啄吻的人的后颈,轻轻揉捏着,提醒她说:“你轻些,我明天有访谈节目要录,别留下印子了。” 回应她的是埋首在颈窝里的人模糊的应声和放轻的动作。本来两人以为这个夜晚还长,结果正在林乐芒拉开文以安腰侧的拉链时,遗忘在门廊入口处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乐芒忙着亲吻的唇顿了一下,想要接续时,被文以安用手抬着她下巴止住了。 “别管那个。” 林乐芒把下巴搁在她的手心里晃了晃脑袋,作势要耍赖,文以安却抽出被她抱着的右腿,脚掌蹬在她的腰间把她推远:“不是说只要是震动就是王总吗,快去接。” 话音里瞬间熄灭的欲念让林乐芒有点丧气,也不好再勉强,只能趁走开前一秒捉住那还踏在自己腰腹上的脚踝,亲吻了下对方毫无防备的脚心。她笑着躲开学姐再一次的踢来的腿,快步走去接住了快要挂断的电话。 “嗯~~~……这样吗?……有可能吧,具体的还要看……现在?……也没有……嗯……行吧……你等等。” 文以安坐在餐桌上听着门廊里林乐芒的对答声,模模糊糊的,似乎还没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大,她平复着呼吸,未能全部宣泄的欲望在小腹下埋怨着,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陈糖哼唱的歌。 不一会儿,林乐芒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地抱住了她的腰:“学姐,倩姐有事找我,我这会儿得走。” 意料之中的发展,文以安回抱了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林乐芒想要扶她从桌上下来,文以安摆了摆手:“你走吧,我在这儿再歇会儿。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开车的时候小心些。” “好的,你放心。那,我先走了。” 林乐芒离开前用侧脸贴了贴她的,接触时脸颊的温度还烧烫着,所以撤开后夜里的凉意侵袭得明显,对方离开时仍是没打开屋里的灯,门口走廊的光线一闪而过,再之后就只剩房门落锁的声响。 雨夜里,什么都显得寂静。 尽管车里有雨伞,但陈糖仍旧淋了些雨来,她下车时这夜的雨水还不猛烈,只是细密得像一层雾,五十来米的距离刚好足够她的周身被淋上一层水汽,但并不狼狈。 她当然是故意的,她扣着鸭舌帽,低头瞟着自己卫衣上的水迹,生怕淋得没那么恰好。 陈糖咚咚地敲了两下门,听到门内的动静,连忙按照自己预备的模样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帽檐边沿的布料绒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雾蒙蒙的夜雨天在她的身后。 她听着门后的脚步声靠近,房门打开,开门的人肯定看到了她的模样,她竭尽所能让自己看上去可怜了,她依旧盯着脚下,刻意压哑了嗓子,带着委屈的语气轻声说:“姐姐,能让我进去吗?好冷的雨天。” 良久,身前都没传来动静,陈糖难免局促不安又很是尴尬,这会儿罩在周身的雨水渐渐浸润了衣料,寒气逼着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然后她便听到了一声她未能预料到的声音,那当然不是林乐芒。 文以安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一只手压着帽檐,袖口沾着几点蓝色的墨水。她没想到陈糖会出现在自己公寓的门口,都不知道她是怎么通过楼下安保的。按理说,文以安应该生气,毕竟在晚上被不怎么熟识的人敲开房门多少能算是骚扰,但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录制结束临离开时,自己接完一通电话后瞥到一旁陈糖偷偷留意的神情。 看来她是误会地以为自己今晚不在。 而眼前这幅怎么看都很刻意的画面,让文以安不经意笑了笑,真的好像被遗弃的小狗,又多少有点心机。 她的轻笑惹得女生迅速抬头,应该是意识到找错了人,好不容易假装的可怜瞬时被抛诸脑后,抬头看向她的目光里是错愕、惊讶和怒意。 还真沉不住气,小孩子。 文以安迎着她的目光,好整以暇地靠着门框,等着陈糖开口,廊外的雨声突然变大,显得周遭更加寂静。 似是被她看穿而不自在,那张漂亮但太过年轻的脸上多了一分羞恼,陈糖咬了咬牙说:“我,我敲错门了。” “你可能没敲错,只是你误会了,小芒她不在。” 文以安一边说着一边瞧她又打了个哆嗦,夜雨怎么都还是凉的,她没等陈糖回话,伸手拉住她湿润的衣袖,把她拽进了屋里。 陈糖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阖上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推脱要走,又纠结于打着算盘一心要赖着林乐芒的自己已经让助理开车离开,这会儿再叫人掉头来接多少显得很没面子。她杵在门廊站着,脑子里还没想清楚,文以安却已经不知从哪里拿了张干软的毛巾搭在她的肩膀上。 “擦擦吧,你是要等车来接的话,可以在屋里等,要是愿意在我这里呆一晚的话,可以换了鞋子进来。别凉着了,我听小芒说过你行程很紧。耽误不得。” 陈糖从肩头扯下毛巾掸了掸身上的水珠,心里想着如果这会儿是林乐芒在自己身前,一定会亲手帮自己擦干,还说什么这个文老师比姐姐温柔,瞎扯。 她想起林乐芒在自己面前提起文以安时的称呼。 “学姐的书法特别好” “学姐喜欢出门旅游,旅途里拍的照片和vlog都非常漂亮” “我考普通话等级考试是学姐帮我准备的,我很喜欢她的吐字归音” 陈糖一边想,一边警告自己不要再回忆这些了,她的内心已经像汽水一样滋着细小的气泡,破灭的气泡让她的胸口堵着一整个气球般胀痛。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多余的话想要对面前的女人讲,又有一万句话想要问她。 是不是早知道该喝点酒来,这样至少可以耍耍酒疯,不是都说自己是小孩子吗,要不要就仗着“小孩子”无理取闹一下。 见她没说话,文以安弯了弯唇角,开口逗她:“要是找其他人不方便的话,你可以给小芒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她刚走了也没有一刻钟。” 听到这里,陈糖猛地抬起头,难道刚才来时在十字路口转角处的车真的是林乐芒的?她之前没多想,这会儿回想起来,那辆车确实很像。但自己又怎么可能去和姐姐打电话让她来接自己,还是从文以安的公寓,明明林乐芒说过一万次让自己注意边界。 哪怕只从这两三周的拍摄来看,这个边界在万宇晴那里模模糊糊、不甚明确,但在文以安这里却是再明晰不过的高墙。 她不敢轻举妄动。 更别说眼前这个女人吊带式家居服没能遮挡住的地方,有好几处清楚的红痕,暖黄的灯光下嘴唇也是红艳艳的。随便谁都能猜到刚刚离开的林乐芒和她在这个屋里做了什么。 越是细看越是细想,陈糖越是觉得自己好笑。她潦草地用毛巾抹了抹衣袖,伸手递还给文以安,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了。” 文以安抬手接过,温热的指腹恰恰划过她的手背,握住毛巾的时候小拇指蹭着她屈起的指节,陈糖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这个动作让她骤然回到下午那对视的几分钟。 文以安很美,端庄大方,在荧幕里出现时总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非常有学识的气质,是中心台这些年能镇得住场、拿得出手的招牌。 另外呢,眼前的文以安又如何呢? 散下的长发散发着清香和妩媚,被细细的吊带遮挡着的那零零星星的吻痕在告知看客,高岭之花并非不可采撷。但她此时噙着笑意的眼神里温度很低,比人前向自己温柔问询时的眼神冷了太多。 陈糖犹犹豫豫地掏出手机,手指在聊天软件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而却打开了网约车,可是下着雨的深夜里网约车的排队人数已经超过了百人,她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仍然冷着还是想不出退路。 刚刚迈步走开的文以安再次转回她面前,将手里刚取来的上衣塞进了她手中:“干脆你先换上吧,你的卫衣看上去擦不干了,我可以帮你拿去洗了烘干。” 说完她盯了一眼陈糖手里熄灭的手机屏幕,挑了挑眉梢,“所以,是怎么打算的?找到人来接你了吗?” 她的话音里带着些微笑意,不是很明显,但这时候神经极度敏感的陈糖不会错过,感知到面前人在逗她,逆反的情绪涌上了大脑,下一秒她就蹬掉脚上的篮球鞋走了进来,注意到拉好的窗帘,她便直接站在客厅里,从腰间拉起潮湿的卫衣脱下,再套上文以安刚才递给她的衣服。 一阵淡淡的麝香气息将她包裹,兴许是衣物熏香的气味,也可能是香水浸进织物的香气,陈糖觉得很熟悉,她的心里已有了认定,只觉得自己上回还为与林乐芒用了同款香水而沾沾自喜显得太过可怜。原来这都是对方和另一个人熟识熟知的痕迹,她眼里方才明亮了一瞬的光变得晦暗不明。 可是,真的很好闻,像是柔软的衣料化成粘人的猫咪蹭着肌肤一般,毛绒绒的,温暖抚慰。 看着陈糖突然地“登堂入室”,文以安在内心再次小声地评价了她一句沉不住气,逗弄起来竟然如此简单,是直钩都会咬的笨鱼。她接过陈糖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然后也没回头地对她说:“那你先自便,我去洗个澡。” 说着,文以安熄掉了餐厅的光源,只余下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和浴室门缝透出的光线,她刚要进去,忽然想起要给她说一下水杯拖鞋之类的,结果一转身发现刚才还当着自己的面大剌剌掀了衣服的人,这会儿就那么站在客厅吊灯下,一张脸通红,眼睛也不知道在往哪里放。 看着她这个反应,想到方才陈糖打量着自己肩头和胸口痕迹的目光,文以安心头动了一动。雨夜,被打断的性事和意外敲开自己屋门的人,谁说这不是做荒唐事的最佳时机呢? 而陈糖那由过剩的自尊心护卫的倔强神情,面对喜欢的人时的热烈情感,都是能让文以安动摇一瞬的事物。 窗外雨声在她静默的五秒钟里变得更大了,似乎还有雷声的闷响从厚实的云层中传来,两人的目光接触到,陈糖下意识地想躲,但文以安的眼里像放出了一双钩子,拉扯着她的注意,先前的冷意融化了,变成了一汪跌宕的海子,不断地涉过干涸的土地向她漫来。 陈糖回过神时,她已经吻上了文以安的唇,那双已经被人亲得微微肿起的唇瓣很好咬,柔软湿润,像一口柚子果冻。她一边尝着一边被接吻的人带着往后退,她小腿碰到软垫时,膝盖一弯就那么坐在了沙发上。陈糖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刚想说不对,却见到叉开双腿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已经脱掉了自己的吊带,干净的肌肤和红色的吻痕毫不避讳地展现在她眼前,让人晕眩。 陈糖的大脑开始断片,似乎忘记了与文以安的前几次碰面,忘记了她私下的样子,满脑子只剩她拿着话筒、穿着华服、站在联欢晚会舞台上说着串词的模样,端庄大方、不可侵犯。那样的印象和眼前的所见形成强烈的对比,极大地刺激着她的感官。“不可侵犯”四个字在她心里回荡的时候,她的唇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上了对方胸前挺立的红果,文以安在她后颈交叉的双手让她的心脏膨胀着一些得意。舔吮了一会儿,陈糖仰头吻上了身上人的脖颈,舌尖顺着颈部的线条向上滑动,接触到女人喉间的软骨时张开口,像是模拟捕食猎物的野兽一般含住了对方的咽喉,而后她如愿地听到文以安一声加重的喘息。 陈糖转而继续和文以安接吻,她已经不想思考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她喜欢文以安身上的味道,喜欢她的唇、她的颈项和胸。她一只手揽着身上人的腰,一只手扶上肩膀,腰身用力,就着亲吻的姿势,压着文以安侧身倒在了沙发上。谁知在她准备继续往下时,背部一接触到沙发坐垫的文以安立刻抱着她的腰翻滚了小半圈,再度把自己换到陈糖上方。 陈糖有点傻眼,她心下疑惑,难道文老师在床上是主动的那方吗?可是刚才也不是啊。 她还在疑惑着,文以安下一个动作却做出了解答,坐在她腰上的女人拉过她的手,将指尖含进口中,红唇一寸寸吞没指节,将指根都全部沾湿,而后牵引着那只手探入裙摆之下。文以安腿间的布料早已不见,温热的体液沿着大腿内侧的线条滑下,已然开启的入口在磨蹭到指尖时,她便动了动腰身,将指尖含入了体内。 原来文老师喜欢的是上位的姿势。 陈糖撑起上半身,文以安顺势将双臂搭在她的肩上,低垂的头和她靠得很近,口间吐出的湿气全部喷洒在她已经红透了的耳边。上位的人以手臂和跪着的双膝为支点,上上下下地动着腰,幅度越大,频率越高,耳边的喘息就越重,急促的气流经过声带时很难不带出响动,若有似无的无意义的音节毫不遗漏地灌进陈糖的耳里。陈糖这时候已经明白怀里的女人只是借她当作一个工具发泄着未被满足的欲望,早先她被嫉妒和慌乱填满的心忽略了眼前显而易见的剧情:似被打扰的情事和夜半离去的情人。或许这场大雨里,有人的心和自己一样体会了失落。 陈糖思考的时候,空余的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了对方的腰身,发烫的掌心贴着腰线轻轻摩挲,带着些安抚。这样的动作让文以安停了下来,她抵着陈糖的肩膀,拉开了一点距离,长发更乱了,有几缕濡湿的被黏在脸颊上,而眼睛就那么近在咫尺地凝视着陈糖。不知是两人的呼吸太过湿热,还是光线的把戏,陈糖觉得文以安的眼眸湿漉漉的,透着雨夜的雾气。 文以安慢慢将脸靠近,消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先前的吻里她只是回应着陈糖的唇,而现在她主动将舌送进了陈糖微张的口中。陈糖毫不客气地咬住送上门来的舌尖,咬住的那下,文以安的双腿控制不住地合了合,紧狭的甬道也猛地缩紧,咬住了陈糖仍在她体内的三根手指,陈糖觉得文以安或许都能感受到她故意屈起的指节。怀里的人力气泄了,半是依靠着她,陈糖腰腹处坚持了许久的核心肌群终于承受不住,放松了紧绷的状态,连带着一起倒了下去,坐在怀里的人就这么趴在了她的身上。 陈糖咬着文以安的舌头吮吸,无法咽下的津液从两人的唇角接合处滑落,沿着颈项落在沙发上洇开了一团水迹。在对方腿间的手动了动,陈糖用空余的拇指轻柔地揉搓着那颗挺立的敏感小核,就像是拿捏了对方的命脉一样,每揉一下,身上的人就颤抖得更厉害。陈糖感觉到湿润的甬道里开始渗出更多的液体,全在叫嚣着让她动作。 文以安的额上渗出的汗从眉梢滴落在陈糖的鬓间,那多数时候阖上的眼睑,阻隔了陈糖观察的目光,她很想弄清楚之前那恍惚见到的湿漉漉是否是文以安掩饰不住的难过。 她还在想,姐姐不是喜欢文老师吗,如果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让她难过。 一整个夜里,她也没有想明白,但文以安鼻腔和嗓子里不再掩饰的呻吟,陈糖很受用,她越听越觉得快乐。 对啊,喜欢应该是快乐的。 都在酒里 临近午夜时分,雨下得很大,汽车前窗的雨刮器像是疯了一般,轮胎缓慢地碾过积水也能溅起一米高的水花。林乐芒把车停在大楼正门外的车道上,门厅伸出的大理石前顶只恰恰遮挡了一半的车身,直坠的雨水敲打着另一半闷闷作响,双闪灯在雨幕中如同急促的心跳。 林乐芒坐在驾驶座里看着大厅里倾泻出的灯光,熄了火却没有下车。很快,她搁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对于来电人的身份,她心知肚明。 “停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王宥倩那和平日有些许不同的语调通过电流传了过来,一接通就是一句指示。 “你都看见我了就出来吧。雨太大了。” 林乐芒一边按灭了车内的灯,一边探头看向大门的方向,试图找到熟悉的人影。但听筒那端听见她推脱的人却依旧坚持。 “你进来。” 她顿了顿,语气放柔了,音调便有些飘忽,“芒芒,我稍微喝多了点。” 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林乐芒解开安全带,抬腿从驾驶座爬到了副驾驶去,她把听筒换成耳机,通话就一直未断:“所以酒席已经结束了吗?那几个老东西还没走?” “呵呵呵。” 听着她如此称呼,对面的人竟然不似往常般制止她,反而低声笑了起来,笑够了一大口气后才回道,“结束一阵了,前后脚都走了,只剩我了。” 门厅高顶上悬着几盏硕大的水晶吊灯,破碎的晶莹光线洒在黑色大理石上,好似一串脱落的风铃声,踏在其上仿佛能听到清脆的动静。潮气沾得林乐芒的长发蓬乱毛躁,她戴着的口罩也被湿气侵染,有些贴在面颊上。 “往左上方看。” 电话里飘忽的声音又传来,听上去像是在眺望着谁,等着谁回头对望。林乐芒脑子里想着,身体下意识地跟随话语的指示,她停下脚步,头抬起往左上方看去。旋转楼梯的二层平台上,休憩的沙发上侧坐着一个女人,她半趴在栏杆上,下巴搁在垫着的手背上,若有所思地俯视着在大厅里逡巡的林乐芒的身影。 “上来。” 张口的人在远处,话音却亲近地钻进耳朵,王宥倩冲她勾了勾手,和清醒时只会用眼神发指示不同,林乐芒再度叹了口气,加快步频登上了阶梯。 北视的那几位老板们,林乐芒也见过几次,是在酒桌上兴致来了,不喝个认不清路不肯停杯的人,不仅爱喝酒,还得拉人一起喝,合作方喝不够是不够朋友,下属不爽快是坐不了一条船。最初林乐芒不以为然,总觉得不至于喝不了两杯酒就把生意谈崩、就把手下开掉,但后来她亲眼目睹了一位总监级的人物,不过在酒局上推了两杯酒,不出几天便被调任到闲散部门,逼迫着辞职。 王宥倩能这么快升到现在的位置,据林乐芒的概括,除了没心肝、往死里加班以外,就是能喝酒,喝得股份持有最多的那位拍着她肩膀说小王真是我的忘年交。当然也喝得急性酒精中毒过。那回王宥倩在病床上从昏迷中醒过来,看着林乐芒,还说,能喝酒是天赋,所以我是有这个命往上爬的。 林乐芒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有这个命,但她知道这人的心是偏执的。 不过王宥倩的酒量确实很大,除了这群老板们以外,没见她醉过,酒下肚好像是冰水一样,眼神还能越来越冷静地开始探究,所以林乐芒不喜欢和她喝酒,可以说没有一丝半点趣味。当她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看到仰靠在沙发背上的人朝她翘着嘴角笑了,目光漂浮得像是踩着云朵一样时,林乐芒可以想象今晚的酒局是有多么尽兴。 在王宥倩面前一步站定,林乐芒已经能闻到酒气混合着对方身上没有完全散尽的香水,她压了压呼吸,将手伸向眼前的人,想要拉她站起来。可是手递了半天,王宥倩却只是笑着看她,没有别的反应,林乐芒也不急,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像是等待,又像是对峙。 直到喝醉的人没沉住气,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吐了口气:“芒芒,陪我坐一会儿。” 听她这么说,林乐芒伸直的手垂落到身侧,放过了自主封闭了好一阵的鼻腔,想要适应这股沉闷腻甜的酒气,她在王宥倩的身旁坐下,学她一样仰靠着沙发靠背,目光看向毫无意义的天花板。 凌晨的酒店大堂十分安静,倾盆的雨声穿过大厅外的玻璃闯进门来,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时钟滴答声,是四下仅剩的响动。当然,如果能除去右手边某人明显的呼吸声的话。每个人都是能受得了自己喝醉,但不是很受得了去照顾喝醉的人。所以林乐芒不是很想说话,或许也因为她知道,身旁这个人喝醉了过后,对着自己话不会少。 果然,王宥倩开口了:“太晚了,干脆别开车回了,歇会儿去登记一个房间,今晚就住酒店。” “行啊,那我去找泊车的服务生停车吧。” 确实,这雨下得太大了。 林乐芒说着就要起身,王宥倩却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止住了她的动作,明明已经醉得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指尖仍然是冰凉的,冷得林乐芒下意识地皱了眉,反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 “你能不能休个假?” 林乐芒想着,反正这人醉了六七分,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说不定第二天就不记得了,“说实话,那位私人医生有帮你看过吗?还有,今年的体检还是不去做?” 被提问的人摇摇头,不明白是否定了问句还是拒绝了回答,她只是又把目光投向那毫不特别的天花板,自说自话似的:“主管业务线的VP年底要走,离职函都递了。要是今年剩下的季度我主推的项目不出差错,这个title就是我的了。” “所以,休假是不可能休假的?” 林乐芒刻意忽视她言语里不寻常的兴奋,没让她把话题扯开,“公司的固定体检在下个月,哪怕跟着做个基础的也比每年都不去好。” “做不做的……” 很显然,对于林乐芒没有接茬,王宥倩有些不满,她把手从对方的掌心抽了出来,按在太阳穴揉了揉,“现代人谁不是一检查一身毛病,没有明显的病征,没有必要。” “要等到有明显的病征,那也没必要了。” 林乐芒没忍住,刺了她一句。喝酒的人本身就不可理喻,更别说本来就不可理喻的。 “芒芒。” 王宥倩又喊了她一声,方才的不满已经消散,夹带上了一些无奈,“我现在心情很好,你就不能顺着让我高兴下去吗?”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妥协,次数多得已经不同寻常,不寻常到林乐芒更不想接,她一边转头,一边试图冷淡地回应:“我这会儿只想拉你去房间把澡洗了,酒气真的……” 在视线对上的那刻,林乐芒停住了话语,同样看向自己的人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在白色巩膜交织着,像红色的蛛网,她这才意识到今晚见到对方最违和的地方,是这双眼睛前没架着自己喜欢的镜框。林乐芒俯身靠近了些,虹膜周边那一圈透明的边缘便清晰可见,她想起自己上次见到王宥倩戴隐形眼睛好像也是在和老东西们的饭局上。 被盯着瞧的人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已然变得干涩的镜片刺激得泪腺保护性地分泌了更多的泪液,一双眼睛看上去水意盈盈,看得林乐芒唰地一下起身,不再管对方是不是十分钟前才表达过想坐一会儿的意愿,拖着对方的手肘从沙发上一起站了起来。 王宥倩没多说什么,她任由林乐芒扶着自己一步步走下楼梯,眼睑低垂着,几乎快要合上。林乐芒带着喝醉的人路过前台时把车钥匙扔给了服务生,幸好北视算是熟客,不用多嘴说些什么,足够让她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把“醉鬼”带去房间。 套间的沙发比大堂里的舒服多了,坐下来的一瞬间,林乐芒心里开始质问不久前的自己,是怎么就同意了非要在大厅坐着的人呢。她轻轻摇了摇头,朝还站着几步远看着自己的人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这回轮到她发布指示了 王宥倩听从了林乐芒的指挥,躺下将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她一睁开眼就发现林乐芒手里拿了个塑料小镊子,尖端套着透明的软胶套,也不知道是哪里变出来的工具,然后这镊子还在这人的手中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王宥倩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危险气息,她突然阖上了睁开的双眼,搞得正准备帮她取下隐形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早些取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把眼睛睁开吧。” 没料到还有哄人的部分,听得出来林乐芒的疑惑。 “别用镊子。” 王宥倩又用力眨了眨眼,隐形镜片的边缘摩擦着眼球的感受更加强烈,她能感觉到保护性的泪液已经快从眼角溢出,可余光看到那支白色的镊子,她还是摇着头。 “那我用手?” 视线里的人接受得很快,搁下工具,用另一只手辅助着撑开了她没多少力气的眼皮。王宥倩被酒精麻醉了三分的感知在指尖靠近的时刻变得敏锐,尽管林乐芒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接近,但手指超过可以聚焦的距离变得模糊起来时,是视界里不受控的巨物在靠近眼球,安全感瞬间丧失。虽然她没有挣扎,可是震动的瞳孔明白地透露出了那种不信任。王宥倩无法得知此时林乐芒的心理,只是时间变得既快又慢,她能感受到覆盖在虹膜上一整晚的片状物被揭起,异物感立时消弭,也在指腹早就离开后,仍能从眼球上感受到柔软的肌肤触感。 信任和不信任,在弱点暴露的时刻,才最能明白。 王宥倩若有所思,似乎觉得自己被酒精占据的大脑恢复了清明,她正想睁眼说些什么,绵软的触感却打断了她,浸润着温凉液体的棉片轻柔地在她睫毛根部擦拭着,手法细致,一点点揩去已经在脱落的眼妆。突然她听到一声轻笑。 “你干嘛眼皮抖得那么厉害啊。别抖啦。都已经没在取隐形了。” 林乐芒笑着换了张卸妆棉继续着,另一只手的指尖搭在了王宥倩的眼角,试图稳住晃动的睫。听她这么说,王宥倩深吸了口气,将刚才脑子转过一遍的思绪全排除掉,总算安定了眼部的肌肉,她没有马上回话,直到这一边的眼妆基本擦拭干净后,才看向俯身在上的林乐芒,问她:“有人帮你取过隐形眼镜吗?” “嗯——没有吧。” 看得出林乐芒思考了一下,她回忆时拖着的尾音转了两个小弯,“我自己取镜片的时候都生怕自己的手戳到眼睛,更别说让其他人来弄了。” 话到这里,她停了半秒,小小的拐弯变做接续的笑意:“所以你居然乖乖让我帮你,我还蛮惊讶的,倩姐你真的喝醉了。” 笃定的语意让王宥倩惊讶,明明是相同的场面,林乐芒与自己所意会到的截然相反,她自以为清明的大脑重新开始混乱起来,像是有一百万个声音在胸腔和大脑皮层的每个方向重复着自己的想法和林乐芒刚说的话,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所设下的界限已经太过亲密,还是林乐芒对此不以为然。 在她继续考虑下去前,温柔绵软的触感又靠近了,一下下缓缓地扫过眼睑,仿佛哄睡的轻拍,王宥倩决定向酒精举手投降,她想不透、猜不透的关于林乐芒的一切,也不着急在这个醉酒的下着大雨的夜里考虑明白,与酒精躲着迷藏的睡意很快涌了上来。 醉酒的人难得沉睡过去,房间里只剩下一盏落地灯,夜里的雨下得仿若不会停止,林乐芒头抵着玻璃靠坐在窗台上,雨水敲打着窗户,也同样敲打着她。这样的深夜里连城市的光带和霓虹也沉寂着,在雨水的潮气里变成一簇簇晃动的光点。她的记忆被这一滴雨声拉回和王宥倩初次碰面的时节,又被下一滴雨声拉回数小时前关上文以安公寓大门的时候,她想着王宥倩镜片上起的白雾,又想着微光中文以安坐在餐桌上的剪影。纷杂的雨滴像是一把把随意掷来的芯片钥匙,“滴滴滴”地撞开一扇扇门。混乱的雨声没有固定的旋律,只靠听觉难以分辨,因此每一场大雨倾落的时候,天地仿佛回到同一个时空,所有感知都如在当下一般。 她喜欢的东西具有相似的一面,就算被人误会在寻找谁的影子,她也无从辩解。但或许她的归因,和别人以为的归因全是错的。林乐芒闭上眼睛,在雨声的衬托里,屋内睡着的人的呼吸声那么明晰。 那一道道敞开的门里,突然有一扇像是亮着远光灯的货车一样在漫天的雨水中向她冲来,门后是一双带着恍惚笑意的眼睛,背景是伦敦疯狂的雨夜。 她听到回忆里的万宇晴再次开口。 “在别人的眼里,你全身上下都是她的气味。” 字句她记得分毫不差,话音却锐利了许多。林乐芒深吸一口气,仍旧嗅到了那股不知从何时、从哪里溜入房内的淡淡酒气。 果真如此吗? 贴,都可以贴! 【热】友友们,我好像看到了天堂…… 一些高级的骂人技巧 梦想是什么东西 好好吃饭 赶上了就不算迟到 有些演员很难合作 散养和圈养有区别吗 “等一下吧,暂停暂停。” 男主演第十八次摆了暂停的手势,林乐芒可以听到在场所有人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呼气,她收回本该递出去的一迭道具文件,重新将它们抱在怀里,然后没等男主演又一次发表什么高见,径直走回自己的标记点。 “小芒妹妹先别走,我觉得你还是没有给到我这段戏的重点,所以我的表演还是不到位的。我们再讨论一下吧。精益求精是好事啊。” 表面没有眼色、实际表演型人格爆发的男主演赶紧叫住了她,用替自己打磨过的台词迅速占领了“道德”和“职业素养”的高地。 不过,听到他这么说的林乐芒确实停住了走回标记点的脚步,但她直接把道具搁在了一旁的桌上,一边解着戏服上的纽扣,一边礼貌地笑着回道:“很敬佩秦老师的精神,不过这段镜头拍的我的过肩镜头,主要是秦老师的表演,我想,要不让替身老师搭一下戏,可能没有我妨碍着,秦老师更容易找到‘重点’。” 这段话看似说给男主演听,其实是说给一旁的导演组听的,在场负责的副导不好拒绝把话说得如此冷静的林乐芒,再加上他们先前非要给林乐芒演的女主的白大褂配了个高跟,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因此只是赶紧给一旁休息的替身演员打手势,默许了林乐芒的行动。 白天刚吐槽过隔壁组,自己剧组就遇上这样进退两难的场面,跟组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低着头一声不吭。正当林乐芒要离开搭景时,场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止住了她下戏的步伐。 “小林,刚刚秦老师都说了是双方的化学反应不到位,你要是走了,换了替身,那不是更难达到效果吗?还是配合一下吧。” 原来是王宥倩来了,林乐芒不知道她来了多久,可能已经在场边站了好一会儿,她看到娜娜站在一旁给自己递眼色,可惜她没能明白对方眨眼睛的意思。 王宥倩的话打破了现场的气氛,男主演显然认出了她,赶紧贴了上来,一脸赔笑地奉承着:“王总说得对啊,所以说您制作的节目都是行业典范呢。我们大家都能秉持精益求精的精神,行业才能发展嘛。” 林乐芒没有搭话,她隔着几步远瞧着男主演对王宥倩点头哈腰的样子,她知道在场还有不少人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这一段故事不知又会落在谁的嘴里,变成哪个剧组茶水间隙里的两三句闲话。王宥倩唇角的微笑是场面的礼貌,但林乐芒明白她从来都享受这样的时刻,对所有人傲慢的演员明星看到她也只有巴结赔笑的份,人人都想搭上她掌舵的大船。 林乐芒想起偶尔自己在心里吐槽的话,那么辛苦爬到这样的位置是图什么。其实怎会不知道王宥倩图什么呢。被仰视、被畏惧,满足人心里那口永不知足的权力深井。 然后呢,总会跌进去的吧。 林乐芒默不作声地给男主演再搭了一场戏,这回男主演没有喊暂停,总算顺利打板。戏里的演员们重新望向场外时,早没了王宥倩的身影,一直到第一日的最后一场戏,她也没有再出现在片场。 下戏的时间并非预估的十点半,而是接近午夜。提着林乐芒个人用品的娜娜在和剧组的道具组对接,林乐芒先回了保姆车,一上车发现第二排自己坐惯的位置边上,王宥倩正看着置于腿上的笔电,荧幕反光将她的镜片和鼻梁映得白晃晃的,晃得林乐芒顿住了上车的脚步。 车上的人当然看到了她,侧头对她笑了笑:“上来啊。回酒店,很晚了。” 林乐芒将第二只脚迈了上来,她把有些挡住眼睛的长发甩到肩膀后,这次戏里的发型设计始终不太方便,让她不得不多了很多甩头的时候。 “我以为你去那边了。” 车门合上后,车子缓缓启动,林乐芒一手托腮看着窗外,语气平淡。 “你是说电影那边吗?没什么好去的,万老师能镇住场子,交给她就行。” 王宥倩关上了电脑,视线望着林乐芒留给自己的后脑勺,也发现了她今天的头发被夹板夹得过于顺直,王宥倩还是比较喜欢她的长发微微蓬松的模样。短暂地皱了下眉,王宥倩向后靠在椅背上,伸手戳了戳林乐芒仍旧背对着她的肩膀,“我是来陪你的,小芒。好不容易这次拍戏的摄影基地离家比较近。” 每当王宥倩放柔了声音说话的时候,简单的字词是情话的意味,林乐芒心里明白,而自己也很会顺着别人给到的台阶下场。她放下手,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来,斜倚着座椅:“好啊,那你就多呆几天,差不多也算放个假。” 王宥倩看着她转瞬改变的态度,松开的眉却蹙了起来:“刚才片场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这部剧本来就是女主戏,等到后制的时候让导演把男主角的戏大幅删掉,只留必要的,不是比你当场发泄情绪更消气吗?场面上随他,翻不起什么水花。” 她的话刚说完,林乐芒装出来的笑散掉了一点,她再次拨了拨滑到眼前的发丝,语调毫无起伏地回答:“你说得对。” 毕竟站在那里听着人无理取闹的不是你。 随后沉默占据了车厢,所幸路途不远,车很快便开到了剧组酒店。王宥倩也没有再主动开口,她只是熟练地拿出门卡刷了电梯,再理所当然地走进了林乐芒的房间。 王宥倩在浴室里的时间超过了平时,林乐芒按下把手走进去的时候,室内的水声仍旧哗啦啦地不断,白色的水雾将整个空间填满。 伴着浴室空间特有的混响,玻璃推门后的淋浴下传来王宥倩的声音:“你干嘛一直站在那里。” 她拉开那道只能透出人影的门,更多的水雾从里面涌出来扑在脸上,打湿了睫毛。王宥倩将湿漉漉的长发往后捋起,那张沾着水珠的脸在林乐芒的面前将优越展露无遗。在淋下的热水里拥抱的感觉很奇怪,肌肤相贴,却又像是隔了一层流动的帘幕。王宥倩拥着林乐芒的双臂在腰后收拢,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时,整个身体因为放松而微微下沉,仿若将自己盛在了怀里人的身上,而林乐芒托住她的手臂感受到份量,也在那同时,让她不情愿地感知到对方的安心。 她仍然不想成为让别人安心的锚点。 可是抱住她的人没有留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王宥倩的唇从鬓角的发开始慢慢划过眉骨落在了林乐芒阖上的眼睑上。或许因为王宥倩在热水下淋得太久,薄薄的皮肤传递着她唇上的烫意,意外地把林乐芒有些疲累的眼睛敷得很舒服。 王宥倩依旧半拥着她,朝前迈了半步,林乐芒跟着她的步子后退,右脚跟很轻易地碰到了墙壁的贴脚,后背也轻轻地靠上了瓷砖,只有王宥倩环住她的手垫在腰背后,将两人光裸的小腹贴在了一起。 热水仍旧肆意地淋洒着,王宥倩的唇吻上来时带来了同样的水意覆盖蜿蜒在唇边,从每个缝隙里趁虚而入的水汽让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舌更容易从对方口中溜走,唇角汩汩滑下的水流混合着无法咽下的津液,水声让情热迅速高涨。 王宥倩很爱接吻,很爱细致地亲吻林乐芒的身体,每一处起伏和曲线,所以她的前戏总是很长,长到偶尔林乐芒都会着急地开始自我纾解。这会儿把吻延续到她耳后的王宥倩带给林乐芒强烈的预感,这人今天又不会让她轻易满足。她松开其中一只勾住王宥倩脖颈的手,贴着自己侧腰到小腹的曲线下滑,摸到了腿间与清水不同的粘稠湿意。小核早已敏感地挺立着,她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揉弄,唇间不由地发出一声满足又欲求的喟叹。谁知下一秒,王宥倩的手便沿着她的手臂划了下来,从手背的方向插入指缝间和她十指交扣,然后将她的手从愉悦的开关键旁拉开。 林乐芒不情愿地随着她移开手指,后仰了头,用自己的唇捉住了对方,她用鼻音哼出声,一边咬着王宥倩的下唇,一边不清不楚地埋怨:“你……干嘛啊。” 用手背揉着她腰窝的人没有答话,只是温柔地用舌尖安抚着林乐芒不满的唇,王宥倩的手背继续往下,滑过怀里人弧度优雅的臀部线条,从后腰到臀尖,是个漂亮的圆弧,所以她穿着晚礼服走红毯时,从背后拍过去,总会有很出彩和挑逗的背影。 想到这里王宥倩心里冒起一丝醋意,若是白日她必然不会放任,但在这个幽闭又湿热的淋浴间里,没有任何理由压抑着它,她揉弄着林乐芒臀肉的手用力捏了捏,哼哼不停的人明显抽了一口气,但这人显然也不是乖顺的,至少在和自己做的时候不是,果然下一秒,王宥倩的锁骨上就留下了一道齿印。 “这里不舒服,你快点做一回,我们回床上去。” 自从在上次的片场里吊太多威亚后林乐芒的腰肌一直没有恢复,她这会儿除了膝盖发软以外,感觉自己的腰也有些酸,腿心的软肉麻痒得不行,可抱着她的人一直按着她的右手不放开,她想蹭对方的大腿又被人恶意地移开。 “急什么?” 王宥倩歪着头细细地啮咬着她的侧颈,似乎并不担心第二天会留下什么痕迹被人看见。她的指尖在林乐芒发着抖的腿间划过,勾起的食指在穴口浅浅地探入后又用指腹摩挲着阴蒂。每个举动都浅尝辄止,快感仿佛节奏永远不对的海浪,每一波自以为要高涨的时候就被退回的潮水消减,反反复复、往来不休,林乐芒的情绪从不满到不耐,她扭了扭腰,不是挑逗人的那种,而是真的有想要中断这场性爱的意图。但这时王宥倩却松开了一直握住她的手,然后往墙壁上摸去,林乐芒在混乱的水声里听到金属管摩擦的声音,她用余光看到淋浴喷头被对方握在了手里,转换出水口的开关被人轻轻一拨,头顶洒下的热水突然停止,水流从侧方的喷头里冲出,恰好撞在了她的胸前。 “啊……” 挺立的乳尖被力道不算轻的水流击中,细密的感觉神经迅速将酥麻的快感传递到大脑皮层,林乐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膝盖内侧被人磕了磕,她的左脚没有站住,滑开了一些,王宥倩便顺势将手里的水流对准了她的腿心。 强劲的水流击打着她腿间敏感的每一处,无论是被逗弄了许久的花核,还是一直胀痛又空虚的穴口,林乐芒刚要呼喊出声,唇却被人堵住,舌被对方缠绕着勾出,又被舔弄到舌根下的粘膜,她的口下意识地张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处涌入的刺激更让大脑飘忽。 颤栗很快沿着椎骨绽开,林乐芒吊在王宥倩后颈的手臂都失去了力气,滑到了肩膀处,腰身挺了起来,但即使是被高潮抛在空中的时候,手握着淋浴喷头的人也没有放过她,王宥倩的手指伸向喷头外缘一个小小的拨片,拨动两格后,水流的直径变小,变成一股水柱,毫无偏移地正对着她充血的小核,原本应该放松的身体再度绷紧,她的臀往后躲了躲,但王宥倩的手臂往下绕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的腰胯固定在原地。林乐芒本来便有些脱力,高潮中更难挣开束缚,她只能躲开王宥倩的吻,那人虎牙的尖端从唇上滑过时,差点将她的唇瓣划出一道小口。下身感受到的水流冲击死咬不放地持续着,大股的快意堆积得过于饱涨,像是涌过防波堤的海浪将岸边的人冲倒。 林乐芒把头埋进禁锢着自己的人的肩窝里,无意识地轻轻摇动,难以忍耐的高潮延续让她的肩膀都开始发抖,王宥倩感觉到本已开始变凉的肩颈处被沾染上一些温热,或许是有人悄悄地哭了。她的肩膀顶了顶,手臂在腰间一拉,把林乐芒从怀里拉开后,脱力的人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小腹一抽一抽的。王宥倩将额头顶上她的,眼睛一丝不苟地看着她眼里的水光和滑落脸颊的眼泪。 终于,王宥倩将喷头的开关关掉了,狭小的淋浴间里水声瞬间消散,只剩下面前人颤抖的呼吸声和带着哭腔的呻吟。她仍旧抱着林乐芒的腰,带着她顺着墙壁缓缓下滑,直到坐在瓷砖的积水里。王宥倩的右腿跪着,大腿被林乐芒的腿夹在中间,坐着的人双腿上全是温热的水迹,滑腻得不知道究竟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你……你还要在这?好冷……” 林乐芒口里的话被喘不上来的呼吸切割得断断续续,过深的呼吸让她的胸口起伏得明显。 “你的身体到处都很烫,才不冷。” 王宥倩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指伸进了她还在痉挛的甬道里,低头将起伏时凑到她嘴角的乳尖含进了嘴里。 “最……最后一次,我想……休息了。” 林乐芒没有将人推开,但觉得自己的腰痛得更加厉害了,不敢配合着对方的动作摆动,只要轻轻一动,腰大肌的上端肌腱就会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忍住痛哼,尽管混沌的大脑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忍,只是今晚的王宥倩给她带来了一股强烈的上下位气息,就像对方的影子这会儿将她完全笼罩住了一般。 每到高潮时就止不住泪腺的林乐芒闭着眼睛试图阻止眼泪,一般来说她和王宥倩做,流泪的时候不算多,王宥倩在床上向来是个比较体贴的情人。或许是这会儿不在床上的缘故,这种玩笑似的理由从脑海中跳出来,惹得林乐芒差点笑了,也是因此,被王宥倩发现了她在走神,于是她试图攫取更多空气的唇再次被吻住。 当快感即将再次溃堤时,林乐芒睁开朦胧的泪眼,红肿的唇擦着对方舔舐的舌,声线强忍着颤抖便多带了些委屈:“我都要感冒了……” 说完,下身的穴口开始收缩,王宥倩感觉到伸入的手指被紧缩的甬道从四面八方挤压,粘膜滑腻温热。 骗子,明明那么温暖。 王宥倩没有遵守承诺,不过她本来也没有答应,她将人翻了个身,冰凉的指尖从脊椎的凹槽一路下滑,又一次插入散发着热意的花穴中。她凑在趴跪着的人的肩膀处,看着一滴水珠从身下人的脸上滴下,溅落在薄薄的积水里。 到底多近的距离才算近呢?即使是负值,也遥远得耗尽热力,冷得像某个难以忘记的雨天。 王宥倩将还算温热的唇靠在林乐芒冰凉的耳廓上,在她的耳边叹息般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是安抚,也是逼迫。 模糊的意识中是谁的声音混乱地响起。 “你是王宥倩养的宠物。散养还是圈养有区别吗,她叫你,你难道不是要乖乖回家的吗?” 乐芒,乐芒…… 嘘,乖。 流量明星当然要住热搜上ρo⒙àsīà 最近有些忙,更新频率会降低 ———————————————— 从那天之后,王宥倩每个晚上都会来剧组,这个影视基地离外环的车程只有一个多小时,对她而言只是上下班通勤时间延长了一些。她不一定会到片场,但林乐芒下戏回房间时,灯总是亮着的。 虽然林乐芒的剧组和万宇晴的电影剧组下榻在同一家酒店,可是拍摄的日子过去四五周了,林乐芒仍旧没有机会和万宇晴在酒店里当面说上话。有几回在酒店大厅遇上,本来好好坐在大厅沙发上的万宇晴远远地看见王宥倩就起身走了,连点头问声好也懒得。 男主演的臭毛病在全组人的纵容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当然,说是纵容有些夸张,或许大多抱着一种看猴戏的心态,只是苦了林乐芒这个要陪着猴子耍把戏的对手。幸好编剧们能把握到的大女主剧的本质是不止一个男角色围着女主转,她能趁着和其他男演员搭戏时喘口气,但一天下来,总会被雄性荷尔蒙薰得反胃。最近这两天,娜娜经常一转头就看到林乐芒没有在休息椅上。发消息问她去哪儿了,大多回一句去透透气,搞得娜娜还以为是片场通风条件不够好。看書綪捯渞發棢詀:Я𝒾Яïщ𝑒𝓃.℃ ⒪ М 林乐芒不会走得太远,毕竟拍摄地点之类的信息早就挂在网上,或许转角就会撞上埋伏在影视基地碰运气的粉丝镜头。尽管做好粉丝服务正是流量明星的重要工作内容之一,但如同所有面对工作的正常人类一样,林乐芒还是认同“能不做就不做”的工作态度。她常去的地方是道具组房间连通的一个小间,窗户完全打开后整个人可以跨出去,外间是留给消防楼梯的小平台,她偷偷留意到有道具老师在这里抽烟,便记了下来。 影视基地的楼房看上去都灰扑扑的,这几日的天气同样带着霾色,遥远的天际下是一层深灰,说是透气却还不如棚里的空气干净。视界右方正正好能看到的一栋是电影剧组所在的摄影棚,昨天下午林乐芒趁着休息时间去过一趟。即使没能像以往一样一进剧组就和万宇晴厮混在一起,但两人的信息交流不算少。一开始是万宇晴和她抱怨陈糖的演技,渐渐地,发展到隔几天会和她说说进展,与陈糖相关的话转了调性,隐约地肯定了这位二十岁新人演员的态度。陈糖也少不了来找林乐芒,只是和心有芥蒂的万宇晴不同,她会和以前一样直接敲林乐芒的房门,看到房间里有王宥倩在的瞬间,面上的神色会肃然很多。 昨天去电影片场的时候,没有轮到万宇晴的戏份,但她却好端端地坐在导演的监视器旁看着,和平时拍电视剧时动辄消失完全不一样。说实话,林乐芒还没有见过万宇晴的这一面,哪怕有过对方赠票邀请她去看对方主演的话剧,她也总是借故推脱,从未成行。细节更多的片场和井然有序的工作人员,导演椅旁围坐交谈的内容没有一句闲言碎语,所有的一切烘托得站在镜头和灯光中心的陈糖沉静得像个熟手。 万宇晴没有戴墨镜,身边没有壮硕的保镖跟着,手里拿着笔和分镜稿,时不时地写着什么,她瞥到林乐芒立在一旁看她,面色松缓下来,和导演耳语了后起身走了过来。她为角色修剪了头发,刚刚及肩,把漂亮的脸修饰得更加锋利,面上素净,透着玻璃的质感,像一把易碎的刀。她越走近,脸上的笑容越明显,透明的面折射出七彩的颜色,林乐芒有些怔愣,她以前没想过原来万宇晴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很意外吗,你好像对看到的画面很惊讶。” 她骄傲地扬起眉梢,手臂挥了挥,向林乐芒示意整个片场,“和那些吵闹的地方不一样吧。而且我会尽量提升女性工作人员的比例。” 在过往的隐喻里,林乐芒把万宇晴比作丹顶鹤,是因为抬着下巴高傲的模样,更重要的是,那副与周遭格格不入、随时准备飞离的身影,但在这里,她像一只自在的花豹,栖息地的所有任凭捕食,但又受她庇护。 “所以你看,我轧十部烂戏的报酬能得到这样的回报,还是划算吧。” 这些东西以前万宇晴对林乐芒说过,只是第一次呈现在她眼前,似乎迫切想要证实真实性。林乐芒察觉到这种迫切,忍不住和她岔开说:“还在拍摄中就这么说,还早吧,有点立flag的意思。万一成片效果不好呢,万一出了岔子没能上映呢。” 被人逆毛撸了一把,就算是好脾气的也会不满,更何况是万宇晴,她的眉毛沉下来,在眉间皱起:“你这才是在给我立flag,别乌鸦嘴。” 说着还伸手敲了一下林乐芒的额头,再捂住她的嘴三秒,像是什么撤回话语的仪式。 林乐芒笑了,难得不是被人气笑的,她没有忘记压低声音,因为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场记走上前要给演员打板。万宇晴转过身子,和她并肩站在原地,而刚和副导演交流完的陈糖在自己的标记点上站好后,准备的目光恰好和林乐芒交汇,虽然很远,仍旧能见到她瞳仁里的光明亮了一秒。林乐芒有些欣慰,虽说在回过神来后无言自己看护小孩子的心态,但她禁不住地会想到在被公司抛弃前陈糖所剩不多的时间,见到如今对方已经做到迅速转换入戏状态,心里对她转型这件事又多了几分期待。 电影剧组会在影视基地拍摄两个月,然后飞往南边取景。万宇晴在没人注意的间隙里,还和林乐芒抱怨了两句王宥倩,问她“那个女的”到底是不是要把家搬到酒店房间去。这个问题林乐芒无法解答,不过她却实实在在地答应了万宇晴今晚去找对方,无论王宥倩在或不在。 放空的回忆被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唤醒,是娜娜的语音信息,告知林乐芒半小时后会轮到她的场次了,让她快些回来。可是在信息最后所剩无几的秒数里,对面的小姑娘犹犹豫豫地支吾出了一句话。 “嗯……刚刚网上爆出了个事,虽然和我们没关系,但我还是觉得……你去看看热搜吧。” 把话听完后,林乐芒满脸疑惑,叫人吃瓜什么的需要这么吞吞吐吐吗? 不过当她一刷新社交媒体,热搜上“爆”字点缀的词条立时让林乐芒明白了原因。 【陈糖 挂科改分】 自己团队买的热搜十八个字都说不清一个事,黑热搜反倒是挺言简意赅的。林乐芒不用点进去也知道这条热搜爆料的是什么,可是这样的消息能被爆料出来,除非是艺人团队内部的工作人员。 林乐芒暂时没空细想,她按灭屏幕的时候,心里略微有些不安,但这种事只能交给公司处理,只要王宥倩当时找的关系够硬,学校不承认,改分的教授不承认,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究竟是谁曝光的消息呢?这个问题在当天的后半程拍摄中一直萦绕在林乐芒的心头,她下戏回酒店,进门看到王宥倩早已坐在书桌前敲电脑时,便开口问了:“陈糖的热搜,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这事查出来了吗?” 王宥倩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她,她新换了一副眼镜,大了几圈的镜框对瞳间距更好,但林乐芒始终看不惯新眼镜,衬得对方的眉眼变得更加冷漠。 “那样的事,公司内部知道的人不算少,她同学可能也知道。查这种事不是优先选项。” 咽下了王宥倩投来的笑容里映射出的可能性,林乐芒追问了一句:“热搜已经在高位呆了一个下午加晚上了,公司不处理吗?” “先冷处理,现在不着急回应。不过我不太清楚具体进展,我在忙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选秀的事。你也别操心,公关部肯定会妥善处理的。不是什么大事。” 说到句末的时候,王宥倩的目光重新回到显示屏上,敲击键盘的声音再度响起,对她而言只是寻常的工作日。林乐芒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掏出手机和当事人交流。陈糖性格敏感,自尊心强,好不容易才进入拍摄的正轨,要是又因此被打乱心态,会耽误很多。 她原本做好了对方许久才回消息的准备,却没想到屏幕上刚显示发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便迅速亮起了,没有任何一点踌躇,陈糖的回信简洁明了。 “姐姐放心,我没事的。交给公司处理就好啦。我专心拍戏呢~ 主打的就是表里如一 前段时间有点小忙。 —————————————————————————— 房门打开的第一眼,是门外人小小的挑眉,波澜不惊的唇角带着一贯的弧度,像是每分每秒都准备着上镜。面对倒生不熟的人,万宇晴猜不出来意,又因为母亲的一层关系,也只能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径。 “你就这样给人开门?” 顺势走进房间的文以安在与她擦身而过时,淡淡地点评了一句,她是指万宇晴穿在身上的睡衣,这话听到万宇晴的耳朵里,她差点以为是她妈妈本人来看她了。 “你呢,你就这样大半夜敲别人的房门?” 随手将门关上,万宇晴毫不让步地反问回去,转身面对已经在套间的单人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坐下的人,眉头皱了起来,“你真的不是敲错房门了?” “不到十点,算不上大半夜吧。还是说我不知道万老师一直早睡?” 对于毫无意义的俏皮话,万宇晴依旧抱着手臂,一副打量的眼光。看着她一丝一毫也没有松动的态度,文以安轻轻吐了口气,仿佛认输了般,“陶老师麻烦我来看看你。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这里也不算远。” 万宇晴总算放下了胸前的双手,指尖缠绕玩弄着腰侧垂下的半截系带,朝文以安坐着的沙发走了两步,皱着的眉松开了,眼睛却眯了起来,不信任的气息变得更重:“你不是不知道妈妈总想让你和我扯上关系的目的,你还真答应她来了,除非是你本人也有一致的想法?不过我没所谓,拍戏工作累得慌,不介意找人消遣。” 万宇晴试图用过度的暧昧来赶走不该坐在这里的人,但听闻这些话,文以安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她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水,吞咽的动作被室内的灯光拖得很长,她似是并不在意被拉近的距离,以及上升的焦灼,只是打开了自己的手包,从里面一本小巧的笔记本中拿出了一张对折的纸,递给了万宇晴:“对了,你上次找我打听的旗袍设计师,我知道是谁了,联系方式在这里。” “听我妈的话晚上来探望我,还亲手送来设计师联系方式,如果你不是来示好的,我都想不出这是在做什么。Ann,你到底想找我干嘛?” 万宇晴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而后搁到了灯座边上,她的态度在警惕中冒出了很多实在的疑惑,而被正面质问的人靠坐在沙发上,表情妥贴得毫无异常,语调更是柔和了几分:“你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是来示好的。” “你发讯息让我照顾陈糖,说会有回报。这样的回报,比起我承担的风险,可是一千一万个不值。” 这回轮到万宇晴笑开了,她左看右看也不觉得文以安是个天真的人。 “这么不值呀,我本来还挺自信的。” 文以安接着她的话茬,原本搭在包上的手抬起摸了摸流苏耳坠,眼里流露出促狭的笑。她重新站起身,姿态的变化,让两人本来还算安全的距离刹时缩短,文以安抬头的上目线也随着消解,她还探了探腰身,脸颊间的相隔便立时让人在意起来。万宇晴感觉到呼吸的热气流转在彼此间,没能猜到对方举动的后果就是自己僵硬了身躯,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但她知道文以安必然是察觉到了。 万宇晴不是与调情陌生的新手,只是公平的来往应该基于一致的意识,被猝不及防地捉到让她很是恼火,更让人恼怒的是,她还是不知道这该死的文以安到底是来干嘛的,要是想和自己勾搭,哪里还等得到今天,究竟是做什么。 僵硬的两秒,懊悔的两秒,之后是一秒之内百转千回的思绪。而在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文以安仿若一尊剔透的塑像,不进不退,只是安然地盯着她瞧。 最终将紧绷的氛围打断的是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使得万宇晴得以抽身去茶几前拿起手机,只见新消息里妈妈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小晴,我在酒店大堂的侧厅,你待会儿送以安下来的时候记得地方哦。” 看完消息内容,万宇晴转身恼怒地问:“你怎么不告诉我说我妈也来了呢?” 听见话音里隐约的怒意,文以安却轻轻笑了,她再度向万宇晴靠近一步,指尖悄然碰了碰对方的手臂:“和你开个玩笑。我和陶老师白天有约,返程刚好路过这里,我就陪着陶老师来看你,不巧陶老师在大堂撞见了熟人,所以她让我上来找你下去。” “我们有熟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吗?” “目前还没有,但也不是不可以向这个方向努力啊。” 即使真相被揭过,文以安仍旧吐露着暧昧的词句,万宇晴百分之八十的生气来源于她不清楚这人做事的原由,如果是林乐芒就算了,但她认知里的文以安的行为模式绝对和今晚大相径庭,除非她真有什么事情。 就是这个真正的事情,让万宇晴的心口像是蚂蚁爬咬一般不踏实。 万宇晴一边思量着,一边侧身,这一次是她主动靠近,近得直到足够打量文以安豆沙色口红下纤细的唇纹。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适宜将情势搅乱,快刀斩乱麻是不错的法则。终于有了扭转形势的机会,万宇晴亮出了红唇下尖利的牙,她准备给仍旧一动不动的人一个染血的深吻,最好能让她痛得叫出声来。 在打算下口的时刻,万宇晴听到文以安依旧冷静的嗓音:“别咬破了,我明天有节目录制。” “那是你的问题。” 万宇晴想也不想地接过了话,毫不顾忌的冷漠,下一秒她犬牙的尖端便剌破了文以安的下唇,鲜血沿着唇纹漫开,积在唇线处变成泫然欲坠的一滴,又被万宇晴的舌尖舔去了。但她的“深吻”就到此为止了,和刚才僵住的一刻一样的短暂又漫长,发出警告的人也是一动未动,像是欣然地赠予一般。 “嗯,还是不值。一千一万个不值。” 在房间的灯光下,万宇晴的唇上还印着文以安口红的颜色,但她的眼神冰冷,话题接回很远。 文以安回给她的叹气有些装模做样,她把彼此的距离拉回绝对安全的范围里,再将话题往有意义的方向推进了一步:“既然如此,那就来谈谈别的回报吧。这个时间点,按理说你应该知道了,今天的主演风波顺利解决,对万老师投资的电影是一件好事吧。回报我已经给了,甚至超出了你付出的。” 面前的人平静地点破了方才王宥倩在电话里给她留下的迷思,一直温吞吞没有动作的北视怎么会突然雷厉风行,原来那个神秘的第三方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捏住腰间的系带甩了甩,万宇晴不太情愿自己转瞬落入欠人情的境地:“你肯出手解决,还不是因为牵扯了陈糖,夹杂了很多私心的话,很不诚恳。” “别管私心不私心,如果确实获利,就不能撇清吧。” 