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腹黑王爷强娶之后》 第1章 《被腹黑王爷强娶之后》作者:闲闲令【完结】 简介: 娇纵天真老是被老公套路的笨蛋美人sx对外冷血狠厉对内闷骚腹黑一心只想逗弄媳妇的大尾巴狼g 【年龄差|身高差】 【励志写一篇甜文!】 纪听词是南安侯府的小世子,时瑾玄是大越王朝的恭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子。 本无多瓜葛的两人,却因一场围猎大会结下梁子。 在这大越,提起时瑾玄,有赞许也有批判。 赞许他年少英武,跟随陛下杀蛮夷退万敌,立下不少功名。 批判他为人阴翳,行事乖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爷。 所以,当得知纪听词惹上时瑾玄的时候,长安城里的人没少操心给这位小世子祷告,生怕那天就要去吃纪听词的席。 不过后来还是吃席了,只不过吃的是纪听词和时瑾玄婚席。 吃瓜群众甲:“怎么个事啊?剧情发展不对啊?” 吃瓜群众乙:“不造啊,听说是恭王爷亲自去宫里求圣上下的旨呢!” 吃瓜群众丙:“什么?恭王爷亲自求的,那还是继续给他祷告吧......” —— 被某王爷扛着摔在床上的纪听词(狼狈爬起)(龇牙警告):王八蛋,不准碰我! 时瑾玄(悠哉哉)(慢条斯理)(配上酷哥邪魅一笑) 纪听词(胆小可怜又无助)(掀被子藏住) 长夜漫漫~ 第1章 赐婚 永宁十四年八月初七,恭王爷时瑾玄与南安侯府世子纪听词举行大婚。 是日,王府接亲的队伍占满长街,唢呐吹,锣鼓响,排场好不响亮。 时瑾玄喜服加身,跨马走在队伍之前,脸上少了平日常见的阴翳,些许喜乐流转在眉眼间。 远远一看,倒也真像是沉浸新婚燕尔的郎君諵砜。 本该是众人祝福的场面,长街上看热闹的百姓却都显得有些惊讶。 一百姓言道:“传言不是说,这纪小世子在围猎大会上抢了恭王爷的猎物,两人结了梁子吗?怎么这会反倒结起亲了?” 另一人答:“害谁知道呢?恭王爷的脾性谁能摸得准,保不齐啊,这成亲是假,是把人讨去家里慢慢折磨才是真呢!” “啊?按你这么说,这纪小世子岂不是落了狼窝了!” 此刻,那‘落狼窝’的纪听词正坐在轿子里,凤冠霞帔虽穿在他身,脸上却瞧不见半点喜庆的样子。 也是,他纪听词活了十八年,南安侯府里哪一个人不是把他当宝一样护着?如今一个时瑾玄,只是为了围猎大会上的一只兔子,就让他点红唇贴花钿,以女子之容嫁给他。 这般羞他辱他,叫人如何不气。 可恶,可恨! 纪听词想骂两句,张了张口只更觉憋屈。 时瑾玄那个王八蛋有点先见之明,早早点了他的哑穴 一想到这个,纪听词又不甘心地挣着两手,企图破开软绳的束缚。 这时,轿子忽然停了下来,纪听词一愣,估摸着是到恭王府了,手上的动作更加勤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掀开轿帘,随后纪听词就看见了那张让他生恨的俊脸。 他使劲往后缩,却还是被时瑾玄轻松抱下花轿。 祝贺的掌声混迹于鞭炮声于锣鼓声间,可纪听词听见的,却是时瑾玄那慢条斯理的低语: “都这个时候了,世子就不要负隅顽抗了,你我是圣上赐婚,你如今就是能飞天,也还是我时瑾玄的人。” 纪听词:…… 若他没被点穴,保准骂声高过周围。 在过完繁琐的礼仪后,纪听词被送到婚房。 此时的天已将近黑,被绑了一天,又被时瑾玄拉着过成亲的礼仪,纪听词那是又累又饿。 他是被娇生惯养大的,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当即自己扯下盖头,走到桌边坐下,管他合不合规矩,只先开始吃起来。 桌上多是些糕点,吃几口就有些口干,纪听词手被绑着,拿东西倒还勉强,倒水就有些不方便。 他刚倒好一杯,房门忽就被人打开,一个惊吓,手中的水壶就掉在了地上。 时瑾玄扫了扫地上的碎瓷,又扫了扫嘴角沾着糕点屑,此刻正傻看着他的纪听词。 “王妃这是在干嘛呢?” 时瑾玄开口说话,纪听词才回神,随后惊跳着离开凳子站到一边,和时瑾玄隔着一张桌子。 而他也注意到了时瑾玄对他的称呼,下花轿的时候还叫他世子来着,这会就叫王妃了,真是一点都等不及要羞辱他。 纪听词愤愤地想着,这之余,时瑾玄已经朝他走来,纪听词连忙指着他,示意他不准动。 然而时瑾玄那会听他的话,半笑不笑地朝人走去,在纪听词想逃之际,伸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第2章 夫君 在大越,没人会陌生时瑾玄这个名字。 他十五随圣上征西,收回大越西境,十六为将,点兵驱除胡奴,戍边三年而归,北城再无战事。 弱冠封王,立于朝堂。 此后三年,又先后为圣上铲除了朝上有异心的贼子。 然如此英武少年,众人的评价却褒贬不一。 时瑾玄虽有安邦定国之才,奈何其人性子阴沉乖戾,手段毒辣不留情,实难称一位善主。 第2章 故这大越,有人敬他一尺,更有人畏他一丈。 纪听词自小随家人生活在远京的江南,对于时瑾玄的名声倒是鲜少有闻,直到几个月前,父亲被召回京,才陆续听说这些事。 他性子虽是娇纵了些,但自问围猎会上并无得罪之处,这天杀的时瑾玄,也就这般小心眼,为了只兔子要他赔上一生。 纪听词被时瑾玄搂过去时,并不甘心,曲着手肘想要反击。 然时瑾玄手快一步先拉住软绳,随后恶趣味地将手抬高,纪听词双手被缚,自然也跟着高举。 他二人身高差太多,纪听词被拉得踮脚,踉跄一步后不自控地摔向时瑾玄的胸膛。 时瑾玄贴近他耳边道:“原来世子喜欢主动投怀送抱?” 纪听词羞愤不已,绷着小脸倔强与之对视。 可这幅样子,倒像是遂了时瑾玄的愿,空着的那手轻抚过纪听词的侧脸,拨开凤冠垂下的面帘。 “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世子,就喜欢了。” “世子风姿绰约,本王见之难忘,我在乎的,就不是那只兔子。” 他目光显得深情款款,声线也压的温柔。 仿若传言里那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爷说的不是他一样。 纪听词自然不信这些鬼话,赌气侧开脸懒得看他。 时瑾玄倒没介意他摆脸色,随意笑了笑,把人带着坐下,随后大发慈悲般地解开了纪听词的哑穴。 得到解放的纪听词像憋了许久,捂着脖子好一会,才恨恨看向一旁的始作俑者,刚想开口,却及时止住,转而先喝了一口方才没能喝下的水,把嗓子润好了,才对着时瑾玄道:“王八蛋。” 时瑾玄单手撑着头,姿态有些悠闲,闻言也不怒,而是勾唇笑着道了一句:“果然,世子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 纪听词懒得与时瑾玄周旋,两手往桌上一摆,再推到时瑾玄面前,道:“解开。” 时瑾玄瞥了一眼面前的软绳,又看回纪听词,就是不动。 纪听词有些急,举起手在他面前晃动。 “你还想绑我多久?” “我要是给你解开了,你会干什么?”时瑾玄问。 纪听词想也不想就答:“当然是走……” 话到一半,才想起两人是圣上赐婚,走,哪有那么容易。 时瑾玄道:“走?去哪?世子莫不是忘了,我们已经成亲了,就在刚刚。” 这事现在就是纪听词心头的刺,谁提他跟谁急,立马就道:“成亲?若不是皇上的圣旨,我早飞了,还会在这被你捉弄。” 时瑾玄微微皱眉:“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不然呢?这大越国谁人不知你时瑾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这样一个人,难不成还要我对你另眼相看不成?” 气头上的纪听词,几乎是怎么样能给时瑾玄添堵就怎么说,丝毫未觉时瑾玄眼底升起来的凉意。 这话说出半响,也不见时瑾玄有反应。 纪听词后知后觉,他南安侯府就算再怎么有势,终究还是比不过皇帝的亲子的,再说了,这时瑾玄本就是阴晴不定的人,这会指不定已经在想把自己埋哪了。 念此,纪听词偷偷瞧了一眼时瑾玄,却见时瑾玄抽出一把短刀。 完了完了,真是要取他小命了。 纪听词脸色顿时白了几分。他瞧着时瑾玄举起那把短刀,随后直直朝他刺来。 纪听词吓得闭上眼,然而没感觉到痛,反倒是手上的桎梏一松,他睁开眼,见软绳已经被时瑾玄割开了。 纪听词愣看着时瑾玄,时瑾玄收好刀,言语冷冷,道:“想走,你可以走了。” 剧情转变的有点快,纪听词还有些懵。 “你…你说真的?” 时瑾玄盯着他,眸子里带着些许冷漠,他道:“只要你能接受南安侯府满门下狱,你就可以走。” 纪听词一怔:“你什么意思?” 时瑾玄:“本王的意思很清楚,如今,选择权也在你手上,你自己看着办。” “我父亲是朝廷重臣,才不是你能乱来的。” 时瑾玄轻笑,带着点嘲讽意味,他身子往前靠,凑到纪听词面前,道:“南安侯虽远居江南,暗地里却没少与朝中门阀士族勾结往来啊。” 纪听词眼眸大睁:“你…你胡说…我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不可能吗?你父亲素来对本王颇有微词,你猜,这次怎么那么容易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纪听词呆在原地,一时间失去思考。 当今圣上将至天命之年,身子也在繁杂的政务中落下病根。 这种时候,朝中面上安稳,暗里的势力却早已交错涌动。 虽然父亲从不让他参与政事,但纪听词还是知道一些的。 时瑾玄见话奏效,继续说道:“谁都知道,宸王觊觎太子位已久,南安侯府与宸王府关系匪浅,只怕,也是居心不良啊。” “不可能,我……”纪听词反驳,可此时阵脚已乱,似乎已完全被时瑾玄拿住。 时瑾玄换上笑脸,伸手捏住纪听词的耳朵,轻轻揉弄,他道:“世子不用那么紧张,本王不是说了吗?你我成了亲,就是一家人,所以,我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南安侯府陷入危局的不是?” 纪听词看向时瑾玄,似乎在考量这句话的真假。 第3章 时瑾玄又凑近一分,两人鼻尖都快靠在一起,纪听词想往后躲,却被时瑾玄抱住腰不能动。 时瑾玄依旧笑着,道:“当然,这也是有条件的。” 纪听词等着他的后文。 “只要讨我开心了,我就保你父亲。” 纪听词闻言,脸瞬间就红了,气鼓鼓侧开脸,却已不敢再说‘走’这个字。 时瑾玄撑起头,另一只手还捏着纪听词的耳垂,他慢幽幽的,与方才威胁纪听词的时候仿若两人。 时瑾玄放柔语气,像是在打商量: “小世子不用觉得这有多难,本王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所以你主动讨好我,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呢。” 耳朵是大多数人敏感的部位,纪听词也不例外,被时瑾玄那样轻捏着,脊背都在发凉。 明明感受到纪听词的紧张,时瑾玄却还打定主意捉弄。 “小世子要是不知道怎么做,本王可以提供一下思路,比如,” 时瑾玄凑近纪听词,“先叫一声夫君。” 第3章 撩拨 婚房里,大红喜烛伴着囍字,反射的光映在纪听词的脸上。 火光轻轻晃动,就像纪听词此刻的心。 时瑾玄的目光很直白,盯着他瞧的样子真像个多情的撩拨者。 纪听词耳朵越发烫起来。 传言果然不假,时瑾玄性情多变,最爱玩弄人心,上一秒还威胁自己,这一秒又说喜欢自己了,真是个疯子。 “怎么?世子不愿?”等候良久的时瑾玄开口,打断纪听词的思绪。 纪听词捏紧衣角,低着头不说话来逃避。 本以为时瑾玄会揪着不放,谁想王八蛋转了性,竟没有威逼他。 时瑾玄摆摆手:“罢了,第一天,小世子还不习惯,本王也就不勉强你。” 纪听词刚要松口气,时瑾玄又道:“只是,到时候能不能及时保住南安侯府,就不好说了。” 说到这,时瑾玄还无奈地撇了撇嘴。 话落,时瑾玄作势起身,他心里计划着纪听词定然会为了侯府而妥协,不想他整个人都站起来了,纪听词还一动不动。 时瑾玄不由看向纪听词,发现纪听词也在呆呆地看着他,那神情,似乎在问:你怎么不继续走了? …… “纪听词,希望你明白,本王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为了掩饰尴尬,时瑾玄绕到一边拿了酒壶又坐下。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去劝父亲的……” 这想法天真的程度,成功把时瑾玄逗笑了:“劝?结党营私可是大罪,哪是你三言两语说放弃就能脱去你父亲的罪责的?” 纪听词闻言,捏衣角的手抓的更紧了,他想了很久,才道:“你真的,能保我侯府平安?” 时瑾玄挑眉:“本王是什么人,区区南安侯府,不在话下。” 不管是保,还是灭。 纪听词又沉默了一阵,的确,时瑾玄的实力远比他想到的要大,手段更是他这种角色承受不了的,如果他父亲真的与朝中官僚有私下往来,又与宸王有瓜葛的话,到时候有办法的只怕真就只有时瑾玄。 左右不过是和这阎王爷一起生活而已,断不了手少不了腿的,还能给家族保个平安,实在不行,也就先暂时稳住时瑾玄,等日后再找机会离开也不迟。 纪听词最后下了决心,抬起头来与时瑾玄对视,他道:“我可以安分留在你身边,但是,你除了要保侯府平安之外,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时瑾玄来了兴趣:“说说看。” 纪听词拖了拖,最后一口说出:“不能碰我。” 时瑾玄笑了,道:“我说小世子,本王青春正貌,娶个王妃回来还只能看着?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而且小世子别忘了,是你要讨好本王,而不是本王迁就你。” “我……” 见纪听词语尽,时瑾玄又忍不住逗弄:“我看小世子人如花似玉的,你要是主动勾勾手指,本王一定被你迷的七荤八素。” 这话时瑾玄没作假,纪听词生的极好,眉若山有型,眼似水含情,鼻骨翘,红唇软,肤白而细腻,脸小巧不失少年英气。 若真是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时瑾玄绝对吃死这一套。 奈何纪听词从来一副骄矜模样,听了这话更是炸毛:“时瑾玄!” 时瑾玄宠溺晃晃手指,纠正道:“不对,应该是,夫君。” 纪听词耳根一红,气鼓鼓偏头到一边。 时瑾玄献殷勤: “你别听外人说,我这个人其实很好相处的,尤其是对于我喜欢的,如今,我可是把如何掌控本王的秘诀都告诉你了,可见我对你的真诚。” 纪听词没说话,屋内静悄悄的。 烛火闪动了一下,隐约有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声音很浅,但还是能听见。 知觉时辰不早,时瑾玄收起了玩心。 他自顾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纪听词:“不早了,你我饮下这合卺酒,就安歇吧。” 纪听词心头一震,颤着接过酒,看着满杯的液体,也不知是定了什么心思,忽然眼睛一闭,仰头直接干完了。 这番动作让准备交杯的时瑾玄惊呆了,不等他说什么,面容痛苦地咽下那辛辣的酒的纪听词站起身,避鬼似的往床边走。 时瑾玄愣了好一会,才无奈地摇头苦笑,独自饮下那杯酒。 第4章 纪听词三两下去除头上的繁琐坠饰,但是没脱外衣,直接上床裹被子把自己蒙住。 而且,他睡的还是不里面,而是靠边的床沿。 时瑾玄过来就看见一坨裹在床边的粽子。 时瑾玄:“小世子喜欢睡外面?” “我喜欢一个人睡。”纪听词回答,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有些嗡嗡的。 半响没听见时瑾玄的动静,被子里的纪听词好奇地探出两只眼睛,却恰好见到在宽衣解带的时瑾玄。 在时瑾玄准备上床的时候,纪听词两手大展,把床占住,眼巴巴望着对上时瑾玄疑问的眼神,他道:“你的床,比较小,好像只够我一个人睡。” 时瑾玄想了想,随后道:“那明日本王便叫人换张大点的。” 纪听词:“那今晚就委屈——” “今晚就委屈一下世子,”时瑾玄欺身压上纪听词,打断了他的话,“与我将就一下这张小床。” 第4章 貌美 时瑾玄身子压的低,鼻间几乎贴近纪听词。 纪听词缩在被子里,只有两只眼睛与之对视着。 望着身下惊愕得不可置信的人,时瑾玄更低下头,纪听词一吓,仅有的两只眼睛也藏起来了。 过来很久,纪听词也没听到时瑾玄的动作,当他想扒开被子时,却感觉到身体滞空。 他被时瑾玄抱起来,然后放到了床里面。 之后时瑾玄睡在了他的身边,侧着身子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纪听词默默收回视线装死。 又过了很久,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纪听词悄悄看了一眼,发现时瑾玄双眼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 红烛烧了一半,远处又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纪听词也快撑不住了,时瑾玄还没反应,应该是睡着了的。 想着,纪听词转了个身,背对时瑾玄准备睡觉。 然眼睛没闭多久,后背贴上一个人。 