或许是早就预料到对方的说辞,文以安承接得毫无停顿,“我早先说了,我是来示好的。” “示好?难道不是挟恩图报?” 温婉的眉眼、和煦的笑容却分明给万宇晴看出了山后翻涌的阴云,她半信半疑地说。 “或许是吧。” 文以安没有避讳,坦然地接受了对方带有些敌意的定性,“但你把它看成交易的话,会容易接受很多。” 在她的话说完的几秒里,万宇晴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文以安在中心台的位置、有别于其他艺人的特殊身份、背后的资源,都化作可以称量的砝码落上了天平。和中心台攀上关系在当下的环境里利远大于弊,但送上门的交易,真的那么好做吗?文以安那副端庄温和的面具下掩藏了太多,像是攻击性拟态的高手,外表伪装得美好无害,馥郁的香气吸引猎物靠近,揭开内里是化骨的毒液。 她盯着那双眼睛,眼眸和瞳孔便仿佛越来越近,万宇晴晃眼间似乎透过那双眼底的罅隙瞥见了溺毙在毒液里的残骸,是她的主观臆断还是丑陋的真相,她应答的话迟疑了一秒,就是这一秒,门被人急促地敲响了。 咚咚咚咚,一下不停。 万宇晴撤开视线,不知道内在涌起的究竟是遗憾还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惊心,她表情复杂地递给文以安最后一眼,毫不犹豫地去开了房门,这么没有礼貌的敲门法,除了陈糖,没有别人。见到是预料之中的人后,万宇晴不由得松了口气。 走廊不算温暖,至少对于陈糖单薄的穿着是不够的,她拧着一双眉,眼里焦急的火像是要烧着眉毛了:“我找人。你……” 陈糖冲进门看见已然朝她走来的文以安,话不自禁地断在了半路,“文老师,你没事吧。” “你跟着我上来的吗?” 文以安问话的语气并不特别,但陈糖偏偏要从中听出责备,一瞬间耳朵尖变得通红。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 话还没说完,被万宇晴不耐烦地打断了:“担心什么?是我会吃了文大主持吗?还有你,Ann。” 并不友好的语气似乎忘记了数分钟前将对方的唇咬出血痕的也是这张嘴,“要说的话说完了的话,就跟着你家小朋友出去,我要下去看我妈。你也记得下来,你今晚上还要把我妈送回去,别忘了。” “好。万老师都赶人了,当然得走了。关于刚才提到的事,有意的话,可以再约时间细谈。”文以安说着话,人也走到了陈糖的身边,她伸手牵住了陈糖,却在走出两步后,侧过头再一次对万宇晴开口,“顺带说一句,你觉得和我做交易是与虎谋皮都无所谓,但你现在合作的对象可能是真要扒你的皮。宇晴,要小心。” 她说完便和陈糖走出了门,只留下万宇晴看着地板上的灯影,一点一点地开始思索那些针对王宥倩的重复的警告。 出门后的陈糖丝毫不客气,她拉着文以安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而被牵着的人也没有抵抗,只是瞧着走在身前一步远的身影,绑着的高马尾在走廊明亮的光下一甩一甩的,耳尖仍旧没有褪下红色。握着的手是柔软有力的,握住的力气稍稍有些大,被钳制在对方掌心的指骨彼此挤压着,有些许不适。文以安动了动指尖,便立刻感觉到紧握的力道迟疑了,她趁机让手指钻入对方的指缝,换了种更亲密的方式交握在一起。或许正是改换的交握方式,促使前方的人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也使得自己刚一进门便被人抵在房门后亲吻。 年轻女孩的唇湿润温暖,舌如同缠住猎物的蛇,一边纠缠一边作乱,齿间还会时不时地模仿小狗撕扯般叼住亲吻的唇瓣。文以安感觉到被万宇晴咬破的创口再度渗出了血,双唇肿了起来,舌头碾压会传来跳动的痛感。陈糖大概是尝到了腥甜的味道,亲吻的动作瞬时停住了,好像被美杜莎的眼睛钉在了原地。 就在同时,房间的灯被摁亮,文以安刚刚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不由得回避了一下光亮。拎着的法棍包掉落在脚边,她空余的双手一只揽着陈糖的背,另一只正搭在她的肩上,再抬眸时只见近在咫尺的那双眼里喧闹的不安,对方的视线直直坠在自己的唇上,勾住自己腰后的手也泄了力气。 尽管文以安自觉没有义务要说明什么,但她的手却轻拍着陈糖的肩背,似哄非哄地在对方的唇角落下几个轻吻。被石化的人这才解冻,顺势用鬓边柔软的发蹭过她的脸颊,头低下去,埋进了文以安的颈窝。她窝在那里郑重地呼吸着,喉间气流滚过,发出了近似呼噜的声音,把拍着自己肩膀的人逗笑了。 “好了,别这么抱着了,你颈椎会痛。” 笑着用肩顶了顶她,文以安稍稍用力把倚在自己身上的人推了起来,别真像是养了一只大型犬,“我该走了,下次见。” “不能留下吗?” 犬类装可怜讨关注时会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就和陈糖那双在亲吻后湿润红艳的唇一样,她说着还用舌头舔了舔唇角染上的口红,眨眼的频率似乎都计算过。至少勾得文以安有些不忍地又贴上去蹭了蹭唇瓣,分开时带着些许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不行。还是下次吧。” 听到回答后,轮到陈糖叹气了,她帮文以安捞起了地上的包,重新打开房门,在走出去之前,文以安拉住了她。公众形象素来端庄的主持人从包里拿出湿巾,替陈糖拭去了唇上晕开的豆沙色,再拿出口红给自己厚涂了一层,将下唇划破的伤口掩盖起来。陈糖跟在文以安身后走的时候,嘟囔着骂了万宇晴一句:“她是属狗的吧,到处乱咬人。” “嘘。” 文以安转过头来将食指竖在嘴唇前,笑意掺杂着,语气温柔,“别说了,她妈妈陶老师在楼下呢。你也去问声好。” “完蛋了,我不知道她妈妈的作品啊,问完好能不寒暄就好了。不然我肯定要丢人的。” 一边说着,陈糖一边掏出手机来查陶玉的百科资料,想着临时抱佛脚也算是有点准备。 文以安瞧着她一目十行的模样,笑着应承说:“行,我赶紧劝陶老师走,不给你额外的压力。” 两人下到大堂时,万宇晴早就在了,她换了一套舒适的衣服,站在酒店的旋转门旁和自己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陶老师。” 还未走近,文以安先唤了一声,语调明媚得像是在联欢晚会舞台上,“不好意思,让您等久了。我刚在电梯口碰到了宇晴这部电影的另一位主演,小姑娘说也想和您问声好,所以带她过来了。” 听见文以安点了自己的名,跟在身后的陈糖感觉头皮一紧,立刻站直了身体鞠躬问好:“陶老师您好。我叫陈糖。” 陈糖没有说多余的话,毕竟多说多错,只是乖乖地眨了眨清澈的狗狗眼,单纯靠神情来讨人喜欢的本事她还是有一些的。 “你好呀。” 陶玉比万宇晴个子高一些,同样深刻的五官,眸色淡了许多,与女儿风暴般激烈的气势不同,她像弥漫的晨雾,也是一种让陈糖感觉很熟悉的气质。是了,更像是另一个年龄阶段的文以安。想到这里,陈糖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但文以安面上的笑容比平时更舒展,仿佛云层裂开了缝隙,看得清路径的日光洒了下来。又是一个让她觉得陌生的印象。如同此刻的陶玉是平日的文以安,而此刻的文以安变成了平日里的自己。 当然,比自己要从容许多。 陈糖垂下了眼睛,耳边三人来往的对话声音模模糊糊,她正顾着劝说自己,她认识的那个才是真实的。 “……听说再过两天要去南方取景,挺好的,实地取景比棚里有趣许多。” 走神的间隙里捕捉到的一句应该是对她说的话,陈糖连忙抬起视线,乖巧地点头应和。 “那你们早些休息,我和以安也回去了。” 陶玉伸手拍了拍万宇晴的手臂道别,接着就和文以安一起上了门口已经在等候的车。 明天还有一整天戏拍的两人目视着车尾的红灯沿着车道慢慢远去,这时候万宇晴幽幽地开口:“瞧见了吧,那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是不知好歹的女孩却转头瞪了她一眼:“你就喜欢背着说别人坏话,是吧?” “哼。” 万宇晴冷笑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嘴边最后滑落了一句,“我当面也说。” 【热】吃点儿好的 【楼主】凑单神器(cpu燃烧版) 上班上到一半精神恍惚,楼主又双叒叕开始习惯性摸鱼,于是挨个儿打开淘贝屁多多猫西8816,试图搞搞凑单燃烧我被领导同事折磨的大脑,当然。。。最后还是又一次放弃了。。。数学题已经不适合我的系统了,只能说不买立省百分百。。。还是磕cp适合我。。。结果回到快乐老家,发现怎么大家又在吵架。。。就不能多看到一些世间仅剩的美好吗。。。工作是狗屎,读书是狗屎,购物是狗屎,旅行是狗屎,我的cp们就在这堆狗屎里开出花来,我才能埋头在里面获得一丝喘息。。。 大家,来,一起进鱼塘吃点儿好的! 先来复习一下 「视频截图」 “她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年轻人之一。” “万老师是我非常喜欢也很敬佩的演员。” “确实可能刚开始还没认识的时候会有点担心,但是实际相处下来,很意外(笑),是很好相处的性格。” “我其实有点怕万老师嫌弃我,毕竟我完全是个门外汉,所以一直战战兢兢的,下了戏就蹲在导演旁边,想着多学一点是一点,直到导演给了我个椅子坐。” “她这么说的?我凶吗?(皱眉)” “导演悄悄告诉我说那个椅子是万老师跟他申请给我安排的。” “我真的很凶吗?” “万老师真的是个很好的演员,虽然对我……我们要求都很高,但是她对自己的要求是最严格的,希望大家不要乱写(笑)。” ……………………… 再来看今天新鲜出炉的 「视频截图」 “……可以多问一些电影相关的问题吗?” “陈糖?怎么了,糖糖的事?什么事?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我认识的陈糖,努力,有上进心,我相信她。” “我们这部电影目前进展得很顺利,没有受影响啊。” “……大家关心的问题和我们今天的主题有关吗(皱眉)?” “问本人也好,问工作室也好,学校也好,问教育局也好,难道不比问我更清楚吗?(面无表情)” “……我相信糖糖。好了就到这里吧。” ……………………… 穿插一条回忆 「视频截图」 “说我喜欢皱眉?有吗?(皱眉)” “相处多了,发现万老师很多时候皱着眉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有点烦躁,她真的生气的时候,是没有表情的。” “啊真的吗,怎么没人跟我说过这个问题,你看我眉头是不是已经有皱纹了?看来我以后要少皱眉了(皱眉)。” “不得不说,万老师皱眉也很漂亮。” 鱼塘里的友友们,看到了吗?有人get到我的点了吗? 1楼 楼主吃点儿好的吧,怎么捡垃圾吃啊 2楼 说好开花,楼主却选择吃屎 3楼 什么时候cp帖也可以这么ky了?嘲明星可以,嘲素人楼主算什么本事,疯魔了 4楼 我懂!楼主!我明白!她心里皱眉也很漂亮的人,今天也因为她皱眉了。 5楼 陈糖你在看吗?去抚平万姐的眉头吧 6楼 就多大一点儿屁事,一楼二楼这样的,生活一定很不容易吧 7楼 学术造假是屁事吗?国家的底线就是这么一点一滴被拉低的 8楼 这么爱上纲上线,政治课代表吗 9楼 笑死,某临说不知道知网被无数大学生痛骂,不就是因为某临一句话妨碍到了大学生们“学术造假”,和毕业论文到处抄比起来,挂科改分也不算啥吧 10楼 好清新的洗地思路:D一个208挂科改分,无数大学生集体背锅:D好会哦:D 11楼 还怪好磕的。。这对cp名到底是什么,我怎么没搜到啊。陈糖 万宇晴的广场只有蓝v,什么情况 12楼 回楼上,没有正式cp名,我们一般就叫鱼塘。。。我们就是被放养的鱼苗,有一磕一,主打一个没有明天 13楼 为啥没有明天,电影还拍着,不应该是朝阳cp吗 14楼 看看楼里这吵架的阵仗,再看看挂了一天一夜的热搜,我都怀疑电影要被埋了 15楼 ……万姐实惨,某人被挂了这么久了,为了面子说几句场面话还要被拉出来磕血糖……明明皱眉和面无表情是被某人拖累了烦得…… 16楼 是啊,鱼可烦死糖了,今晚鱼塘就大做特做,大吵爆炒,边皱眉边做,边面无表情边炒 17楼 好久不来,大家的精神状态还是这么稳定,我很欣慰,题外话,凑单我用阿迪王,单价高,库存足,退款神速 18楼 接鱼塘今晚大做特做,信女愿挂科不改分,就像重修是我的命,做爱做的事是鱼塘的命 19楼 哪吒们都夹着尾巴当孝子躺平任嘲了,鱼塘丝还这么跳,是真的想让电影赶紧埋吧 20楼 埋埋埋,这么爱埋家里不会正埋着呢吧 21楼 说起来前两天有人透露说鱼塘出现在电影里面了,真的假的啊,如果是真的,那就祝福这对新人…… 22楼 楼上哪里看到的啊???哪里有鱼塘???我立刻前往承包 23楼 「视频截图」这楼里怎么没人涛这个,陈糖的人物小传,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本可以靠考上的奖学金继续读书,但被人利用关系改了分数挤掉了名额,于是四处漂泊打工度日,阴差阳错进了一家书店……” 24楼 啊这……万姐没做好背调么…… 25楼 哈哈,屁大点儿事儿,网友这么闲不如把家里地拖了,跑到cp帖里来拉屎 26楼 有人偷税漏税,有人到处乱睡,有人挂科几回 27楼 这个人物小传……(^_^*)内娱这群208加起来能不能考到1块钱的奖学金哦 28楼 点进来之前没想到这么好磕。。好会哦。。 29楼 这俩人真的做过吧 30楼 做过什么,卷子吗?挂科的那种? 31楼 @大组管理bot 举报cp帖ky 32楼 @大组管理bot 举报cpf捂嘴禁黑不禁红 33楼 有没有文给我磕一磕,求点人脉出来 34楼 万姐这个角色的人设很好哎,收留房客不收钱的房东,开的书店入不敷出还把房客雇起发工资,这什么女菩萨人设 35楼 笑死,这是主打一个反差吸引人吗,新晋挂科差生vs臭脸过气女神,美美摇身一变成了倒霉优等生vs菩萨女老板 36楼 别说,真别说,楼上这么一总结,更好磕了 37楼 如果这个电影真的因为这点破事就要埋的话,那这个路透我真的可以磕很久………… 「图片」 38楼 啊这个图!!!我第一次看到!!!楼主应该放首页的!!! 39楼 好美的路透…………一个台风夜,两个人守在书店里,一盏摇摇欲坠的灯,各自看书 40楼 哇哦这么一描述 很有世界末日的感觉了 相依相偎 41楼 一定要播啊,这么纯洁的姐妹情 42楼 呃,这真的算是个事儿吗,经纪公司声明一下不就行了,很简单啊,大学挂没挂科过两天大家都忘了,一直挂着网友都很闲才要刨根问底,跟那些法制咖比起来真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43楼 是咯,好歹是个选秀冠军,隔壁台的冠军天天发律师函,给黑粉发完给队友粉发,看热闹的网友也有份,怎么轮到ct就啥也没有喔 44楼 搞不明白,太复杂了,再磕一口 45楼 啊 眉毛 啊 抚平 啊 啊 啊 46楼 这都什么。。。出去了又点进来,有点上头呢怎么回事 47楼 鱼塘进来了是不太好出去 48楼 我也看了好多遍,现在脑子里只有。。。 49楼 努力 50楼 上进 51楼 我相信她 …… …… 99楼 什么好东西?磕一口。什么好东西?磕一口。什么好东西?磕一口。什么好东西?磕一口。什么好东西?磕一口。什么好东西?磕一口。 100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骗我进来磕结果全网搜遍了也只有这一帖糖!!! 谈事情当然要在床上谈 电影剧组即将从影视基地离开前的最后两天,王宥倩终于从林乐芒的酒店房间里搬了出去。从夏末到入秋,呆了一个来月,天气逐渐凉爽,林乐芒却像在封闭的玻璃瓶里豢养的鱼,随着日子的推进越发窒息。所幸,北视全力筹备的选秀节目马上开启录制,王宥倩再也没有每天多走一个多小时车程的闲工夫了。 临离开时,王宥倩提前告知了林乐芒,节目中前期会让她来客串一两期嘉宾导师,到时候要好好顺着台本走。林乐芒没怎么把话放在心上,对于行程安排,她的原则是提前一周了解就行,内地娱乐圈才没有需要花费超过一周时间准备的工作,全都是短平快,看短期回报率的。反正有助理和经纪人看顾着,不可能遗漏行程。 看着王宥倩的车驶离酒店,林乐芒做了一次深呼吸,她不喜欢这一个多月以来王宥倩在周遭展现出来的意图,对方来得突兀,让她措手不及到只能应付。她也在思考王宥倩忽然收紧自己脖上项圈的原因,直到有一天在片场休息,娜娜无意中提到年后续约,林乐芒才勉强寻到了动机。 林乐芒没有想过王宥倩会担心她续约的事,她本来没想过离开北视,那人的担忧反而变成了一束雾灯,将另一条路指给了她。可是不再续约北视和离开王宥倩是同一件事,无论如何辩驳,都是如此。 那么,她有想过离开王宥倩吗? 关于这个问题,林乐芒思考了很多天,在王宥倩身边的时候在想,在片场工作的时候在想,但她找不到答案。她的大脑里不断地浮现着那日醉酒后脸上盛着红晕的王宥倩冲着她笑的画面,眼里是高墙松动后的喜悦,是为她踏稳了的阶梯,也为她近在咫尺的宝座。王宥倩喜欢开会,因为重要的决定总是在会议上做出的,强烈的排他性是权力的缩影。要一直身处有决定权的房间,这是王宥倩的奥德赛。在讲给林乐芒听时,她眼里涌动的渴望,危险而迷人,是最吸引林乐芒的时刻。但林乐芒能感受到那内里掩藏的危险开始指数级地生长,直到再也不能毫无忌惮。 任何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而时机并不是常有的。 心头涌上这句话时,万宇晴正拿棉绳在她并起来的手腕上绑了个漂亮的水手结,林乐芒曲起手肘看着绳子纤维勒在肌肤上的痕迹,动了动贴在一起的手掌,捆缚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松散得毫无威慑,也不会过紧而使双手充血。她踮起脚尖,双手举高再落下,手臂形成的围笼箍住了还在自得的人,接着,林乐芒将唇抵了上去,鼻尖与鼻尖恰恰错过,温烫的鼻息洒在唇畔,她的姿态足够低,舔吻着唇珠寻求着许可,直到被亲吻的人开启了唇齿,才能心怀感激地虔诚服侍。 跳过了调笑和对要求的故作问询,林乐芒将万宇晴唇侧淌过的水意一点点吮舐干净后,又凑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万宇晴沉湎在欢愉中的眼眸在话音中逐渐定神,原本在林乐芒腰际逡巡的手臂抬起,捏住对方挂在自己颈侧的手腕举了起来,脱离了虚张声势的围笼。顺从的人贴心地微曲了双膝,仰视的瞳孔反映着身后吊灯的流光溢彩,万宇晴试图在其中寻找一丝笃定。 但她只浪费了半分钟,因着夜里的一切难辨真伪,也因为白昼向来是另一方天地。 万宇晴抿唇笑了,她松开了高举的手,目送着那双被绑住的手臂脱力垂落,向后退了半步,在弹软的床榻上施施然地坐下。虽然视线低于对方,但她扬起的下巴高傲地示意着,她说:“既然如此,让我看看你平时是怎么讨好你的老板,我再想想要不要答应。” 于是林乐芒跪了下来,双膝触碰到地毯的编织纹路,再柔软也刺痛。她偏过头蹭了蹭床上人分开的膝,侧过脸吻在了大腿内侧细嫩的肌肤上,沿着皮下蜿蜒的青色血脉,一寸一寸地向深处伸展。 万宇晴的丝质睡裙下没有其余布料的遮挡,算是对试图取悦她的人最好的恩赐,吻到静脉重新深埋入皮肉的地域时,林乐芒的鼻尖蹭到了水迹,她的头蒙在睡裙的笼罩里,光线模糊不清,前探的身子依靠绑住的手臂撑地,勉强支撑着姿态,没有多余的功夫将帘幕掀开,她只能在不清晰的视线里试探。幸运的是,尽管对方只是愉悦地哼出了两声,腿心处敏感的小核早已迫不及待地挺立起来,被林乐芒轻而易举地寻到。她伸出舌轻轻地触碰,一如她先前亲吻万宇晴艳红的唇一般,似乎是在寻求许可,可是被侍弄的人的反应不冷不热,只是用双腿勉为其难地合了合,方一接触到她的长发便已松开。 显然,上位的主人并不满意,林乐芒便用双唇蹭弄起来,像一只在裙下撒娇的猫,柔弱的唇瓣被硬挺的小核挤压,她反倒轻声哼哼起来,一边哼着,一边从唇缝偷偷地呼气,弄得万宇晴腿间一片痒意,忍不住地伸手按住了她的脑袋。这一下,林乐芒最后一口吐气,吹在了渗着水意的穴口,双唇立时紧贴上去。唇与唇紧密地咬合后,她伸出了口中藏匿已久的舌,沿着粘腻水液的来处寻访,在甬道的褶皱间勾弄。被刺激得兴奋的入口规律地开阖,内里再一挤一松,分明在吮吸着林乐芒的舌尖,不肯放过,被妨碍的空气加重了她的鼻息,急促的热气簇拥在微微颤抖的小核下方,惹得万宇晴再度夹紧了双腿。当股薄肌在耳骨边收拢绞紧了她的头时,林乐芒抖个不停的腰却再也坚持不住地塌了下去,连接的双唇便就此分开,她如同被放生般喘着气,感受到自己腿心的湿润顺着股间滑落到了地毯上。 而这时,上方传来了玻璃杯与冰块轻轻碰撞的声响,原本绞紧的双腿松开,一只脚蹬上了她的肩膀将她推远,林乐芒从裙下的牢笼里脱出,仰着潮红的脸看见床上的人捞过了放在脚凳上的威士忌一口口地饮着,笑得轻蔑。 林乐芒跪坐在自己的腿上平复呼吸,光裸的脊背上蝴蝶骨扇动着,垂落的视线中交迭的双腿踩稳后站立,再绕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拽着她腕间的绳结把她拎了起来,轻轻一推,就让她塌着腰、撅着臀地趴在了床沿上。绑缚的双手在身前无处可去,林乐芒只能用手肘撑着床,背被拉成了反向的弓。随后,颈骨后的凹陷如同恰好的入口,杯口倾倒下,酒液和冰块顺着脊柱的浅沟谨慎地淌下,在后腰的腰窝间汇成一汪供人攫取的湖泊,冰块融化了的棱角搁浅着,刺痛随着冷意渗入皮肤。林乐芒感到灼热的呼吸染上了刚流淌过酒液的脊背,柔软的舌面带着口腔中略高的体温贴了上来,穿透那一层冰凉,唤醒方才被冻到失去意识的感觉细胞。有指尖从臀尖沿着曲线滑上,拈起沾酒的冰钻入臀肉的缝隙,激得林乐芒打了个寒颤,臀肉下意识地缩紧,塌软的腰抬起了几分,聚拢的威士忌便从腰线漫下,滴滴答答地坠在了床单和地毯上。伏在身上亲吻的人自然涌起了不满,一口咬在了颈骨下方,齿间衔住单薄的皮肉,直至皮下出血也没有放开,而那颗还未寻到归处的冰块不依不饶地在她腿间辗转,滑至穴口时被湿漉漉的阴唇含住,于是作乱的手指成人之美地将它抵入了腿心深处。 冰块进入体内的瞬间,趴伏的人像猫一样弓起了身子,万宇晴顺势将手臂嵌入对方与床沿之间的空隙,环抱了她的腰身。十二面体的冰块放入杯中时像一颗易碎的钻石,融化后棱角变圆,这会儿摸着是个不规则的球形。比起手指来说大了不少的冰将甬道里的皱褶都撑开了,手指从侧面挤进去,冰球就会和着手指滑动的反方向缓缓滚动,受刺激的小穴收紧,冰球非但不往外滑,却是往更深处去了。万宇晴的手在花穴里勾弄着,搅动着冰块与内里的软肉摩擦、紧贴,直到冰块化得比之前小了一圈,她指尖的温度也低了不少。她将手指抽了出来,穴口发出一声叹息后又乖顺地合拢,将冰球掩藏其中。下一秒,万宇晴用冰冷的指尖掐住了颤巍巍的小核,透骨的冷意、尖锐的痛觉裹挟着避无可避的快感从那一点刹那席卷全身,林乐芒空悬的腰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将额头死死地抵在腕间的绳结上,眼泪顺着长睫末梢一颗颗滴落,唇边溢出的呻吟同样抖着,伴着鼻腔里止也止不住的啜泣。痉挛的穴将冰球推到了入口,就那么撑在那里,差一分掉下,又少了借力,无法回到温暖的身体。林乐芒晃着臀想甩开冰冷的折磨,万宇晴却松开了瘫软的小核,用拇指将冰块再度按了回去。 在退却的浪潮中,林乐芒试图放松身体,她支撑的手肘已经发麻,肩膀不时地晃动着,可是万宇晴的手按在她的后腰不肯松开。另一只从股间移开的手上覆着混杂的水液,液体沿着掌骨的线条蜿蜒下滑,扬起手时,在光照下反射出一片晶莹。当然,趴着的人看不到指间暧昧的光,只有当手掌落到臀上击出响亮的声响时,她才发出了痛呼。万宇晴下手很重,被施虐的臀肉迅速染上了红色,已然无力的胯遭遇掌击后摇晃,带动花穴里仍在融化的冰块前后滚动。林乐芒的双手再也撑不住了,她的上半身伏倒下去,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双臂只能前伸,漂亮的蝴蝶骨伸展开,腰部的线条随着动作延长,腰臀比此时显得更加诱人。 “嗯,至少要做到这样,才能让老板动心,不是吗?” 万宇晴倾身靠在林乐芒的耳旁,一边细细啮咬着她耳廓,一边悄声说着。 呻吟着喘息的人没工夫抽空回答她,只是侧过脸来寻求一个亲吻,她被泪水浸透的睫毛阻碍了视线,身上人的唇便躲到了颈边。万宇晴捏住林乐芒有些微红肿的臀肉揉了揉,在听到人吸气忍着痛的响动后才满意地松手,她用手指再度去小穴里探找那颗冰,刚才的十多次击打让她从手掌到指尖都发着烫,比起被泡在冰水混合物里被汲取了温度的甬道高了不少,温差的刺激明显让林乐芒很受用,她的腰臀扭动起来,穴口绞紧了第二指节,深处涌出了一股液体填满了手指与花穴间的缝隙。手指再往里伸便能摸到已经融化了不少的冰球,大小恰好能用指尖夹住在甬道里进进出出,听到身下人无意识哼哼出的不满,万宇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摩擦着的冰融得更快,在林乐芒体内的快感越堆越高即将溃堤时,冰已经融到了两指宽,万宇晴的手突然停住了,她弯曲食指将冰块按在了小穴里最敏感的一点。林乐芒立刻挣扎起来,头猛地抬起,伴随着一声拔高的哀泣,垂在床侧的腿徒劳地勾起,想把她的手蹬开,却被掐住了腿根,死死地固定在原处承受折磨。 高潮被延续得很长,长到林乐芒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恍惚间昏睡了过去,等意识回笼时只觉身下的床单、赤裸的肌肤,就连腕上的绳索都湿漉漉的。垂落的床单边沿一直到下方的地毯上洇着大片的深色,林乐芒大腿内侧的肌肤被冰浇上一层冷意,而她的上半身却渗着细密的汗珠。万宇晴解开她手腕上的结,她仍旧趴着一动不动,头埋在柔软的床里喘气,背脊就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万宇晴斜躺下,手绕过膝弯将林乐芒整个人捞上了床,抱进怀里,红唇在对方湿润的眼窝处落下吻。 林乐芒勉强撑开双眼,试图不在浑身粘腻的不适中睡去,近在咫尺的是熟悉的深棕色虹膜,对方鼻翼的两侧也同自己一样浸着薄汗,所有一切在流明过高的吊灯下亮晶晶的,似乎在做一场梦。 于是她便听见梦中的呓语。 “那说好了,年后你到我这里来。” “说好了吗?” 没听到解释原由的人居然如此爽快,所以林乐芒再度开口确认。 下一刻,万宇晴收紧了手臂,揉着她的发,将她焦点散乱的双瞳拥入颈窝,下颌和卷曲的长发挡住了扭动的光线,回答在上方落下,一字一句:“说好了。” 太过晦暗或者明亮都像幻觉。 职场中最烦的那种同事 第二天上午,林乐芒的意识还未清醒,耳朵已经听到旁侧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介于清脆和无声之间的微妙响动,以及忽急忽缓的节奏,很容易惹得人火气上涌。但她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转头确认自己昨晚没有认错人,或者说这个房间没有发生什么大变活人的灵异事件,因为这种起床时的动静实在太像王宥倩会产生的生活音,不间断的电话会议和键盘敲击。 显然,林乐芒的反应让半躺在床头的万宇晴有些惊讶,扭着身子抬起头的人投来的惊慌眼神和她狐疑的目光在半途相遇,再见到对方松了口气后缓下紧绷的身体,万宇晴抿了抿嘴唇,敲下一个回车。 “怎么一惊一乍的。梦到新剧扑了,还是梦到自己到处睡女人的事被曝光了?” 看似疑问的非问句并不重要,没等林乐芒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朝向自己,万宇晴接着说,“昨晚说的事,我还有些细节和你确认一下。你合约的具体到期时间是什么时候?你和北视签的是打包合同还是分开签的?分开签的话是都到期了吗?还是说是经纪约到期了?” 一连串的问话让没摄入酒精的林乐芒都觉得有些头疼,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挡了挡光线,枕头上的脑袋蹭了两下,更贴近了万宇晴一些,她抗议地哼声:“没那么快,你急什么。” “我这不是着急,是为了早点厘清你的情况,早做准备。毕竟听上去,北视和你不像是会好聚好散的样子。” 说着话,万宇晴的手又在键盘上急速地敲打起来,似乎在做会议记录一样。 “把事情交给你的律师或者你们公司法务部去处理不好吗,现在就别问了,我还困呢。” 林乐芒这会儿整个人往下缩,被沿遮到了眉骨上,声音传来都是闷闷的。 “我公司目前没有专门的法务部,只有一位法律顾问,一般都是有需要再去委托合作过的一些律师事务所的。” 难得万宇晴有耐心解释。但这话让林乐芒清醒了许多,她两手把拉高的被子拍了下去,头又抬起了几分朝向万宇晴靠着的床头,睁着的双眼试图从她脸上的神色确认刚才听到的话:“你说真的吗?听上去很危险,你该招些人了。” “危险?还好吧。发律师函之类的,都是熟练操作了,响应很快的。早两年用过一段时间我爸妈的律师,但还是成本太高了,没有继续那种合作模式。也不会特别有必要吧。” “必要不必要的,要看你在和谁打交道。” 万宇晴轻笑了一下,她合起电脑搁到床头柜上,身体顺着床头软包滑下,侧躺着面对林乐芒,伸手摩挲着对方的腰侧,房间里流动的光线也在眼前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流动着:“我有时候不知道你这么提醒我,是因为担心我,还是因为太高看她。” “防人之心罢了,一点社会常识。” 林乐芒话还没说完,万宇晴便落了一个轻巧的吻在她的鼻尖。 “说是担心我,我会更开心。” 又是亲自讨要的话,林乐芒笑着叹了口气,回吻在她的唇上答道:“是因为担心你。” 听到自己想听的,万宇晴总算放过了本就不用早起的林乐芒,顺手给她拉好被子后还轻拍了两下肩膀,哄人一样。 睡意没有辜负她,很快将她拉回浅眠时光怪陆离的梦中。梦中的场景倒没有太多的变化,一样的卧房布置,只是她正穿着当年选秀公演时的裙装,一旋身,未扣好排扣的外套用衣角划出优美的弧度,框架、节奏、律动,音乐不知道在房间四角的何处响着,晕染开的画面里音符浮浮沉沉。对于舞步,梦里的她比实际上的自己记得还清楚,自己仿佛只是寄生在这个躯体里,床尾坐着欣赏的人兴致颇好地时不时点评两句,与方才缠着她要好听的话的人音色相同,而吐露的语句也同音符一样,陷入绵软的空气里颠簸往复。梦中人的情绪是愉悦的,仿佛坠入的光晕一般轻飘飘的。如同回忆中完全合上旋律的那一次,她的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确保节拍落下时一步不错,于是在音乐的尾声里,梦中的人终于抬起双眼看向床尾,想知道对方笑意吟吟的话语后是否是同样愉悦的心情。但透着暖黄色天光的窗口,扇形罗马帘轰然坠下,昏暗迅速袭来,眼前的床与墙面陡然闪烁出电子屏幕故障时的彩斑,一下两下,万宇晴的身体从脖颈以上变成了王宥倩,又从眼镜反射出白光的转瞬,两张脸重迭在一起。她听见两幅嗓音同时响起。 “再跳一个舞。” “再跳下一个。” …… 一句话还没说完,下一句便已经发出,重重迭迭开始回荡,林乐芒发现梦里的自己变成跪在地上的模样,趴伏的姿势,撑地的手肘磨出鲜血,抬头明明面前人还坐着,背后却感觉附上了同样的躯体,话音开始在耳边私语。她想起尖锐的疼痛,梦里痛苦就从四肢百骸纠缠而上。 林乐芒知道自己在做梦,她甚至能感受到身下躺着的柔软床垫,还有不远处真实的万宇晴走动的声音,可是感知依旧沉浸在噩梦里无法醒来。她感觉额角渗出了汗水,感觉到汗珠顺着眉骨滑入鬓发,她在挣扎中回忆起陈糖给她转过的关于鬼压床的文章,按照其中谈到的方法尝试活动小拇指,试图唤醒陷入睡眠瘫痪中的身体神经。 她不知道是否有用,因为猛地睁开眼睛时似乎有一股力拽了她一下,映入眼中的是万宇晴皱着眉头的关切眼神。 “又做噩梦了吗?” 俯身盯着看的人看到她醒来后心神不定的模样后,接着说,“如果是因为你那合约的事,还是放宽心些。即使你们王总手段厉害,我也不是吃素的” 林乐芒撑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摇了摇头,挑拣了尽量轻松的语气答道:“我没事。可能是最近上班上得太密,有点累了。” “上班?也就偏你会这么说。” 万宇晴翻了个白眼,走到首饰盒前挑选今天的耳饰,不用去电影片场的她已经画好了全妆,腮红打得比平时重了些,衬着红色系的眼妆更加明艳。 “拍戏工作是正经上班。我可没说错。” 林乐芒揉着太阳穴,拖沓着脚步进浴室洗澡,而万宇晴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隔着玻璃拉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累是因为单纯排戏太密,还是片场有蠢货。虽然我前段时间很忙,但也有听到你们剧组的闲话哦,听说搭戏的男演员是个……” 后半段的话被林乐芒突然打开的淋浴头喷出的水声淹没了,说不好是不是故意的,林乐芒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听到万宇晴提起爹味男同事,她耳边似乎又听到王宥倩那天在片场远远喊自己的名字。她蹙了蹙眉,将脸迎向喷洒而下的水柱,水流涌进耳窝,触碰到鼓膜,才洗去了残留的听觉记忆。 原本以为万宇晴的好奇心到此为止,可是等林乐芒收拾停当后,万宇晴却掏出墨镜熟练地戴上,告知她自己要跟去林乐芒的片场看看。 “我就悄悄地在旁边看看那小子要卖弄什么疯癫。” 一迈出酒店电梯门,林乐芒看到两位熟悉的保镖大哥已经在大厅等候,脸上戴着仿佛批发的墨镜,而自己的助理娜娜局促地站在他们身边,看到自己出现,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神情激动。不过娜娜还没来得及说话,万宇晴已经安排了娜娜自己走,而林乐芒坐她的车去片场。在娜娜投来的眼神问询中,林乐芒点了点头,她看着保镖大哥像往常围住万宇晴一个人一般熟练地把自己也围了进去,就知道今天注定不会是一次“悄悄”的探班。 果然,下午的电视剧片场里,来看八卦的人迅速成为了八卦的中心。 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男主强吻女主的老套油腻戏份。可能是男主演往里额外加了十斤猪油熏得慌,take 1之后,林乐芒觉得眼睛不太舒服,眼眶直洇眼泪,晕花了下眼线,化妆师和助理便围过来处理。这时候,无事可做的男主演的嘴巴又闲不住了,开始絮絮叨叨,刚才这场吻戏他感觉走位哪里有问题了、脸的角度哪里不对了,被化妆师捧着脸的林乐芒只能体会着想翻白眼又不能翻的折磨。 “……所以说我还是觉得,你这个吻戏应该是很明确地表现出一种生涩的抗拒,毕竟女主的设定,是初吻对不对,我知道可能这种初吻的感觉对小芒妹妹你来说比较遥远了,但你还是不能表现得太有经验嘛,把自己代入进去了可不行,我们要为戏、要为角色服务,要有一些挣扎……” “好了,知道你的性癖了,别再重复你那点搜索关键词了。” 嘲讽的声音把男主演越来越过分的言辞斩断。余光里,万宇晴冷着一张冰块脸,林乐芒已经很久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了。配着她反着光的墨镜和杵在左右两边的高大保镖,林乐芒觉得男主演就算这会儿没被吓哭,也快要被吓哭了。这么想着,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眼睛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差一点被化妆师手里的眼线笔戳到,垫着棉垫按着她脸颊的手指又用力了几分。 “我怎么没听说有新剧的男主人设是猥琐变态呢,孙导?” 万宇晴的下一句已经带着笑假装好奇地问向了一旁的导演,在对方一句讨好式的“万老师说笑了”后接着又故作惊讶地说,“哦不是吗,我看着有人的手到处乱放,还以为是演的强奸犯呢。误会了误会了。” 别人的含沙射影是为了让被骂的人咂摸出辱骂的意味来,但万宇晴的含沙射影纯粹是觉得直接骂脏了嘴。于是林乐芒瞥到气得发抖的男主演快要从天灵盖憋出Eb7哨音,又碍于眼前的“武力”和身后的势力哑了火,他的助理趁机牵着发型师过来瞎忙活,试图用忙碌来粉饰挥之不去的尴尬。整个剧组的人全部鼻观口、口观心地做自己的事,就连站在身旁的娜娜都一手死死地拉着林乐芒的胳膊,眼睛一直盯着脚尖,生怕突如其来的漩涡把人卷进去,王总的嘱咐声一遍一遍地在她耳朵里响着,直到林乐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娜娜才松开了手。唯独万宇晴已经施施然地重新在休息椅上坐下,斜倚着靠背,手上插起果切盒里的半颗草莓,继续神色冷然地审视着一切,仿佛这里已经变成了她的剧组。 有这么一尊大佛,男主演又像上次王宥倩在场时一样收敛了不少,只是低声讥讽了林乐芒一声“狐假虎威”,瞧着这张扭曲的老娘舅脸,想到公司还安排了cp炒作的配套活计,林乐芒只觉得工伤又重了几分。 当天的最后几场戏,没有男主演的部分,男的巴不得早就跑了,林乐芒走了两遍位后正翻着剧本看,身后突然猛地挂上来一个人,力道大的像一只很久没见到主人的大型犬。林乐芒踉跄了半步,倒也不用回头,她知道多半是早些时候和自己打过招呼要来的陈糖。 等到她回头时,见到万宇晴和陈糖交换了一个问好式的白眼,林乐芒不禁啧啧称奇,看来无论是怎么样的对手,都能找到合适的相处模式,即使模式里少了很多礼貌的成分。 “没想到宇晴姐还在影视基地呢,大忙人不是应该到处忙去吗?” “我在影视基地妨碍到你了?我不仅今天在,我明天还在,明天你那些补拍镜头,我也要一个一个地盯,不管你想钻什么空子,最好都早点打消你的念头。” “你把人想得太坏了吧,我可是勤学好问的‘好后辈’呢。” “我这里的三个‘好后辈’名额,没你的份。” “我说。” 林乐芒实在忍不住了,她啪地合上本子,指了指录影棚的出口,“你俩能不能体谅下这会儿需要上班的人?要吵出去吵。” “昂,哪有的事嘛~” 陈糖一听这话就用双臂把林乐芒抱了个满怀,扭着身子撒娇,“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也是刚工作完回来,又唱又跳的,可累可累了。” 选秀节目的开场表演嘉宾是陈糖,让上一届的冠军去为她的替代者揭幕,如此的惯例不知道是否说得上残忍或仁慈。 “她们这回住的宿舍比我们之前还好诶,食堂也好吃的,可惜她们实际不怎么能去吃。节目的棚也大了好多,舞台设计是那样的,像个蝴蝶,还可以动。” 陈糖并没有想那么多,两只手不停比划着给林乐芒讲,兴奋与热情占了大半,“还让我录了一段指导公司练习生的练习室片段,不过我看她们需要加倍努力了,因为我有看到一个实力很强的选手,感觉很出众。哦对了,我还偷偷拍了一段,给你看。” 说着,陈糖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了一段杂音不轻的视频,微微晃动的镜头下,练习室一头的镜前有一个高挑的女生正跳着舞,她左手握着一个水瓶充当话筒,即使听不清音乐,也能感受到她身体姿态流露出的韵律。 “她……是哪个公司的?” 即使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的出色,林乐芒目不转睛地看着视频中女孩的舞步,话音轻声滑落。 “我问过了,好像是个小公司,没听说过。我后面还要再去录一次,到时候有机会要加一下她联系方式,真的好厉害。” 播放结束,陈糖收回手机又点开了一次,盯着她凝视视频的侧脸,林乐芒想起王宥倩那夜说这个项目一定要成功的眼神,感觉棚外的日光逐渐昏暗了下来。 一损俱损 在拿到了新的排期表后,林乐芒难得地打开了手机里的倒数日app,给杀青日期设置了一个倒计时,准确地说是给和男主演拍摄的最后一场戏设置了倒计时。林乐芒入行有几年了,自诩见过不少妖魔鬼怪,却没想到不算大的圈子永远能带来惊喜。 “娜娜,你再和我说一遍为什么要忍着某人胡作非为?我多听两遍,或许还能听出点道理来。” 林乐芒将戏里的高跟鞋蹬落到一边,换上棉拖放松脚趾,接过助理递来的水,看着不远处又在和副导演陷入人物塑造探讨,又名“哥怎么拍更帅”的男主演,眯起眼睛问。 “因为人家刚飞升不久,流量高得吓人,如果你和他吵起来,你会被骂死,公司的公关预算要超支,所以比起‘吵’,不如‘炒’,炒作的炒。” 娜娜的回答和背书一样,一字不差。 “但问题在于,晴姐连带着我的部分都吵过了,真的还能炒吗?” “放心吧芒芒,合同都签了。咱们公司的团队是肯定不会在这方面吃亏的,他要是违约的话,要赔大价钱。这是王总和我说的。” 小助理在字里行间对于王宥倩流露出的崇拜,加上之前她对于万宇晴的仰慕,都让林乐芒觉得这个有毒的职场环境一点都不利于年轻人健康发展。揉了揉腰,她从椅子旁挂着的鼓鼓囊囊的帆布袋里掏出手机,后天有个商务站台的活动,流程和品牌介绍发来她还没时间看,刚打开聊天软件,就看到某个被折迭的工作群里亮着不常见的群组通知,然后点开发现全组禁言中。上回这个动静还是北视热播综艺中的某位常驻嘉宾被红头文件的前一天,这回又是? 没等她发挥想象力,王宥倩的聊天框跳了出来:“有空发个消息。” 赶巧得很。林乐芒立刻在回复栏里敲了个“1”,消息一发出去,手机来电震动了起来,在手指按下接通键的两秒间,她不禁猜测难道自己真的被哪位炮友曝光性生活了吗,那不就成了因此塌房的第一位女艺人了吗,要说这同性瓜的效力能和异性恋顺直人们的一样强吗。可是王宥倩却在听筒里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能联系上文以安吗?” “学姐?你不是有她的手机号吗?” “她没有别的手机号了吗?” “据我所知,没有” “那她有联系你吗?” 王宥倩的问题来得既快又密,每一句都是挨着林乐芒回答的尾音出现。等到这时,林乐芒才腾出间隔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呼吸和电流的摩擦声弄得耳膜发痒,林乐芒一边等回音,一边偏过身子就着旁边娜娜正刷着微博的手机,点进去看了下目前的热搜词条,以防万一她连文娱词条也看了一遍,仍旧是那些鸡零狗碎、千篇一律的东西,也没有暗红色的“爆”字出现。终于电话另一端的决定做好了,她听到王宥倩的声音说:“我这边得到一些消息,和文老师的恩师陈教授有关,事情有点大,要牵扯一大片,相关文件最晚明天会出。因为文以安和北视有些合作,本来想和中心台确认一下,但中心台那边否认了,我刚刚尝试联系文老师询问情况,但电话直接进勿扰了。所以问问看她这边有和你说过什么没有。” 林乐芒皱起了眉,陈教授在播音主持圈子里的分量不容置疑,教出来的学生多的是知名主持,学姐当年也是靠着陈教授学生的身份才顺顺当当地有了中心台的编制,学阀派系扎根时日长久,如同仰仗着同一处水源的植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件事确定了吗?” “陈教授的事板上钉钉,我觉得文老师也知道,但会影响到她多少,这点就不得而知了。就怕不提前处理,万一有事,北视措手不及;提前处理了,又万一没事,情面上和中心台过不去。所以你试着打探一下那边的情况吧。了解到什么就告诉我。” 林乐芒能听见王宥倩的指节一下下地敲桌子的声音,直到听筒里响起挂断的忙音,她才缓缓放下手机,她听得出王宥倩的话音里多少带着止损的意味,但她说的词句具象出文字,与暗示境况的只言片语构筑成罗网,显现在林乐芒的眼前。片场的棚内似乎刮起了一阵湿热的夜风,夏夜天幕的微光和人造庭院昏黄的灯穿过季节弥散开来,那天她俯身看到学姐穿着鱼尾裙,缎面曲折的反光像寸寸割裂的鱼鳞,冷意凛冽,和手机里忙线的提示语音相同。 王宥倩怕被台风尾扫到,却没有想过,或许台风眼正是文以安本人。第二天,风暴如约而至。 陈糖和万宇晴的电影剧组早已飞往南边的城市取景,前几天陈糖还和林乐芒发信息抱怨被海风吹得东倒西歪,面部扭曲,完全不知道怎么演戏,嘴毒的万宇晴在一旁吐槽她锅能甩给太平洋。 沿海小城的风光并非全是阳光沙滩,滨海的岩石滩和长着藤壶的防波堤,潮湿海风落在地上变成老旧的歪斜小道上生满的青苔。陈糖拍外景七天在楼梯上摔了两跤,手肘和膝盖全磕破了。摔跤受伤的照片被剧组拦着路透没放出去,是专门派了两个剧务盯着几个站姐一张一张删的。痛是痛了点,但幸好不耽误拍摄,只是又在万宇晴那里白挨了一句“没想到连走路都要人教”的嘲讽,不过这女的没点同情心,陈糖也见怪不怪了。 故事发生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后,按照电影场景的需求,每每要抢着阴云低压涌动的雨前时刻,尽管最近正是小城多雨的时节,但海风带来的雨终究是下得太快,拍摄的进度就进展得慢了,窝在室内准备和等待的时候更多。陈糖和剧组的大家聊得挺熟了,尤其是跟组来的关嘉桐,做事风格利落爽快、心思又细腻周到的关嘉桐在陈糖眼里是标准的好姐姐形象,她乐得向对方询问剧本和拍摄的问题。只有和万宇晴的交流始终控制在“必须、才不得不”的范围内。 “我发现你是非常会找代餐的。” 万宇晴认真打量完化妆镜里自己被雨水浇湿的妆容,瞥了眼正在一旁用毛巾擦头发的陈糖,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为了节约成本,两位主演在外景片场共用着同一辆休息拖车,刚刚雨下大了后,导演暂停了拍摄,让演员回去候场等雨小点。 陈糖手肘上的纱布耷拉了半边,随着擦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她对万宇晴的话无动于衷,拖着嗓子回道:“反正不找你。” “嘁。你不会以为我在等吧。” 再确认了一遍妆容没有大碍后,万宇晴翘着二郎腿坐下,在这辆拖车里,她大多时候都是把对方当作不存在。确实没有额外交流的必要,她又不像有些体验派需要在戏外培养感情。没再搭理一旁的人,她拿过手机百无聊赖地在社媒平台上切来切去,一边浏览一边在心里感叹离了她的内娱圈子极尽无聊,连瓜都吃不出什么新鲜味。 正在她叹了口气,想要关掉手机闭目养神的时候,瞟到了一条热词,关于某个综艺的剪辑镜头,综艺的名字有点眼熟,万宇晴回忆了一下,想起来是身边这个小爱豆和林乐芒都出演了的那个综艺。她当下皱着眉点进了词条,心想不会又是陈糖的麻烦,爱豆们就是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但没想到的是,词条的实时广场上讨论着一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被如此讨论的人。 文以安。 简单来说,就是综艺的最后一期,北视剪掉了文以安近乎百分之九十的镜头,最后舞台更是直接没了。有好事者不知道从哪里翻到了几天前出的红头文件,是有关文以安的恩师被内部处分和免职的文件,然后更是有人注意到中心台将文以安主持的两档节目调了档,接下来两周多不会播出她的节目。这下网友们炸开了锅,纷纷讨论起到底触及了什么不可说的底线,已经从司空见惯的学术造假、收受贿赂编排到了光明会、共济会。 万宇晴瞟了一眼在喝水的人,想起上次陈糖见到文以安时的样子,决定先一言不发。她给母亲发去了一条信息,很快收到了“没有大事,她自己处理”的回复。看着回信,结合着文以安那晚语焉不详的交谈,万宇晴知道大概是自己没给答复,对方已经找了其他人。 是有所图谋还是有所防范,目前她还猜不出。正巧这时,工作人员冒着雨过来通知今日的拍摄先到此为止,说是执行制片联系了气象站,得到回复这几天雨都会越下越大,达不到拍摄要求。 万宇晴听完点点头,思考了一下刚想说话,旁边的陈糖腾地站了起来,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大概是看到了相同的东西,身体一晃就要往外走。伸手拦住了她,万宇晴先示意工作人员离开,而后没好气地开口:“一有事就动不动地要冲到雨里去,是哪部偶像剧的演法?” “你知道?” 听听这不可思议、回环往复的语气,多半是把自己当作什么神秘幕后人了。 “我也刷到微博了。” 转了下椅子重新朝向化妆台,万宇晴准备着手卸妆,她一边拿过化妆棉,一边对愣在一旁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陈糖顺口提点了两句,“事件核心不是Ann,如果不是北视有点恶意闹大的意图的话,可能都没这点舆论,而且现在大名没上热搜,中心台没有明确表示,正好说明了是在斡旋交流的阶段。你操什么心。” 说到最后一句时,陈糖已经从身后休息的沙发跨步到化妆台旁,焦急的眉眼映在镜子里,比平时拍戏的时候生动得多:“可……可是,最后会怎么样呢?之前圈子里类似事件的当事人大多都封杀了,文老师会不会也被……” “嘁。类似事件?什么类似事件。你知道的不也就是网上的那些瞎猜?你真当文以安是柔弱白莲花受害者人设吗?七窍玲珑,长袖善舞,她的路子多着呢。随便找一个都能摆平。” 更何况,事情本身蹊跷,谁知道文以安到底是中枪的还是开枪的呢。但再怎么说也是揣测,所以万宇晴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可是话听进陈糖的耳朵里变了味,她撑着台边的手捏得更紧,话音从齿间一个一个地蹦出来:“后几天没有戏拍,我请两天假。” “你想都别想。” 万宇晴刚卸完眼妆的双眼通过镜面的反射盯着她,眼神比大雨更冷,充斥着警告的意味,“你的行为先前已经给电影带来了一定损失,那些我不追究了。如果你现在要自己去搅合一件和你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还要拖着整个剧组几百人下水的话,我不知道Ann会不会被封杀,但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退圈。” 停顿了两秒,万宇晴手里沾湿的化妆棉轻轻碾过双唇,接着说:“麻烦你做一个有责任心有脑子的成年人。” 没有再搭腔的陈糖让万宇晴误以为她把话听进去了,直到当晚陈糖的生活助理跑来点头哈腰地道歉,她才知道陈糖还是冒着雨走了,看着手里刚调好的拍摄排期表,万宇晴一个没忍住地把文件砸在了地上。 用“危机四伏”来形容这时的陈糖最合适了,她没带助理、没带安保,在飞机上被粉丝偶遇,躲着机场的常驻代拍们从VIP通道出来,又远远看到得知了消息的经纪人带着保姆车等着逮她。好不容易猫着身子上了网约车,她才开始思考待会儿到了文以安的公寓见到了人,应该怎么说,见不到人,下一步又该去哪里找。 汽车沿着街道刚驶过中心台门口,陈糖瞟到黄线另一边擦身而过的轿车车窗上正映着熟悉的侧影,她趴着后窗看见那辆车的速度放缓,亮起转向灯后拐进了中心台开启的大门里。陈糖连忙大喊一声让司机提前停车,她想大概是缘分让她能在毫无预兆的街头遇见对方。 另一个让陈糖感觉幸运的是,值班守门的不是上次那位眼尖的大爷,于是她混在两三个进出的职工里,蹭了闸门就一溜烟地跑了进去。正值上班时分,大堂里溜达的闲人不多,陈糖拉着口罩,压低帽檐,顶着前台打量的眼光,快步走入电梯间,她默念着文以安办公室的楼层,反复地按着关门键。穿过电梯门闭合前的最后一条缝,陈糖看见了察觉异样的前台一边冲对讲机说着什么,一边朝这边跑来。随着电梯的上升,陈糖紧握的手心里渗着汗,口罩下的嘴唇死死地咬着,她既怕给文以安招惹麻烦,又燃起了更加强烈的想要见到对方的心愿。 电梯抵达后门开启,门外暂时没有安保人员蹲守,陈糖远远地看到文以安正和上回那个非常殷勤的主任并排走着,她的长发挽起,露出了脖颈,脸上的笑和微蹙的眉搭在一起显得有些哀伤,陈糖呼喊的话音卡在喉头不上不下,直到对方抬起头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文以安的眉梢动了动,微微垂落了一瞬的目光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在双人关系中极为敏感的陈糖本就近乡情怯,在感知到那一抹不耐后更是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是现实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视线中的文以安和一旁的主任又说了两句话后,便径直地走了过来。 “对不起。但我真的担心你,所以……” 陈糖妄图用抢先开口掩盖住心慌,但文以安注视的眼神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样的目光和往常都不同,就像是舞台停拍时把整个摄影棚照得通亮的大灯,将所有细节和机关照得一览无余,造梦的心立刻萎顿,最后的话几乎是嗫嚅着,“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文以安笑了,眉眼温和,接盛着她的话语:“帮我什么?” “就是网上说的那些事。” “什么事?” 文以安的反问,言语平和又理所当然,仿佛网路上沸反盈天的讨论是关于另一个同名姓的人。 陈糖最讨厌别人打太极,毫无进展的交谈让她急得耳朵都红了:“网上说你老师被处分,连累你也会被封杀……” “陈糖,诽谤是入罪的。” 文以安的打断让陈糖愣住了,不仅因为荒唐的回复,更是因为对方彻底冷下来的语气。心底的委屈一下涌了上来,眼眶发热发酸,她猛吸了两口气,平缓后才接着说:“如果这不是真的,那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以安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咸不淡地回答:“你不明白。” “不明白的事,你说了我就明白了,我怎么不能明白了,你不讲给我听我怎么明白。” 陈糖着急得一句话颠来倒去说了半天,嗓子迸发着些摩擦的声音,像是低吼,听上去气得不行,但她眼眶红红的,怎么看怎么像生气转圈的小狗。 文以安心头被人掐了一下,在刚才久违的生气之后,又感受到了一次久违的心慌,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皱起了眉头,她想伸手安抚陈糖,却顾忌着还站在不远处瞧着自己的同事,硬生生地把动作掐死在掌心。 她半天没出声,原本气得不想看她的陈糖沉不住气地抬起头,才发现文以安一直在找自己的眼睛,直到双目相接,才听到对方说:“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不是能不能给你说明白,而是我的事情,你没必要明白。” 陈糖很想哭出声来,但她又不想认输或者认错,就那么倔着脾气,咬着牙盯了文以安好一会儿,直到盯得绷不住眼泪了,才甩手转身跑开。 怀璧其罪 在北视全公司心急火燎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到处找陈糖的当天晚上,因为要去选秀节目飞行所以回家准备的林乐芒找到了人。准确来说,不是她找到的,而是陈糖来找她的。 临近午夜,公寓里的灯熄了大半,唯独卧室敞开的门往外透着光,后背渗出的汗蹭在沙发铺着的棉麻布上粘腻得很,沙发扶手的高度硌得林乐芒的脖子有些不舒服,她放下揽着身上人肩背的右手,用手肘半撑着,仰着的头偏到一侧,被眼泪模糊的视线正巧与茶几上笔电的电源呼吸灯撞个正着,未来得及合上的屏幕借着场景外的微光将两人贴合起伏的身影映射其上。林乐芒的一条腿沿着沙发边缘跌落,脚掌搭在地板上,顺着腿间一波波涌来的快感脚尖忍不住地踩紧地面,抬起了腰胯。身上女人的微卷长发在抖动的肩头滑落,发梢搔在林乐芒紧绷的腰侧肌肉上痒得不行,她想伸手去够,舌面用力碾过乳尖的触感又让她的力气卸去几分。喘息和呻吟声都安静下来,就在两人只听着一下一下粘稠的水声屏气凝神等待着高潮来临时,门铃声骤然响起,击碎了潮热的围笼。林乐芒感觉到闯入身体里的手指缓慢退出,她赶忙夹紧了双腿,再用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这会儿门铃声刚好到了尾巴,她扭了扭腰臀蹭着还没完全退出的指节,将唇凑到对方耳边说:“先别停,还差……” 话还没说完,门铃再一次响起,这回还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人不把门敲开就不会走的气势已经隔着房门涌进来了,林乐芒听得泄了气。身上人安抚地亲了亲她的耳垂,半抱着她坐了起来,林乐芒缓了口气后,提着刚才喘得有些气紧的嗓子大声喊了句:“别敲了,等一下。” 她捡起扔在沙发周围的衣服穿上,踩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到门边,门外人显然没有搭理她刚才的回应,房门仍旧被敲得砰砰响,在确认了两人都衣着整齐后,林乐芒看了一眼猫眼。这一看不打紧,看完更是在她性事被打扰的火上又添了一层新火。 唰得拉开门,门外的人站不住地往里倒,同时倒进来的还有一股酒气,冲得林乐芒眯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这人更是不依不饶地扑了上来,双臂一搂挂住了她的脖子,身体不承重地往下坠。林乐芒的腿上本就没力气,被人这么一带,直接摔到了地上。门还大敞着,要是哪家邻居因为动静出门看看、顺手拍拍,她们俩能连夜上热搜。林乐芒直接一把将脸埋在她胸前的人推到一边,赶紧起身关上了房门,然后才转过头用脚尖踢了踢乱七八糟地坐在地上的人,开口说:“陈糖,你还喝白酒呢。” 话音刚落,一声没吭的人配合地打了个酒嗝,一股浓重的酒气混合着高粱味再次涌动起来,林乐芒用手掌掩住了口鼻,伸出另一只手想拉她站起来,但陈糖只是握住了手之后扬起头看她,颧骨上两坨红晕比打过了的腮红还不自然。 “我,我车里只有这个。” 好家伙,还是开车来的,这没被抓到酒驾? “喝酒开车,你是怎么想的?要是被抓到不是上热搜那么简单,是要蹲局子的,你……” 林乐芒口里的训话还没说完,两只手死死拽住她手掌的人就哭了起来,她刚才也注意到陈糖双眼通红,还以为单纯是酒喝多了,现在一看应该是哭过好几回了。 “我没有!我就在楼下,楼下喝的。呜呜。没弄清楚就知道说我。来见你还是错吗,电话也打不通。呜呜。就知道说我不懂。我二十岁了,我会懂的。呜呜……” 一连串混合着呜咽和酒嗝的控诉,从分贝很高到含混不清,听得林乐芒云里雾里的,但她至少弄清楚了一点,这一大段话里只有前两句是说给自己听的。 “糖糖,你先起来,去洗个脸。” 和醉酒的人不好交流,林乐芒手上使劲想先把她拉起来,谁知道她用力的同时,陈糖也用力往下拽,林乐芒重心不稳,又摔了一跤,只是这回往前摔,直接被坐着的人抱住拉进了怀里。滚烫的脸贴在林乐芒的颈窝,她感觉到陈糖的唇抵着锁骨开始一点点地亲吻起来,然后耍酒疯的人还带着哭腔委屈地说:“姐姐,你也不要我了吗?” “陈糖,你……” “陈糖,明早八点二十的飞机,飞回剧组。” 端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脑后一直目不斜视的人打断了鸡同鸭讲的局面,她说完这一句话,林乐芒感到陈糖那张冒着热气的脸瞬间冻结,简直比任何种类的醒酒汤都好用。毕竟,旷工的员工喝得烂醉还被大老板逮个正着,这种断送职业生涯的组合拳不多见了。 王宥倩走过来扶起林乐芒,俯视着陈糖还在怔愣的脸,皱起眉头。她的眉峰刚刚聚拢,刚才死活拉不起来的陈糖腾地一下跳起来,被酒精弱化的平衡力害得她趔趄了两下,抓着一旁的柜子边沿才站稳。 “王,王总晚上好。” 这回的结巴可能和醉酒无关,林乐芒看见陈糖的面色苍白,脑袋耷拉着死盯着脚尖,这时,王宥倩的那种熟悉的公司腔调缓缓响起:“我以为上回和你聊过,你应该也认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公司培养你,给予你最好的资源,不涉及原则上的问题都由着你,唯一的要求是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回馈公司、以及身边帮助你的工作人员。今天的事,我从早上就一直在接电话,从制片方到导演,万老师也打了两次电话,更别说你的经纪人,放在寻常公司,无故旷工还联系不上,我是可以直接开除你的。” 安静了不到两分钟的陈糖,听到这里或许是觉得略微委屈,喃喃着开口:“昨天说了,这两天没有拍摄,所以……” “没有拍摄,难道剧组不会有别的工作需要你配合吗?剧本研读,妆造调整?万老师说她本来准备这两天再和你磨合一下。你明明也是知道的,为了把你安排进这个剧组,公司上下包括我费了多少功夫,顶着多大的压力,万宇晴成天地反对,甚至直接跑到北视办公室来冲着我发火。你的经纪人又和导演副导演那边联系了多久,反复在说希望对你多点耐心,好好教。所有人都为你尽心尽力,希望你能借这部电影赚到口碑,获得更好的名声,那你自己呢?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任性会辜负所有人?” 林乐芒知道王宥倩的话是对的,但不全对,夸大了莫须有的付出,渲染了莫须有的期望,自然制造了更大的“罪名”。她无法确定王宥倩推动陈糖进万宇晴的电影剧组的真正原因,可是轻易地相信是所谓的“寄予厚望”就太天真了。或许本身王宥倩选择陈糖就是为了恶心万宇晴的,万宇晴越是表现出反对,她越是要坚决地支持。她嘴上说万宇晴跑到北视来引起了多大的麻烦,事实上可能暗自高兴,恨不得万宇晴当场砸了北视的大门。只是如果真的如此,又是什么缘由呢?娱乐圈里如万宇晴一样的明星多了去了,就算是加上星二代的限定,也不乏人选。至于说自己与两人的关系,林乐芒也是自知的,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么大张旗鼓的背后是自己的缘故。 但陈糖不知道这些话的真相,她的手攥着裤缝都无法控制地发抖,眼泪顺着颌线滑到下巴尖聚集成水珠,颤颤巍巍的,林乐芒想去给她拿张纸巾,大脑中无规律发散的思绪又将她钉在原地,她察觉到王宥倩的意犹未尽,同时延续下的话头透露着更多的意味。 “你常说自己不小了,事情道理都能懂。但实际上摆在自己面前的事都不能分清轻重,还埋怨别人不告诉你更多的事。这事如果牵扯到你自己或者和你关系密切的人,你耍耍性子,大家多少可以体谅你的心情。可问题是,你和文以安是什么关系?自认为可以为别人的事方寸大乱,结果在别人看来不过是没有边界感。你和她谈过吗?人家同意过吗?承认过吗?就算是情绪上头答应过什么,你能确定对方是真心的吗?与其去找其他人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不如抓紧自己已有的东西。学不会知足和把握当下,对你好的人迟早会失去耐心。” 林乐芒感觉胸下隔膜的位置痉挛了一下,一股反胃的感受涌了出来,她觉得胃里很恶心,那种感受顺着食道往上抠挖着她的咽喉。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关注陈糖了,后退半步,接着转身抽离这片低压区,快步往卧室走去,林乐芒希望是自己敏感多心,但她仍然没有那么天真,相对于王宥倩平时的语言习惯,刚才的一段暗示已经算得上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么她猜到了,要么她知道了。假如是知道了,那么告知王宥倩的只会有一个人,毕竟她那段不想续约的真心实意只在床榻上私语给一个人听过。走近床边时,林乐芒看见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因为新消息而亮起,她站在原地注视着,直到屏幕灯再次熄灭,她想起刚才沙发上缠绵时在黑暗中与自己对视的电源呼吸灯,明暗的节奏和另一个人呼在肌肤上的湿热吐息一致。 口头上的应承,能确定真心与否只能靠信任的多寡。那她和万宇晴之间,谈得上多少信任呢? 林乐芒拿起手机发了会儿呆,直到卧室房门被人轻轻地敲响,叁下不多不少,比起之前敲大门时的不管不顾收敛了许多。走进来的是眼睛发红的陈糖,眼神倒是清明的,看来王宥倩的一通洗脑再一次让她醍醐灌顶了,不管能保持多久,至少这会儿不再犯浑。陈糖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开口说话时混着浓重的鼻音:“姐姐,那个,刚刚王总说选秀节目那边我后续都不去了,所……所以麻烦你明天去的时候,帮我问问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选手的微信之类的联系方式吧。” 回想起上次陈糖给自己看的那个视频里的身影,林乐芒应道:“还真是念念不忘呢。好,我会记得的。” 刚说完,门边再次传来王宥倩的声音,只是少了刚才的威压和指摘,她的西装外套扣好了扣子,电脑包拎在手上:“陈糖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我走了。明天六点半,你先让你的车送她到公司,然后她去机场。” 林乐芒点了点头,她看着王宥倩镜片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说了再见,不安定的夜晚终究该结束了。 第二天清晨起来,陈糖始终很听话,昨晚王宥倩走后,她总共没说几句话,哪怕是和林乐芒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没什么动静,像只打蔫儿的茄子。虽说不是理想状态,但当下只要陈糖不再去给文以安添麻烦就算是万事大吉了。送完陈糖,林乐芒的行程回归正轨,录制选秀节目不过一两期的量,原本只是一个噱头,坐着看看舞台,和常驻导师们寒暄两句,充其量随意点评几下,她连流程都没认真看,但现下多了陈糖拜托的事,倒显得这趟工作郑重许多。 录制场地不算远,在新城区的植物园边上,选手宿舍、练习室和录影棚被圈在同个围墙里,连带着植被丰沛、造景精致的花园,可以说整个园区如同度假村一般。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毕竟拿林乐芒短暂的选秀训练营居住经历与之作比,可以说是观光渡船遇上迪士尼邮轮的差别。这次项目的预算级别是肉眼可见的高,她记忆里的那个王宥倩说节目一定得成功的音量又大了很多。 妆发完毕,甫一抵达便要开始录制,在摄影机运转前,林乐芒只来得及跟着经纪人和导师们打了一圈招呼。一公舞台,录影棚里已经有了招募来投票的现场观众,节目的第一期也即将于同一周播出,最近社交媒体上的相关热搜买得如火如荼,连同公司剧播的宣传都得给节目让路。 抢在录制开始前的最后两秒,经纪人蹲在林乐芒的导师椅周围让她多看了两眼北视的练习生照片,叮嘱她务必照着台本提示的内容去讲。十二组舞台,上午录制五组,下午录制七组,录制还未过半,林乐芒已经感觉看什么都像之前已经看过的样子,就连台上的选手,隔着舞台和导师区的距离,加上相似的妆容和服装,她甚至一度怀疑节目组是找了十来个人反复上台表演。尽管对于舞台,林乐芒兴致缺缺,但她只要找准摄影镜头摆出好看的角度和表情,再按照台本一五一十地表演,就算完全敬业。 北视想捧的那位练习生不算差,站在小组的C位,和导师椅上的林乐芒一样,完整地演出了写给她的剧本,精准的killing part和标准的工业微笑,再混合点评时导师们的赞不绝口,林乐芒都能想象后期剪辑会怎么制造故事线。但她依旧按照台本上所写的那样,站起身假装非常好奇地上台让这位选手教她其中某一个舞蹈动作和对着镜头的挑眉wink,刻意凑近距离,刻意打趣对方。台本上巨细靡遗,林乐芒照本宣科,结束这段演绎回到座椅上时,她的余光瞥见导演监视器旁的经纪人冲着自己打着OK的手势,她的任务差不多如此了。林乐芒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整个录制大厅都弥漫着淡然的无聊,再强烈的鼓点和再激情的音乐都无法刺激观众真实的热情,徒劳强调的“精彩”和平庸景观格格不入。 直到倒数第二组的出现。 林乐芒不用去专门回忆陈糖给自己看过的视频,她看见那个女孩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便知道应该是她,如同春雷闪电和拂晓朝阳,那些花里胡哨、天花乱坠的词句可以安心地铺陈,当一个人真正适应和属于舞台时,每一个观赏的人都会知道。 舞台结束时,当天第一次,录影棚里响起了真诚的掌声,林乐芒看着亮白色的舞台灯光垂坠下来,笼罩在女孩微喘着的身影上,灼热炫目,却有些单薄。 请选择你的one-pick 舞台上的那盏射灯终于熄灭时,坐在导师椅上的林乐芒松了口气,就算是低脑力的简单劳动,持续一整日也会耗费精力,更何况灯光让温度变得过于焦灼,她的后颈上浮着一层薄汗。环视周遭,大多数人脸上透着疲态,外国请来的女导师鞠完几个躬后提前离场了,工作人员指引着剩下的几位导师和嘉宾前往备采间。 对于北视合作的艺人,林乐芒多少都熟悉,其中还有一位男导师也是她参加的那届选秀节目的导师,经历数个小时的拍摄这位男导师看上去却依旧精神百倍,说话时眼睛里闪着病态的兴奋,不知道是喝了什么补剂还是吃了什么药。 “乐芒是不是?很久不见了,你真的是很忙啊。” 自来熟似的社交距离,无聊的谐音玩笑,总之圈子里的雄性生物大差不差是一个模型生产的,林乐芒心里有多嫌弃,笑得就有多明媚,她不动声色地将肩膀之间的距离拉远了十公分:“好久不见,老师您才是大忙人呀。” 谁知拉远的距离正好适合对方伸手,哪怕隔着小西装的垫肩,林乐芒都能感受到自己肩膀被捏了捏的力道,一股恶心的粘稠感涌入胸腔,幸好这时走在她斜后侧的经纪人紧赶了几步递上来备采台本,她才得以停下脚步,远离方便之手。只是这男的显然有些不识趣,收回手后苍蝇般地搓了搓,又接着搭话道:“有点可惜,你们公司没有安排你上去跳个舞台哦,让老师看看你有没有进步。小糖糖上回来的时候都表演了的。” 迭词称呼仿佛生怕旁人听不出他的猥琐,林乐芒冷了一瞬的脸色在经纪人悄悄撞了她的手肘后缓和回来:“我本来也不太会跳呢。而且,当时节目里陈糖在您的队里,她回来给您汇报演出也是应当的,我哪里比得上。” “唉,你说说,你那会儿都没到选导师的环节就退赛了,太可惜了。” “哈哈。您说笑了,我就算继续比赛,也不一定能去您那组。” 真是天大的幸运。林乐芒暗自在心里补上后半句。 “怎么会呢,上次节目,你们北视的人都是我这队的。不过……” 男的顿了两秒,眼睛眯了起来,突地透露出几分不满,“不过这回倒是全安排去了那个外国女的那里。你们王总是会审时度势的。” 说完这人“啪”地一声拍掌,把努力忍耐着对话的林乐芒吓了一跳,猥琐就算了,精神还不稳定,她刚想借口抽身,男导师的声音快速地接上了:“可是有些东西在舞台上藏不住的,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次你们王总的策划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了。哈哈哈。” 说着男导师自顾自地笑着走开了,林乐芒抖了抖肩膀,试图把恶心激起的鸡皮疙瘩抖落,她迅速往备采间走去,生怕再遇到另一个自信的男导师。 “这位逢年轻女孩穿制服的节目就要去凑个热闹,什么时候爆出性丑闻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在节目组准备的椅子上坐下,林乐芒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和经纪人吐槽,她刚确认过别在领口的麦克风没有开启,所以言辞毫不留情。 经纪人懒懒地挑了半边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接话道:“钱谈不拢了就会爆出来,根本不是发没发生的问题。” 许久没从经纪人的嘴里听到什么大料的林乐芒立刻撑开疲惫的眼睑,她拉住意欲离开的经纪人的手腕,问:“你是说,那个死变态已经……” “不然你以为这回为什么没安排北视的人去他的组呢。尽管外国导师国际知名度更高,可是考虑到主要观众群体,本来应该仍然选择他的。但风险规避,到时候需要剪辑的话,公司可不希望把第一名的部分也剪掉。” 经纪人半蹲下身子,用手掩住口型,更谨慎了一些。 “这事王总知道吗?” 林乐芒当下不知道为什么想问,但这个问题像是程式反应一样跃出了她的喉咙。 “当然。本来就是靠王总的路子才得知的,不然他公司捂那么严实,一般人很难获知消息。” 答话的语气里经纪人显得有些骄傲,她一向很尊敬王宥倩。 “是了,还能是谁呢。” 林乐芒同她一起笑了笑,松开手转移了话题,“这里结束我想去练习生宿舍看看。陈糖拜托我要一个练习生的联系方式。刚才录制太忙了,根本顾不上。” “王总和我提过一次,说乐芒你有点太惯着陈糖了。” 经纪人的语调变得很平,根据林乐芒对她的了解,这说明她对于提到的事并不赞同。 “交个朋友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吧。” 林乐芒收回与人交流的视线,将目光落到前方不远处各种器械纠缠成一团的黑色电源线上,音量放得很轻,似乎想让整个对话直接淡出。可是,和稀泥的一句套话引来经纪人更四平八稳的警语,她站起身,收走了台本,慢慢地说:“娱乐圈里交朋友需要慎重,或者,掂量值不值得的。” 面前打亮的柔光箱、排列的镜头、嘈杂的交流声让一切开始流动,林乐芒维持着平视的姿态,戴着职业的笑容,双手交迭在膝盖,微卷长发从一侧的肩头倾下,如同一尊精心调试过的人偶,打板开启发条,预先录入的语音通过翕张的口腔播放,触发器控制动作与表情的输出,恒常的人设数值,既定的艺人形象。 直至再一次打板,笑容仍旧焊在林乐芒的脸上,她还不熟练一秒变脸的技术,劳累的肌肉凭借惯性停留。她取下领口的麦克风,立刻有工作人员跑上来接过,来不及说声谢谢,在一旁监控问答的经纪人再度来到身边:“别去宿舍了,我刚找人问过,顾影在练习室。” “顾什么?” 林乐芒站起身,回给她一个疑惑的神情。 “你要找的那位练习生。” 经纪人眼都没抬地招手让候场的化妆师上前,林乐芒对于伸来给自己补妆的手有些犹疑,她耽搁了一瞬的大脑唤醒了对于练习生名字的记忆,但疑问更加接踵而来:“哦对,是叫顾影。不过你怎么知道是谁的?还有,今天的行程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补妆?” “每个人都知道是谁。陈糖来录制的时候,硬要和顾影互动聊天,导致录制大幅超时,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补妆的话,这不是因为你要去练习室找顾影吗,顺便让跟拍镜头拍一段,到时候节目里说不定能用。” 说着,她指了指在门口等待的跟拍摄影师。林乐芒微微颔首,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行为和缘由极为正当,但正因为恰如其分的正当,又透着隐晦的怪异。她不再吭声,等化妆师补好唇色后,便起身跟着工作人员的引导离开。 练习室与摄影棚并不相连,中间隔着植物雕塑的庭院式花园。安保的拉线设在录制大厅的正门一侧,将背后的宿舍和练习室等更加秘密的活动场所与热情高涨的粉丝镜头远远隔开。路灯刚刚亮起,天幕是蓝调时刻,宿舍公寓楼里满是灯火,练习室一翼冷清许多。行走在光影绰约的花园道路上,林乐芒有一刻恍然回到了大学校园,她将此时的想法说出口,镜头旁的工作人员搭话,试图让她多聊两句校园的有趣旧事。林乐芒的脑子转了转,却实在想不出什么讲完不会被经纪人拦住说“这段不能播”的故事。 偏偏真实发生的往往不能展露。 而且又哪里相似。大学的窗口内蕴藏着简单而未知的生活,名利钱权不远也不近,至少不是目下急需思考的课题,但这里的窗口呢,名次、人设、播送份量,没有什么是不确定的,名利场只隔着一座小小的花园,灌木修剪的猛兽坐落其间,有人起跳,有人落水,大多只是陪衬,或许有人想赌一赌可能性,但比起真人秀综艺,更是一场故事线既定的剧集,只为了烘托一个主角。 这时,林乐芒想明白了那一点怪异。北视内定冠军,节目里每个人心知肚明,这和几年前陈糖的情况是一样的,但每个看过舞台的人都知道,比起没有多少竞争对手的陈糖那一届来说,顾影的优势强烈到无法忽视。对于无法掌控的角色,一般的手段是剪掉她的正常份量,借此消除她的存在感。可是,怎么还要送给她一个流量话题女演员的单独探访,增加播放量呢? 红色灯提示着旁侧不曾停转的镜头,话语的间隙被微弱的噪音填充,林乐芒趁着刻意的笑声低头看了眼经纪人印在地上的影子,她找不到机会刺探其中的逻辑,也不知道触碰惊动的会是虚张声势的拟态还是危险的绊雷。 “这边的一二层都是练习室,二楼六间小的,一楼四间大的。” “哇这么多,那叁楼干嘛呢。我看整层都亮着。” 顺着介绍,林乐芒给出反应,她推开一楼的玻璃大门走入了楼里。 “叁楼是餐厅,很多菜式都有。工作人员也可以在这边吃。” “我说怎么今天我来了就直接让我录制,都不带我参观。怪不得。原来这次条件那么好,而且很近诶,练习累了可以很方便补充能量。我们训练营那次,宿舍食堂练习室简直是牛郎织女犯天条了。” 跟来控场的工作人员演技不差,听着林乐芒蹩脚的俏皮话,依旧在镜头后笑得及时,贡献了自然的笑声音效。门厅至走廊的衔接处有乐声传来,发闷的音色抹平了旋律,只有强劲的低音鼓一下一下撞击着脚步,曲风怎么听都不像是节目会选用的类型。林乐芒带领着镜头从后门悄悄潜入,但前后硕大的镜面一览无余地暴露了突袭的录制组,扎高了训练服的练习生动作停在一半,未能完全直起的腰身像受惊的猫科动物,目光在镜中和人对接了一瞬,在镜中开始调整脸上的表情,倒不如舞台上那么游刃有余。 林乐芒招手致意,顾影鞠了一躬而后关掉了音响,她将头发甩到背后,用手臂揩了揩汗水,雾霾蓝的长发带着微微荧亮,听她在舞台上提过,是昨天刚染好的发色。她往这边走来,额角刚擦去的汗又滚落眉骨,沿着眼眶边滑下,她再次抬起手臂擦拭,短袖口垂落露出微微鼓起的叁角肌和拉长的叁头肌,线条俊雅。 对了,所有人都会无法忽视顾影的另一点原因是,她美丽的长相。瘦削的头骨骨相上镜,锐利的下颌线和深刻的五官有混血儿的天分,手长腿长又肌肉匀称,看她站在舞台上像在里尔街口看见斑马线那端的温暖蓝色。 此刻有一种催人保持缄默的涌动,仿佛沉默会定格时空,当下便不会导出结果。林乐芒安静地听着工作人员熟练地铺陈场面,那人全自动地开启互动流程,招呼学员给探访的导师表演一段新学的舞蹈,再提问学员有没有看过导师的代表作品、印象深刻的又是哪个。以营销炒作和演技吐槽见长的林乐芒听到此处不禁有些同情,她自己都答不出,看上去对偶像剧不感兴趣的顾影怕是更答不上来,但工作人员抛出问题的样子像极了高中班主任,态度坚决得毫无意义。 林乐芒抢先一步接过话茬,刻意地佯装慌张:“哇,你这么问,要是人家答不上来我不是很尴尬?后期老师,这段能不能删了别播。” 顾影配合地笑了起来,笑声和歌声一样好听:“有看过林老师的出道作,我记得中间有一个喝酒的片段,老师演得很好。” “看来这位同学的媒体培训课是认真听了的。” 公式的赞赏被顾影的笑映得十分真诚,林乐芒摆了摆手,尝试不要跌进假象里。 话及陈糖时,顾影还记得那位把自己从第四排拉出来、而后非要和自己PK的前辈,她念出的“前辈”两字不痛不痒,既不含语义的尊敬,也没有蓄意的嘲讽,对待它就像那是圈子里最常见的姓名。对于上届冠军的交友意愿,顾影接纳得自然,今日稍早些她在录影棚里接纳欢呼和掌声时也是如此。如果会有遥视,或许能看见在未来的决赛舞台上,在宣布名次后,她走向坐席的模样多半与此相差无几,昂首带笑,不卑不亢。 林乐芒注意到顾影的脸上始终挂着笑,从她在镜子里转身的那一刻开始,微笑、苦笑、尴尬的笑、开怀的笑、理解的笑、歉意的笑、放松的笑、紧张的笑,接续的又是没有尽头的微笑。但和自己空洞的职业笑容相比,林乐芒从每个笑容里体会到了真切的情绪,与露出笑容的人共情共感。那些情绪感染着氛围的起落升降,若没有肩扛摄像机宛如深洞的镜头提醒,聆听者和对话人很容易沉迷其中。 离开录制基地时,四下早已沉入无尽墨色,商务车行驶在夜色中,前路无尽又不可知。林乐芒靠着椅背,默数着道路两旁一闪而过的反光条,她在业内已经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了,无论台上台下、镜头前镜头后,包括许多想要成为偶像的人,所有人都与自己一样,披着别人缝制的皮,和观众演绎着你情我愿的欺诈游戏。 顾影和这些不同,她的内里有一颗平稳燃烧的恒星核。温暖耀眼,令人向往。 可是夜空,空旷得没有一颗星星。 浴缸里到底合不合法 林乐芒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见过陶玉的座驾,但她将车子驶入文以安公寓的地库时一眼就认出了停靠在电梯通道旁的那辆鸽灰色飞驰。驾驶座上的司机刚好放下手机,点亮了车内的灯,仿佛宣告着车子的主人正快要下楼。林乐芒打着方向盘和转向灯从车头绕过,在后一排斜隔着叁辆车的位置停稳,她放下手刹、熄了引擎,在车内安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她看见陶玉从灰色的防火门走出,长发精致地挽着,一点儿晚间的惫懒也无。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深黑墨镜,那副模样在镜头前鲜少出现,哪怕计算上屈指可数的幕后相遇,林乐芒也没怎么见过,强烈的反差感在陶玉侧身坐进车里、露出下颌线时让她刹时像看到了万宇晴一般。 林乐芒一直觉得万宇晴和陶玉挺像的,不止是早年间银幕上的一颦一笑,而是更多寄宿在眼底的东西——涌动的野心。如此的观点必然会引起众人哄笑,万宇晴的野心不言自明,可陶玉是公认的气质内敛、人淡如菊,获得如今的成就和荣誉不过是天赋凛然又上天眷顾,天时地利人和制造的佳话,不是求来的。 因此,“万宇晴更像她爸爸”、“天赋差了点”、“也太强求了”。 圈内圈外喜欢用奖项来吹捧某位人物,但又厌弃目的性太强的人,不仅要赢还要赢得颇不为意,最好要像陶玉。 多的是强人所难的要求。 等车尾灯消失在转角后,林乐芒才开了车门,她从尾箱的冰柜里拿出一支奥地利产的灰皮诺,她知道文以安向来不喜欢甜口的酒,而这支白葡萄酒在别人转赠给她时被描述为果酸馥郁,恰好适合用来稍作庆贺。 敲开公寓的房门,一股粥香扑了出来,鲜甜温暖的气息让林乐芒万分诧异这竟然没能留下陶老师吃饭,只能猜测或许陶玉和自己的口味相似,更嗜辣些。 “陶老师今天忙着呢,哪有空在我这儿吃晚饭。” 文以安只是挑了挑眉,随口答道,也懒得开口再问她是不是有照面,毕竟依照林乐芒躲懒的性格,能少些寒暄自然不会硬往上碰。 “可惜,我不是第一个来祝贺你的人了。” 林乐芒洗过手后倚在灶边,用汤勺搅动着粘稠的海鲜粥,趁文以安不注意偷偷地舀起一小勺,吹了吹喂进嘴里。 “祝贺?” 文以安从碗橱往外拿碗的手停顿了一下,装作刻意思考了一秒林乐芒的意有所指,笑着问,“你该不会指我的节目复播吧?” “即使节目复播是计划之内必然发生,不值得庆祝。难道接替陈教授的协会委员身份不是意外收获吗?” 林乐芒没有抬眼去看,她试图不让言语锐化,但句意本身透出难掩的讥诮,话音落下时,她感到热粥鼓起的蒸汽凝结,降落台面变成一滴滴渗着凉意的水珠。身后没有话语声,只是传来拖鞋走动的声响和碗底轻轻磕碰到桌面的动静,林乐芒仍旧低头一圈一圈地搅着砂锅,险些将锅底的竹网给掀起来。 “协会主席拜托我帮忙。临时代理而已。” 回答的时候文以安已经走到林乐芒身旁,轻柔地接过她手中的勺柄,另一只手调了调灶上的火焰,“不过,这事你听谁说的?” “不难知道。也快要悄悄传开了。都同情你被无辜连累,要为你的因祸得福庆贺老天有眼。” 林乐芒答着话,侧过身拿起开瓶器开始往木塞里钻眼,掌心握着酒瓶长长的颈项,回升的瓶身温度恰逢时宜。压下辅助手柄,橡木塞被强硬拔出,发出沉闷的低声,林乐芒没来得及从嗅闻橡木塞上残留的气味开始装模作样的品鉴,工具从手里被人抽走,塞给她一只晶亮的酒杯。 “那你呢,你是要祝贺这个协会委员,还是来庆祝‘老天有眼’?” 重音的加注让文以安将最后的四个字念出了板正圆润的播音腔,同一时刻剥离了私人的情感,变成一件昭告天下的公事。温暖和煦,又无机质,中心台能把所有主播都培养出这种质感真是另一种奇观。 林乐芒将酒盛得很满,酒液倾入杯中逐渐攀升,差两指宽就要溢出杯口,再找寻下一只酒杯却没了踪影,只见文以安一边往外舀砂锅粥,一边摇头笑着表示不太想喝酒。林乐芒欣然接受了,尽管偏酸的葡萄酒本身是为对方选的,她走到桌边坐下,端着杯子喝下一大口。酸、涩、冰凉,所有的感受漫过齿缝,瞬时挤压味蕾,咽下时,林乐芒感受到自己皱着眉头。饮酒本身像一种轻微的惩罚,绝非愉悦的味道,绝非顺滑的口感,可以理解为人们在自我惩罚后再惴惴地等待着血液里烧灼起毫无理智的兴奋。 原来她只是想多喝些酒。 林乐芒确实没怎么吃饭,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喝到后半段连话都少了,彻底安静后只剩空气净化器自以为静音的电子噪声。文以安并不阻止显而易见的过量,其实本身她们俩相处就不会粗鲁干涉,如同两个独立的电子元件,交换着微妙的联结,注视、判断,再启动处理。就像晚饭的最后,文以安收拾了空酒瓶和酒杯,以及阻止了林乐芒要泡澡的冲动,因此,这会儿她才会右手捏着拔出的浴缸水塞、抓着淋浴头的旋柄开关,另一只手撑着浴缸边缘勉力保持平衡,试图不跌倒在屈腿平躺在浴缸底还吻着自己脖颈的人身上。 林乐芒说自己没醉,她睁大的双眼的确有着明亮清晰的眼神,她刚刚走向浴室的动作也肯定不摇不晃,可是她的脸颊上氲着红晕,眼眶也渗着一层粉色。文以安没想和她争论那些字眼,醉与否,那些饮下的酒精都在她的身体里流动。所以她避开了身下探寻来接吻的唇,仰起头将脆弱的咽喉喂给了她。 短暂喷洒过的水降低了肌肤的温度,贴在侧颈辗转的唇温烫地熨过,一双手环过了文以安的腰,安抚的动作让她逐渐放松腰腹的紧绷,金属链条从指间滑下,水塞坠在浴缸边缘又滚落地面。文以安最终将支撑的力气丢到一边,缓缓沉入浴缸包围下的这个隐秘空间里,浴室的灯只开着最低亮度的一盏,幽暗更增添了安全感,还有比此刻更适合做爱的时间吗? 文以安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林乐芒被水浸湿了一半的衣服,她不知道身下人是否觉得舒适,但潮润的触感让她难以接受,她重新坐直身体,正压在林乐芒的腰上,撩起对方的上衣脱掉,喝过酒的人和平时一样听话,配合地举起手又抬起头。而后,文以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上半身已经赤裸的人,黑色长发近来总是做成大波浪的卷曲,铺在浴缸底像四散的海藻,似乎瘦了一圈,肩膀上的线条更突出了些,平躺的体态让胸脯的起伏变缓,顶端却不肯放弃一般毫不气馁地挺立着。听见自己笑了一声,文以安下一秒便对接到身下人牵出疑惑的目光,她弯下腰背,右手将滑下的散发别在耳后,一个轻巧的吻清泠泠地落在乳尖,旋即离开。疑惑的目光立时变为不满,文以安似乎已经听到未出口的话语,她用食指指尖点了点唇,示意安静,林乐芒便乖顺地张着口,没有发声。指示的指尖放到小腹上,沿着白线划过胸骨,直到捧住了她的下颌,文以安再度弯下身去亲吻,这一次将唇印在了微张的口上。意料之中的酒气,无论怎样酿造的酒在进入人体后都会化为一股果实腐败的甜腻味道,文以安不喜欢甜味,于是当被亲吻的人将舌尖侵入她的口腔时,她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犬齿有明显的压入感,耳边也传来一声没有忍住的痛哼,血液的锈味在口腔弥散开,仍是一股不同寻常的甜味,于是她终于松了口。 