时瑾玄伸手,隔着被子抱住他的腰。 那透着疲惫的声线从身后传来:“世子抢走了所有的被子,本王没法,只得靠着你了。” 说罢,又抱紧了几分。 纪听词:...... 想打人,但是手被抱住了。 王八蛋又有先见之明了。 见怀中人没有在反抗,闭着眼的时瑾玄展露笑颜,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鼻尖轻轻蹭了蹭纪听词的后颈,热乎的气息喷洒上去,惹得纪听词一阵颤栗。 “睡觉吧。”时瑾玄道。 · 纪听词的睡眠质量一般都挺好的,但昨夜却失眠了。 理由无他,时瑾玄那个王八蛋手脚不安分,说是睡觉,却总对着他乱摸,抱着他不肯撒手,任凭他如何炸毛,就是不肯放开。 到最后,纪听词反而还被吃了两嘴豆腐,这才不得不安分下来。 只是这一个晚上,都没敢好好睡觉, 时瑾玄倒好,抱着软软的纪听词,又成功偷了香,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以至于第二天早晨,他睁眼的时候神清气爽,纪听词却才睡去不久。 来伺候的佣人早早准备好热水,时瑾玄更衣的时候嘱咐了一句,让先别叫醒纪听词。 下人们不敢往床上看,只是时瑾玄这话一出,大伙心里都明镜似的懂,脸薄的丫头甚至还红了脸,轻手轻脚伺候完时瑾玄就赶紧出了屋。 时瑾玄转回床边,纪听词还在熟睡,他两手揪着被子角,整个人都还缩着,像是寻求安全感般。 时瑾玄不由想到昨夜,睡去的纪听词主动转过身,朝着自己怀中靠,还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不肯放手,生怕自己离开似的。 虽然不是,但时瑾玄很喜欢那个时刻。 他伸出手,摸了摸纪听词的耳朵,盯着人看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王爷。” 时瑾玄一出门,侍卫沈风便紧跟其后。 和在屋里不一样,这一刻的时瑾玄眉目带上一层疏离冷漠,静静听着沈风的禀报。 沈风:“昨夜南安侯府的人回去之后,看似安稳无异常,但属下发现,子时时分,有一奴才装扮的人从后门离开,那人很谨慎,有意隐瞒行踪,所以...后来跟丢了,只是,王爷此前猜的应该没错,南安侯与宸王间的关系,只怕没那么简单。” 时瑾玄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冷冷道:“这个老匹夫,看来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他是真觉得,他跟着宸王,就能从我手中带回儿子?” 沈风没说话,这时,有下人上来禀报: “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时瑾玄眉头微挑,缓缓道:“呵,本王这些个哥哥,就没一个愿见我安生。” 纪听词这一觉睡到了中午,睁开眼的时候,跟小猫似地伸了个懒腰,才坐起身,然后打着哈欠下床。 伺候的人不知道纪听词什么时候会醒来=,就先把要换的衣服放在了架子上。 纪听词拿衣服的动作有些轻车熟路,但当他准备往身上套的时候,却忽然顿住。 他低头,又抬起头,随后呆住。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昨晚睡觉的时候并没有脱外衣。 然而现在,他身上只剩下里衣裘裤了。 霎时,纪听词像惊跳的猫,直到并未感受到身体有异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后,才松一口气。 第5章 纪听词边穿衣服边念念叨叨:“王八蛋时瑾玄,偷偷脱我衣服,记上一笔!” 这时,房门被打开,一丫鬟进门来,瞧见纪听词醒了,顿时道:“王妃醒了,让奴婢来伺候王妃吧。” 还以为是时瑾玄,纪听词吓了一跳。 看着殷勤的丫鬟,他道:“我自己来吧。” 丫鬟明媚一笑,道:“王妃不用见外,奴婢叫小蝴蝶,是王爷派来专伺候您的,做这些事应该的。” 闻言,纪听词没再反驳,反而注意到‘王妃’这个称呼,他纠正道:“不要叫我王妃,我...” 他想说他不想和时瑾玄有什么关系,但是想到侯府的事,又止住了口。 后面想转移话题,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王爷呢?” 小蝴蝶听这话,先是笑了笑,才回答:“王爷在前厅,此刻正与太子殿下叙话呢,王爷叫奴婢过来,说若是王妃醒了,便叫您过去一起用膳。” “等我吃饭?我能不过去吗?”纪听词耷拉下眼。 小蝴蝶:“王爷也说了,若您不想去也可以,他会亲自给王妃送来膳食。” ...... 可怜单纯的小蝴蝶还觉得这是他家王爷多爱这个王妃,只有纪听词觉得这话更像是对自己的威胁。 洗漱穿戴好,纪听词被领着去了前厅,时瑾玄端坐厅中,见他一来,整个人似乎都带上了些生气。 除了时瑾玄,厅里还有另一人,想来就是太子时瑾墨了。 纪听词才走到时瑾玄身边,时瑾墨就迫不及待先开口: “你就是瑾玄的新娶的王妃吧?” 纪听词没说话,回答的人是时瑾玄:“是他。” 时瑾墨看了一眼时瑾玄,眼里流转过几分不知名意味,随后笑道:“此前就听闻,南安侯府的小世子容貌甚佳,就是与绝色女子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如今一见,果然是风姿绰约,难怪能把我这个弟弟迷去。” 虽是夸赞的话,但时瑾墨盯着他看的眼神间却让纪听词感到不适,奈何此人偏是太子殿下,他打不得骂不得,强忍恶心之余,身体都不自觉朝时瑾玄后面靠了靠。时瑾玄感受到这一细节,心里有点小雀跃。 他看向时瑾墨,道:“王妃的脸皮薄,皇兄就别取笑我们了,膳食已经安排好了,皇兄随我们一道去用膳吧。” 时瑾墨收回落在纪听词身上的目光,道:“吃饭就罢了,我此来主要是恭贺你新婚之喜,但宫里的事情还多,父皇身体欠佳,本宫作为太子,自然是要为父皇分忧政务的,所以抱歉,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如此,就不多挽留了。”时瑾玄道。 二人行礼以作告辞,临行前,时瑾墨又看了一眼纪听词,随后对时瑾玄道:“对了,方才本宫提的事,五弟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答复。” 第5章 神作 饭桌上,纪听词自顾自吃着。 不得不说,这恭王府厨子的手艺真是一等一的,菜品几乎都是合他口味的。 他直接怀疑,厨子祖籍是不是江南那边的。 时瑾玄吃的很细腻,姿态比起纪听词,就显得文雅许多。 他夹了一块小酥肉,放在纪听词碗里。 纪听词没动。 严格说,这碗里依旧放了许多时瑾玄夹的才,纪听词都没动,他就是故意不吃。 时瑾玄自然看得出纪听词这是故意的,却不生气,而是问:“王妃是因为太子殿下,在和我生气吗?” ??? 这莫名其妙的提问惹来纪听词一脸问号:“你说什么?” 时瑾玄道:“不是吗?方才太子殿下看你的眼神分明带着贪婪,王妃感觉不舒服,还往我身后躲了一下,唉,都怪我,作为你的夫君,我应该为了你警告一下他的,可我却没有,所以,你和我置气,也是应该的,我是该检讨自己。” 纪听词鸡腿咬了一半,看时瑾玄的眼神就像在问:好好的,他怎么发癫了? “我真后悔,要是我当时那样做了,估计王妃就愿意吃我夹的菜了吧。” 时瑾玄说这话,像极了一只耷拉耳朵的大狗。 站在后边的沈风和一众下人都惊呆了。 这...这是他们王爷? 纪听词反驳:“才不是,我不吃你夹的菜和太子殿下没有关系。” 时瑾玄装傻到底:“没有,那是为什么?” 纪听词随意回答:“我不乐意吃就不吃,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时瑾玄静了一会,随后幽幽看了一眼后面的沈风。 沈风接受到信号,几乎立马就懂了时瑾玄的意思,他道:“禀王爷,方才太子殿下说,永安街那边出了些乱子,要不要属下过去看看。” 时瑾玄:“去吧。” 纪听词还自顾自地吃着,时瑾玄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哦对了,本王记得,南安侯府就在那条街上,你去查的时候,可得仔细点,别惊动侯府,扰人清净不好。” 时瑾玄一直观察着纪听词,果不其然他这话还没落,纪听词就跟兔子般立马竖起了耳朵,眼里明显可见有些慌张。 沈风被安排了那么一个莫须有的任务,自然是很明白自家主子的用意,继续配合说道:“王爷,昨夜属下跟踪的黑衣人,也是在南安侯府附近出现的,不知这事是否有什么关联。” 第6章 听了这话,纪听词感到有些不安,昨夜时瑾玄说他父亲暗中做了许多不好的事,现在时瑾玄让沈风去永安街,只怕...... 纪听词联想到这话,都没想到是他不吃菜时瑾玄才这般说。 他连忙道:“那边,有什么事吗?” 时瑾玄故意安抚,道:“王妃别担心,只是查到了一个的贼人,我让沈风过去瞧瞧就好。” 纪听词:“一个小贼罢了,怎么还要你管?” 时瑾玄微笑眯眼:“那,王妃说要怎么样?” 纪听词故作轻松,随口答:“贼人自有官差拿,我们还在吃饭,你就别操心这些小事了。” 说到这,纪听词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妙计,连忙端过时瑾玄为他装菜的碗,脸色故作自然,他道:“你刚刚,说的是对的,我其实就是在生气,这大越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好色成性,我这么被他盯着看,你居然毫无反应,我...我当然生气。” 小兔子入圈,时瑾玄满意地笑了,他道:“是本王错了,我反省,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了,王妃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如此一幕,后面的丫鬟奴才也都明白了,原来他们只是他家王爷游戏的一环罢了。 偏偏就纪听词单纯,还以为自己三言两语真的劝住了时瑾玄。 · 时瑾玄下午有事出了门,只剩纪听词一人在。 他思来想去,要不要去问问父亲关于宸王的事,但是又怕本来没什么,他这一过去,真给时瑾玄找了什么借口。 纪听词为此事烦闷了好久,得不到父亲准确的态度,他心里始终不安心。 但眼下显然不是问的时候,他得等个时机才行。 纪听词无聊地坐在院子里,侧靠在秋千椅上晃悠,发呆之际,忽听见别院传来几声怒骂。 纪听词好奇地伸长脖子,随后朝着声音传来的院子走去。 地点是时瑾玄的书房,他到的时候,正在训斥小丫鬟的周管家连忙收了嘴脸,朝他行礼:“王妃,您怎么过来了?” 纪听词没管,而是看向整个书房,发现这里摆了许多书画,而放在案几上的那一幅,沾上了一小点墨汁。 他问:“你们在干什么?” 周管家回答:“回王妃,王爷前些日子收来了一些字画,今儿走前吩咐了,要我们挂在书房呢。” 说完这句,管家忽然变了脸色,怨恨地望着一旁低着头的小丫鬟,道:“这手脚笨的蠢丫头,字画没挂好,反倒弄了这么一块墨上去,这要让王爷知道,等着打板子吧!” “王妃...周管家...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保证,下一次再也不会了....”小丫头看起来年纪小,是经不起吓,这会哭哭啼啼地认错。 周管家恨了她一眼,正准备骂,纪听词却说:“一副画罢了,吵什么啊。” 纪听词这么一说,周管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奈道:“王妃有所不知,王爷最喜欢这些字画了,如今毁了一副,做奴才的,自然是不好交代......” 纪听词上前,拿起那副沾染墨汁的画瞧了瞧,随后一笑,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不就是沾了点墨吗?等我来拯救一下。” 说罢,纪听词自信满满地拿起笔,取墨,在画上沾墨的那一块进行加工。 几个下人还真当这位王妃有什么惊世才能,可以挽救字画,谁想,当他们看见原本的一小块墨点变成一只潦草乌龟的时候,心里都只有两个字。 那就是:完了。 “祖宗诶!”周管家最先哀嚎一声,拿起那幅字画,不知心疼它,还是在心疼即将面对风雨的自己。 “这...这要让王爷看见了,还怎么交代啊?” 纪听词见管家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不由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你就说,我是不是隐去了墨汁?” 周管家想哭:“这墨汁是隐去了,但是....但是这山水画里...忽然有那么大一只王八...这...这也不雅啊?” 纪听词闻言也笑了笑,他如何不知道,只是他故意这么做的罢了。 时瑾玄老是捉弄他,如今也让他尝尝被自己捉弄的滋味。 一时间,手拿毛笔的纪听词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两眼都冒着光,他道:“我正好无聊呢。” 纪听词艺术性大发,连着画了好几张画。 有鸡飞狗跳图,有猛猪出闸图,还有一众火柴人打斗图.... 管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就凭纪听词把珍品山水图添了个大王八后,他这心就算不能彻底放下了。 也不知道,他们王爷究竟是娶回一个什么小霸王小祖宗。 纪听词画完后,命人也把他的神作挂上去,他不怕摸老虎屁股,一众下人却都惜命着呢,连连委婉拒绝,然而没什么用。 于是,时瑾玄的书房,画风从文雅突变为纨绔的窝。 而始作俑者脸上沾了墨,却依旧得意地望着自己的作品。 “完美。”纪听词道。 周管家的脸色以及不能用词语来形容了,因为根本都形容不出他的心情,如果要概括成一个字,可能就是他想死。 时瑾玄回来的时候,太阳正下山,周管家见着他的时候,话差点都说不利索。 颤颤巍巍把下午的事禀告后,周管家想他的老命估计也就终结于此了。 第7章 谁想时瑾玄竟然没生气,他去了一趟书房,里面和周管家说的一样,挂上了纪听词的作品。 望着那些简单去却透显着幽默的画,时瑾玄竟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把一旁的周管家看傻眼了。 下一秒,时瑾玄走进一幅画,就是那副被纪听词添加了王八的山水图。 在王八的头那,时瑾玄辨认出一个字,一个‘玄’字。 周管家想自戳双目,他居然没发现,如今还被时瑾玄亲自抓住了。 要玩,绝对要玩。 周管家已经不敢再抬头,自然没发现,其实时瑾玄神情并没有变化。 他放下字画,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出门去了。 周管家心想:应该是找人算账去了。 实际上时瑾玄也是去找纪听词算账的,只是算账的形式肯与周管家想像中的有些出入。 当他找到凶手的时候,发现那人缩在秋千椅上。 纪听词脸上带着干涸的墨,此刻歪头靠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第6章 奖励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远处只剩残光追映霞云,暖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抖落几片飘下。 时瑾玄伸手,捻起落在纪听词脖间的叶子。 他从秋千后绕至前方,蹲下身静静看着熟睡的纪听词,这样安静的人看起来实在乖巧极了,时瑾玄越看嘴角越扬。 脑中不由回想起围猎大会那日,纪听词在猎场上策马奔腾,长风吹起他的秀发,发带也跟随飘扬。 他弯弓搭箭,手法熟练,一举射中猎物后,脸上尽是明媚阳光的笑。 那一笑,如春风拂面,时瑾玄至今都记得。 也是那一瞬间,叫他心弦微动,只觉这世上就再无这般纯净之人了。 他感叹,好一个,风光恣意的少年郎。 时瑾玄贵为王族,想嫁给他的世家千金比比皆是,哪怕他恶名昭彰,哪怕他冷若冰霜,但耐不住那张脸好啊。 那些个没出闺阁的小姑娘,总会止不住幻想,谁想到,单身多年的恭王爷一朝娶妻,对象竟是个男的。 姑娘们都哭死了,原来,这场爱恋,打在娘胎里就输了。 时瑾玄是个沉稳之人,娶纪听词一事,与以往相比,实在可称为冲动。 然而他不后悔。 不后悔。 时瑾玄轻轻捏着纪听词的耳垂,感受着这娴静美好的一刻。 睡梦中的纪听词嘤了一声,随后迷迷糊糊睁开眼。 时瑾玄的身影慢慢从模糊变清晰,等纪听词完全看清的时候,脑袋空白了一秒,随后惊叫了一声就要爬起。 然而他动作太大,秋千椅本就靠两根粗绳挂着,哪像一般椅子那样有下盘支撑,纪听词这一闹,秋千往后一晃荡,他重心往前一冲,直直压到了时瑾玄的身上。 纪听词摔懵了,甩甩头后对上时瑾玄那张带笑的脸。 时瑾玄:“世子开窍了,会主动投怀送抱了,不错,本王喜欢。” 听了这话,纪听词就变脸了,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才不是。” 随后就挣扎着想起身,然时瑾玄伸手按住他的后背,又把生生把他按了回来,甚至距离比刚刚还近。 “世子又嘴硬。” 