文以安撑起身体,氧气的缺失让她喘息着,一抹挂不住的红色液体从口中滴落,而林乐芒一瞬不瞬地看着,在液体滴到她的上唇边缘时,伸出还在渗血的舌尖缓慢地舔掉了。上位的人看着她慢放的动作,眼角再次漫出像雾一般的笑,林乐芒看着对方站了起来,伸手从地上捞起了什么,有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文以安重新捡起水塞,将浴缸的下水口塞紧,她调整了入水的开关,将先前连忙关上的旋柄拧开。从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柱正好砸在林乐芒的脸旁,水花四溅,她连忙阖眼,挪了挪身体半坐起来,等到她抬手将脸上的水渍擦去,再睁开眼时,只见文以安坐在了与她相对的另一端,赤裸的脊背靠着舒适的垫枕,双腿分开紧贴着浴缸内壁的边缘,腿间的风景一览无余地展示在面前。文以安手上握着一个水蓝色的圆形物体,那东西正在高频震动着,精巧的玩具凑在腿心的小核上,她的另一只手半掩着唇,似乎想阻拦住自己的呻吟,但弓起的足背和开始晃动的大腿掩饰不住涌入的快感。 林乐芒不知道自己是被这一幕引诱了还是激怒了,她甚至思考了两秒究竟是闭眼了多久,睁开眼的景象如何和刚才咬破了她舌尖的女人毫不契合。但她下意识地变换了姿态,在逐渐上涨的水位里朝对面爬行了两步,她跪着将两只手扶在文以安颤抖不已的膝头,她注视着闭合的阴唇悄然张开,透明的液体从中渗出再滑落。当浴缸中的水终于全部漫过躺靠着的人的耻骨时,悬空的腰支撑不住地卸去力道坠落。林乐芒适时地接住了,她将自己的双手垫在文以安的后腰,朝她露出最后一个笑意,然后潜入水中。文以安没空去拿稳手里的玩具,她将那东西丢进水里,在刺激从腿心袭上时抓住了浴缸边沿。 水中意味着丧失视觉,林乐芒先用鼻尖触碰了下战战兢兢的小核,那里的肌肤总是有种别样的触感,像唇瓣一样只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齿缘相合将凸起的部分叼住,这样的举动总会引来人抑制不住的一下颤动。最坚硬的和最柔软的,很容易比较谁占着优势,更何况舌尖再一拨弄,手臂间的腰会扭动,身侧的腿会挣扎,伏身的人自以为掌握对方最敏感的弱点,可以傲慢地随意享用。刚沉入这种虚假情绪,林乐芒就感到被单手捏住下巴抬出水面,她睁开眼睛,水珠挡眼的迷蒙中面前女人艳色的唇开阖着:“乖,别咬。” 说完,那只手移到林乐芒的发间又将她压了回去。水位显然上涨得更高了,林乐芒的整颗头都浸入水里,被严正警告过的人没再动用牙齿,她伸出还在隐隐作痛的舌,用舌面碾过柔韧的小核。这时一个不停震动的东西碰到了林乐芒的腿,她空出一只手把被遗弃的玩具捞起。方才没看仔细,这会儿在手里捏了下,是个椭圆形的跳蛋,其中一端拖着一根线,尾部的拉环恰好能用食指勾住。重新抬起头换口气,林乐芒低头吮吻起文以安柔软的小腹,而手将玩具塞进了小穴里,还用指尖往里顶了顶。如愿以偿地感受到对方抬腰,林乐芒的唇从小腹滑走,含住小核吮吸了两下,再往下,带着微微伸出的舌尖划过缝隙,温热的水流下有粘稠的体液从里间溢出,落在穴口的吻能感受到埋入其中的圆形物体不休止的跳动。林乐芒的唇贴合翕张的入口,伸出口探入的舌仿佛想靠自己把跳蛋从甬道里勾出,但却一直失败。舌尖总是在内壁的黏膜上扫来扫去。而积累的酥痒又总是随着动作的中断跌落,林乐芒时而抬头换气的节奏,让文以安的鼻腔哼出了两声不满。舌再度侵入时,先前还在蠕动收紧的甬道变得松懈,断续的浪潮和开启的水闸,身下人如同难以蓄满的水池,差一些能翻越的落空挠动紧绷的神经,麻痒的感觉从内里扩散开来,伙同因为抬起而酸软的腰一起,几乎剥夺了文以安对躯体的感知。视界与幻想交迭,仿佛一大束聚光灯在眼前以令人折磨的慢速亮起,落入脑中的景象被白光占有,晕眩伴随而来,但她却被不知何物钉在原地,挣扎不开。 因为延迟快感而意外漫长的高潮,是文以安唯独允许自己错失掌控的时长。 感觉到甬道失控的痉挛,林乐芒猛地抬头出水,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鲜见的难耐与瞳孔中的茫然,难得听见对方如此急重的喘气声,只是可惜眼角没有挂着她想看到的泪。林乐芒叹了口气,或许在性爱中那么容易分泌眼泪真的是自己的事故。 腰身的颤动逐渐平息,文以安伸手想要拿走那个还在体内纠缠不休的玩具,却被还抓着她大腿的林乐芒挡开了,有些不屈不挠地又把脑袋埋了下去。 “别做了。” 腿心再次被身上人的唇舌包覆,文以安挣了挣腿,又示意性地推了下对方的前额,可换来的只是一次更重的吮吸。 林乐芒只知道擅自行动后自己的头就被两侧的大腿绞紧,身体被猛地推开,她没预料到文以安手上的力道,坐起身望过来的眼神有些讶然。文以安挺起腰,双手伸过捧起林乐芒的脸,用拇指的指腹帮她揩去唇边的液体,温柔地轻语说:“我说停的时候要停下,记得听。” 平稳的话语和吐息,如果不是她拖出腿间水蓝色跳蛋的动作十足情色,林乐芒差点以为刚才与她做爱的是另一个人。学姐的掌控欲向来不止对他人,也对自己。听她如此的态度说话,像是对待小孩,林乐芒眨了下眼睛,问道:“所以你做爱时说的话,陈糖都会听吗?” 她看到文以安的长睫下坠了一半,睫羽的阴影挡住了目光,重新掀开时,依旧有柔和的笑:“难以置信的是,平时别的话她不见得会听,但床上的事很乖。” “浴缸里的事也是?” 林乐芒知道旖旎的气氛转瞬已逝,找了个话头调笑起来,她想着陈糖最常用的伎俩,沉下身子坐在自己乖巧跪着的腿上,歪了歪脑袋,“那我和陈糖哪里不一样?” “如果你要找我,你只会来这里,敲门没人应答,也就离开了。但如果她要找我,来这里没找到人,还会混进台里去,一直要到找到我才会停下。” 文以安没有刻意指出林乐芒的举动,她向后重新靠在垫枕上,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肩颈以下都浸入水里,她微微仰起头看着暖黄的灯,言辞清晰地答了。 没有预料接收到认真的答案,林乐芒的眉梢跳了跳,她歪倒身体,手肘搭在浴缸边,掌缘撑着脸颊,接着问道:“那么,在你看来,我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 “好。” 毫不犹豫的回答十分简洁。 林乐芒没有止步,她追问了一句:“那,陈糖呢?” “不好。” 再一次,文以安的回答迅速又简单,可是她停顿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新鲜。” 对视的眼眸里仍旧是笑意泛起的那场大雾,林乐芒不知道文以安口中的那点新鲜会不会变成一座海上灯塔刺破弥漫的雾气,但她知道自己应当只会一直远远望着,不去涉足。 第二天晨起,林乐芒打开冰箱拿牛奶,看见那瓶自制的蒜蓉辣椒酱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她从未见过瓶子里装的东西这么少过,就像她从来没注意到在冰箱室内灯的映射下,这个玻璃圆柱体会透出七彩的光来。身边变化的事情太多,很难完全看顾,林乐芒盯着那一圈圈落下模糊光环,体察出内心的一丝疲累。 【置顶】终于!!!又有选秀啦!!!(直播 感谢D老师 —————————————————— 1楼 楼主 没有选秀追会死 感谢苍天感谢大地又有选秀给我续命了(哭哭),都已经快不记得上次看选秀是什么时候惹,咱们秀粉命好苦哇(抹眼泪) 开一个直播讨论楼,给广大无家可归的秀粉一个家~ 2楼 谁说不是呢,我已经把韩国日本泰国选秀都追了一圈了……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今天…… 3楼 选秀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如果一开始不看秀我就不会入坑。。不入坑就不会塌房。。不塌房就不会伤心。。不伤心就不会转移注意力去看新的选秀。。 4楼 好家伙 秀粉都是永动机 5楼 我是第一次看选秀!!好好看呀!!顾影好美!!业务能力也可以和陈糖相媲美了吧! 6楼 ……楼上是个鬼的新入门,批皮一挑挑两家,还业务能力,第一次看就能说出这个词算是有内鬼终止交易了 7楼 陈糖路人粉,5楼也没说错吧,业务能力相媲美不算夸双方吗 8楼 北视有一个皇是谁我不说,只能说强捧遭天谴 9楼 这算什么能看的选秀,明眼人都看得到是北视团建,内部造星而已,拿秀粉造势呢 10楼 顾影镜头也蛮多的哎,她不是个人练习生吗,如果北视真能一手遮天,不早一剪没防爆吗 11楼 北视的人也没有说的那么不堪吧。。薛唯拿初c还是有实力的,镜头多也不能就说皇吧,那顾影不皇吗 12楼 有人急了 13楼 大家也不是第一次看选秀了,没那么容易再被挑拨了 14楼 都是漂亮mm,我都喜欢,大家和气生财,别吵别吵 15楼 傻子才全都喜欢 16楼 当个傻子不好吗,今晚做梦我左边躺着顾影右边躺着薛唯 17楼 楼上太恶心了,这种能举报吗,这种plmmf怎么到如今还现实存在 18楼 脂粉出没。。。 19楼 陈糖和顾影为什么互动那么久啊,有没有有点人脉的朋友说说,很奇怪 20楼 好恨。。虽然一公已经过去几周了但还在恨顾影为什么不是初c。。唱跳俱佳形象也好。。 21楼 薛唯挺好的啊,怎么大家都这么不待见她 22楼 因为有人真的更好 23楼 虽然说是北视团建,但是我真的好喜欢看乐芒上综艺啊 24楼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顾影也不是单纯的个人练习生 25楼 老网红了吧,不会这里只有我知道吧 26楼 ???什么什么 27楼 顾影以前做过直播啊,之前不是有过考古楼了吗,就在组里可以去看 28楼 [图片][图片][图片] 29楼 不是,发什么图? 30楼 擦边? 31楼 没有证据瞎揣测和造谣有什么区别 32楼 爬楼到这里也挺心酸的,秀粉从刚开始秀刚出来的时候吵舞台表现,跳舞有没有忘动作,唱歌有没有破音,到现在看镜头量多少,看防爆,鉴皇族,已经有了质的改变。。 33楼 感觉话题全都围绕着顾影和薛唯,不是讨论楼吗,一个讨论其他人的都没有? 34楼 有秀看是好,大家也确实都累了,哪那么多真情实感追完一届又一届 35楼 做乐子人没什么不好,看看美女养眼得了,这两年塌房的秀人还少吗 36楼 薛唯确实还可以,但也就是还可以了 37楼 @6楼 我确实是第一次追秀,业务能力是我新学的词,追的好上头,但是看大家讨论又怕吵架,弱弱地问一下大家觉得顾影能出道吗 38楼 顾影要是不能出道那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你应该要问她能不能c位出道 39楼 c位出道又有什么好呢,我挺欣赏顾影的,反而希望她能收敛一下,隐藏自己的真实水平,适当划划水,免得被针对 40楼 现在c位很明显已经被人预定了,明哲保身 41楼 @39楼 感觉楼里已经有了 42楼 大家对顾影评价这么高吗,我还没开始看,下班看看 43楼 侠侠也挺真实的,能看出来她真的喜欢谁讨厌谁 44楼 那问题来了,陈糖到底为什么和顾影互动镜头那么多啊,不合理啊 45楼 不知道又是什么先扬后抑的剧本,我有不好的预感 …… 98楼 好家伙,竟然是这楼里最先爆出来的啊,我组火了 下次应该打乒乓球 “所以你说的避人耳目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林乐芒扯了扯右手的护腕,手心里的球拍握把连转了几圈仍然感觉不够趁手,“还有,到底有必要避人耳目吗?谁在盯着我们?” 球被球拍击中,在地面弹跳两下后再落回另一个人的手心,万宇晴露出怪罪她明知故问的神情:“粉丝?狗仔?你神通广大的王总?” 盯着白色的墙面,林乐芒总觉得它雪白得有点反光,令人无法忽视,就像某人的自我意识一样:“隐蔽性好的见面地点多的是,你非要搞得像地下党接头……” 话还未说完就被伸来的手掌打断,温热的掌心抵着林乐芒的唇,并拢的四指和拇指协同作用,如同捏喇叭一样捏了捏她的脸颊,万宇晴毫不避讳地凑到耳边吻了吻,笑着说:“只是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多没有意思。那我不是没有机会看到你这一身运动装了。” 她说完放手,又用手里的球拍轻拍了一下林乐芒的屁股,拍面带起的风和她脸上的笑一同述说着今天的好心情。行云流水的撩拨举动,显然不是万宇晴第一次借此调情。林乐芒再次低头看了下手里的壁球球拍,叹了口气。 可是,打壁球这种事实在是过于白人中产做派了些,怕不是推门出去根本身在加州棕榈泉。 掂了下橡胶小球的重量,林乐芒看着黑色球上的单红点,想起了前两天5G冲浪时看到的那篇同样飘红的贴子,当然现下已经被万宇晴的团队投诉删除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就是这些‘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选择,让你的观众缘始终处在瓶颈期。” “你这样说不对吧。国外的寄宿学校生活促使我不得不学习这些运动,为了不被孤立。正是我融入了这样的集体后,才消解和解构了歧视。所以说有时候因为你们不能体会有钱带来的弊端而产生的刻板印象,对我们真的是极大的困扰。” 万宇晴一边整理着头带和绣着她英文名头字母的衣角,一边表达了抗议,“还有,我已经努力地照顾普罗大众的心情了。” 似乎在提醒林乐芒关于那辆撞坏的跑车的故事,她尝试忽略这段话里理直气壮的荒谬立论,不得不抛起小球击打了出去。球撞击在正面的白墙再反弹到侧壁,万宇晴反手回接时露出正中下怀的笑意,眼看着林乐芒轻巧地跑位接住了下一拍,便在她的身后开口说:“你自己不是也打得这么上手吗?” 挥击的力道加重几分,两个人仿佛都试图在首次约会般的场合下让对方不好过,林乐芒还趁机回眸一笑:“是王总教的。看来也是她融入集体的尝试。” 然后,万宇晴错过了下一拍的时机。 接下去的场面变得严肃起来,橡胶撞击再反弹的响动、逐渐占据听觉的呼吸,夹杂着不掺杂情感波动的数分。实话是林乐芒有点后悔,她胳膊已经酸了,额上的汗水淌下来渗进眼角,引起了刺痛,她真该和万宇晴一样备上一根头带的。肌肤的热意将颈间喷洒的香水蒸腾开,淡然的梨香在封闭的空间里愈发馥郁。林乐芒今天出门本就是来见万宇晴的,所以用了她赠送的香水,谁知对方竟然在香调上做出一致的选择,这种心间发痒的默契使得此时此刻宛如置身夏日繁盛的水果摊,熏得人血糖骤升,头脑轻飘飘的。 林乐芒的侧步在这样的飘然中没有踩稳,膝盖软了便顺势坐到地上,她将球拍扔到一边,用已然濡湿的护腕再度揩了额角,摆了摆手说:“我输了,结束吧,好累。” 胜利者自然是胜利者的姿态,万宇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颧骨上累积着运动后的红晕,她手叉了腰在林乐芒面前伏身,刻意盯了眼睛说:“那说好了,合同上的事都听我的。” 谁和你说好了啊? 林乐芒喘着气白了她一眼,挣扎着撑地站起来:“少说一些没有法律效力的话。” “好啊,换一个。给我讲一个王宥倩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万宇晴倒是从善如流地点了头,她眨了眨眼,咧开嘴笑,作恶多端的犬齿曝露在唇下,言语里的颐指气使被刻意眯起的狡黠眼角中和,看似打探把柄的手段也不过是妄图让王宥倩如鲠在喉的恶作剧构想。林乐芒累得有些说不了长句,却还是一眼看透了氛围。她绕过万宇晴的遮挡,从角落捡起毛巾,将脸埋在其中深呼吸了两下后,才转身做手势指了指自己:“这里。” 这回轮到万宇晴翻白眼了,她把拧开瓶盖的水递给听上去还呼吸急促的人,耸肩道:“你真的很会糊弄答案。算了,不想讲就不讲吧。懒得逼你。” 向来如此。不知为何,从熟悉的一开始,万宇晴就笃定林乐芒知晓很多王宥倩的故事,仿佛她是那个爆米花电影中邪恶反派身边无时不在的助理,会在关键时刻背叛或者被抓住再泄露所有的要害信息,助力达成英雄的光辉终章。当然,在这样的设定下,那个无法撼动的主角是由万宇晴扮演的。有时候林乐芒将此归罪于万宇晴看过太多电影的缘故,剧本创作总是强调“挂在墙上的枪最终会发射”,那么,过多出现在重要角色周围的自己如果不是一柄“契诃夫之枪”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可是,万一自己是一条红鲱鱼呢?万宇晴考虑过这点吗? 在淋浴间的水流降落在脊背上时,林乐芒突然想到了那条同样出名的鱼。自己确实吸引了万宇晴过多的注意,情节会导向错误的路径。而后,温度更高的吻停在后颈,舌尖描摹着骨节一寸寸激起颤栗,这时现实才更明了,其实是身在一出烂戏里,不是待发的枪膛,也不是鲜红的鱼,只是大多电影前半段总会出现来和主角做爱的花瓶,以便于把半脱不脱的场面印在画报里。 封面女郎。 林乐芒忽然转过身,在万宇晴流露出不满前和她接吻,偏头将鼻腔凑到耳后,循着开始糜烂的果香滑入颈间。万宇晴捏在她胸前的手一如既往毫不轻柔,由虎口主导的揉捏每一下都引来疼痛感,贴近的躯体间隔使得林乐芒感觉到自己挺立的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对方的肌肤,若即若离却毫无重点的痒意开始在胸口积蓄,又是万宇晴揉捏的手掌挠不到的麻痒。林乐芒忍不住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齿缘和皮肤接触上时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吸气。 哪有什么痛感,根本没有用力。 换成鼻尖触动着肌肤细腻的纹理,触感敏锐的唇瓣感知着皮下流淌的搏动,林乐芒一边扭动臀胯在万宇晴的大腿上磨蹭,一边缱绻地吮吻着锁骨下刺青的墨色。那一串英文大概是新补过色,鲜明的青黑渗进皮肉里,洇出表皮不为人知的细节。她曾问过,这半句不方便辨识的手写体到底写的是什么,这会儿已经开始揉捏她臀肉的女人也曾煞有介事地用她的英音优雅地念过,那时候林乐芒沉浸在缠绵后的余韵里,忘记指正对方写下诗句的女诗人来自北美的事实。 她不太想扫兴。 小插曲的骤然回溯让原本投入的林乐芒禁不住笑了起来,她的头抵在万宇晴的锁骨上,轻笑的震动便穿透了胸腔。在笼罩的水流声里她听见一声叹气,旋即有凉意浸入发间,一双手的指腹开始轻柔地揉搓着她的发根和头皮,泡沫浮起再破碎,细小的碎裂声和滑腻的知觉一起让林乐芒怔了怔。她双手把住面前的腰身撑开距离,垂坠的水幕间一双眼近在咫尺。深棕的色彩,漾开的矢车菊般的纹理,轻微放大的瞳孔中央黑色漫出不经意的柔光。林乐芒顿时觉察血液的倏然上涌,似是得到指令般地争相流往耳朵和面颊上已然扩张的毛细血管网中。反应究竟是生理操控心智,还是人自认为的意志足够把控生理,她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的场景里感到双颊灼烫。发间的十指抵达后颈,按揉下的肌肉产生酸麻,林乐芒垂下眼睑,暗自责怪激素和神经末梢。 “怎么突然做起发廊工作,是怕以后失业吗?” 泡沫被水冲净后,林乐芒试图调笑来转移注意,万宇晴的手却毫不放过地继续揉搓她的耳廓,轻柔的触碰里,感知传来的温度差让她再度转开视线。 “你还真敢说呢。” 万宇晴的语调透着懒散,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当下的温存,尽管这里是壁球馆女更衣室的淋浴间,但第一次在剧组之外的亲密接触,让她有归家的惬意。林乐芒片场以外的生活,从来都是与王宥倩相关的,是洗不掉的纹身、刮不完的印章,除非残留在对方身体上的创口弥留得再久一些,次回相遇时仍旧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归属那人的气味。但拴得再牢的宠物也有咬断链子的企图,色彩会侵蚀、会剥脱,如同在这间稍显狭小的淋浴室里,万宇晴喜爱的香味弥漫,烂熟的水果摔砸在地,汁水四溢横流。 她太想抢夺别人的宠物回家。 她捧住手心里的脸颊开始亲吻,口腔与鼻息间交换着来自肺腑的热意,烘烤下的大脑浮现出一副模模糊糊的图景,大概是影视基地的某个夏日,雕梁画栋下有人撑着伞站在浮动扭曲的蜃影里,带着笑,眼底却冷淡得很,话说得悦耳又透着几分不中听。 就是度日而已。哪里有对错。 万宇晴吻着,却被人拉开距离,眼前的人轻轻皱着眉,还是带着关怀:“别一边接吻一边叹气。” 说完还抬手挠了挠鼻子,“痒得很。” 笑容侵吞了理性,所有先前设想的目的一哄而散,万宇晴安抚地吻过林乐芒的鼻尖,只觉得心底是快乐的。 心情愉悦到她坐在一旁等林乐芒吹头发时,将打球的照片发了微博,当然她有特意挑选过,图像里不会有能透露另一人是谁的信息。发完微博,听着吹风机呜呜的风声,她随手刷着文娱热点,连翻了几个标着金红v标的营销号都带着相同的话题,粗略一看像是在放着什么黑料,她觉得文案里提到的节目名字有些眼熟,顺手递到林乐芒眼前,问道:“这是不是北视那个节目?” 原本在梳头的林乐芒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半秒,她点点头,然后似是不在意般继续打理着长发。 “那这个什么顾影,是你们公司的选手吗?” 无聊的人追问的模样显得有些不依不饶,林乐芒拽下断在发梳齿间的发,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听到对方熟悉的轻笑,“那这些黑料多半是你们公司放的了。啧啧啧,这些话真说得出口,是要把人家往封杀里逼呢。” 林乐芒移开了视线,回应的语气淡得有些飘忽:“是逼她退赛。” “利用来赚取热度,赛程过大半再逼人退赛。王宥倩是真懂榨取价值的。” 话语的尾音衔接起吹风机的噪声,林乐芒没再回话,转而看着镜中的自己专心地梳理。万宇晴心里感受到的快乐气泡上升到水面自然破灭了,在机械制造的风声里玩味地问:“或许不续约的时候,北视无所不能的舆论战也会开始针对你。看看王宥倩的样子,有可能是任何人。” 林乐芒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实在不行就改行呗,在我这个年纪转行是被社会许可的。” 万宇晴看着林乐芒从镜中投来的视线,对看见的隐秘有些不满,她收起手机起身,语调变得冷淡:“你放心,我公司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肯定会护着自己旗下的艺人。” 不知道对方又脑补了些什么,林乐芒往发梢上抹完精油后擦了擦手,划开手机查看刚接收的信息,通告时间变动,看来她先前答应下的晚饭是不能成行了。 “我得先走了。” 只是在这个当口,听上去如同话不投机的不欢而散。 “哈。” 站在更衣室衣柜前的万宇晴转过身来看她,不悦的模样与料想的相差无几,“所以这就是你的态度?一说王宥倩就不高兴了,不高兴了就走掉,根本不打算……” 因为是可以预见的反应,林乐芒在她说出第一个词时便走上前,顺利地用亲吻将生气的语句中止。她也不想坦诚自己不想谈论的原因不是有关王宥倩,而是有关顾影。毕竟是力有未逮,说再多只显得更加虚伪。 一日又一日的常态,目睹和未目睹有什么不同。 分开时林乐芒的笑里带有哀伤,或许她自认藏得很好,但万宇晴知道她是差劲的演员。这几分不由分说的悲伤像是未知品类的种子,经过数小时的盘桓,在万宇晴接到某个紧急消息的时刻炸成了愤怒和怨悔的涌流。 “宇晴,内部消息,税务局先前接到关于我们税务情况的举报,他们调查过后认定属实,可能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发通报了。一定要尽力别让通报发出来,任何条件任何渠道。万分紧急。发出来就全完了。” 比雪崩更快 阅读警告:暴力场面描写;窒息描写 —————————————————————————— 林乐芒没有料想过会在当晚再见到万宇晴。说当晚也有些差池,准确来说是在夜半。她回避着关于顾影的消息,在通告的采访和拍摄间隙关闭手机闭目养神,像能借此赎罪一般刻意疏远社交媒体,因此自然错过了消息和来电。 自我欺骗的期间,经纪人看穿了她的虚情假意,在休息室里的化妆师们都离开后,半是警戒地劝告:“只是过程残酷了些,但也就在网上,等到她离开节目,一切都没啥影响了。” 只是名利场不是任人踏足的。早有人将其圈成围场,要购买门票和枪械,才有资格射杀猎物,否则捕兽夹夹断的就是“擅闯者”的脖颈。 林乐芒还记得当年那届选秀上毫不陌生的故事,莫名断层的票数,突然消失的曲目,屏幕上没有踪迹的选手。 “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然后是公司对你的付出。” 经纪人有些年头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如此话术这几年都是用来忽悠一些年纪更小的孩子,例如陈糖。林乐芒差点笑出声来,她顺从地微笑点头,就算她的沉默旁观与这些缘故没几分牵扯,但既然是相同的结果,何必给自己造出更高尚的牌匾。 短暂切断信息的摄入有助于身心健康,所以逃避仍旧是可耻但有效的法门。可是这也让她错失了第二件大事,以至于凌晨被人砸响房门时,林乐芒睡眼惺忪得令人愤怒。 这个愤怒的人从下午开始奔波,手机基本没有中断通话,赶在行政部门下班前截住了关键领导,又点头哈腰赔着笑从办公室直到私人会所的晚饭后,她还不得不请来双亲作保,然后全家人一起低声下气地陪笑,最后终于求到一句“暂且按下不发,等周末后的星期一再来商讨”,外加一个由不得还价的补税额。愤怒的人和爸妈坐不同的车离开,临分别时谁都一言不发的情形更激化了内里的情绪,万宇晴将其理解成指责、失望和看低,并非道德层面上的归罪,更重要的是危殆家族声誉。她在深夜的街道上把车速飙到了100km/h,看上去有些罪多不压身,超速反而不值得顾忌。风从敞开的车窗涌进来,和她那辆心爱的跑车撞毁前一模一样,她似乎在急速流动的空气中闻到了一抹发动机燃毁的烟味。可惜,自那之后她的车技提升了太多,没能再度惹上事故,顶多是疾驰到目的地的公寓楼下后一脚忿恨的刹车发出了漫长尖锐的摩擦声,在凌晨的安静里异常刺耳。 但显然,她试图惊醒的那人对此无动于衷。 万宇晴也没能想到在同一天看到同一个人,引出的情绪差别居然如此广大,下午时她感知到的所有温暖熨帖,到此时全数融为嘲讽。对方凌乱的长发,撑不开的眼睑,还有滑下肩头的睡裙肩带,往常总会让她笑着给予拥抱的要素,在此时统统戴上了可恶的面具。 1亿7千万。 任谁得知了这样的数字后都会觉得世上的一切全数极为可恨,就连和煦的晚风也是邪恶谋划的一员,更何况面前这个女人,是那些蛊惑对手掉以轻心的间谍们的延续,嘴上所有甜言蜜语掩饰着对内在信仰的死心塌地。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掉入这样的难堪困境? 拥抱的反义,是一下用力的推搡。万宇晴站在门外,眼里冒着火星子,踏步往门内走的同时,伸出手按在林乐芒的肩膀,一接触到对方裸露的皮肤肌肉便失去理智地发力,没有对轻重的估量,刚睡起的人脚下踉跄,向后摔倒,摔醒了神志后难以置信地抬头回望。 “你有病吧?” 清醒的话音仍是柔软的,没激起太大的回响。万宇晴看着她跌倒后眼神没有半点晃动,燎动的火苗下是冰冷的泥淖,她往前再迈了一步,跨坐在林乐芒的腰腹,压制着仰倒的人难以动弹,双手将张口的虎口抵在咽喉,十指在修长的脖颈上收拢。原本还想揉揉摔疼的部位的林乐芒被瞬时涌来的窒息感震惊得挣扎起来,她想去掰开万宇晴的手,但那双手像被焊死在自己的肌肤上,万分贴合到无法撼动。疼痛带来的灼热仿佛是从上位者的眼里蔓延而来,林乐芒感觉眼眶边缘被烧得滚烫,无可避免地坠下泪来,她还在试图掰开那双截断了空气的手,但她的目光已经竭尽所能地不再落在头顶的人身上。可是对方并不喜好这种拒绝,双手越发用力的同时,腰背伏得越来越低,她的视线边沿本就在被黑暗一点点蚕食,身上的黑影更将夜灯的光遮挡得无处容身,那张面容的轮廓愈加清晰,白日里她明明还用双唇轻轻地吻过对方的鼻梁,而现下近在咫尺的鼻尖宛如悬在半空的利剑,透着厌憎的敌意。又是一串眼泪坠落,这回可能与灼痛的眼眶无关,林乐芒感觉心脏一阵又一阵地紧缩,心悸减缓了她对窒息疼痛的感受,认知即将离开躯体。她的手没再用力抓挠颈上纹丝不动的手指,而是搭在对方的手腕上,抠出血痕的指尖无意识地一圈圈滑过那块凸起的桡骨。 万宇晴终于松了手。掐拧的双手保持着钳住脖颈的姿态缓缓抬起,晦暗的阴影中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她的指节和手背都被求救的人的濒死挣扎抓破,凝结的血珠从关节处滴落,滴在林乐芒颈上与之相合的另一半血痕上。身下的人在用尽全力地呼吸,疑惑和不解在此时排在次位,万宇晴低头看着,看着那张脸上惊惧的神情和交错的泪痕。白净的颈项是她很少会留下痕迹的地方,尽管做爱风格偏于激烈,但她不是看着伴侣在他人面前尴尬会收获愉悦的人,她总是体贴地绕过那些容易曝露的地方。除了那次失控以外。但在这个当下,白净的颈项上是触目惊心的掐痕和凌乱的血印,交合着恐惧催生的汗水。