时瑾玄笑意更浓,一手护着纪听词的后脑勺,随后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纪听词当即就要把人推开,谁料双手直接被时瑾玄单手压制住。 挣扎不得,纪听词被这个身位羞得脸涨红,他道:“时瑾玄!你个王八蛋,你…你赶紧给我起开!” 时瑾玄眼帘微耷,状似委屈,道:“世子总爱故意说些气话,明明下午的时候还在为讨本王开心而努力,怎么这会又要赶本王呢?” 纪听词是不知道自己还做过这事的,当即就问:“谁讨你欢心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 “没有吗?周管家明明告诉我,你在知道我喜欢书画之后,就立马亲自在我书房画了许多画,还让人全都挂了上去,这不是讨好,是什么?” 时瑾玄说得认真极了,纪听词却越听越是问号脸。 他是这么个目的吗? 时瑾玄继续说:“虽然画风清奇了些,但也算别出心致,最主要的是,世子能为本王这么做,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这时瑾玄真是写书的一把好手啊,纪听词内心忍不住吐槽,他当初就该直接在那些珍品画上画的。 越想越后悔,纪听词鼓着腮帮子嘟囔: “起来,我手麻了。” 时瑾玄轻笑一声,听话地起身,把纪听词也扶了起来。 他看准时机,趁纪听词掸灰尘的时候,弯身快速香了一口纪听词的脸,得逞后,他眼睛里都冒着金光,双手改去捧着纪听词的脸,还揉了揉,说道: “本王很开心,这是给你的奖励。” 纪听词:……???!!! 第7章 玄武 纪听词羞得耳根子发红,叫喊着就要去教训时瑾玄,时瑾玄跟逗猫似的,一手抓住秋千绳子,飞身一旋,躲开了纪听词。 一招不成,再接二招,纪听词追上去,也抓住绳子,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就朝时瑾玄挥过去,时瑾玄侧头躲过,随后一把抓住纪听词的手腕,往后一拉,纪听词就又重新落入他的怀中,被抱着落到地面。 纪听词道:“时瑾玄,你就爱欺负我,有本事你再把我放开,我们好好打过。” 第8章 时瑾玄:“天地良心,本王可没有欺负你,我是怕你摔了,我心疼。” 这回纪听词倒是很容易就脱离了时瑾玄的怀抱,他退开一步与时瑾玄拉开距离,“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经过这一闹腾,天都已经摸黑了,有下人过来叫用膳。 纪听词站着不动,大有一副不哄他不说点好的就决计不吃的架势。 时瑾玄哪还不知道怎么拿捏,上去拉住纪听词,软着声道:“好了,别气了,过几日我带你回侯府去看看。” 一般来说,新娘嫁后,本就有回门一说,但纪听词作为男子,一时间还就没想起这事,成功让时瑾玄钻了个空子讨赏。 他道:“真…真的?你可别骗我。” 时瑾玄:“真的,不骗你。” 纪听词闻言,脸色这才转好,甚至有些小雀跃。 不是说这时瑾玄是个冷血无情的阎王爷吗?怎么他瞧着还挺好说话的。 就是有点不要脸,有点不知羞耻。 二人往饭厅去,路过了书房,就见周管家带着人抱着一堆纸往外走,嘴里还说道:“快快快,赶紧把王妃这些画收了,莫要再让王爷瞧见,王爷已经和王妃算账去了,咱们做下人的可不能再马唬了。” 纪听词见了,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不是说你喜欢那些画吗?果然又是骗我玩的。” 时瑾玄先没说话,而是等着周管家一行人走到门口。 周管家见到时瑾玄和纪听词,当时就吓了一跳,连忙行礼:“王爷王妃安好。” 时瑾玄:“你们在做什么?” 语气较冷,周管家瑟缩抖了一下,他终究是在府里待的久,眼力见不是一般的。 时瑾玄拉着纪听词的手,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闹过的样子,就准备拟一套说辞,免得他要丢画的错举惹怒时瑾玄。 哪知道他还没张口呢,一个小丫鬟就先回答: “回…回王爷,周管家说王妃的这些画若放在书房,恐惹王爷生气,所以让奴才们把这些画送走……” 周管家惊愕看向那丫鬟,随后又接收到时瑾玄那寒气逼人的眼神,吓得他连忙跪地解释: “不是的王爷……奴才只是想…只是想……” 周管家太过紧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那惶恐的模样像是马上就会被杀死一样,纪听词看不下去了,说道: “好了,本就不是上得了台面的画,扔掉就扔掉嘛,那么紧张干什么?” 周管家还是在抖,因为真正让他害怕的人还没有说话。 纪听词也看出来了,于是抬起手肘戳了一下时瑾玄:“你说话啊。” 时瑾玄这才道:“挂回去,以后,不管王妃做什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私自丢掉他的东西。” “是是,奴才知道了,谢王爷,谢王妃。” 众人慌忙起身,那被吓坏的小丫鬟手里掉了一副在地上。 卷轴滚动摊开,恰好在纪听词脚边停下。 望着上边的内容,纪听词竟有些心虚,丫鬟一边道歉一边捡起画卷,纪听词却从她手中接过画,咳了一声,道:“这这幅,就不用挂了。” 说完他默默把画往身后藏,时瑾玄就在他身边,自然也是瞧见了那画上的内容的,所以也清楚纪听词在心虚什么。 时瑾玄:“世子喜欢这幅珍品山水图?” 纪听词避开时瑾玄的视线,道:“你也说了,这是珍品山水图,本公子在这上面作画,那叫锦上添花,我当然得自己留着。” 时瑾玄笑了笑:“噢,本王还以为,是怕我责怪你在王八上写了本王的名字呢。” 听了这话,纪听词心头一震,周管家身子也抖了抖,心想账不会还没算完吧? 纪听词可不敢当着时瑾玄的面承认,开始为自己狡辩: “什么你的名字?我…我写玄,那是,想,表达他是玄武!” 吞吐半天,纪听词终于找到一个完美的解释:“我画的就是玄武,所以在他脑袋上写个玄字很合理啊?” “难道,你和王八哦不,和玄武有什么关系吗?” 没想到纪听词会有这套说辞,时瑾玄一时间语塞,只幽幽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像是一个即将发火的家长在发出最后的警告。但是…又不像,因为时瑾玄的语气里,更多还是带了点宠溺,和无奈。 纪听词闻言身子往旁边避了三尺!(假的),他道:“呐呐呐,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想多了,不能怪我。” 时瑾玄跟怨夫似的有气不敢发,只得将怒火转到一旁还杵着的下人们身上,他冷言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够吗?” 一众下人怕被波及,连忙快速逃离现场。 第8章 害羞 因为‘玄武’一事,纪听词刚吃完饭就被时瑾玄揪着去了房间,他被按着坐到椅子上,接受着时瑾玄叽里呱啦的‘数落’。 这王八蛋真是小心眼。 这是纪听词的听后感言。 他撑着脑袋,望着怨夫时瑾玄。 看得久了,他忽就觉得,时瑾玄的容貌与恶名截然相反。 他眸色清浅,单眼皮添清冷而不属冰冷,鼻梁挺拔如峰,嘴唇偏薄,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柔软红润。 锦衣华服穿其身,玉冠戴发,两边流苏发带垂肩,举手投足间又尽显贵气。 纪听词真不明白,好好一个人,这么偏就是个阎王爷呢?还是个小心眼的阎王爷。 第9章 时瑾玄早就发觉纪听词走神,委屈地戳了戳纪听词,道:“夫人果然不待见我,连话都不愿意听我说……” 纪听词收回思绪眨巴眨巴眼睛,看了时瑾玄片刻,心里冉冉升起一个问题:到底谁在说时瑾玄杀人不眨眼? 还是说,面前这个会露出委屈可怜样的人不是时瑾玄? 念此,纪听词眯了眯眼,认真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哪不一样?”时瑾玄有点好奇纪听词为什么这么说。 纪听词却又不回答了,而是盯着他左瞧右瞧后,忽然指着他念:“你是乌龟王八蛋。” “你是无耻小人。” “你是……你冷血无情,你残暴不仁。” 纪听词一句一句地念,但语气里并没有骂的意思,更像是在,试探? 时瑾玄:??? 他家夫人在犯什么傻? 结合纪听词的上一句话,时瑾玄大概想通了为什么。 人人传他时瑾玄暴戾,谁人见过他的温情? 念此,他轻笑一声,看了纪听词很久,直到纪听词流露出些许慌张,他倾身慢慢靠过去。 纪听词心跳加快,等时瑾玄靠近自己,再慢慢抬起手的时候,忽然抬起手挡住脸,叫喊道: “啊啊啊时瑾玄王八蛋,我不过是说了你三句你就要对我不诡,你…你……” 相比纪听词的羞愤,贴近人耳朵根的时瑾玄倒显得清白无辜了,他说道:“夫人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把你脸上的墨汁洗掉,” 啊? 纪听词闻言愣了三秒,看着时瑾玄手中不知何时多来的手帕,脸瞬间比刚才还要红。 时瑾玄一边欣赏羞窘的纪听词,一边为他擦脸。 “难怪我总觉得他们在笑我,原来是脸上沾了墨汁,你,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时瑾玄挑眉: “夫人说我是王八,我不高兴,就没说。” “我……”纪听词自觉理亏,说不出什么话来辩驳,赌气偏过头,都没发现时瑾玄对自己的称呼变化。 可就这么个动作,脸颊就被王八咬了。 纪听词:……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明天就在脸上下毒! 憋了一肚子气的纪听词决定不再理会时瑾玄,他快步朝床走去,刚走几步,又猛然停下。 我靠,床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了? 纪听词有些反应不过来,慌着想退步,却被后来的时瑾玄推倒在床。 时瑾玄猛狗一跃,压上纪听词,道:“我依了夫人的意思,换了张大的,这样就不会觉得挤了吧?” “我……唔唔……!!!” 看着被自己捂住嘴的纪听词,时瑾玄笑的跟大尾巴狼似的:“我知道夫人很满意,夫人不用说,为夫都知道。” …… 纪听词闭眼。 架锅,我要杀狗。 这一晚,纪听词被吃了不知多少豆腐,到最后实在受不了,龇牙咧嘴去咬时瑾玄的肩膀,把人咬兴奋了,结果就是,带着磨破的嘴唇睡到天亮…… 不仅如此,第二天还被闲着无事的时瑾玄拉着一起陪他在书房看书。 纪听词百无聊赖,随意握着手中的笔,时而咬一咬,时而对着纸乱写一通,反正心思就不在这。 时瑾玄倒是沉得住气,这样都能忍住没吭一声提醒。 直到,一个少年音打破静寂。 “王兄!” 纪听词看向门口,只见一约摸十六七的少年开心地朝这边跑来。 时瑾玄也看见了他,神情有些惊讶。 少年进了屋,立马就跑到时瑾玄身边抱住他,撒娇似的道:“王兄,我好想你啊。” 时瑾玄摸了摸他的头,道:“晏儿怎么来了?” 晏儿? 纪听词想了想这个称呼,当今圣上有九子,时瑾玄为第六子,这个晏儿,应该就是与他同母所生的八皇子时瑾晏了吧。 时瑾晏可怜巴巴仰头,道:“王兄还说呢?你成亲这样的大事,竟然都不让我来参加。” 时瑾玄:“你身体不好,我是……” “你就是我王兄娶的新娘子吧?!”不听时瑾玄说完,时瑾晏便惊奇地看向纪听词,随后更是跟发现什么新奇玩意一样又跑到纪听词身边挨着他坐下。 “我是时瑾晏,是我哥哥的弟弟。” 纪听词:嗯……看得出来…… “你好……” 时瑾玄对纪听词的初印象不是一般的好,毫不生分地抱住纪听词的手,脆生生喊了一声:“嫂嫂!” 纪听词当即就要吐出一口血,这小孩…… 时瑾玄慢悠悠在一旁看着两人,似乎很满意他弟弟对纪听词的称呼,但嘴上还是体面说着:“这是我弟弟,名为时瑾晏,他性子有些直,你别介意。” 纪听词果真没计较什么,不过不是因为时瑾玄的话,而是时瑾晏本身,他长得很乖,让人一看就心软软,所以纪听词到嘴边的话都没舍得说出来。 时瑾玄:“晏儿,是谁带你出宫来的?” 时瑾晏答:“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所以这次是自己来的。” “嗯,”时瑾玄顿了片刻,“我让人去安排晚膳,用完后,我送你回去。” 时瑾晏不乐意了,皱眉噘嘴道:“王兄,我可是求了母后好久才被允许出来的,你怎这样急着赶我走啊?” 第10章 “再说了,我还没好好看看我的新嫂嫂呢。”时瑾晏抱紧纪听词的手。 时瑾玄解释:“不是王兄赶你走,是这宫外不太平,我怕你有什么危险。” 时瑾晏:“我只在你府上,哪也不去,能有什么危险?” 时瑾玄默了半响,没再说话。 时瑾晏只当他是同意了,欢天喜地地把外边的下人招呼进来,同时瑾玄和纪听词介绍着他带来的贺礼。 时瑾晏:“王兄你看,諵砜这对玉佩可是大玉国进贡的宝物,你与嫂嫂新婚,弟弟没什么能送的,只有这对玉佩,还望不要嫌弃才行。” 时瑾玄:“晏儿的心意,王兄都知道,那就谢谢晏儿了。” 时瑾晏笑意盈盈:“王兄还与我客气?只要你与嫂嫂长长久久和和美美的,晏儿这点心意不算什么,是吧嫂嫂?” 纪听词忽然被叫到,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干笑着回应了一下。 时瑾晏见状笑的眼睛弯弯:“王兄,嫂嫂好容易害羞啊。” 时瑾玄已经走到纪听词身边,手搭在他的腰间,眼睛看着身边人,回答时瑾晏道:“是啊,他就是容易害羞,所以,你可别老捉弄他,不然……” 时瑾玄故意停顿,惹得纪听词和时瑾晏都在等着他会说什么。 片刻后,他才道:“不然,我又要哄他了。” 第9章 宸王 午膳过后,时瑾玄便准备送时瑾晏回宫,小孩子玩心大,又鲜少出宫,自然是不愿意。 “王兄,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多玩玩嘛,我真的好不容易才能出来,求求你了。” 时瑾晏一个劲撒娇,别说时瑾玄,就连纪听词看着的心软软的。 巧在这时候沈风来报,时瑾玄有事需要外出,时瑾晏看准时机继续恳求。 时瑾晏:“王兄,你就再让我玩一会吧,等你回来我保证就回宫,好不好?” 见时瑾玄神色有些动摇,时瑾晏道:“再说了,你走了,嫂嫂一个人在府上多无聊,正好有我可以陪他啊,真的王兄你就再让多待一会吧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时瑾玄最后还是同意了。 不过并不是因为时瑾晏的那番话,相反,他现在心里还有点不开心。 什么叫他走了,时瑾晏会陪纪听词解闷?他就不能带着纪听词一起出去吗? 他之所以答应,主要还是不放心时瑾晏一个人回去,他现在出门的话,没办法护送。 总之最后时瑾晏是合心意了,时瑾玄冰个脸出门。 跟在他身后的沈风不由摸了摸鼻子,估摸着自己应该已经被记上一笔了。 成功留下的时瑾晏别提多高兴,光是逛恭王府都兴奋得更脱缰马似的。 纪听词带着他在花园里打鸟捉鱼,两人年纪差不多,玩心也大,在水里扑腾着抓鱼,玩的不亦乐乎。 时瑾晏扬言要给纪听词抓一只大的今晚给他烤着吃。 纪听词也不干收着,当即就表示要回礼。 所以很遗憾,时瑾玄那一池子精饲的观赏鱼没能幸免遇难。 周管家赶到的时候,纪听词刚好抓着一条白金鲤起来,他大声道: “我抓到了!” 时瑾晏蹦跳着欢呼:“好耶!太厉害了!” 周管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当场晕倒,抬走抢救。 两个小崽玩累了,就一起躺在树下歇息。 枫树叶子时不时飘落,时瑾晏伸手去接,他道:“真开心,要是每天都能都能就好了。” 纪听词道:“宫里不好玩吗?” 时瑾晏噘嘴,肯定回答:“不好玩,我母后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多玩一会都不行,算了不说这个了,嫂嫂我们下面还玩什么?” 纪听词思考的间隙,有人开口道: “奴才听说,京城里有间叫留仙的酒楼,歌舞茶曲应有尽有,很是受欢迎。” 说话的,是此次陪同时瑾晏出宫来的太监福顺。 时瑾晏一听果然有了兴趣,当即就要纪听词带着他去。 纪听词道:“其实我对京城也不熟,我也还没去过。” “那正好趁这次机会我们一起去啊,”许是怕纪听词顾虑时瑾玄,时瑾晏又补了一句:“只要我们在早点回来,王兄肯定不会发现我们出去的。” 纪听词想解释,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 他自然不是怕时瑾玄生气,再说了,时瑾玄自己都出去了,他出去玩玩也是很正常的事。 留仙楼共有两百年的历史,历经一次改朝换代,如今依旧客源不断。 纪听词时瑾晏两人衣着不凡,才到门口就被留仙的人招呼着。 “二位公子,快里面请。” 此刻虽还未至夜晚,但留仙楼内灯火通明,好似直接入了夜,笙箫曲绕,歌舞升平。 时瑾晏跳的最快,几乎被那些精致的灯笼,雕花的屏风吸引得移不开眼。 与此同时,三楼一雅间门口。 一头戴金冠,身着绛紫云锦衣的男子正站在栏杆处。 他面容清俊,乍一看似温文儒雅,然久了便会从此人身上察觉到一丝冰凉。 身后雅间的门被打开,一侍卫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对其禀报: “宸王殿下,他晕过去了。” 宸王时瑾微,皇帝第四子。 时瑾微闻言表情未变,只是轻轻道了一句:“这就晕了,真是没用啊。” 第11章 侍卫杨正将头埋低了些,问到:“那…要不要属下把他处理了?” 时瑾微没回答,半响后才道:“暂时先留着。” “是。” 时瑾微负手转身似要离开,却与一人相撞上。 纪听词初来留仙,对这里面也是新奇得很,他和时瑾晏聊得正欢,走路时没注意,竟撞上一个人。 “抱歉抱歉……”纪听词先道了歉,抬眼瞧人之时却愣住了。 他在围猎大会上见过时瑾微一眼,他认得他。 “四皇兄!”时瑾晏很是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时瑾微。 “晏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时瑾微不紧不慢问了一句,明明声线平平,时瑾晏就是觉有无形压迫,没有在时瑾玄面前那样欢脱,弱弱回了一句: “我…我来看六皇兄……” 时瑾微听了,看向纪听词,嘴角似笑非笑:“恭王爷,在留仙?” 时瑾晏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来留仙是我自己的注意,六王兄并不知道……四皇兄…能不能也不要告诉父皇母后啊……” 时瑾微一笑,看起来温润好说话,他道:“你还是个小孩子,宫外不比宫内,外面没有人保护你,下次可要记得别乱跑。” 时瑾晏听了这话,就知道时瑾微这是答应他了,开心道:“我知道了四皇兄,谢谢你。” 时瑾玄时瑾晏为现在的皇后所生,而时瑾微则是与皇后不对付的丽妃所生,所以从小时瑾玄两兄弟就不怎么和时瑾微来往,所以谈不上有什么深厚感情。 故两方随意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望着远去的纪听词和时瑾晏,时瑾微眼眸里似乎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色彩。 等人完全消失在视线,他就才收回眼。 只是,并不是离开,而是转身去了雅间里。 屋子里,一个满身鞭痕的少年狼狈地躺在地上。 时瑾微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挑起少年的下颚。 他的脸没有一点伤,只是很苍白。 少年感受到时瑾微的动作,慢慢地睁开眼,他气若游丝,好似下一秒就要死去,张了张口,喊了一声满是气音的王爷。 看着这张和纪听词一般无二的脸,时瑾微很久才道: “你的建议,本王同意了。” 第10章 救美 离去的时瑾晏转身发现已经看不见时瑾微后,才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四皇兄,希望他真的不要告诉父皇母后才好。” 纪听词这会对时瑾微也说不出有什么好感,因为按照时瑾玄所说,这人就是那欲谋权篡位的,为此,还牵扯上他南安侯府。 纪听词暗自思量许久,直到听见时瑾晏的叫声才回神。 “啊,怎么了?” 时瑾晏问: “嫂嫂想什么呢?我叫你好久了。” 纪听词敛起情绪,道:“没什么,我们继续玩吧。” 三楼以下歌舞尚且正常,上了四楼,一切就都透着些奢靡了,二人才到,便有姑娘过来招呼,热情的模样反倒让两人脸羞红。 “哎哟,姐姐我还是头回见那么青涩有趣的小公子,来来来,和姐姐去房间,姐姐请你喝杯酒?” 一妖艳女子搭上纪听词的肩膀,浓浓的脂粉香呛了纪听词一口,他连连后退,道:“不不用了,我们自己逛逛就好……” 说着就带着时瑾晏要下楼,然另一个女子拦住二人,道: “诶别那么生分嘛,公子们不愿留下,可是会让人觉得奴家们招呼不周啊。” 说着,这女子就攀上时瑾晏,对着他吹了口气,软语道:“公子,奴家请您喝茶听曲,好不好嘛?” 时瑾晏单纯,更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躲到了纪听词身后去。 那女子见了娇嗔一声,怨了一句:“好生没趣。”,随后就与众姐妹离开了。 时瑾晏抓着纪听词衣角的手渐渐松开,纪听词关心问道:“没事吧?” 时瑾晏似有些晕乎,但又很快恢复正常,他道:“没事,没想到留仙里还有这桩买卖,这下更不能让王兄知道了。” 二人很快达成一致,决定赶紧离开这地方,谁想刚准备下楼,耳边忽传来一声哭叫。 二人闻声回头,只见方才那拦住他们去路的妖艳姑娘此刻捂着脸跌坐在地,而在她身边,则站着好几个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脸颊微红,像是喝了不少酒,有一下人在后面扶着以防他摔倒,而男人则指着地上的女子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嗝,本大爷我…要什么没有?还拿不下你这么个妓子?” 说着就招呼着身后的人要去把那姑娘带走,那姑娘连连躲避,慌忙站起来,朝着纪听词这边跑来,随后哭啼着躲在二人身后,低声啜泣: “公子们救救奴家……救救奴家……” 只是被哭喊声吸引一时驻足的两人并没想到会这样,虽然纪听词时瑾晏也不想惹事生非,但如今姑娘求救,说是放任不管也是做不到的。 中年男子见状,脑子就在酒精作用下更加容易动怒,“娘的,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在这充大头,赶紧滚开!” 纪听词道:“姑娘既不愿,你又何必强求。” 男人嗬哟一声,显然是被气着了:“老子花钱买的乐子还的看她脸色?” 纪听词一时哑言,这时,另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开口,先是劝那醉酒男子:“张爷,你先别动气,你看这两小子,文文弱弱的,哪能有什么本事和你抢人,我看啊,就是这小蹄子存心和你作对才是。” 第12章 醉酒男子点了点头,像是很快赞同了这胖男人的说法,他对那姑娘恶声道:“你个小贱人,来留仙不过几日,本大爷肯为你花钱那是你的福气,识相的乖乖过来,不然,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姑娘被吓得发抖,更加害怕地躲在时瑾晏身后,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公子救命,公子救命……” 时瑾晏顿时想到方才自己躲在纪听词身后的模样,一时间,一股莫名的保护欲从心中升起,他一手伸开将人互在身后,与醉酒男人对抗的态度明显可见。 对方一见,果然气了,一声令下就要下人过去抢人,顺便教训纪听词时瑾晏。 纪听词是有些拳脚功夫的,见势头发展已然不可控,他旋身拦在时瑾晏前方,与上前来的刁奴相斗。 噼里啪啦的闹声很快引来许多人,四楼的管事妈妈也闻声过来,看着躲在时瑾晏身后的女子,又看了看打成一片的纪听词,当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哎哟一声,忙去安抚生气的中年男人:“哎呀张爷,您这是干嘛呀?如意那丫头刚才几天不懂规矩,就是那么个死性子,您何必在她身上费心啊?” 听了这话,时瑾晏不由看了看身后的如意姑娘,两眉微微皱起。 按照管事妈妈的话来说,这姑娘该不是个轻浮的主,但方才她招摇着调笑他与纪听词的模样,又与此大为相反…… 纪听词很快收拾完那些下人,拍了拍手瞧着张爷,像是在警告,又像是挑衅,至少在张爷眼里是后者。 张爷起的脸红脖子粗:“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纪听词轻哼别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这个姑娘你不准碰,你要是敢不听,我不介意给你来一顿。” 管事妈妈看了看两边,虽不知道纪听词是谁,但从衣着来看就知道也是惹不起,所以陪着笑脸道:“二位,咱们来留仙都为寻个乐子,为了个小姑娘闹成这样,难免叫人笑话,不如卖妈妈个面子,咱们消消气,消消气,成吗?” 胖男人刘贵道:“林妈妈,我们张爷也算这留仙的常客了吧,现在受了气,你们留仙就这样处置?再说了,张爷是什么身份?这两个臭小子又是什么身份?也敢和我们张爷握手言和?” 林妈妈:“这……那您想怎么处理?” 刘贵奸笑朝张爷建议:“张爷,既然这两小子要保那小贱人,那就任他们保去。” 张爷当即不悦:“放屁,老子看上的人,岂有轻易放过之理?” 刘贵忙道:“诶张爷张爷,小的是你这边的,自然是不会让让你吃亏的啊,”说着刘贵凑近一分,道:“张爷不觉得,这两个小子,比那个小贱人更有意思吗?” 张爷虽有些醉,但还是很快就明白这番话的意思,有钱的人,玩乐这一块向来都是花花绿绿的,所以,这个建议,张爷并不是不能接受,更何况,纪听词与时瑾晏两人的脸的确好看。 这么一想,张爷瞧纪听词的眼神都变了。 纪听词还不知道刘贵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他对二人道:“本公子没那么多时间与你们耗,这姑娘你们放是不放?” 张爷笑了,转换了语调,温柔了许多,他道:“放,我们放,只是……” 后两字被刻意拖长,纪听词正等着他的下文,却忽觉有身影压过来,没等他反应,双手忽就被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后边的下人给束缚住,连带着时瑾晏也被抓了。 张爷见下人得逞,这才慢悠悠说出刚才的话:“只是这如意姑娘没能做的事,就得由两位代劳了。” 时瑾晏有些害怕:“你什么意思?” 张爷:“别急,待会你就知道了。” 林妈妈看时态发展逐渐有些偏离,她忙道:“张爷,留仙里的姑娘少爷多的是,您要是真的生气,妈妈我给您赔不是,接下来半月都尽心让人伺候您,这两位公子…您就当是没规矩,懒和他们计较了吧。” 也不是林妈妈和纪听词时瑾晏有什么交情,而是她瞧着纪听词的模样,实在像极了一位大人物身边的人,她是怕得罪那位大人物。 然而张爷哪里肯,大手一挥把林妈妈推到一边:“你少管闲事。” 张爷刘贵一脸淫|笑地来到纪听词时瑾晏面前,张爷身上的酒气惹得纪听词直皱鼻子,他厌恶道:“滚开些!” 张爷对他来了兴致,也不管这些骂言,道:“你只管说,等待会,有你求爷爷的时候。” 时瑾晏吓得脸色发白,不停地叫着纪听词,刘贵见了只叫心痒痒。 张爷伸手欲去摸纪听词的脸,已经做好准备咬上一口的纪听词却先听见了张爷的惨叫声。 一把短刀飞来插进了张爷的手掌,鲜血还溅到了纪听词的脸上。 一时间,张爷的惨叫声充斥整个四楼,纪听词傻了,呆呆地望着地上捂着手哭喊的人。 那把短刀他认识,在他成亲的那晚,时瑾玄就是用拿把刀给他解开的绳子。 果然,他一转头,就在左手边的楼梯口见到了时瑾玄。 时瑾晏早吓坏了,一见到时瑾玄顿时委屈地喊了声六哥。 众人顺着望过去,在见到时瑾玄之后皆是一惊,随后就是两个字:完了。 这张爷,完了。 第11章 听训 “恭…恭王爷!” 张爷身边的刘贵吓得腿都软了,扶张爷的手都在颤抖。 第13章 时瑾玄面色沉静,透着阴冷,谁都不敢多看一眼,他慢慢下楼,最后停在纪听词身边。 那几个压制纪听词手的下人见了,纷纷退到一边,纪听词被时瑾玄盯着看了许久,以至于他都不敢与之对视。 因为他没见过时瑾玄这一言不发,透着冰冷的样子。 那几个下人下手重,他左手有些扭伤,却没敢有动作,谁想时瑾玄忽然牵起他的手,温声问了一句:“有没有哪里受伤?我看你这只手有些发抖,是他们弄疼你了吗?” 手被握住的纪听词吓了一跳,显得有些紧张,他收回自己的手,乖乖回答:“没什么大事,不过…确实有些痛……” 时瑾晏见到自家哥哥顿时如有了依靠,三两步跑到时瑾玄身后躲着,嘴里说道:“六哥,他们都是坏人!” 时瑾玄闻言,撇眼瞧着地上握着手颤抖的张爷,轻哼一声,随后道:“杀了。” 没有多余的追问,没有多余的解释。 身后的侍卫得令,拔剑上前,张爷和刘贵被封喉时,脸上惊愕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敛去。 鲜血四溅,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传来尖叫。 就连纪听词都被这直截了当的行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时瑾玄搂过他,护在怀中,像是安抚。 这一动作,让周遭还在疑惑为什么恭王爷要如此大打出手的人有了答案。 纪听词就是恭王妃! 不怪他们不认识,纪听词回京不久,京中鲜少有人认识他,就连成亲那日,也没得见过他的容貌。 最属震惊的该是林妈妈,她瞧着纪听词的模样,心想竟是她认错人了?可是…… 林妈妈想的入神,时瑾玄忽对他道: “林妈妈,四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今日就当本王给你打个样,下次,本王不想在留仙看见这样的人。” 林妈妈连连应声:“是是是,奴家知道。” 纪听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四处看着,疑惑问了一句:“如意姑娘呢?” 他这一说,时瑾晏也跟着转头找了找,道:“奇怪,刚刚还在呢?是不是害怕所以躲起来了?” 话刚落,脑门忽迎来一个暴栗,时瑾玄用食指敲了敲他的头,道:“让你乱跑,回去看我怎么治你。” 时瑾晏捂着头不敢说话,只是看着纪听词,似乎想让他搭救一把。 时瑾玄打破他的幻想,说道:“你别看他,他也自身难保。” 纪听词:我?? “沈风,你先护送晏儿回去。”时瑾玄命令道。 沈风:“是。” 被捏了错处,这会时瑾晏不敢多言。 纪听词听了,也想趁这个机会逃,他抬脚想走,嘴里还道:“那,那我也和先和他回去吧诶诶诶?” 才迈出一步,纪听词忽被人从后面揪住领子又提拎回来。 时瑾玄望着他:“你,陪我。” 纪听词:…… 他和时瑾晏对望一眼,像是在说:得,我先死一步。 最后就是,时瑾晏跟着沈风回府,纪听词被时瑾玄揪鸡崽一样带着去了一个房间。 时瑾微站在远处,他目前所在的雅间的窗户恰好能看清对面发生的一切,所以方才的事,他已然全都看在眼里。 如今人群散去,他品了一口手里的茶,已经凉了。 他放下茶杯,转身坐到案边,立马就有少年给他添置新茶。 随之有一道啜泣求饶声传来,说道:“是有人授意叫我这么做的,真的,宸王爷…宸王爷……奴家不是故意的,奴家是被逼的……” 原是房间里还跪着一个姑娘,仔细一看,不是如意是谁? 如意被杨正拿剑指着,此刻浑身发着抖。 时瑾微一手撑头,一手有节奏地敲着案桌,这慢慢悠悠却不说一句话的模样,实难叫如意不紧张。 片刻后,时瑾微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挥了挥手,杨正手一发力,如意被剑穿胸而死。 时瑾微端起那盏新茶,吹了吹热气,轻抿一口,道:“目标不是纪听词,就不用管了,把尸体扔出去,让时瑾玄自己烦去吧。” 杨正:“是。” 如意的尸体很快被清理,屋里现只剩时瑾微与那个少年。 少年见时瑾微放下杯子,就要为他添茶,然手却被时瑾微按住。 时瑾微挑起他的下巴,瞧了很久,才发出一声戏谑的笑,他道:“本王很好奇,南安侯若早想起有你,不知还舍不舍得将纪听词嫁给时瑾玄呢?” 少年微抬眼眸,小心翼翼地和时瑾微对视,明明一句话也没说,但那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样, 竟让时瑾微有几分为之动容。 这张脸,就是这张脸,明明和纪听词一般无二,却偏有真假之分! “哼!”时瑾微有些不悦地甩开少年的下巴,道:“以后少给本王做出这副样子。” 少年被如此对待,没有生气,反而将脑袋搭在时瑾微的腿上,像个乖软的猫,他道:“王爷,你别生气,你要是不喜欢,我不这样就是了。” 这幅乖顺的样子倒是合时瑾微的意,他摸着少年的头,道: “纪听训,在本王这,你只是一个为我所用的棋子,你的要求我会给你实现,至于其他的,你最好别让本王知道你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不然,” 时瑾微忽然揪住纪听训的头发,强迫其仰脸。 第14章 看着纪听训痛苦的神情,时瑾微道:“我让你痛不欲生。” 第12章 险遇 怕时瑾玄要责怪他私自带时瑾晏外出,纪听词被揪着走的这一路,千百个理由借口从脑子里闪过,可想着想着,惊觉不对劲。 他为什么要害怕? 他怕时瑾玄? 嗯?诶诶诶不对为什么时瑾玄要提着他往床边走? 望着离床越来越近,纪听词一鼓作气挣开了时瑾玄的手,随后一边整理后领一边迈着步子与其保持距离,小声说道:“走路就走路,为什么要这样揪我领子?” 都带着人到这份上了,时瑾玄没想到纪听词会忽然有动作,时瑾玄瞧着纪听词一点一点往旁边躲的模样,又觉好笑又觉无奈。 他压着心中那份调侃,故作严肃地坐到床沿边,盯着纪听词,道:“夫人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纪听词有些心虚,却又雄赳赳地瞪着时瑾玄,道:“还有,我不准你这么叫我……” 这幅样子惹得时瑾玄逗弄心起,他朝着纪听词走去,他进一步,纪听词就退一步,最后,人被困在墙体与他胸怀之间。 纪听词又羞又急,伸手去推时瑾玄,手却也被擒住。 纪听词怨道:“王八蛋,小爷出来玩还不行了?你这都要管?” “没心肝的,”时瑾玄惩罚似地捏住纪听词双颊,道:“方才要不是我,你早被人欺负了,如今一句谢谢不说,倒先责怪起我来了?” 纪听词嘴硬道:“我…要是没有你,我自己也能打赢他们……” 时瑾玄笑笑不说话,而是将手移下,去牵住纪听词的那只左手。 