可能是由于疼痛和先前的窒息,颈上的青筋会随着每一下呼吸绷起,伴随剧烈起伏的胸腔,这张在演戏时死气沉沉的脸异常生动,片场催生不出的泪水像是丰盛夏日的葡萄一样一串串垂下。她终于舍得将双手分开,手掌捂住了身下人还在掉泪的眼睛,万宇晴第一次不喜欢她水意下朦胧的目光和轻微放大的瞳孔,那些投来的神情还在表达着无辜和困惑,太擅长表演受害者的角色。 再一次用力地呼吸后,林乐芒找着机会抓住了万宇晴悬在半空的手,她万分确定这人刚才是想杀了自己,可就算真的要死在这个夜晚,总要告知她是为了什么。捏住那双作恶的手腕,林乐芒扭动身子试图从身上人的重压下解脱出来,至少在讨论要不要杀了自己的时候,能摆在相对平等的位置更好。她没有如愿,虽然万宇晴没有挣脱,但并不打算让出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势,掷下来的目光像刀子一样。 “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一句话说得不太顺畅,林乐芒喉咙里的肿胀感警告着她放轻声音,她不打算绕圈子,毕竟看上去她错漏了太多。 “哼,呵呵。” 对方先是发出了不明所以的一声冷哼,又串连两声冷笑,尽管意味不明,可是也充分展示了万宇晴想要表达的嘲讽,接着是预料之中的一句反问,“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 又是这套有罪推定的理论,林乐芒心下了然,如果她这么熟练地运用起着这个理论来,说明这件事大概率和王宥倩有关,那么刚才她掐着自己脖子时是不是还万分希望被掐着的人是那个翻手云覆手雨的王宥倩呢? “我怎么……” 即使再老生常谈,这个局面对林乐芒依旧毫无帮助,显然跨坐在身上的人比起往常更失了几分耐心,她的话还没起头就被打断。 “你什么时候,从哪里,拿到我公司的税务材料的?你说。” 万宇晴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了许多,她大抵自矜于一针见血的质问,在林乐芒一瞬间茫然失措的表情里自诩读到了答案。语调平缓,尾音短促,像是阅读一篇关于热水壶使用方法的说明书,她在展示和诱导,因为她认定对方紧闭的唇中一定有答案。 “我没有拿过什么税务材料。到底发生什么了?” “Liar!” 说明书后是即刻烧开的水,从壶口刹时喷涌出来,林乐芒只知道在万宇晴凑近突然地大声指责后,她的右耳开始持续地鸣叫,扰得她缺氧的大脑钝钝地痛。身上的人一下甩开了她握住的手,一只手钳住她双手的手腕抵在头顶,另一只手又回归到熟悉的咽喉上,紧接着这尊冰冷的雕塑缓缓前伏,压迫感比颈上的力度更加窒息,直到前额和她相抵,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对视。 “我再问你一遍,你什么时候从谁哪里拿到的?” 在高频的耳鸣里,万宇晴刻意压低的声音像重拳锤入鼓膜,林乐芒感觉眼前的事物开始晕眩,而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目光灼灼,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打量虹膜和瞳孔,再做出什么缱绻的比喻,她只能缓缓摇头,否认毫无来由的指控。 “LIAR!” 再一次提高的音量让耳鸣更加严重。 “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急促的氛围和愈发强烈的疼痛促使林乐芒迸发出些许气力,一口气将句子说得完整。 “一亿七千万!你再装不知道呢?!我公司刚把钱拿去电影项目后制,最近现金流紧张,我前段时间刚和你说过,结果现在就冲我发难。你再装和你没关系呢?!” 字音跳出得极快,像汛期的河流,湍急中夹杂着尖石,一块块分明地砸在林乐芒身上,低吼将音色扭曲,在意识恍惚间她几乎快遗忘了袭击者的身份,陌生感铺天盖地后,求生的意识才终于清醒。 极尽前伏的动作改变了身上压制者的姿态,林乐芒察觉到腰腹间的钳制消失,她趁机卷腹屈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蹬在对方的髋骨上。万宇晴发出的痛呼总算恢复了人类的模样,林乐芒也赶紧从松开的手下翻身爬起,她退开得很远,一只手在延长的窒息错觉中用力扯着胸口的衣料,另一只手摸到立柜旁还没有收起来的壁球球拍,抬在半空朝前指着,尝试隔开不知何时还会失控的人。在昏暗的光线里,万宇晴揉着髋骨站起身,她没有立刻靠近,只是死死地盯着,然后口里蹦出几个字,她问:“为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林乐芒心下的恐惧中浮上了一层苦笑,到底是谁该问谁为什么,又有谁知道她在新的问题下预设了什么标准答案。无条件的回护和不留情的攻击,如此坦然直白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亲爱的,你看,你在这里可以随心所欲。但是但是,如果花瓶碎了,你要证明不是你;如果珠宝丢了,你要证明不是你;最好你还是站在圆圈里,哪儿都不要去。 可这场难上台面的审判是无法证伪的假说,过往和曾经都是用作裁决的证据。林乐芒感到脖颈上有火在烧,灼痛得宛如烙刑,她此时稍微明白颈上掐痕的寓意,是万宇晴不厌其烦地在展示在她眼里的自己身上刻着的那些印记。 原来是一场还原本真的游戏。 没有回应,两人在林乐芒的喘息里沉默对峙,直到万宇晴身后的房门响起开锁的声音,推门而入的王宥倩唤起了所有人的既视感。她看上去对于眼前的场面没有流露太多惊奇,夜灯的微光在她的镜片上闪了一下后藏进缀着的吊灯耳环里,布置的光影如同一出戏剧里称职的背后主谋。 “倩姐,你今天回自己的公寓吧。” 哑着嗓子,林乐芒的声音有些发颤,停顿了一下接着看向万宇晴说,“你也是,先离开吧。” 王宥倩点了点头后侧过身子,示意闯门的人和自己一起离开,她没有试图开口询问,显得过分从容的模样惹笑了万宇晴,她拍着大腿笑得直不起腰来。在这串突兀而怪异的笑声中,林乐芒泄了气般靠住身后的墙壁,阖上双眼,她察觉到即将发生的事,却没有气力去阻止了。 笑声戛然而止在几乎断气的咳嗽里,万宇晴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口中丢出尖锐的嘲讽:“可真会演戏啊。是我蠢了,原来真正的舞台在这里。但王宥倩你养的小鸟虽然帮你啄人,但其实早就想飞得远远的了,还真以为全在你掌控中呢。被蒙骗的人可不只是我。” 她说完便摔门离开,带起的风将王宥倩散在肩头的发吹到了身后,脸上的神色比刚才看到两人对峙时松动了几分,她转回身重新面朝林乐芒,迈慢慢走近。林乐芒垂下始终举着的球拍,身体也沿着墙壁一起滑坐到地上,她低着头摇摇脑袋,自嘲地笑了,等到靠近的人在面前蹲下时,她抬着眼睑仰起视线看去,语气几近百无聊赖:“你也想动手的话,麻烦选个利索的方式。被掐死真的很漫长。” 王宥倩低声笑了,和她以前做爱的方式一样柔和,落在林乐芒依旧在鸣叫的耳朵里如同雨水滴在树叶上,话音有了回响:“一亿七千万让她这么生气也很正常,但我怎么会像她那么粗鲁呢?尽管我确实很惊讶,但也是可以理解你的。你想走,我当然会让你走啊。” ——亲爱的。 她又出现幻听了,连绵不断的纠缠的话音。在嘈杂的纷乱中,王宥倩伸手擦去了她颈间抓痕上渗出的鲜血,镜片后的眼底是温柔的死寂。 与现状僵持不下 3hai tan g.c om 陈糖度过了极其混乱的几周,被打乱的行程和身边话说半截又改口的工作人员,都让她身心疲惫,何况还有学校的课程需要应付。目前她那部电影的未来生死未卜,万宇晴被税务局约谈的消息已经在私下传出了十来个版本,连累自己转型的规划也变得不怎么明朗。而北视选秀这边,尽管耍尽手段逼人退赛的样子不好看,但公司仍旧顺利地达成了目的。陈糖的经纪人已经开始悄然转移工作重心,往选秀训练营跑的次数逐渐增多。 接近年尾,各种巧立名目的大会盛典变得密集,光是挑拣邀请函就花费了不少工夫,在一个个晚会间穿插其他行程,才是年末工作的安排要点。 工作人员帮她固定耳麦时,通过敞开的休息室大门,陈糖瞥见了从外间走过的林乐芒,她穿着裁剪合身的缎面长裙,本该用来保暖的绒毯搭在左臂上,赤裸的颈间戴着一条反射面尤多的项链,坠下的宝石往各个角度晃动着晶亮的光。陈糖的左脚只移动了半厘米便停住了,她站在原地看着方才在红毯上已经错过一次的人缓步走过,同时配合地侧过脸让人查看收音头的角度。作为少数几个有表演安排的嘉宾,耐心地呆在这里做好准备是当下唯一要紧的事,她垂下手玩了玩衣角挂着的流苏,任由人第五次撕下脸颊上刚粘稳的固定胶带。自从上回醉酒夜闯以来,这是陈糖第一次见到林乐芒,她对擅自上门依然心有余悸,而聊天软件交换的信息里林乐芒一直婉拒着她的来访请求,哪怕申明了只是思念她想见一面或者想打听打听电影的事,还是一概遭到拒绝。她有听到一些流言,好事者的添油加醋夹杂散碎的“真实”细节议论着一些未见真身的伤痕,而风眼比风言风语平静,她只看到林乐芒照旧根据早已制定的行程出现在镜头前、荧幕里,脸上娴熟的微笑看上去也没有因为传言中似是而非的伤受到任何影响。 陈糖唯独对文以安说起过若有似无的疑虑,而对方听后只是笑着捧起她的脸颊继续亲吻,耳语道这是一件need-to-know(需者可知)的事,害得她专门去查了短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耳麦终于在反复撕拉的胶布引起脸颊过敏前调整好了,工作人员将发射器别上她的后腰后转身走掉,陈糖环顾四周,助理去找舞台监督协调新调整的流程细节,化妆师正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玩着手机,只等临上场前再确认一遍妆发,没有经纪人像秃鹰一样时刻紧盯行程,意味着这会儿的陈糖无人看管,随处可去。 盛典的后台到前场坐席的连接通道辟出了一大块免费酒吧的区域,走完红毯的嘉宾们都在这里闲晃,手里端着酒,叁五凑成群地嘈杂着。陈糖还未走近时,瞧着衣着光鲜的人说说笑笑,心里生出些许困惑,这些人中只有少数她叫得出名字,大多数没有唤起多少记忆,但她清楚的是,人群里互相熟悉的并不算多,实情与如此相谈甚欢的景象相去甚远。业内闲话不好明说,圈内秘闻不宜宣扬,签好了合约的项目激不起旁人倾听的兴趣,积极洽谈中的工作又不愿被他人打探,此类种种都不是优良的话题,若不是当下别有缘由,陈糖一点儿也不愿置身这样的场合。 她听到有人在聊家里的狗,有人说起米兰的某间餐厅,还有人聊车聊得如火如荼,却显然大都归于无聊。端稳手里的气泡水、微偏着头露出微笑,陈糖轻松地加入了附近的一圈人群,其中某位年龄相仿的偶像正在夸耀自己刚买到的球鞋。她的余光穿过正面相对的人发梢间的缝隙往后探寻,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倚在长桌边与人交谈的林乐芒,就在离她十步远的位置,中间隔着两个讨论着红酒的圆圈。陈糖不打算直接走近,在被告知她想知道的事在她应知道的范围之外后,她决定摒弃以往的直截了当,让对答案的寻求先始于一番适当距离的细致观察,至少这是她上回在中心台的遭遇里学到的东西。 林乐芒的手里没有如旁人般端着酒水,所以手臂自然垂落在腰侧,顺着斜靠着长桌边沿的侧胯,左手肘微微弯曲,小臂延伸出的流畅线条直至手背也没有断绝,但她只是用五个指尖搭在触感柔软的棉麻桌布上,拱起的掌骨清晰可见。食指和尾指戴着装饰性戒指,繁复的切割面显然与项链是完整的一套,反射的流光在长裙腰线下的缎面材质上倏尔来去。黑色长发的每处卷曲都熨烫得顺直,绸缎般的光泽沿着颅骨的形状倾泻而下,全然遮住了右耳,左侧又被人用发饰精心挽在耳后,以保证露出下颌线条。头顶灯盏透过造型奇特的彩色玻璃投射出杂乱的光点,全数落在她的发上,在头侧形成一道显眼的圆弧,光点随着她的笑闪动,时而破碎时而聚集,像一道快要干涸的河流。 陈糖跟随身边人的动静笑了两声,笑声不动声色地融入人群,既不显得生硬也不会太过积极,这正和她观察着的人举动类似,但林乐芒的神情当然要更灵活些,自然地皱眉,自然地牵起唇角,自然地撇撇嘴,自然地随着话语晃动了两下脑袋,然后话题引发了那一圈人快乐的笑。从开合的口中,陈糖读不出她正在说着什么,一切画面与以往极度相似,却又在发间光点的散开和聚集中透出微妙的迥异。陈糖陷入思考,这让她的姿态和面容变得凝固,再也无法维持伪装的社交礼仪,她的双眼微眯,竭尽全力想由口型的变化和面部肌肉的活动组合出有意义的句子,直到身边站着的某位明星觉察到她的走神而不满地清了清嗓子,陈糖才尴尬地隔着玻璃杯合十双手以示歉意,再从人群的小圈里退了出来。圆圈立时缩紧,因她而成的缺口消失得无影无踪。陈糖深呼吸了两次,走到通道另一侧的长桌旁将啜饮过的气泡水放下,盯着桌面上一盘盘被做成不会弄花唇妆大小的甜点,试图捋清脑中涌现的思绪。她只觉得观察并没有带来太多有用的信息,言辞难以分辨,表情和神色没有露出马脚,包括和林乐芒聊天的那一圈人群,相较以往也没有太多区别。可是,觉察到的那一丝迥异让她难以释怀,陈糖不知道是否妆造会影响人的周遭氛围。柔顺的黑色长发、凸显身体线条的缎面长裙、流光溢彩的宝石项链协作在一起,在那样如常的美丽里掺入了杂质,仿佛在叫嚷着让四周所有目光凝结。陈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明星聚集的场合,每个人的妆造都试图最大程度地吸引周围人的眼球,若是不幸沦为闪光灯忽视的对象便会演化成接下来数日的笑柄。但陈糖更清楚的是林乐芒在如此场合下对于自我展现的惯常拿捏,友好、有些疏离,如同不知何处飘来的香气,引人好奇地寻求源头,却不像一丛开在眼前的花,总会不经意间激起人想要连根拔起的念头。那种赤裸又恳切的美曝露出的会被轻易攫取的脆弱,陈糖觉得她从未在林乐芒的身上看见过。 “有所求的时候就是最容易被人发现弱点的时候。” 记忆里的文以安说这话的时候正骑在她的腰上,垂下的发让笑意满溢的眼底掩藏着一半幽静,然后她就在那样的目光里乞求了一次又一次,直至困意没顶。想看更多好书就到:juseduanzi.com 陈糖摇了摇头,下意识抓紧了手边刚才搁下的水杯,杯壁上冰凉的水汽将她从卧房的潮热空气里抽离,这时恰巧有人从身后走近,指尖有节奏地在她的右肩点了两下,回头正是她花费了大把时间探究的对象,抵达面前的熟稔神色似乎在告知“躲避”只是陈糖的自我解读。她在转身前下意识地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在确认时间已然迫近上台时限后暗自松了口气,这条短暂的念头隐蔽到连陈糖自己觉察时都有些慌乱。 想了解的心理,出于常人对亲近之人的关切;想逃开的冲动,源于她对自己能力局限的惭愧。陈糖在矛盾中对来人展开笑颜,她除了活力四射的明朗笑容以外什么都无法给予,因此她尽量将此给到更多。林乐芒回应着笑意,拿手指轻轻戳了下女孩脸颊上洇出的小巧酒窝,她离开了那片灯下区域后,散乱的光点便从发间褪去,方才的陈列感总算消失无踪。 “听说你待会儿要开场表演,是之前专辑的歌吗?” “是新歌。我上周转给过你。” 为了让自己的嗓音显得自然,陈糖端起水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号称不沾杯的口红将色号清晰地印在了杯缘,她摸着下唇,尴尬地挠了挠耳朵。 林乐芒蹙起眉,眉峰塌了些许,疲累的意味同时在唇角的弧度中泄露,她小幅度地摇头,抱歉道:“不好意思啊,糖糖,我最近太忙了,还没时间听。” 听一首歌需要多长的空闲时间呢?甚至它根本不需要空闲时间。陈糖一直认为对于歌曲的试听,用这样的理由来推辞显得既没有道理也没有诚意。但相同的话从林乐芒的口中说出时,她却瞬时被说服了,她感受到从对方句意里渗出的嘈杂心音,那一定复合地、四面八方地在脑内盘旋,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外来音符。所以陈糖点点头,毫无芥蒂地回答:“那更好呀,你待会儿可以直接看我的舞台,我保证加上视觉效果一定比音源更好!” 林乐芒默许陈糖伸手帮自己将一缕溜脱的发丝顺回,她再次瞄过时间后把腰板挺得更直,打手势示意要回去做最后准备。颔首回以了解,林乐芒注视着陈糖高挑的背影像游鱼般从人群的河流中游走,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伸手端过了今晚的第一杯酒。吞下一口酒精,感受着凉意顺着食道下沉,林乐芒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颈间的肌肤,可怖的掐痕早已不再,但肿胀血肉挤压喉管的窒息感时不时会突袭而来。那双近在咫尺的愤怒瞳仁似乎刻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与冰冷打量的目光搅合在一起,浇筑在她所涉足的四周。那晚王宥倩很快也应她要求离开了公寓,只留下林乐芒一个人在沙发上睡到天亮,清晨她被颈部的灼痛吼醒,联系过一家私密性良好的医院后赶去处理瘀伤。在护士询问是否要做伤情鉴定时,林乐芒摇了两下头后又犹豫着点头,她保留下了一份完整的伤情鉴定报告,回家后又去找公寓管理要走了昨晚特定时段的电梯监控,直到将两份文件加密锁好她才重新感受到敷布下正在搏动的疼痛。出乎意料的是,尽管很难想象现在的自己还能毫不戒备地与万宇晴单独相处,但在目睹着那些血瘀恶化、发黑、消散、愈合的全过程中,林乐芒并没有那么憎恨造成这一切的人。复杂的情绪线团里她能分辨出失望和恐惧,那些高举的红色警示旗必定不能被忽视,不需要去搞懂对方失控的触发原由,远离就是最好的解决手段;她还能理出一截难过的线头,毕竟在那之前不久才确认过微妙却肯定的心动。只是激昂的愤怒和缩紧的手掌仍旧不如另一个人目光的冷意深刻,紧张感似不知来处的蚁虫爬遍周身。 选秀节目的进程快到出道夜了,中期爆出选手“黑料”的喧闹已然被遗忘脑后,北视特意更新节目网络平台版本,细致地剪掉退赛选手的片段,如同这个人从未出现过。林乐芒打听过顾影的去向,也旁敲侧击地调查过相关爆料的真实性。谎言总是在真假掺杂时最令人信服。顾影刚成年后从事的工作,包括网络直播和游戏陪玩一类,虽然在目无下尘的人眼里算不上体面,但对于毫无依靠的女孩来说却是供她生活之余还能争取梦想的赚钱途径。可是那些模糊截图和配上的红色大字矫造的淫秽谣言与事实毫不相干,北视媒体组可以靠毫不留情的堆量信息流灌输给网友认知,再截断对方所有的发声渠道,真相如何便不再重要。如此方法在实力悬殊的围杀中从未失手。而像履带碾过躯体般的这种彻底击碎和完全毁坏,用王宥倩的话来说,却是“纯粹出于项目发展考量,不存在对个人的针对”。成为目标是因为不合时宜的出众,是坏运气。简单的推论足够让林乐芒知道:无论那人对自己的打算是什么,只会比目睹过的更糟。 再抿下一口酒,林乐芒冲着远远对自己举杯示意的人回礼,然后迈开步子走回刚离开的社交圈子,她的脑中仍响彻着火灾警报般刺耳的高声警告,面上已然恢复成最完美的应酬笑容。 要走就走了和其他有什么关系 阅读警告:Implied suicide; ———————————————————————————————— 拂晓时分总是透着潜藏的不安定,空气吸入肺中一片冰凉,室内只有混沌的光,落在房间四角的物件如同低清像素闪着灰白的花点,也可能是氧气不足导致视觉神经出现障碍,她很难分辨。林乐芒抬了抬脖子,靠抵着的唇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回几分后,侧转脸破坏了亲吻,张口急喘着气。她不是很有兴致,今日晨间的亲密没有一丝一毫的合辙,不论是过长的吻,还是她别扭的臀胯,都不过勉强配合。被压制的右腿血液循环不畅,仿佛一千只蚂蚁在皮肤上逡巡,斜侧着的腰背只有一半接触床垫,虚悬着的另一半肌肉酸胀不堪。床单在身下起了褶皱,褶皱的凸起恰好硌在她的脊柱上,而鸭绒被揉成一团正抵在她的左手边,说不上舒适,更别提享受。 “我没在强迫你。” 王宥倩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载着清晰的话掉下来,砸在林乐芒垂坠的长睫上,惊扰得睫毛轻颤了几分,而后她立即掀开眼帘,唇角提起一丝笑意再摇头。她抬手如往常一样环住身上人的脖颈,仰首接续上好不容易断开的亲吻,分开双唇伸出柔软的舌尖安抚地舔舐着。林乐芒当然知道这样的境况很糟糕,不情愿的性爱和埋着莫名缘由的讨好,她本该扭身从王宥倩的双臂间挣脱开,但她却将未被压住的左腿勾上了对方的腰以示邀请,用全然的刻意来演绎愉悦的忘情。短暂的目光接触后,林乐芒假装沉浸在亲吻中,再次阖上双眼,不仅因为她对自己的演技心虚得要命,更是因为承接不住对方眼底涌来的缄默。王宥倩的手抚过她的腰侧,痒意比酥麻更明显,林乐芒忍着没有扭动,直到被手指探入身体,没有完全湿润的穴口传来些微紧张的撕扯感,皮肉摩擦过内里黏膜的感受异常清晰。她的本能反应驱使抬起的腰想要往上逃离侵入,大脑却在听见对方埋在耳边的呼吸后指示身体一下一下地迎合着抽送,林乐芒尝试在黑暗中找到某个最能唤起肉欲的情色场景,她想着王宥倩办公桌后的那张真皮旋转椅,想着水汽弥漫的淋浴间,想着最初的那些时刻王宥倩柔和又缠绵的吻,但无论何种布景都会迅速转变成镜片后的一双冰冷眼睛,任何挑起的欲望都会被其中弥散的冷漠扼喉。她只能用手臂将身上的人拥抱得更紧,然后去假设其他的人选,高潮来临的那一刻,她倒是没有假装,只是比起身心的释放而言,整个人更接近紧绷。不知来自何处的危险感拉扯着她,再多一分力就会断掉。 重新躺下后,王宥倩揽过人拥进怀里,几个轻吻落在鬓角和眉梢,林乐芒不得不将手臂搭在她的腰间,口鼻藏入她的颈窝,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想要避开交流。但她没有忘记今天自己为何会在王宥倩的公寓里。 “我和你经纪人说过了,上午我俩一起去节目那边。我有几个会要开,你早些过去可以早点做妆造。晚上出道夜直播结束过后,会有庆功宴,你记得要露面,至少呆够半个小时。” 真不知道有没有哪一回做完爱后,王宥倩口里的第一句会和工作无关。林乐芒埋在她的颈窝里点了点头,轻微的活动让她感觉到汗湿的肌肤变得有些粘腻,也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借口撑离身体。 “那我先去洗澡,我……” 话没说完,又被人拉了回去,林乐芒的脑袋重新跌回刚才枕着的颈窝里,她听见王宥倩说,天还早,再睡一会儿。本该是关怀的话却因为紧锁在腰身的手臂显得十分强硬,容不得质疑。林乐芒只能闭眼默数着自己的心跳,祈求睡意足够克服心底的烦乱和腿间的不适,为她争得几刻宁静。 选秀节目出道夜的直播无疑是盛大的,对于制作方最理想的情况便是在粉丝情绪被催化到最失去理智时画上句点,媒体、代拍、粉丝的行程安排得远比出席的嘉宾们更积极,从上午开始聚集,到午后时分,周遭的路段开始变得水泄不通,幸好录制地点算是远郊,否则节目买的热搜还没上就要先上社会新闻了。和王宥倩乘坐着同一辆车前往拍摄地的林乐芒的心态和上回截然不同,尽管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内心却极度想要逃离,商务车在拥堵中每停顿一次,她紧绷的神经才会舒缓一会儿。车子最终泊在了地下车库,看似隐蔽的地方并不能阻碍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林乐芒对那些叫着自己名字的呼喊声回以微笑,她想等先下车的王宥倩走进电梯离开,但对方站在车头等她,将她置于不迈步上前会显得尴尬的境地。刚一并肩,王宥倩就伸过手臂搭在了她的后腰上,轻轻使力像是揽着她往前走,林乐芒僵住了脊背,步伐生硬得如同冷冻的鲜肉,她知道这样的姿态落在身后相机们的取景框里是何种模样,但她也找不出力气拨开手臂、拉开距离。 无人入场的录制大厅看上去比上回空旷,看客的席位分割得精细,粉丝、亲友、公司代表、节目嘉宾,区域之间有些只隔着临时设立的有机玻璃长板,有些则隔着走道与安保人员。架起的机位多得堪比街头的人脸识别机器,摄像头在轨道上从一头到另一头来回滑着,摇臂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地推拉,画出的线条仿佛幼儿园里的图画展览。林乐芒坐在席位上等待试光和校对位置,任由身边工作人员绕来绕去地冲着远处打手势叫喊,她半垂着眸,感受脚下的反光地板被灯光逐渐加热。她本可以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舒服地等着节开始,可是房间里那张梳妆台的抽屉合上时,从背板后掉落了一张卡片,边角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后正好躺到了林乐芒的脚边。她下意识地蹲下身捡起,手指在看清卡片内容后一瞬捏紧,指间的力气又极快泄去,僵在半途,弯折出痕迹的卡片险些再次掉落。那是选秀节目在入营初期给每个练习生制作的“学生证”,洋溢着笑脸的半身照旁边写着姓名、生日、身高、爱好和梦想。这些休息室是练习生们平时在录制节目时使用着的,只是在今天临时贴上了林乐芒的名字,但使用过的人那么多,拥挤的抽屉扣留下的纸片为何偏偏属于林乐芒当下规避去回忆的那个人?照片上的顾影还没漂染后来舞台上的蓝发,穿着制服的样子与本身的年龄更加匹配,眼瞳里反射着补光灯打上的高光,灿然明亮。爱好是“唱歌、跳舞和吉他”,梦想是“在舞台上拥有自我的表达”。林乐芒像是被蛰了一般,将有人像的一面扣在桌上,她盯着卡片背面的节目徽记,机械式地揉搓着方才捡拾东西的指尖。一直到助理的敲门将她惊醒,林乐芒伸手抓过卡片塞进外套口袋里,她不想卡片被其他人看见,也不想把它丢回遗弃的角落。她找助理要来了半杯威士忌,听说是为晚些时候的庆功宴准备的,一口饮下后,林乐芒自觉很难在这个房间里再呆下去,便和助理说要亲自去完成试光等直播前准备,至少台前的忙乱嘈杂能让她从深邃的宁静中抽离,免于在趋向未知终点的沉思里越陷越深。 炫目的白光蒸腾掉空气中仅有的水汽后和台上放出的干冰白雾达成了循环,从嘉宾坐席看粉丝区是一片粘稠的蠕动黑影,不再具有个体性,但好歹林乐芒知道朝哪个区域提供诸如比心等粉丝服务,也记得那几个会切自己镜头的机位编号。特邀主持人还在介绍今晚的赞助商,林乐芒的脑袋侧过一点角度,视线落到了斜对面的公司代表区域,隔着T台型走道和舞台地灯,王宥倩毫不避讳地端坐在第一排的最中心,用了隐形却戴着平光镜,玳瑁镜框透着温润的色泽。目光很容易在半路遭遇,四目相对时林乐芒依仗着宽阔的舞台上高涨的流明维持着对视,她看着对面的人隔着距离打量着她,从头到脚,一寸一寸,眼神似乎是一台X射线成像仪,能清晰地看见她外套口袋里依旧放着的那张折皱卡片。林乐芒只觉得视野里端坐着一个黑洞,光在黑洞周围扭曲成拔掉水塞后的漩涡,眩晕随着音响系统传来的振动一下一下击打着脑侧,终于在身旁席位的嘉宾想做互动时才能将目光硬生生地扯离,她立刻感到实质化的强压从周身退走,就连光刺激引起的头痛都模糊了许多。但每一次当林乐芒透过闪乱的舞台灯光瞥到对岸时,她总是觉得王宥倩在盯着自己,而卡片仿佛在口袋里发烫,穿透衣物烙在她左腹的肌肤上,修身西装遮掩下的后背渗出细密的汗,她分不清是由于体温还是紧绷的神经。 王宥倩口中说过“决赛出道夜要做得盛大”的宣称并不是虚张声势,只从一连串的赞助商报菜名上也可见一斑,即使林乐芒自己没太能享受到这种宏大场面给予的虚荣感或者是万众瞩目引发的兴奋感,但她不会否认厚重经费堆砌而成的华丽。如果有人真的丝毫不了解这背后的腌臜,在荧屏上看见绚丽的光幕和纷飞的彩带,大概会轻易地被刻意放大的梦幻蛊惑,为并不存在的造梦与完满欢呼。林乐芒趁着最后一次的广告时间,用手按着横膈膜做深呼吸,她的另一只手自中途起就一直插在口袋里,无法控制地紧握着顾影的卡片,只剩下宣布排位的部分了,她想起自己甚至还想象过顾影走向排名座次的样子。助理递来插好吸管的水,轻轻拍着她的肩低声询问她是否还好,林乐芒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有些无奈地笑了。总之又能怎么样呢?她喝水时看见对面的王宥倩从座位上站起,前倾身体依靠着栏杆,面色平静,与四下的喧嚷界限明晰,林乐芒远远看着,想起那个在大雨夜的应酬后醉酒的王宥倩,想起她话语里难得的欢欣,想起她枕在膝上允许自己帮她摘下隐形眼镜,半年多的时光竟然陌生得如同幻想。她知道王宥倩只会往前,哪怕倾轧过车轮前的所有,也只有这一个选项。 节目结束后粉丝似乎在门口吵嚷着什么,但节目方并没有人在意,加倍的安保自然会帮他们解决相关问题。出道的成员和各种领导、嘉宾们被一辆辆商务车载着驶离这个伪装了数月幻想乡的摄制基地,王宥倩先行走了,林乐芒遵照安排和另一位北视的艺人同车前往庆功宴举办的酒店。她不得不在车里维持着和节目上相同的笑,算是为待会儿的社交场合做热身,两人时不时交换一两句客套的话,多数时候还是各自低头盯着手机,所幸夜间道路通畅许多,再过一个街口便要抵达。这时,均匀滑动着的社媒界面上方弹出一则短信,看到发信人的名字,林乐芒的指尖颤了一下。