在纪听词的疑惑中,他手骤然用力,随即一扭,骨头复位的声音和纪听词的痛呼声一并响起。 “你!”纪听词捂着左手,一副想骂一句却又无出师理由的模样。 时瑾玄脸上还带着无害的笑,只道:“这是你不听话的后果。” 纪听词开始使性子,用力推开时瑾玄,自个去一边,他道:“别总是一副拿捏人的模样,我才不想理你。” 他说话的语气虽显着不开心,可模样就带着股娇气,时瑾玄弯起嘴角走过去,讨好似的想搂过纪听词的肩膀,却被无情拨开。 时瑾玄放软姿态,刚想哄哄那宝贝祖宗,耳朵灵敏觉察到一丝危险,不等他多做思考,连忙将纪听词抱着旋身远离。 嗙嗙两声,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被插上两只弩箭,不明所以的纪听词见了,手不自觉揪紧时瑾玄的衣襟。 这时,两个蒙面人破窗而入,目光锁定时瑾玄纪听词,举刀朝人刺来。 时瑾玄纪听词二人分开,蒙面人刺了个空,随后二人各为一人所拦,展开厮杀。 纪听词武功不算差,时瑾玄更是不用说,很快两个杀手便被制住。 “你们是什么人?”纪听词逼问道。 然话音刚落,时瑾玄手里的那个杀手先一步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痛苦呻|吟着死了。 纪听词惊讶之余,被手里这个杀手有了可乘之机,那人奋力一挣,时瑾玄见状迅速扔出短刀。 刀刺进杀手后边,那人却没立刻断气,而是撑死最后一口气,随后死死抱住纪听词往前冲,最后两人一起从窗户摔出。 时瑾玄飞身去抓,两人一起掉入水池中。 江南一带最是不缺江川,所以纪听词水性不错,很快就从水中冒头出来。 他咳了咳口中积水,随后朝周围望了望,水面上除了那个杀手的尸体外,就不见其他。 “时瑾玄?”纪听词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这水池连通着整个京城的河道,深度还是有的,莫不是那王八蛋不识水性没起来? 纪听词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左右没瞧见时瑾玄,憋了口气又下回水里,找了一会后,果看见慢慢下沉的时瑾玄。 纪听词费了死力气,才把时瑾玄拖到岸上,此刻他也累的起不来,却还是强撑着去给时瑾玄按压胸腔,使其吐出积水。 “什么阎王爷,原来是个旱鸭子,真丢脸,时瑾玄,王八蛋,能不能赶紧睁开眼……” 纪听词一边按压,一边忍不住埋怨。 说是这样说,可纪听词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怕时瑾玄是不是不会醒了,直到身下人终于咳着吐出积水。 纪听词如释重负,躺倒在一边。 天已经黑了,夜风吹动柳条飘起,挡了半边星空。 “多谢…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耳边传来时瑾玄虚弱无力的声音。 纪听词其实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也尽显疲惫,他道:“不会水,干嘛跳下来?” “因为你掉下来了,我不可能不下来。” “……可你差点死掉,还差点把没死的我累死。”纪听词道。 时瑾玄笑了笑:“那我,补偿你。” 纪听词想打人,奈何没什么力气,“算了吧,今夜这遭也是托你的福,我只盼日后能多些安稳,省的我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提起这事,时瑾玄眼中染上几分寒厉。 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未免太过冲动愚蠢,这更像是一种警告。 可他时瑾玄是什么人?这大越国恨他的人多了去了,这过家家似的刺杀警告未免有些荒唐。 回府的路上,纪听词是被时瑾玄抱着走的。 第15章 长安街头,月色入户,清冷皎洁的光将两人的身影长铺在地板上,看起来难舍难分。 纪听词不情不愿地抱着时瑾玄的脖子,时瑾玄时不时看一眼他,眼神极具挑逗,纪听词本就在生闷气,这一见,立马绷起小脸警告: “少拿这样的眼神看我,小心我揍你。” “是夫人太好看了,不怪我心神荡漾。” 时瑾玄嘴上刚讨着便宜,下一秒忽然就被纪听词拧了耳朵。 阎王爷面对夫人是个纸老虎,连忙讨饶: “哎哟,夫人,我疼……” “闭嘴……!” 第13章 沐浴 时瑾玄回到家的时候,宫里来接时瑾晏的马车早已经候在门外。 公公元安在大厅恭候,瞧着时瑾玄回来,与人行礼:“请恭王爷安,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接八皇子回宫,叨扰王爷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厅中人不少,一直被时瑾玄抱着回来的纪听词不适应这样被当成热点看的感觉,于是轻轻拍了时瑾玄的肩膀,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 时瑾玄没拒绝,轻轻将纪听词放下,随后才回元安的话:“无妨,晏儿难得出来,本王原是打算亲自送一趟的,既然元公公来了,那便劳你接晏儿回去了。” 元安道:“王爷言重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说罢,元安这才抬起一直弓着腰的身子,随之就瞧见时瑾玄纪听词二人略显狼狈的模样,不由咂舌道:“王爷这是……?” 时瑾玄不以为然,没有要多解释的样子,视线在屋子里随意扫了扫,然后问道:“晏儿呢?” 元安:“回王爷,沈侍卫已经去请了,估计一会就来。” 话落,门口就传来脚步声,沈风前来,欲禀报时瑾晏之事,发现时瑾玄与纪听词二人衣物头发皆有水渍后,转而先问道:“王爷,您这是……” 时瑾玄平静道:“此事日后再说,晏儿呢?” 沈风回:“哦,属下去请八殿下的时候,正赶上他身边的小太监福顺过来传话,说是八殿下已经先到门外的马车上侯着了,还说,八殿下是因为今日游玩太累,等不着与王爷您当面告辞,所以等改天王爷进宫的时候,八殿下再与您道歉。” 时瑾玄听了,一时间没什么反应,或者说,是疑惑的神情在脸上存在的时间太短,以至于人来不及捕捉,倒是元安惊了一下,他道:“八殿下已经在马车上了?” 沈风:“是的。” 时瑾玄顿了顿,随后道:“既如此,元公公就先送晏儿回去吧。” 元安:“是。” 元安走后,纪听词嘀咕了一句:“八皇子不是说难得见你吗?怎么这会走都不与你招呼一声?今儿有那么累?” 纪听词都觉得奇怪,时瑾玄就不用说了,只是目前,不能想到时瑾晏为什么会这样,所以更多猜想是不是时瑾晏在和他置气。 厅门口夜风阵阵,他二人身上还穿着浸过水的衣服,纪听词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后更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这会的功夫,时瑾玄就又重新将他抱起,给纪听词吓了一跳。 时瑾玄:“夫人今夜受惊了,我这就伺候你去沐浴更衣。” 纪听词:??? 马车缓缓驾驶,朝着皇城的方向驶去。 车轱辘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由为清晰,跟在马车外的元安听见马车里传来几声咳嗽。 “八殿下可是身子不适?”元安关怀问了一句。 里面过了一会才传出回答,时瑾晏:“我没事元安公公,只是不小心呛了一下。” 闻言,元安松了一口气。 时瑾晏身体不好,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他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见多了时瑾晏生病的样子,可还是会为了点风吹草动而担心。 马车内,福顺用手帕给时瑾晏擦干净鼻血,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真的没事吗?要不咱们还是告诉元安公公吧,等回宫里,让他把林太医找来给您瞧瞧。” 时瑾晏呼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要,只是流了点鼻血而已,没多大事,要是让母后知道了,肯定又会为我担心。” “諵砜可是……” 福顺瞧着时瑾晏红红的鼻间,终是欲言又止。 时瑾晏没忍住又咳了一声,吓得福顺立马就去帮他顺背。 鼻子那刚擦过的血又有见红的迹象,就连咳嗽的那一口都带了点血沫子。 只不过时瑾晏一开始就用袖子捂着,成功没让福顺瞧见。 福顺:“殿下…殿下…没事吧?” 时瑾晏很快恢复成正常的模样,笑道:“我没事,别担心了。” 马车悠悠驶向皇城,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踏进皇城前一刻,从马车上丢下来的沾血手帕。 * 小蝴蝶很快弄好水,将换洗衣物放置好后就退出了房间。 望着那冒着热气的浴桶,纪听词却怎么也不过去。 因为时瑾玄还在房中。 “你…你怎么还不出去?”纪听词忍不住想去推时瑾玄。 时瑾玄明显憋着坏,脸上却还真诚道:“我伺候夫人沐浴啊。” 纪听词耳朵一红,气鼓鼓别开脸:“不需要。” 时瑾玄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什么,就当纪听词以为他是要出去的时候,却听他说: “对,我想起来了,确实是不需要我来伺候,因为我们当初说好的是,要夫人来讨好我,所以,该是夫人来伺候我了?” 第16章 纪听词:“你……!” 时瑾玄张开双手,很自然命令:“来吧,给为夫更衣,然后,伺候我沐浴。” 纪听词赌气不为所动,时瑾玄眼里透着宠溺,故意慢悠悠说了一句:“南安侯府要怎么办啊?” …… 纪听词带着怨气给时瑾玄脱衣服,半天过去,却连外衣都还没解开,最后干脆胡地乱扯,靠暴力解开。 时瑾玄柔声道:“夫人生气的样子好可爱。” 纪听词抬眼,怨气再明显不过,伸手推了一把眼前人,时瑾玄一个没注意,往后踉跄几步。 随后听纪听词道:“里面的自己脱了进去。” 时瑾玄无奈笑了笑,等纪听词转身来的时候,只见时瑾玄已经进了浴桶,水漫在他胸膛的位置,精壮的肌肉若隐若现。 纪听词见了,忽就背过身,一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样子。 时瑾玄那充满蛊惑的声线勾着他的听觉:“夫人,过来呀。” 纪听词犹犹豫豫,最后为了侯府拼了。 只是他才转身,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就被一只手勾着腰整个人带到了水里。 第14章 难哄 纪听词扑通一声倒进水里,慌乱挣扎欲起身,却觉腰间攀上一只手,迅速解了他的腰带,他还没来得及低头看,时瑾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将他拉过去。 纪听词这会反应到快,伸手抓住了浴桶边缘,避免了一场脸部交通意外。 但两人依旧离的很近,近得纪听词可以感受到时瑾玄喷洒在他脸上的鼻息。 纪听词刚想骂人,脸颊边忽贴上温软。 时瑾玄亲了他。 “我想了想,还是不用夫人伺候了,我们一起洗比较好。” 说着,时瑾玄的手已经在给纪听词脱衣服,这让纪听词忘了怒气转而又开始护自己。 他捂紧衣服往后靠在了浴桶尾,在时瑾玄还想跟过来的时候,纪听词下意识把脚往前一伸,直直抵在时瑾玄腹部,阻止了时瑾玄的动作。 纪听词发出警告:“你不准乱动!” 时瑾玄感受到腹部受力又重了些,但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水中的手缓缓去握住那纤细的脚踝,感受到脚踝主人的颤栗后,慢条斯理地将手顺着往上摸。 纪听词被抓住那一刻,就想收回脚,时瑾玄哪会让他如意,他一动,时瑾玄就抓紧。 纪听词虽学过些功夫,但身形不如武夫那样健壮,他身材纤细匀称,肤如玉石,看得出来南安侯府是真的很溺爱他。 时瑾玄虽不能完全握住纪听词的腿,但是力度绝对不是纪听词能挣开的。 纪听词难堪极了,不停与对面的王八蛋做着抗争:“你…你放开……!” 时瑾玄坏笑着不说话,手上开始使坏,故意挠了挠纪听词脚心,纪听词啊地叫了一声,随后时瑾玄就感觉到腹部一疼。 他被纪听词踹了。 和刚才不一样,纪听词这一脚完全是条件反射而做出的,力度不是他能控制的。 时瑾玄捂着痛的地方,明明才吃过亏却还不知收敛地逗弄纪听词:“夫人好厉害啊。” 纪听词还死死捂着胸口的衣服,缩着肩膀靠在边上,浴桶里萦绕着薄薄的水汽,他眼睫上挂着细小的水珠,随着他微颤的动作欲落未落。 他此刻还停留在上一秒的事情里没回过神,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时瑾玄欺身过来,双臂按在他肩膀两边的木沿,丝毫没给他留一点逃离的余地。 半扬起的上身滴落着水珠,精壮宽阔的胸膛给纪听词莫名的压迫感,身体都不自觉往水里下移几分。 这次时瑾玄没多余的话,直接弯身挑起纪听词的下巴就亲吻,他有力气控制挣扎的纪听词,手脚并用地将人圈在浴桶角落享用。 纪听词被迫接受着这略显霸道的亲昵。 时瑾玄强势里藏着温柔,并没有真不顾及纪听词的感受,只是在触碰到那温软时,不自控就想索取更多。 他吻了很久,结束的时候,纪听词眼里都带了泪花。 时瑾玄喘着气,盯着纪听词的眼神,像是在看猎物般。 ##################################### 也是这样,刚骂出一个字的纪听词立马就惊恐地闭了嘴,眼里的泪花闪烁得更明显。 “你……你……你想干什么?” 时瑾玄没说话,但是慢慢低了身子,直到视线与纪听词齐平,纪听词能感觉出此刻的时瑾玄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只是,一定让他感到不安。 时瑾玄捏了捏纪听词的耳垂,随后嘴唇又贴近他,顺着耳廓蜻蜓点水似的亲吻,流连至脖间的时候,他才说道: “夫人,我好热,你感觉到了吗?” 时瑾玄说话音量不高,带着些蛊惑与撩拨,说话时还刻意将腰部往前送了送,这让本就处在惊慌无措里的纪听词一下就没了法子,强忍在喉咙处的哭声顿时溢了出来。 时瑾玄当时就愣住了,看着哭得抽抽搭搭地纪听词,第一次在心里生出负罪感,虽然他什么也没干。 “夫人,夫人?你别哭啊…我…我……” 先前只知道逗弄纪听词好玩,这下时瑾玄才知道慌,伸手慌乱地给纪听词擦着眼泪,心里也开始痛骂自己。 纪听词会哭完全是被时瑾玄吓的,他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心性单纯,被时瑾玄这样明目张胆地逗弄,不怪他受不了。 第17章 “你走开…我…我不想见你…你走,你个混蛋……!” 纪听词边哭边骂,时瑾玄点头应着:“好好好,我是混蛋,夫人别哭了,眼睛待会要肿了。” 纪听词才不管他说的,哭着起身出了浴桶,换好衣服后上床蒙着被子继续哭。 时瑾玄也连忙穿上衣服,跟到床边后又不敢上去,也不敢在想其他的,他坐在床沿,哄道:“我错了好不好?夫人别哭了,不然眼睛会疼的,我保证以后不逗你了好不好?” “夫人?夫人?” “以后你说什么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行不行?” “夫人快别哭了,难道你忘了明天你我是要回南安侯府的,要让侯爷看见的红肿的眼睛,多不好啊?” 时瑾玄好说歹说,最后纪听词终于止住了哭声,却还是赌气不理人。 等了好一会,纪听词忽然揭开被子坐在床上,方才蒙着被子哭,整张脸都是泪花,鼻子还因为这个变得红红的。 时瑾玄见了,当即殷勤地去取了帕子,拧干后就要帮纪听词擦脸。 纪听词虽没有再流泪,可身体却还在抽噎着,他抬手打掉时瑾玄的手,道:“我只是透透气,才不是原谅你。” 时瑾玄:? 随后他就见纪听词吸了几口气后,重新倒头蒙上被子。 …… 得,这小家伙一时间还哄不好了。 第15章 回门 这晚上又是打流氓又是被刺客拉下水的,纪听词哭一会就自己睡着了。 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时瑾玄轻轻揭开被子,给纪听词擦干泪痕。 那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已然是有些肿了,时瑾玄不由道: “还挺能哭的。” 做完一切,时瑾玄还是气(si)定(pi)神(lai)闲(lian)地进了被窝,很自然地把人圈在自己怀里,宝贝似地吻了吻纪听词的软唇。 睡梦中的纪听词无意识地抿了抿,看起来就像是对时瑾玄的回应。 时瑾玄嘴角上扬,手都圈紧了几分。 这小家伙,他真是喜欢得紧。 * 回南安侯府所要带的东西,周管家早早就按照吩咐安排好抬上马车,就等着时瑾玄和纪听词了。 许是因为今日回门,纪听词醒来后竟没怎么和时瑾玄闹脾气,乖乖地让小蝴蝶梳洗伺候,然后跟在时瑾玄身旁。 时瑾玄心里清楚小家伙乖巧的原因,也没去戳破,这幅样子没什么不好的。 他体贴地将纪听词扶上马车,二人开始往南安侯府去。 纪听词一直很安静,放置在腿上的两手总不自觉抓紧,又透着些紧张。 他必须趁这个机会,找父亲把事情问清楚,他要知道,勾结官员,与宸王暗中来往之事是否属实。 如果不是那最好,这样一来,时瑾玄就没理由对付他父亲,如果是…… “在想什么?” 时瑾玄伸手搂住纪听词的腰,把人圈近了些。 纪听词回避时瑾玄的视线:“没…没什么。” 时瑾玄笑而不语,没再追问,而是捏了捏他的小脸,道:“瞧瞧你,回门还耷拉着脸,待会叫侯爷见了,还当是我苛待你。” 纪听词扭头轻哼,道:“你也没少欺负我。” “那夫人是要告状了?”时瑾玄问。 纪听词不说话。 若是时瑾玄打他骂他,他定然是要告的,偏这王八蛋做的都是些流氓事,就是憋屈也没个可说的地儿。 时瑾玄当然也知道这点,所以看着纪听词红了的耳朵就忍不住笑。 纪听词顿时就闹脾气,抬脚狠狠踹了王八蛋的小腿,时瑾玄哎哟一声,倒吸一口气,他忍着疼,看着已经坐远离的纪听词,道:“夫人,你对我这样暴力,待会见了侯爷,我可是要好好告上一状。” 人人都说时瑾玄是可怕的修罗,纪听词也想象不了时瑾玄与人告状诉苦的模样,这话自然也就不会信。 到了南安侯府,南安侯纪修誉和夫人甄氏已经带着侯府上下在门口等着了。 时瑾玄先下马车,随后在纪听词要下来时,直接伸手将其抱了下来。 纪听词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纪修誉和甄氏也有些意外。 纪听词被放下来后,羞赦瞪了一眼时瑾玄,随后朝着南安侯跑去。 “阿爹阿娘!” “阿词,”甄氏抱着纪听词,一双眼里尽是难掩的思念。 “恭王爷。” 纪修誉还惦记着君臣之礼,对走过来的时瑾玄恭敬问礼。 甄氏见了,跟着问候了一声。 时瑾玄表现得很随和,他道:“侯爷不用如此,如今你我可是一家人,不用讲究这些虚礼,真要按礼数,也该是我给二位请安才是。” 纪修誉哪敢受时瑾玄的拜见,连忙道:“王爷大恩,阿词能得王爷青睐乃是我侯府幸事,怎敢凭此就逾了规矩,我……” “阿爹,”纪听词打断纪修誉,“你干嘛那么唯唯诺诺的,时瑾玄他——” 纪修誉忽然呵斥道:“阿词!这是恭王爷,说话怎么还没大没小的?” 纪听词懵了一下,时瑾玄笑了笑说:“没关系,本王已经说了,我们现在是一家人,阿词他向来如此称呼我,我并不介意。” 纪修誉脸色有几分僵硬,道:“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若是有什么错处,还请王爷原谅。” 第18章 时瑾玄看向纪听词,见小家伙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他轻笑着把人搂过来,说道:“没有错处,他很讨本王喜欢,只是……” 最后两字被有意拖延,纪修誉对上时瑾玄的视线,瞬间有几分心虚。 “只是阿词最近听了些流言,很是担心侯府,总让我要记着照拂。”说着,时瑾玄亲昵地刮了一下纪听词的鼻子,轻松得跟说玩笑话似的,继续道:“我就告诉他,只要站在我这边,我们就是一家人,照拂是应该的啊。” 最后这话,就连纪听词都听出了二意,纪修誉又怎么会不知这是时瑾玄的警告。 最后,还是纪听词闹着说饿了,几人这才想起进门。 饭桌上,时瑾玄体贴地为纪听词添菜剥虾,怎么看都是一副大越第一好丈夫的模样。 纪修誉和甄氏还是有些没底儿,时瑾玄手握重权,靠踩尸体立足朝堂,这样的人,哪能那么轻易就对他儿子多加青睐? 纪修誉越想越觉得害怕,时瑾玄门口的那番话,分明就是在警告他侯府,纪听词在他时瑾玄手上,是要做家人,还是要仇人,就在他纪修誉的选择上。 而纪听词,他的宝贝儿子,已然成为这场交易的人质。 不,他其实用不着慌张。 他还没有输不是吗? 只要配合完成那个计划,就可以救回纪听词,同时在朝中的地位也会得到提升,到时候,没人会动得了他儿子! 用完膳后,纪听词寻了个借口和纪修誉单独出去,时瑾玄心里明镜似的清楚,他没戳破,任凭纪听词去折腾。 纪听词对朝廷那些弯弯绕绕没有多少概念,所以问纪修誉的方式也很直接,纪修誉当然不会承认他与宸王暗中有勾结,纪听词太单纯了,他做的一切都不想把儿子卷进来。 “爹知道让你和时瑾玄成亲是委屈你了,不过阿词你记住,爹会救你的,你在跟着时瑾玄这段时间,就尽量收着些性子,忍耐一下,时瑾玄他不是表面那样和善,你千万别和他有什么冲突,一定等爹想办法救你出来。” 纪听词有些想哭,他道:“阿爹……我不想侯府出事,我相信阿爹是清白的,这样的话,其实让我跟着时瑾玄也没什么…他权势大,一定能保护我们家……我……” “阿词,爹的好孩子,”纪修誉抱住流泪的纪听词,摸着他的头,语气有些沉重:“只是,有些事情,若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不光他,整个南安侯府,如今都回不了头了。 第16章 示好 回去的路上,纪听词心不在焉地靠在帘子边。 此刻,他脑中回显着他父亲的每一个反应,每一句话,越来越觉得,事情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他父亲,有事瞒着他…… 难道,真如时瑾玄说的那样,他的阿爹,在做着什么不利于朝廷的事吗? 纪听词越想越害怕,若真是如此,凭他的本事,是没可能保南安侯府平安的。 想到这,纪听词偷偷望向时瑾玄。 他一直记得,这个家伙说过,只要能讨他开心,就能护侯府周全。 若是如此…… 纪听词暗暗捏了捏衣角,似乎在做最后的犹豫。 他想了想,讨得时瑾玄开心,这事怎么来说对他其实都是有利的。 如果他父亲是清白的,那么他讨时瑾玄欢心,只会让侯府此后更加安宁。 如果,他父亲真有不对之处,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就可以让时瑾玄护侯府一条命。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侯府平安的前提都是让时瑾玄开心。 即便他还是不相信父亲会是那等奸臣,可……可依旧要准备一条后路。 左右,不过是少对这王八蛋耍性子罢了,他纪听词能屈能伸,为了侯府,没什么做不到的。 回到王府时,天已经摸黑,时瑾玄下马车后依旧不忘将纪听词抱下来。 纪听词没反抗,甚至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这让时瑾玄有些意外。 纪听词藏着心事,怕暴露,就很少说话,吃晚饭的时候,他没有一味地只顾自个,而是在时瑾玄给自己夹菜后,也加了块放到时瑾玄碗里。 “你,你也吃。” 这话音量很轻,像恋爱里初见时还放不开的拘谨。 时瑾玄瞧着身旁的小家伙,直觉不对劲,他嘴角扯出一笑,道:“夫人忽然那么温柔,为夫都有些不适应呢?” “你!” 纪听词当即就想骂王八蛋一句不知好歹,话到嘴边又及时收住,他敛住情绪,细声道:“你帮我夹菜,我也帮你,这有什么不适应的?” “哦,我知道了。”时瑾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大胆做着假设:“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亲你,你也会亲我?” 纪听词:……? 时瑾玄已经伸着脸凑到了纪听词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面前人,似乎就等着纪听词的肯定。 纪听词久久没反应,他就主动亲了一口纪听词的脸颊,随后又继续盯着,似乎在说:该你了。 周围还站着沈风,小蝴蝶等下人,时瑾玄不知羞,但他纪听词是禁不住这样的逗弄的,当即就炸毛而起,指着时瑾玄就是一句王八蛋,那还记得要收性子讨人欢心。 纪听词羞愤离开,小蝴蝶连忙朝时瑾玄行了个礼,就匆匆跟着一起走了。 第19章 时瑾玄有点懊悔,他不应该这样做的,至少也该回了房间,把人压在床上哪也去不了了才好玩。 “他没怎么吃饭,晚些时候,让人送些吃的过去。”时瑾玄道。 身后的沈风回:“是。” 纪听词不在,时瑾玄也没了继续吃的兴致。 此刻的他,身上瞧不见半分方才纪听词在时的影子。 他淡声道:“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沈风:“回王爷,属下仔细看过了,那日在留仙出手的两个刺客皆是江湖人,属下猜想,应是某个杀手组织里来的。” “杀手组织?” “是,但…也不能完全确定,目前大越所能叫上名字的,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标志,这二人身上,除了左手臂上都有一个伤口外,毫无特征。” 时瑾玄:“什么样的伤口?” 沈风细细回想,道:“像是被蛇咬后留下的,两个小孔。” 闻言,时瑾玄沉默许久。 “还有一事,”沈风继续道:“属下还在那水池里,发现了另一具尸体,是那日王妃与八皇子在留仙救下的那个女子。” “她胸口有伤,是被人一剑刺死的,那日王妃救了她,事后却不见人影,如却在水池里发现她的尸体,留仙的人却从未声张过此人失踪之事,王爷,这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时瑾玄一手撑头,另一手有节奏地轻敲桌面,半响后,他才道: “给我查一查那个女人的来历,但别太张扬。” 沈风:“是。” 纪听词赌气回到房间后的,待了片刻,又开始后悔起来。 他怎么就忘了,他现在不能那么任性,要是让时瑾玄不开心了,就没办法求平安符了。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来,似乎想听一听屋外有没有人来,在发现依旧安安静静后就又开始来回走。 现在已经亥时了,时瑾玄还没回来,估计是生气了的。 “啊呀!” 纪听词烦躁地嚎了一声,随后一屁股坐在床上,两手把脸都撑得变形。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小气的人,明明是他被吃了豆腐,他还没计较什么呢,怎么那个王八蛋就那么小心眼,还敢生气不回来??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纪听词以为是时瑾玄回来了,赶忙坐直身子,却见是小蝴蝶端着盘糕点进来。 纪听词瘫下肩膀,有些失望。 小蝴蝶道:“王妃,王爷说,晚膳时候您吃的少,这会可能会饿,就差人送来了糕点,王妃可要吃些?” “不想吃,”纪听词兴致缺缺走到桌边坐下,又用两只手撑着脸,惹得说话都有些不清楚:“时瑾玄呢?他怎么还没来?” 小蝴蝶:“回王妃,王爷此刻在书房呢。” “书房?”纪听词一下子坐直身子。 什么意思?这王八蛋真生气了? 可他还让人给自己送吃的啊…… 不清楚时瑾玄现在究竟怎么样,纪听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书房。 他到的时候,时瑾玄正坐在书案边,借着烛火看着书。 望着开门进来的人,时瑾玄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又有几分惊喜。 “夫人怎么来了?” 纪听词没说话,颇有些别扭地端着那盘糕点去到时瑾玄身边,将其放到书案上,他自己也跪坐旁边,低声说道:“谁让你不回去的。” 这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至少听在时瑾玄耳朵里,就是纪听词在埋怨自己这么晚还不回去陪他。 时瑾玄有些飘忽,他放下手里的书,伸手去搂纪听词,纪听词身子僵了僵,没有躲。 时瑾玄道:“夫人是气消了?居然主动来看我。” 纪听词轻哼别过头:“怎么?你不乐意我来吗?” “没有,怎么会呢?”时瑾玄笑着偏头在纪听词脸上落下一吻,“我巴不得你来呢。” 纪听词藏着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捏住衣角,他道:“我是怕我刚刚骂了你,你会生气。” 时瑾玄将这话品了许久,外加今晚纪听词的反应,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依旧不戳破。 他一手挑起纪听词的下巴,笑问道:“所以,夫人是怕我生气不理你,然后你失宠,所以特地来哄我了,是吗?” 第17章 见面 烛火幽暗,随微风摇闪。 书房里静悄悄的,纪听词正眼对上时瑾玄的视线,只觉得这人面目似乎比平日里更柔和了些。 纪听词忽就没那么紧张了,他轻声问:“我要是说怕,你会永远只要我一个人吗?” 夜风借着窗户进来,吹动了房中挂着的画卷,一时间,纸张飘动的声音传满屋房,一如时瑾玄被拨动的心。 纪听词还在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清澈与纯粹,仿若方才的发问是由内而外的真诚。 时瑾玄自认是栽了跟头,语气带着更重的宠溺:“我的好阿词,本王怎会舍得做那让你害怕之事?” 纪听词乘胜追击,低声道:“那…那你要记好了,这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能反悔的,不能做任何,让我害怕的事。” 他有意服软,又特意强调了‘任何’二字,饶是此刻时瑾玄被他一言迷了心,依旧还是能明白这中用意。 嗯,不错,他的小家伙学会用美人计了。 时瑾玄扬起嘴角,将额头靠过去与纪听词的抵住,他闭着眼,可见的半侧脸尽是幸福之色。 第20章 他道:“只要夫人在我身边,你说什么,本王都听你的。” 听了这话,纪听词心里燃起几分新奇与激动。 他真厉害! 看吧,时瑾玄也就这样,还不是被我纪听词拿下了? 像是突然开了窍,发现了什么可以掌控时瑾玄的技巧,纪听词刻意放柔声线,道:“看了这么久的书,饿不饿?我带了糕点来,要不要吃点?” 话落,只见时瑾玄嘴角扬的幅度更大。 纪听词心里瞬间开心爆炸,这也太简单了。 时瑾玄转而靠在纪听词肩头,学小猫似的惬意蹭着,嘴里说道:“有夫人陪着,我不累也不饿,真想永远这样。” 他鼻间喷洒的气息弄得纪听词脖间发痒,忍不住想把人推开些。 纪听词其实还是不太能适应与时瑾玄的亲密接触,总是下意识想反抗,他不动声色地将时瑾玄推离自己,然后道:“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老贴着我……” 这一脸难为情又不敢放肆指责的模样,时瑾玄光是看着,就知道纪听词是真要为了南安侯府来讨好自己了。 其实这样他有点不开心,因为这说明纪听词并不是真正想对他好,只是为了侯府的平安才不得已对自己虚与委蛇。 即便这个办法,还是他亲自教出去的。 他许久不说话,纪听词以为自己那话惹到人不高兴了,慌忙偷瞄一眼,正巧时瑾玄看见,幽幽道了一句:“夫人,在饭桌上的时候,你还欠我一个吻呢。” 时瑾玄紧盯着纪听词,他倒要看看,这小家伙,究竟有多大决心。 纪听词闻言,果然又紧张起来,他不擅长隐藏情绪,神色全被时瑾玄看了去。 纪听词两手无助地捏着衣袖,转着脑子想了半天,最后以一副可怜样弱声答:“你怎么还欺负我……” 时瑾玄却没上当,眯了眯眼凑近,状似放弃道:“夫人不愿意亲我,那就算了吧。” 纪听词松了口气,下一秒却觉身体腾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时瑾玄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受了惊吓,纪听词这秒语气都恢复平常。 时瑾玄道:“夫人不愿亲我,我就自己亲,我早就想好了,上了床,我把你压在身下,你害羞也好,生气也罢,都逃不了。” ??!! 纪听词听了这话还得了,当即忘了一切开始捶打时瑾玄:“你…你怎么那么无耻……” 力量与体型的悬殊让纪听词没能取得胜利,老老实实(被逼无奈)让时瑾玄压着啃了一夜…… 或许他该庆幸,王八蛋现在还顾着他年纪小没动真格,不然以这老畜生的德行,没三天他别想下床。 “夫人,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望着被自己亲迷糊的纪听词,时瑾玄发自内心地感叹。 纪听词刚刚重获呼吸,此刻正喘着气,失焦的视线慢慢重聚到时瑾玄身上,他道:“你…你太过分了……” 话尾染上几分哭意,时瑾玄顿时心疼,“好阿词,你可千万别哭啊。” 任谁听了这话,都觉得是逃过一劫了,纪听词也不例外,谁想下一秒时瑾玄拉起被子直接闷头盖住,随后纪听词就听见时瑾玄那充满邪意的话: “你要是哭了,下面就不好玩了。” …… * 经过这夜,往后几天纪听词都避着时瑾玄,但时瑾玄可不依着他,这很快就让娇生惯养没什么耐心的纪听词炸毛。 炸毛一分钟,后悔一时辰。 纪听词发现,时瑾玄又不来找他了。 “时瑾玄还没回来吗?”纪听词苦恼地坐在院子的秋千上,眼巴巴望着大门。 小蝴蝶瞧他这模样不由偷笑,道:“王妃别着急,许是王爷有什么事走不开呢?” 纪听词垂头丧气:“都一天了过去了,他不会又生气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纪听词就有些紧张,他怎么能忘了,那王八蛋是个超级小气鬼。 小蝴蝶道:“不会的,王爷怎么会生王妃的气呢?” 纪听词晃悠着秋千,脑子里想着和时瑾玄相处的画面,话说起来,这王八蛋好像真没对自己露过严厉不悦的一面。 就是…就是手和嘴巴都很欠,惹得他老想上去打人…… 这些天,他都不知道被吃了多少豆腐。 一想到这个,某些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纪听词渐渐脸红起来,低声又骂了一句老畜生。 