在退赛后,她曾给顾影发过几条消息,大约是一些安慰的话和问候,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她想着对方要么是早早封锁了陌生号码,要么是看着自己这个北视的人觉得晦气不想搭理,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谁知道这场表演赛的余兴还未消解的此时,顾影会第一次给她回复讯息。交通信号灯变换,车子向左转弯,林乐芒在调整了几下坐姿和车窗后总算把手机退到主屏,点开了信息app。 “我以前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属于某个地方,但现在明白了我永远都不属于任何地方。谢谢你了,林老师。” “再见。” 第二条是单独发的,短短的两个字还郑重地加上了句号,圆润的圈看得林乐芒心惊肉跳,恰好车停稳后车门打开,助理领着人往宴会厅走。这一小截路程中她的思绪飘忽,直到在签名簿上写下姓名时,才仿佛吸饱了水分从空中砸到地面,顿住的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大团墨迹。她放下笔抬头望向门内熙熙攘攘的人头,刚出道的几个选手还穿着制服,在人群里异常显眼,尤其是隶属北视的那些女孩身旁团簇着谈笑的男男女女,其余人也没有显得有多重要。林乐芒转身对助理招招手,而后低声地说:“我去下洗手间,你回去休息吧,结束了我坐王总的车走。” 看着助理点头离开,林乐芒转过走廊的拐角,推开消防通道的防火门,她靠在楼梯间的扶手上翻着手机相册,找到了一张偷偷拍下的档案照片,根据信息输入地址后,叫了一辆车来酒店后巷接她。 顾影在节目组登记的这个租房地址不算偏远,小区虽然有些陈旧,但门卫室里仍是有一位穿着棉外套的门卫在值夜班。林乐芒爬了两层楼梯,认了门牌号后开始敲门,一边敲,一边拨通手机,可是无论是门还是电话都没有人应声。比起泄气,她感受到的是胸腔里的恐慌变得更加激烈,为了缓解心脏异常的紧缩,她只能继续敲着,用指节叩、用手掌拍,防盗门梆梆的响动在整个楼道里回响着,直到隔壁房门猛地掀开,有人从门里冲出来,大声骂道:“几点了知不知道?这家没人住了,你敲什么敲!吵得人睡不着觉!神经病!” 林乐芒愣在原地,她的口鼻外捂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的一双眼睛盯着眼前怒气冲冲的陌生人,没来得及讲话,对方又骂了起来:“你们这群变态垃圾,都几个周了,还上门骚扰,都说了人搬走了搬走了,你们脑残就没建个群互相通知消息吗?!再打扰到我们其他住户休息我就报警了!!!日球房子都租不出去了。” 怒吼声惊动得楼梯间的声控灯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暴怒的人发泄完正要摔上门,林乐芒猛地抓住了门把手,她探过身子,急迫地问道:“您刚说租房,所以您是这间房的房东吗?您知道她搬去哪里了吗?我不是来骚扰的,我是她的……她的朋友。” 结巴显然不利于使他人信服,邻居皱着眉头打量她:“朋友不知道她搬去哪里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之前也有什么自媒体网红之类的过来冒充‘朋友’。” 尽管对自己的大众认知度没太大把握,林乐芒还是唰得拉下口罩,寄希望于对方能认出自己的脸,接着她把手机点到信息的界面递给对方:“我叫林乐芒,是一个演员,或许您认识我。然后这是她刚刚给我发的消息,如果您以前是她房东的话,应该可以核对手机号。您可以看一下,这个消息内容让我很担心,打手机也没接。所以真的麻烦您,假如知道她的新地址的话,可以告知一下吗?” 一大段话说得比她任何时候的语速都快,在楼道昏暗的光下,邻居眯起眼睛瞧了她一阵,语气犹疑着问:“你是不是刚才在小顾退赛了的那个节目的直播里,我好像确实有看见你。” 林乐芒点头后,邻居继续眯着眼,视线落到手机屏幕上,又从睡衣口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比对着号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串11位的数字看了半天,直到身后的灯熄灭,林乐芒用脚再跺亮后,对方才叹出一口气,缓和了声调说:“真是狗屎运。我还真有她的新地址。小顾在这儿住了很久,又没什么亲近的家人,和楼道里大家处得还行。当然了,除了这几周……你等一下,我记在本子上了。” 对方回到屋里,过了一会儿,端来了一本有不少使用痕迹的信笺簿,林乐芒拍下她指着的一串潦草字迹后,邻居踌躇着表示第二天要早起值班,不能一起过去,后续要是有什么消息可以联系。林乐芒扯出一抹笑,轻飘飘地点了头,却连号码也没麻烦要就转身走了。 寒夜最终侵蚀了羽绒服和飙升的肾上腺素提供的热量屏障,仅仅套着一层单薄西装裤的小腿胫骨传来冷意特有的刺痛感,面上的口罩则在她的急促呼吸下浸着湿热的水汽。新地址所在的小区看上去破败许多,电线杆上贴着的招租广告标价便宜不少,楼道门的门轴坏了,铁门卸在一旁靠在墙上,洞开的口子黑乎乎的,似乎在邀请夜里潜藏的一切入内。林乐芒踏进门框后,脚步用力踏了两下,楼上的灯亮了,一楼还是一片漆黑。她按照房东给到的详细住址重新敲响房门,可这间屋内同样没有回应。她重复敲击的动作几乎是先前的翻版,手机听筒里的无应答音更是雪上加霜,楼外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野猫的喊叫,尖细起伏的音调叫停了她叩门的手。林乐芒在昏黑的光里再瞧了一眼蓝色的门牌,咬了咬牙,手指按下紧急呼叫,选择了报警。 出警来得不算慢,但站在房门外的盘问却尤其缓慢,闪烁的红蓝灯光透过楼道墙的砖砌镂空映在林乐芒的侧脸上,左右几户人家亮起了灯,有人隔着铁栅栏门悄悄望着,最后警察还是半信半疑地联系居委联系房东后叫来了锁匠。林乐芒的脑袋在卸锁的动静里钝钝地痛,她顾不上楼梯栏杆覆着的厚灰,用手紧紧攥着,剥落的铁锈在掌心碎成粉,嵌进肌肤纹理,粗糙的摩擦感提醒着她保持清醒。门锁卸掉后锁舌被轻易地拨回,拍击了无数回的房门终于在眼前洞开,门厅的灯没亮,但所有人都看见一道悬空的狭长影子被内室的灯光投射在面前的地上。 林乐芒的手一松,后退了两步,发软的双腿失去支撑,跌倒在地,她仰头想要看清,昏暗却迅速吞噬了意识,眼中最后一秒的映像是长方形门洞里被分割成两半的光亮。 让灯光师进场 意识慢慢回笼的时候,第一个感受是前额传来的胀痛,接着脉搏的搏动从太阳穴前侧猛烈地传来,一下接一下像是要敲穿颅骨,在睁眼前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林乐芒动了动指尖,掌根处牵扯着一阵刺痛,明显有胶粘在那里,浸着药水。于是她的鼻腔里闻到了医院病房独有的气息,混合各种生物化学制品的冰冷味道,紧闭的双唇里舌上沾染着铁锈味和苦味。再然后悬浮的控制力终于逐渐聚拢,林乐芒撑开眼睑,目之所及是昏暗的一片,连同紧急出口的绿光都显得迷蒙。窗帘合拢,缝隙外的天色仍和她晕倒前一样,黑得分不清天地。 “总算醒了?” 说话声从另一侧传来,熟悉的音色让林乐芒紧绷了一瞬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是陶冬。 “你怎么……” 林乐芒转过头,眉心还是皱着,嗓子干涩得没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陶冬叹了口气,从床头桌上拿过水杯,用棉签沾了轻轻抹在她的唇上。 “先润一下,过会儿才能喝水,不然会呛着。” 她坐到床边,一边沾水,一边借着微光端详着林乐芒的眼睛,勉强地提了下嘴角,“你就那么昏过去了,他们只能联系你的紧急联系人,我接到电话就过来了……” “这么晚,打扰你了。” 哑着嗓子,林乐芒仍是打断了陶冬的话,似乎不希望对方对这个紧急联系人追根究底。 “不打扰。反而是你最近和我联系少,看着娱乐新闻热热闹闹的,还以为你过得很舒坦。结果谁知道弄到病房里再见面了。” 这样的话放在黎明之前,似是掬着露水,透着不易见的潮湿。陶冬将病床的靠背升起,又给她垫了个腰枕,林乐芒轻哼两声,腰背立刻舒服许多。她本想问自己手机的去向,而好友仍是提前预判到,在她开口前拔下充电线搁在床头。 “虽然还没天亮,但你也昏睡了两个多小时。警方那边说早上9点左右会出公告,但目前社媒上已经开始闹起来了。那里的周边住户有人拍了些照片传到网上,虽然不算特别清晰,但大致能分清人。我翻了几个帖子,比较流行的版本和真实情况相差不大。只是有人在传你和那个女生的关系。” 话到末尾,陶冬的声音沉下来些许,致使尾音意犹未尽得如同问句,林乐芒察觉她还在观察着自己的神色变化,可以想见那些网上猜测言之凿凿的程度,连身边好友都能说动几分。事情变得如此荒唐又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在别人门前昏倒的行径确实戏剧化,说是不过一面之缘和几句交谈,很难使人信服。 “哪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是我有点放心不下。谁知道真出事了。” 前额的钝痛竟然在这句话后减轻许多,同时林乐芒感受到心脏的被揉捏感并没有在撬开顾影的房门前那么剧烈,以她与顾影之间的浅薄交集,这种程度的情感才是应该有的。所以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无法掌控的大脑意识到底联想到了什么才会受到如此剧烈的冲击呢?她不情愿去想,却也知道自己不得不思考,已经处在事件舞台的核心,再说逃避就太幼稚了。更何况她处在合约的尴尬期,既要警惕态度不明的北视,也不能天真地指望未来东家的“保护欲”。 “有遗书吗?” 安静良久后,林乐芒忽地抬眼,乍起的话音在深夜的房间里显得太响,她拿手按了下耳朵,眼底有些不安定的情绪。 “没听说有。警察那边好像是认为给你发的消息就是最后的留言了。但听说有日记。” “她前房东和我说她没什么亲近的家人,这点目前他们确认了吗?” “反正爸妈是肯定没的。她爸妈去世是有记录的,警察那边很快就查到了。” 陶冬很擅长打这些交道,林乐芒丝毫不怀疑这几句话的准确度,她看向输液架挂着的药袋里还剩下的小半袋补液,然后咧开嘴角,转头对陶冬说:“等输完液,陪我去警局拿日记吧。” 眼睛像破开的波纹,不知来处的光影影绰绰,她的语气第一次那么轻松,甚至带着点笑意,笑落在两人的耳朵里都很陌生。林乐芒感到胃里痉挛起来,受刺激的食道肌肉不受控制地舒张,她翻身拿过侧旁不知为何的容器就吐了起来,盐分、水液、食物残渣,好像连同血肉组织都全呕得一干二净。 林乐芒回公司的时候专门从正门下的车。她在陶冬家洗过了澡,却仍旧罩着那件羽绒外套,脸上戴着的口罩和夜半被人上传的照片里一模一样。白日里刮的冷风让她微缩着脖子,伸手把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时,林乐芒侧过头,给守在对街小店玻璃窗后的镜头制造了一个完美的拍摄角度。今天的狗仔们甚至没怎么用力隐藏自己,簇集的镜头在泛白的天色下一闪一闪的。她踏进大门前刻意再回头狠狠地盯了一眼,竭力用紧皱的眉头向那处既定的方向释放不满。 进入北视大楼后,林乐芒暂时失去了目的地,她并不想直接到王宥倩的办公室,仍处在绵长的午后,不值得那么快地推进剧情。于是她去了连通东西两翼的回廊,推门外悬挂的露台空无一人,回首能看见北视的招牌大字依旧挂着,干净得不染一点霾尘。第一处落笔往上两格窗户,那里是王宥倩的办公室,斜向上沿着对角线再画出叁个窗格的距离,那是她想去的位置——正在等待新主人的VP办公室。听说那里的视野刚好绕过隔壁高塔的遮挡,能望见城市更远处的楼影。林乐芒将前胸抵在最内侧的护栏上,距离外面的玻璃围墙还有一步远,视线够不着脚下的街道,于是她钻过栏杆,直至贴着那层看似坚固的玻璃才肯罢休,垂首是晕眩的高空,行道树和车像循规蹈矩的积木,她瞧见那家藏着镜头的小店的楼顶,平整的地上立着杆子拉着长线,晾了满层的衣物。稍远一点的街口,人行道上的红绿灯坏了,有人在蹚黑白色的斑马线,又有车堵在界外鸣笛。雾霾作为冬日里的常客,在四下纠缠,给造景注入了灰白的流体。 她想到那个藏青色的软皮笔记本里清瘦的笔迹,墨水将字符悬挂在行线上,米色的纸和黑色的文字,时而断墨的笔尖,述说着枯燥阴郁的冬季。林乐芒有些忘记昨日的天气,不记得是否也和今天一般阴霾,若是多一丝阳光在黄昏时分,日记本上会不会记下不同的篇章。她想着那些颓丧、绝望、苦涩和自嘲,如同每一颗无可阻拦的尘埃粒子,厚厚地覆盖了一个人的全身。她想起一直亮着的灯,黄色光线充当第一声丧钟,默然地投下影子。 额头抵住的那一点玻璃面已与体温变得相同,林乐芒蹲靠在夹角里,反复地数着那一整个屋顶飘动的衣物,在不知第几遍混淆数字以后,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毫不避讳地靠近,响动停止时,话音便响起来:“别告诉我,你在考虑往下跳?” “我有点惜命的。”林乐芒回答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头,直到前半句说完,才回过头来礼貌地补上称呼,“王总。” 王宥倩穿着一身赭色西装,侧腰的缝线是林乐芒叮嘱裁缝调整的,她右手指间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或许因为天冷却没有披上外套的关系,指节处有些发红。她并没有靠得很近,只是站在恰好设立在那处的吸烟点旁,拨着烟嘴抖落了一点烟灰:“我以为你是打算来见我。” “所以我一直没上来,你就下来了?” 林乐芒站起身,感受着暂时性的缺血性晕眩,她不由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独属于王宥倩的窗格,一直亮着的灯灭了,变得和下层拉紧百叶窗的洞口一个色调,“看来你要说的话比我着急。” 她能分辨出王宥倩对她说的话有些不满,无论是推了下眼镜的动作还是微微转移到左侧的重心,但这人的面上依然带着装饰性的笑:“我哪儿有什么话。我下来抽根烟而已。” 说完烟嘴又被挟制唇间,这一口吸得狠,暗红的星点烧得快,青灰的烟气从口中呼出,恰好刮来一阵莫名的风。扩散的烟瞬时朝林乐芒涌来,似是为王宥倩沉默里未竟的意图向她申讨。林乐芒抑制不住地咳嗽,当气流在她的气管和喉间来回撕扯时,说着自己没有话讲的王宥倩又开了口:“你不该去找她的。” 人称代词落在林乐芒的耳朵里意味非常清楚,她知道就在她俩说话的当下,有关顾影自杀离世的通报和议论正在社媒平台上爆炸地传播着,王宥倩计划好的那些本应属于选秀成团第二日的话题热度被全数剥夺:“也有公司的媒体组应付不了的事啊。” 她好不容易平息了呼吸后说出的话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当然会被立刻反驳。 “给话题一个冷却期罢了。你别操心,公司肯定有自己的策略。哪怕是对你惹出来的那些照片,也是有策略的。” “没必要。又或许那些议论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我和顾影确实有特别的联系。” 林乐芒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王宥倩将香烟掐灭在灭烟槽里,看向她的眼里闪出戒备。可是林乐芒反而朝她走近,双手捉住她刚空闲下来的右手握进手心,“你知道吗,顾影没有别的家人,警方相信了我是她的好友,所以允许我拿走了一些没有价值的杂物。而且,我将替她下葬。” 这会儿她的语速很快,仿佛刻意抡起钢锤砸向巨石一般,直到全新的信息交代完整,她才停顿了两秒,缓了一口气,再接续上:“单从这些来讲,我和她亲近得不能再亲近了。” 林乐芒的台词节奏从未有这么好过,好到令王宥倩恍然,以为是身在什么话剧舞台上。 “杂物?” 她知道王宥倩总是能抓住最紧要的信息。 “我知道‘冷却期’只是一种托词,公关响应任何时候都是越快越好,公司给我们上的媒体培训课,我可是有好好听的。你这样说,只是因为一时半会儿无法应付,而对这件事你不允许半点错误。” 王宥倩眯起了眼睛,像是料到了她后续要说的话。 “你这次没给自己留一丁点儿回旋的余地,亲手葬送了作为保险的电影项目,虽然一直说投入不如合作方多,但到底还是可观的亏损。总说你自己是结果导向,到头来还是为了报复不管不顾。” 王宥倩抽走了手,面上重新挂起笑来,烟气消散后显得虚了些:“报复?凭什么用这样的词。” 低头瞧着空荡荡的掌心,林乐芒回得轻飘飘的:“当然是报复。损人不利己的事,还能不是吗?” “别说笑了,万宇晴那边的事本来就是意料之外,这几年圈子里类似的事不少,我们还要找她要赔偿呢。” 但林乐芒并没有接应这句推诿,甚至没有打算和王宥倩争论事情的真相,她知道彼此都心知肚明所谓意外的可能性,即使没有可用以质询的证据,她也能认定万宇晴的事是王宥倩顺水推舟布下的陷阱。 “听我说,顾影自杀了,这确实是个让人痛心的消息。但那和我无关。说到底也和你无关。” 一刻的沉默让王宥倩牵回了之前的话题,她察觉还有事情没有问清楚。 “嗯,的确。”林乐芒用鼻音哼了哼,听着有些漫不经心,又笑着说,“但我看过她的日记了,谁能想到她是个喜欢记录的人呢?她曾写过想被埋在朝海的方向,听说东边有新的公墓,地理位置和价格都挺不错的。王总了解吗?” 王宥倩没有接话,她这时站得很直,身形却显得略微僵硬,脑后有惨白的天色映着,白森森的:“乐芒,你认为这样做是聪明的选择吗?” “我还没有做任何事,只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倩姐,你不是已经准备好做很多事了吗?”她停顿住,急切地呼吸了一下,有些抽动听着像一声哽咽,但林乐芒的眼睛是干涸的,连晶莹都泛不起一点,她喃喃出的后两个字,终于如同质问,“对我。” 王宥倩移开视线,她心底的憎恨终于翻上了表面,所有不可控的颓败与顾影的死,都让她觉得愤怒。还有眼前假意心伤却是在另谋出路的人,漂亮的眉眼投进视觉神经,扭曲得比席宴上的一杯杯白酒还要呛人。明明是会送来蜂蜜水和解酒药的人,就算没能靠得更近,又怎么突然要选择离开。到昨天为止,她还能握紧手里的绳索,每一条的另一头都拴着一根脖颈,今天怎么就这样要被挣断了。 身前的人影落在尘霾反射的浑浊莹光里,竟然坚定得不动分毫,王宥倩盯着那样的影子,再次眯起眼睛,她想到已经打包好的那些和林乐芒有关的长图和编辑好话术的长文,有那么一秒想着鱼死网破。而就在这时,一侧墙面上那高大的北视招牌突然点亮了围绕的LED灯,王宥倩下意识地侧身抬眼去看,橙白色光的穿透力如雾灯一样,把每一个字都印进了她的眼睛。 她就这样站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请看新年前的最后一场演出 检票员伸手来检票时,林乐芒不由地再次压低帽檐,随后,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剧场里漆黑一片,观众席的灯光早熄了,引导员拿着昏暗的手电扫过她票根上的座位号,指示她沿着阶梯往下走。她刻意推迟入场时间,避开其余观众的视线,自然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个靠着过道的座位,此刻那个座位孤零零地空在那里,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刚拉开帷幕的舞台。五分钟,恰到好处的时间,她熟悉话剧开场的一些磨蹭,那些播放着注意事项的广播和观众席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总会拖延一阵,然后才是幕布揭开,偶尔有一些乐声。五分钟,刚好能躲过演出前无所事事的陌生尴尬,又不会错过好戏开场的瞬间。 林乐芒坐下来的时候,台上的灯光调得更亮了,方才还朦胧的布景立刻明白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象征酒神的葡萄藤从穹顶垂下,螺旋的阶梯在角落等待着旋转舞台将它推出,背后扯开的背景幕布上有一座遥远的灯塔闪烁着穿透晨雾的绿光,左侧音响里鸣起由远及近的火车轰隆声,海浪在晦暗的底噪里一成不变地填补着空缺。这会儿,所有人屏住呼吸,在声响传来的那一刻,全都开始期待着主人公们一个一个地步入光下,演绎一段指定的人生。 万宇晴登场的时候自然引起了一小阵不合时宜的掌声,她自左侧黑洞洞的上场口踏上舞台,目光由观众席的中线往台上拢,扫至其他角色,皱起眉头开始讲话,等到施施然地在布景沙发上坐下时,一大串词恰好收尾。林乐芒目不转睛地看着,藏在台下几千双视线里,她与舞台的距离没有那么近,舞台上落下的灯光不会曝露她,却也使她没法看得非常精细。但声音是清楚的,万宇晴演话剧时,说话的腔调感比在镜头前重得多,话音也更圆融,底气足得能让余音在剧场高挑的天顶下萦绕叁圈。剧院的妆有些浓,底下的粉扑得偏白,映着红唇和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在舞台灯下显得风华万千,比之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大一点,刚好和她扮演的阔太太的气质契合。林乐芒看不清她神色的细节,脸部轮廓的大概和身姿,以及绵里藏针、循循善诱的言谈,使得一个与万宇晴截然不同的人物活生生地伫立在那里。但不足够清楚的视野,也让林乐芒始终觉得有一个属于万宇晴自我的幽灵随侍在角色的身后,就像重影一样,再怎么摇脑袋、揉眼睛也无法摆脱。那样的影子,在台上的剧情某个松懈的时刻便会升高成笼罩灯光的巨物,挥起双手砸在视网膜上,在她差些窒息的刹那,影子又立刻缩小,换成剧中人物或苦涩或欣喜的笑。林乐芒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惹得旁座侧目了一秒,她未对这次单方向的探访下定论,但足够用来作结的话已所剩无几。 今天是大年二十八,今晚是这出戏剧年前的最后一场表演。门口立着的卡司表上,万宇晴的名字排在头一个,定妆写真里的笑容内敛又倨傲,视线平平地越过所有人的头顶。在有关税务的那场讳莫如深的风波后,万宇晴在聚光灯密集的名利场里销声匿迹,尽管各大媒体并未报道,但从非官方渠道流出的只言片语足够搅扰前程,她懂得韬光养晦,于是推掉了年末年初大部分曝光过高的邀约,选择在剧院里潜心蛰伏。这一个月来,几乎出演了这部话剧的每一场演出,听说就连对待在stage door等候退场的粉丝们都好声好色了许多。 乐池里的弦乐出乎意料地动魄惊心,原本只是想来看人的林乐芒不禁被带入了故事里,幕间灯光大亮时,恍然醒来,却慢了一步,前排已经有观众一边拿眼偷看她一边窃窃私语。她拉上口罩,大脑疯狂转着,思考怎样脱身才不失礼貌,这时二楼传来响声更大的骚动,四周的人纷纷回头去打探,她趁机从侧门溜了出去。 二楼第一排正中间的陈糖和文以安镇定许多,她俩大方地端坐着,虽然拒绝了合影,但签名的请求仍是一一满足。陈糖还友好地和人闲聊,毫不含糊地表示是万老师邀请她们的,晃着手上的VIP包厢票,笑着说自己另外掏钱买了座,既支持万老师,而且视野更好。叁两句话后,氛围热络得不似偶遇流量明星,反而像什么剧迷交流会。另一侧,文以安身边的观众显得更拘谨些,拿回签好名的册子或者宣传页时,大都只说上几句喜欢文老师主持的节目、谢谢之类的话。文以安并不特别在意,她维持着完美笑容,偶尔善意提醒站立着的众人小心栏杆。 幕间的舞台一直飘着干冰融化后生成的淡淡的雾,鼓风机吹着机械的风,白色的气体在藤蔓和木梯栏杆间晃荡,灯塔闪烁的绿光维持固有的节奏,一下又一下,隔着虚假的辽远海面呼唤着。文以安很熟悉这出剧目,这出经典的剧目在数年前也曾在这家剧院上演过,她不知道万宇晴如何想的,至少在她看来,重演版本就连布景都和万宇晴母亲演出的版本极为相似。那在幕间也绝不停歇的绿光,一下一下地照亮她的眼底。她想起,那时是导师用公关票带着全组的学生来的,也是在冬天,在她研究生学业的第二年;那时坐在她右手的人也和陈糖一样健谈,在幕间和周遭愉快地讨论着演出、文本、寓意和宿命,她也是一边听着、一边任由绿色的灯光映进眼睛。而此时此刻,过去的人真的相隔遥远的大洋,若是偶尔瞧见海上的灯火,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憎恨自己?文以安感到搁在扶手上的手肘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转过头恰好遭逢一张年轻的略带忧虑的脸,陈糖充满真挚地眨眼,乖巧又小心地问询她在想什么。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文以安放松了心底不知何时绷紧的弦,摇头感叹只是在遗憾剧目接下来的结局。 “没关系的,只是故事而已,在故事之外,只要意志够强,时间、战争、阶级,没有什么是不可跨越的。” 她没有怪罪她如此不知深浅的解读,或者说,文以安觉得陈糖的话比任何精妙的解析更透彻,至少对她而言更加重要。 欲望无休无止,何处是尽头? 第二幕在刺耳的刹车声里开启,一束强光冲着观众的方向快速掠过,在舞台边沿骤然止住。众人的目光追随光束而去,唯独左侧包厢中隐没在阴影里的一位正盯着她的对面,一动不动。从那里俯视,舞台上定点的标记胶条一览无余,布景道具的侧面也被曝露,而闪烁的绿光只能透过葡萄藤看见一半,这些都使得这场演出在王宥倩的视角里显得不够严肃,至少她看到转场时演员从下场口匆忙跑走的画面有些好笑。她把第一幕的大半时间花在了处理工作上,如果工作人员手里晃观众席手机屏的激光也要管VIP席的话,可能她的屏幕会被烧出一个洞。拿着的那张公关票不知是从哪里辗转流落到她办公室的,以目前北视和万宇晴的关系,最不可能是对方送来的。王宥倩原本只是将票扔在一边,直到听说万宇晴父母在末场会出现后,才动了前去看看的心思。她知道万宇晴用于补税和周转的资金大半来自于她父母,而她父母之所以能拿出那么多现金,是紧急抛售掉一些资产硬凑的。王宥倩一想到这些,心情比坐在北视大楼的VP办公室往外眺望时还要舒畅。那两人在第二幕戏时才入座,开场前最后一秒的灯光,足够让她看清对面包厢里的来人,陶玉面色如常,万正龙佝偻不少,头发白了大半。灯熄灭后只剩轮廓,影子和影子隔得有些远,一场又一场戏,两个影子没有交流。王宥倩探出一点身子,重新俯瞰台上的演员,万宇晴换了一身洋装,无名指上的钻戒换成红宝石,正把玩着扇子,间或掷出一两句风凉话。听在耳朵里,讥讽的味道和万宇晴本人没有两样,她从没觉得万宇晴的演技有旁人夸赞的那么好,只不过这人很会挑选人设讨喜、与自我相似的角色,换给任何一个人有如她那般的资源也能达成相似的成功。原本,王宥倩不知道自己能在心底记恨一件事如此久,毕竟不过是刚入行时被人横插一杠、撬掉合约而已,工作早年间类似的经历也算平常,她会自我宽慰,说是交了学费。可是自从瞥见万宇晴脸上浮现的那些漠不关心又理所应当的神情时,王宥倩恍然发现她和她父亲横行霸道的模样如出一辙。林乐芒说她不管不顾地报复,她只觉得这是自己多年未做过的好事,甚至还觉察出一丝自我陶醉的正气。 剧场的座席上下叁层,观众们似是被摄去心神的鬼影,王宥倩冷眼瞧着,在跌宕的乐声里突然感到无趣,她听见台上传来的枪声和底下众人不约而同的吸气声,兴致寥寥地起身离开。最后一眼掠过,她感觉自己认出了观众席中的某顶帽子,在走道的近旁,她没想去确认,她对此不再期待应有的乐趣了。 剧终,前排全部起立鼓掌,万宇晴早叮嘱过灯光师,要求在谢幕时调暗射向舞台的灯光,方便她看清下面的观众。有花束从二楼的包厢抛下,她跑着去捡来,扬起笑脸朝父母致意。席上的掌声更热烈了,在年节时分,谁不爱看一出家庭欢聚和传承的美满故事呢?万宇晴再度屈膝致礼,第一排观众仍心有余悸的神色让她感到满足,她的视线缓缓往后探,便意外又可想而知地看到林乐芒站在座位旁,目光毫不躲闪,正在为她的演出喝彩。她有些愣神,身旁的共演来牵她的手准备二度致谢时,她还在疑问对方眼中卸下的戒备和客气的友好。又是一阵欢呼的浪潮,万宇晴鞠躬后再抬头,只一瞬,底下人头攒动,刚捕捉的人消失了踪影,可左右的演员同伴正紧握手将她牢牢扯出,任何突兀情感驱使下的动作都难以施展,她眼睁睁地瞧着帷幕似瀑布般跌下,鼓噪全闷在帘后,绿灯还在闪着,在分割后的舞台上显得更加明亮,像是在一瞬间人便被水流推到了海湾的另一面。 她不是来说再见的,也不需要说再见。 退场出口在剧院的侧面,推开防火门后是两栋楼房之间夹着的小巷,今年冬天的寒冷也没有多么不同寻常,林乐芒系上围巾前呵出的一团白气消散在空气中。她早出来两叁分钟,巷子里没有几个人,巷口外是喧闹的大街,有汽车红色的尾灯闪过。迈步往灯光更亮的方向走,忽而一片晶莹划过视线,落在了胸前,林乐芒顿住脚步,仰头去看,只见头顶狭窄的夜空里有不知来处的雪花飘落,在暗橙的底色上,如同一场火烧后的灰烬被吹散在半空,纷纷扬扬,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