思绪游离之际,小蝴蝶提醒道:“王妃,沈侍卫来了。” 纪听词转头望去,沈风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在纪听词的印象里,这人就没有过其他表情,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沈风恭敬地朝纪听词行了礼,随后道:“王妃,中秋佳节将至,王亲皆需提前入宫准备参宴,故王爷特派属下前来接王妃入宫。” “接我入宫?那时瑾玄现在是在宫里吗?” “回王妃,是的。” 纪听词闻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时瑾玄没有生他气,只是因为进宫了而已。 入宫所要穿的衣服沈风也一并带来了,纪听词换好之后,就由沈风带领着上马车朝皇城而去。 入了宫门,纪听词悄悄掀着帘子打量,皇城高墙青瓦,处处透着森严,看久了,让纪听词感到几分压抑。 他放下帘子,乖乖坐好,等待到达目的地。 第21章 马车又行驶了约摸半刻钟,纪听词似听见几声交谈,随后沈风的声音传来:“王妃,我们到了。” 纪听词先开车帘,首先入眼的就是一道上行的长梯,马车所停的位置是一条长巷,他们还需要走过长梯上去,才能真正入宫。 他下了车,车夫驾走马车,随后另一辆华贵的马车便缓缓停在路边。 纪听词不由多看了一眼,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时与他对视上。 纪听词心头一跳,是宸王时瑾微。 碰上了面,招呼总是免不了的,沈风抱拳不冷不热|地问了个礼,时瑾微只点了个头。 马车还未走,明显是车上还有人,果然,没一会,纪听词就看见上面出来一身着水蓝衣衫,脸上还戴了有苗银样式面具的少年。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刻,皆是一愣。 他…好熟悉。 第18章 偶遇 两方说不上熟悉,所以仅仅只是一个点头问候,时瑾微就先离去了。 纪听词望着那蓝衣少年,总觉得怪怪的。 “他是谁?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纪听词问一旁的沈风。 沈风回答:“属下不知。” 前方的两人进了宫门即将转弯,就在这一刻,纪听训也回头,望向纪听词,两人视线相撞在一处。 纪听训的眼底平静无波澜,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可纪听词却觉得,他好像接收到许多不可言喻的信息,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总之很奇怪。 “真奇怪。”纪听词嘟囔了一句。 宫人领着纪听词去到时瑾玄出宫前居住的院子,并言道:“王妃请在这安心等候,王爷现下不得闲,但会尽快回来的。” “我知道了。” 翠微苑早早被人收拾好了,纪听词进去的时候两排下人已经站好迎接,他倒是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只是这宫里不比宫外,总得克己守礼些。 更何况,他现在可还关系着侯府的命脉呢,更是不能随随便便胡来。 纪听词乖乖待在翠微苑,外边天已经全黑了,他也饿了,但他瞧也没人要给他准备吃食的样子。 说到这个,他就觉得奇怪,这翠微苑里的奴才真奇怪,一个个看他跟看什么凶神恶煞似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不敢问,送个茶水都颤颤巍巍。 搞得他现在饿了也不好张口说,只得自个忍着,心里默默把这账都算到时瑾玄身上。 宫人们忙着点灯,纪听词就坐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他这刻是期待时瑾玄赶紧出现的,他快无聊死,也快饿死了。 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在忙什么,他一个人在这皇宫,人生地不熟,也不敢乱窜,只能在院子里散步解闷。 院子里有个小花园,花园的小径上铺着石板,纪听词提着衣服下摆,一块接一块地慢慢跳,像个充满童真的小孩。 諵砜 跳到最后一块石板时,纪听词没站稳,摇晃着身子就要摔倒,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将他搂起。 纪听词一看,眼里都蹦出几分惊喜:“时瑾玄!” 时瑾玄捏了捏纪听词的小脸,道:“院子里灯火暗,怎么在这玩?” 纪听词轻哼:“你让人接我进宫,自己又不在,我无聊死了。” 时瑾玄刮了刮纪听词的鼻子,道:“想我了?” 纪听词撇嘴:“才没有。” “口是心非。” 纪听词脱开怀抱,哼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时瑾玄闻言,偏头望向那些在院子里的下人,他们看似做着手上的活,实则已在心惊胆战。 时瑾玄道:“这些个东西,还真是日子久了,少教训。” 纪听词不懂时瑾玄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下一秒就被搂着腰往房间走去,他听见时瑾玄嘴里道: “夫人别生气,我这就让沈风去准备。” 沈风办事效率快,很快桌上就上好了菜,纪听词饿久了,这会反倒不着急。 时瑾玄坐在旁边,看纪听词跟欣赏什么名画似的,时不时说一句:“慢些吃,别噎着。” 纪听词嘴里吃着块糖排,碗里又被时瑾玄添了块小酥肉,有这样周到的伺候,他自然也乐在其中。 吃着吃着,时瑾玄忽道:“后日才是中秋,明日一天你可能会觉得烦闷,我让沈风带着你去花园玩玩。” 纪听词下意识就问了句:“为什么要沈风带我去,你呢?” 时瑾玄笑了笑,道:“我也想啊,但是中秋宴会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我可能忙不开,加上晏儿……” 说到这,时瑾玄忽停口,纪听词眨眨眼,还等着他下文呢。 “八皇子怎么了?” 时瑾玄:“晏儿身体一直不好,这几天病情有些反复,我也得顾着他些。” 说这话的时候,时瑾玄脸上有几分难解释的冰冷,纪听词道:“那…要不要我过去看看,毕竟我现在……”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时瑾玄懂。 时瑾玄听了,感到有些欣慰,他摸了摸纪听词的头,道:“你就不用去了,晏儿那边有很多人照看的。” 纪听词:“可是…我都进宫了,不去看看他,会不会不太好啊?” 时瑾玄道:“那等我明日忙完,来接你一起去。” 许是白日里真的太忙,这晚时瑾玄竟没坏心地去折腾纪听词,这也让纪听词安心睡了个好觉。 第22章 第二日醒来时,时瑾玄已经不见踪影,估计是忙去了。 这天的宫人明显是涨了眼力见,早早备好了膳食,所以纪听词没至于饿着。 要挨过一天,烦闷是在所难免的,沈风遵着吩咐,领着纪听词出去解闷。 没来过皇宫,纪听词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沈风带他走的是条比较偏僻路,没见着有什么人,所以纪听词也就不怕遇到什么王子妃嫔的。 最后纪听词累了,来到一个池塘边休息,塘中的荷花已然枯败,只留几处残荷。 此处僻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纪听词就坐在秋千上,慢悠悠晃着。 这时,忽有几声喧闹传来,纪听词起身望了望,只见远处站有几个人,也不知何时就在的,他的目光定在那被宫人呵斥着的蓝衣少年身上。 纪听词不由自主朝那边走去,宫人的呵斥声也渐渐清晰。 “真是不长眼,敢冲撞太子殿下,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纪听词一听,才发现时瑾墨也在那里。 纪听训垂眸而立,不卑不亢地站着,任由那宫人说骂也不还口。 直到纪听词来到,宫人住口瞧上他,刚准备连着一块发威,时瑾墨却眼冒精光,开口道: “哟,这不是恭王爷新娶的小夫人吗?” 纪听训听了,转头望去,这才发现纪听词过来了。 纪听词对时瑾墨没什么好印象,但对方是太子,他也不能明摆着甩脸色,于是口头问了个礼:“太子殿下安。” 时瑾墨脸上堆着笑,他挥手示意宫人:“你们先把他带下去,本宫待会再审。” 得令的宫人上去就要抓纪听训,纪听词先一步挡在前面,问道:“太子殿下这是干什么?” 时瑾墨望着那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纪听训,心里不免窝着火气,他道:“这个人可疑得紧,在皇宫里还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本宫觉得,有必要审一审。” 纪听词道:“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得罪之处,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哦?你的朋友?”时瑾墨眼神若有意味,不太相信纪听词的说法。 纪听词也有点心虚,却还是道:“是…” 时瑾墨将注意力集中到纪听词身上,道:“小王妃一个人?恭王爷没陪着你吗?” 纪听词:“我…我正要去找他呢。” “既然要去找恭王爷,怎么还带着朋友?” “我……” 时瑾墨:“小王妃,何必为着个不相干的人出头呢?” 纪听词强调:“他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时瑾墨强硬打断:“是不是也得本宫带回去审了再说,小王妃若再阻止,本宫不介意连你一块。” “你!”纪听词受了气,却不敢正面与之回击。 该死! 宫人已经抓住纪听训,而纪听训也终于开了口,那是一声带着愠怒的:“放开我。” 眼见纪听训要被带走,纪听词有些着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看着这人受罪。 这时,时瑾微及时赶来,叫住了时瑾墨:“太子殿下。” 时瑾墨看时瑾微,和看一般的下人没什么分别,眼里皆是不屑。 “原来是宸王,你叫本宫,有什么事吗?” 时瑾微道:“阿南是我带进宫的人,不知他是犯了什么错,让太子殿下这般兴师动众地要审他?” 其实谁心里都清楚,以时瑾墨的脾性,定是瞧着纪听训身段好起了色心,随便找个理由想开荤罢了,哪还真能有什么疑人之说。 既然时瑾微已然给纪听训证明他不是什么可疑人,时瑾墨自然没法按着在纪听词面前说的那套理由扣人,于是道: “我瞧他带着面具,还以为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呢,即是你带来的,那本宫也就没必要审了。” 说着,时瑾墨给宫人递去眼神,纪听训被放开后就走到时瑾微身后。 时瑾墨眯眼笑了笑,道:“你说他也真是,早说好是你的人,不就成了?” 时瑾微道:“人才过来没几天,没怎么教好,给太子殿下添麻烦。” 丢了好事,时瑾墨也没心思继续留着,口头应付几句就离开了。 时瑾微朝纪听词表达了一下谢意后,没等人回复什么,也带着纪听训走了。 纪听词站在原地,瞧着纪听训的身影,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升上心头。 遇到时瑾墨,纪听词也没了再玩耍的心思,等纪听训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便叫沈风领着回了翠微苑。 * 纪听训跟在时瑾微身后,这会有些紧张。 他能感觉到,从时瑾微身上传来的怒气。 回到宫院,关了房门,时瑾微终于是转身看下他。 纪听训视线下垂,不敢抬头。 直到一个巴掌甩来,纪听训倒在地上,连着脸上的面具都飞掉落。 他左脸生疼,视线都有些恍惚,只依稀听见时瑾微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跟着纪听词是想干什么,我再警告你一次,敢背着我胡来,我让你后悔找上我!” 第19章 意欢 纪听训捂着被打的那侧脸缓缓站起身,他没哭没闹,视线就低垂着任由时瑾微警告。 时瑾微最烦他这副死样子,明明是主动上门来求自己的,还总是摆出这副冷淡脸色给他看。 第23章 “纪听训,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时瑾微上前大力捏起纪听训的下巴,迫使纪听训抬起头,可饶是如此,纪听训的目光还是如死水一般下垂着。 时瑾微更为生气,不过很快他又转换神色开始阴笑,似乎是知道了要怎么拿捏纪听训。 他道:“就算没有纪听词,你也依旧改变不了你身体畸形的事实,呵呵,何必呢?” 看着纪听训明显苍白的脸色,时瑾微只觉心有快意,他贴近纪听训的耳朵,继续道:“大越不是没出过双儿,听说个个都是极品,你生的这样好,做起来只会比他们更美妙。” 纪听训情绪激动地推开时瑾微,胸口因愤怒而不断起伏着。 时瑾微不为所动,继续言道:“那么激动干什么?你当初找上本王,不就是打着这样的心思吗?” 望着纪听训越发愠怒的脸,时瑾微慢慢上前,“本王承认,你的身体的确不错,只是可惜,即便你顶着和纪听词一样的脸,本王也不会失智到被你迷惑。” “所以,”时瑾微挑起纪听训的下巴,“你若能安分守己些,等我当上太子,南安侯府我会按照承诺给你,若不能,” 时瑾微手上陡然用力,声音都带上几分狠厉:“本王,就让你成为那极品双儿中的一个,嗯?怕吗?” 纪听训平静地望着时瑾微,“怕,我害怕。” 时瑾微微眯双眼:“你以为本王做不出来?” 说罢,他一手揪住纪听训胸口的领子,粗暴地把人拉着往内室走。 “这是你自找的!” * 纪听词回到翠微苑时,发现之前去王府接时瑾晏的元安公公站在院内,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前脚才进门,元安就上来行礼,随后道:“恭王妃,皇后娘娘有请。” 纪听词一愣:“皇后娘娘?” “正是,还请王妃随奴才走一趟。” 这架势,颇像是带人去审讯似的,纪听词不由有些犹豫,眼下时瑾玄不在,没个人能帮衬几句,最后也还是乖乖跟着元安去。 沈风本欲跟随,元安却拦住,道:“沈侍卫,皇后娘娘说了,只恭王妃一人去即可。” 这话一出,沈风不由起疑,纪听词更是有些紧张。 皇后所居的甘露殿离翠微苑有段距离,纪听词跟着元安走了许久,期间大胆问了问元安,知不知道皇后找他干嘛,元安也没正面回答。 到甘露殿时,皇后一手撑着额头坐着,神色透着疲惫忧思。 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同样华贵的姑娘。 在元安禀报过后,皇后睁开眼,望向纪听词。 纪听词拘谨地朝人行扣头大礼。 “给皇后娘娘请安。” 他就这么跪着,半响也没听见皇后让他起身。 皇后瞧纪听词的眼神透着股冷意,朝左右的下人拂了拂手,一众人便下去了,只留纪听词在那。 皇后这才开口:“抬起头来。” 纪听词遵从抬头,对上皇后的目光。 皇后将人打量了个遍,纪听词模样俊秀清丽,绯红的礼服称得他肤白细腻,此刻拘谨不安的神情更让人心生怜意。 皇后哼道:“好一个南安侯府的世子,难怪玄儿宁忤逆本宫,也要娶你。” 纪听词闻言又低下头,虽还不知道皇后找他究竟想干什么,但就目前来看,皇后娘娘并不喜欢他,所以找他来估计也是要刁难的。 那位身穿水粉衣服的姑娘走上前,颇为大胆地挑起纪听词的下巴,把纪听词吓了一跳。 “真是好看啊,” 她边说,手上边用力,指甲嵌进纪听词肉里,疼的他直皱眉,姑娘最后甩开手,指甲又顺势刮了道伤痕上去。 纪听词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手将衣袖攥得紧紧的,强忍着不掉眼泪。 “好了意欢,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你表嫂,你可不能这样动手动脚。”话是这么说,但皇后分明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那被叫意欢的姑娘原是皇后堂弟的女儿,从小就爱和时瑾玄玩,对其爱慕之意不消说。 而皇后娘娘一开始也并不是皇后,在太子殿下生母死后才被封上来的继后,为了稳固后位,光耀家族,子嗣间的联姻是必不可少的。 而意欢的父亲受她提拔,掌管一方军政,在朝中有着不可小觑的地位,她本想着让时瑾玄与意欢结亲,如此更有利于将来的帝位。 可谁想,半路会杀出一个纪听词,乱了她的计划。 这也不怪她对纪听词没有好感。 意欢被皇后一说,撒着娇过去:“姑母,我就是想看看他嘛,毕竟马上要一起生活,早早熟悉一下感情啊。” 纪听词惊讶望着意欢,什么叫要一起生活? 皇后看出他的疑惑,终于说出了此次叫他来的目的:“你不用惊讶,本宫这次叫你来,就是想同你说这事的,意欢千里迢迢来这京城,身边也没个伴,她小时候最黏玄儿,本宫就想让意欢去恭王府住些时日,你现在毕竟是王府的主子,就请你多加照看了。” 要往王府放个人,纪听词多少已经猜出皇后的用意,但她不找时瑾玄而来找自己,怕是就吃准自己不敢拒绝。 也是,他哪里做得了主。 倒不是说他纪听词在吃醋,只是他想着,要是意欢去了王府,那时瑾玄肯定也要分出时间陪意欢,时间久了,他把自己忘了,他就没法继续求侯府的平安了。 第24章 “怎么?你不愿意?” 见纪听词半响不搭话,皇后冷声问了句。 纪听词违心地摇头,“没有。” 意欢笑的天真,走到纪听词身边把人扶起来,故意说道:“哎呀,光顾着说话,都忘记叫表嫂起来了,表嫂一定跪累了吧?” 纪听词摇头,抬眼望着皇后,低声问道:“王爷…他知道吗?” 皇后:“我会和玄儿说的,你不用担心,其实本宫一直知道,成亲之事都是玄儿一意孤行,你并非真的愿意嫁给他,意欢去了王府,与你而言,应当是好事。你如果想离开王府,不如多在玄儿身边为意欢说些话。” 纪听词:…… * 回到翠微苑,纪听词坐在院子里发呆。 枫叶一片片落下,飘在池塘上边,泛起阵阵涟漪。 纪听词无聊地捡起石子,对准那些飘在水面上的叶子扔去。 纪听词玩着兴致也不高,手上扔石子的力气越来越大。 下人们听着噗通噗通的水声,也不敢过来问纪听词怎么了,等纪听词进屋后,众人往那水池里一看,有条倒霉的鱼已经翻肚子飘上来了。 时瑾玄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进门就问了沈风纪听词今日的情况,听完汇报后,时瑾玄微皱眉。 “不开心?” 沈风回答:“是,下午的时候,元安公公来了一趟,说是皇后娘娘要见王妃,王妃去了回来后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满是愁绪的样子。” 时瑾玄进屋后,看见纪听词就趴在桌子上,神色恹恹的,与沈风所说的没什么出入。 “回来了?” 见时瑾玄来,纪听词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时瑾玄坐到他身边,摸着他的脑袋,道:“夫人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 纪听词轻哼:“我没有,我就是无聊而已。” 时瑾玄注意到纪听词脸上的伤,当即捏住他查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到了?” 纪听词摇头摆脱控制:“不小心刮到的,话说我们是不是该去看八皇子了?” “晏儿今日醒了一次,又睡下了,太医说不宜有人打扰,咱们就别去了。” 纪听词哦了一声,随后又心事重重的趴在桌子上。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时瑾玄也怕问多了徒增纪听词烦恼,就另想办法哄着。 他拿出一小盒子,打开放在纪听词面前,恹恹的纪听词一看忽就来了兴趣:“这是什么?” 时瑾玄:“这是北国商人卖过来的糖果,很独特的,说是能吃出水果的味道,我想着你应该爱吃,布置宴会的时候就拿了几颗,快尝尝。” 纪听词果然被吸引住,他拿了一颗紫色的糖果,入口时眼冒精光,激动道:“真的,有葡萄味,有葡萄味!我就吃过一次葡萄,这种水果只在西域盛产,我吃了一次就没忘记味道,一定是! 看着纪听词开心起来,时瑾玄内心也宽慰。 纪听词看了看盒子,每种颜色的糖果都只有一颗,他有些失落地说道:“可惜只有一颗,不然你也能尝尝,很好吃的味道。” 时瑾玄笑了笑,忽就凑近他,纪听词眨巴眨巴眼望着眼前人,不知道王八蛋又准备干什么。 就在这时,时瑾玄伸头含住了纪听词的软唇,温柔地汲取那混有葡萄味的晶露。 半响后,时瑾玄放开纪听词,他摸着纪听词的脸,道:“我尝到了,的确很好吃。” 第20章 婚配 中秋来临,和乐融融的气氛弥漫在宫里。 宴会设在御花园,此刻皓月当空,花好月圆,乐人吹笙,舞姬挥袖,欢笑声伴着觥筹交错,看起来和谐极了。 然越是平静的湖面越可能暗藏波涛。 纪听词同时瑾玄坐在离皇帝稍进的位置,左边坐着太子,右边是时瑾晏,对面则是时瑾微。 “这是宫里的御厨新研究出的菜色,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从宴会开始,时瑾玄就没忘记顾及纪听词,生怕自己冷落了他。 他夹了一块肉片放入纪听词碗里,纪听词尝了尝,眼里蹦出喜色,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时瑾玄轻笑,默默在心里记下菜名。 桌上还有一道辣子鸡,纪听词从未吃过,顿时也想尝一口,他夹了一小块,上面还带着几片干的胡辣椒。 时瑾玄有担心纪听词吃不惯辣椒,就先把茶水倒好备着。 纪听词一吃,果然就等不及要喝水,时瑾玄连忙递给他,嘴里说道:“听说厨子这是研究的蜀地的菜品,那边口味偏辣,你久居江南,想来是吃不惯的。” 纪听词一手半遮住脸,另一只手不断在口边扇动:“好辣好辣…好辣……” 见他泪花都辣出来了,时瑾玄无奈又想笑,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给纪听词擦着眼睛,随后为其盛了一碗鲫鱼汤,试图给纪听词解辣。 宴会上人太多,纪听词还是没让时瑾玄喂,他接过勺子,轻轻吹着,随后小口小口地喝着。 饶是如此,方才的那些举动还是已经被很多人看见。 奇事,奇事! 人们不了解纪听词,但时瑾玄的为人却是可以说上几句的。 谁人不知其二八长枪夺玉门,浮尸三千血映月。 他是猛将,也是煞星。 就算是皇帝皇后,也难得见时瑾玄和颜悦色,温文待人的一面,这纪小世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时瑾玄由豺狼变忠犬? 第25章 但说起来,作为时瑾玄的父亲,明昭帝时徽内心还是宽慰的。 有人能陪着时瑾玄,让他上心,不再总是那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样,如何不是好事? 这也是当初时瑾玄来向他求旨赐婚时,能那么快答应的原因。 但他这么想,皇后却不与他同心。 “陛下,平安候守护西北没法分身,就让女儿意欢代替他来了京城,陛下,西北离京城可有千里,臣妾想,不如这次,就留意欢在京城,等过年了,平安候回京,届时在一同回去,陛下觉得如何?” 明昭帝时徽久病缠身,宴会上合家欢聚,竟也瞧得几分红润之色。 他一手顺着胡须,慢慢道:“路遥千里,也是难为那丫头了,再回去只怕显得朕不爱小辈,也罢,就如皇后所言吧。” 得了准许,皇后自是开心:“谢陛下。” 明昭帝视线重新落在下方,时瑾玄正为纪听词剥着虾。 他瞧着这场景,有半响的沉默,而后才开口道: “玄儿成家后,的确变了很多。” 皇后顺着视线忘了一眼,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道:“是是啊。” 明昭帝:“如今,众皇子中,除了年幼的老九,也就老四和老八还没有婚配了,老八姑且不说,这老四年纪也大了,实在不能再这么下去。” 说到后面,明昭帝的语气透着明显的不满,就是不知,他不满的是时瑾微不成亲,还是不满时瑾微。 提到这事,时瑾微的母亲丽妃搭了话:“陛下,臣妾也时常劝说微儿,但这孩子总是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脱,哎,说多了,臣妾也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明昭帝冷脸:“公务繁忙?呵,他已经二十五了,先前你说让他自己按心意来,朕也没说什么,但这么久过去,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再拖下去,难免叫百姓看我皇家笑话。” 丽妃不安地揉着衣袖,低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明昭帝没理会丽妃,而是抬高音量,对众人说道:“今日喜逢中秋,朕能与诸位共赏明月,共尝月饼,实为喜事,借着大家都在,朕有件事,也就同诸位一并说了。” 下方的人纷纷停杯投箸,目光全然望向时徽。 时徽道:“宸王早到了婚配的年纪,朕却一直没能给他指一门合适的亲事,实在有愧。” 时瑾微闻言,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而跟在他身旁的纪听训同样望着明昭帝。 明昭帝:“户部尚书徐辽的长子徐清风,才貌双全,是个不错的人选,如今王亲皆在,朕想,不如就为宸王定下这门亲事。” 此言一出,席上鸦雀无声。 大越对于娶男人为妻一事虽没明确禁止,但多数人还是以女子为主,男子多为宠儿,时瑾玄主动求旨娶纪听词的时候,在京城里都掀起不少影响。 如今,明昭帝竟然主动下旨要给自己的儿子娶男妻,多少是透着点贬低意味了。 也是,谁都知道,明昭帝不喜欢时瑾微这个儿子。 皇后与丽妃向来不对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羞辱对方的机会,她假意觉得不妥,说道: “陛下,宸王毕竟是皇子,让他娶一个男人为妻,会不会……” 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懂。 听的人也不免感叹,好一个一语双关。 纪听词感受到几道投过来的视线,置于腿上的的手不由抓紧衣服。 这时,时瑾玄伸手覆盖住他的手,像是在安抚,给他安全感。 时瑾墨自恃自己是太子,从未把时瑾微放在眼里,眼下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说道:“皇后娘娘,这你就不了解宸王了,你瞧见他身后那人没,那可是宸王亲自带进来的,片刻都不曾与人分开过,呵呵,比起女人,男人说不定才叫宸王喜欢呢。” 他这么一说,皇后一时都有些哑口无言。 时瑾微早早做了心理准备,这会情绪还算稳定,他正要说什么,丽妃却先他一步开口: “陛下,微儿孤身多年,臣妾每每看着心里都难受,如今陛下为微儿定下亲事,不仅让微儿有了可依偎之人,也让臣妾了却心事,臣妾替微儿谢陛下。” 丽妃字字句句,看似感激明昭帝的举措,实则无不在提醒时瑾微,要他认下这门亲事。 时瑾微如何不了解丽妃,紧捏的拳头最终松开,朝明昭帝谢了恩。 一场中秋宴,终究是应了月圆月缺,有人佳人在怀,满眼浓情蜜意,有人身负苦楚,满眼羡煞…… 第21章 水火 宴会接近尾声,众人也不再只是坐着吃,人们分散各处,赏月的赏月,吟诗的吟诗。 纪听词吃不得辣,却馋那口辣子鸡,时瑾玄不准他吃多,就耍脾气偷喝了几口酒。 然小世子酒量也差,一杯酒分了三口喝下,还是喝醉了。 纪听词紧紧靠在时瑾玄怀里,两手揪着他的衣服也不放开,脑袋时不时蹭蹭,嘴里还发出低喃。 时瑾玄无法,只得向明昭帝请示先行离宴回府。 宴会结束,自然不需要继续留在宫里,所以时瑾玄带纪听词回的是恭王府。 然这次回来,还多带上了两人——意欢郡主与她的婢女彩月。 到家门口的时候,时瑾玄正要去抱人,纪听词迷迷糊糊醒来,茫然看了看四周,问道:“这是哪?” 第26章 时瑾玄吻了吻纪听词红扑扑的脸蛋,柔声道:“王府,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 纪听词乖乖让时瑾玄抱下马车,可没一会又挣脱他怀抱,晃晃悠悠朝大门走去,嘴里念叨着:“到家了……?” 他仰头瞧着那块匾额,直到‘恭王府’三个字真真切切看在眼里,才真的相信。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纪听词又开始四处张望,念道:“时瑾玄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早在看到时瑾玄温柔将纪听词抱下马车时,意欢就已心生不满,眼下更是见不得纪听词这副傻样,她道:“酒量有那么差吗?连自己夫君都认不得。” 听见人声,纪听词偏了偏脑袋,他脚下步子虚晃,时瑾玄赶忙过来扶住他。 “我在这呢。” 纪听词抬头一看,果然看见心念的那张脸,他笑了一下,道:“你回来了…你现在才回来吗……你怎么…老是去外面忙……” 他说话明显带着醉意,时瑾玄也清楚知道纪听词醉了,但听着这话,心就是不自觉的觉得温暖。 他弯身将人抱起,又低头亲了一口,说道:“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多在家陪你。” 纪听词抱着时瑾玄的脖子,表情忽就变得越来越委屈,他道:“骗子……” 时瑾玄:“我不骗你。” 纪听词像是被哄住了,嘴角微微上扬,却瞥见了站在一旁怒意横生的意欢。 他愣了几秒,随后似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又变得低落起来。 他轻轻脱离时瑾玄的怀抱,低声道了一句:“我累了,我要去休息。” 然后转身离开,时瑾玄也察觉到纪听词情绪有所转变,刚要上前去,意欢却拉住他,道: “表哥,表嫂累了就让他先去休息吧,我们那么久没见,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时瑾玄收回视线,也抽回自己的手,淡声吩咐着身后的沈风:“让人给郡主收拾房间,再排个靠谱的丫鬟伺候着。” 沈风领命离去,时瑾玄对意欢道:“今日参宴,本王也累了,母后既然让你暂住于此,本王也不好说什么,需要什么就和本王说,天色也不早了,你千里迢迢,多日舟车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意欢道:“我不累,我就想和表哥你说说话,我……” “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与对待纪听词那柔情似水的模样相比,此刻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时瑾玄,实在叫意欢失落。 时瑾玄让周管家去安顿意欢主仆,自己则是往院子回赶。 他刚到门口,小蝴蝶正好从屋里出来。 面对纪听词的时候,小蝴蝶尚且轻松,但若是时瑾玄,就没那么从容了。 她俯身行礼,低声喊了句王爷。 时瑾玄问了句:“王妃睡下了?” 小蝴蝶点点头:“一回来就睡了。” 闻言,时瑾玄挥手屏退小蝴蝶,自个儿进门。 纪听词果然已经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完全,将头都蒙了起来。 时瑾玄怕他闷着,伸手为其扯下来一点。 纪听词没什么反应,他玩了一天,又喝了酒,想来是真的困了。 一想到喝酒,时瑾玄走到桌边,确定好茶壶里有水后,将其端着放到床边的矮凳上。 他脱衣上床,将纪听词拢在怀里。 纪听词嘤咛一声,拱着脑袋往时瑾玄那钻,同时,手也如往常一样,揪住时瑾玄的衣裳不肯放。 这是纪听词睡觉的习惯,时瑾玄都已经习惯了。 怀里的人暖烘烘的,他对着那红扑扑的小脸亲了又亲,还是觉得不够,抱人的手收了又收,恨不得将纪听词融进自己的身体。 他就这么看着纪听词,看他透着稚气温软的睡颜,直到后来,终于有些昏昏欲睡,纪听词嘟囔出几句梦话: “骗子……骗子……” 知道纪听词是在说梦话,时瑾玄还是细声细气地哄着他。 到了后半夜,纪听词迷迷糊糊醒来,嚷着说要喝水,时瑾玄立马醒了,又好生伺候着喂了纪听词水,这才安生睡去。 纪听词这一觉睡得舒服,他对昨晚的事似乎没什么映像,也忘了自己在时瑾玄怀里哭着说他是骗子。 用膳时照例不见时瑾玄,就问了周管家。 周管家回答:“听闻今日有北国来使臣要与咱大越通商,所以王爷早早就上朝去了。” “好吧……” “哼,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还好意思问王爷去哪了?” 还没走到桌边坐下,意欢就开始冷嘲热讽。 纪听词看见她,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几乎是话刚落,昨晚的一些记忆就闪过脑海。 意欢双手抱胸,颇为骄矜:“你别是忘了皇后娘娘和你说过什么?需要本郡主给你提醒吗?” 一说到这个,纪听词就有些不开心,看着满桌子的菜都不香了,他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意欢倒是喜欢见他这副落败模样,她道:“喂,小白脸,我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只要你乖乖的,本郡主也不会为难你。” 纪听词看着意欢,表情别提多委屈,看的意欢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恶女。 纪听词小声又幽怨地顶了一句:“我才不是小白脸。” 第27章 意欢:“我说你是你就是。” “凭什么…狐狸精!”纪听词又小声怼了回去。 这下可把意欢郡主惹急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纪听词道:“你个臭小白脸,你敢这样说本郡主?” 纪听词也不怕,哼着扭头,一副我说就说了你能怎么样的态度。 意欢也是个宠坏的姑娘,哪里受得了纪听词这样,炸毛道:“啊啊啊啊!本郡主要被你气死了!” 两个当主子的吵架,那些做下人的也汗颜。 一个是王妃,王爷的心头宝,一个是郡主,王爷的表妹,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两方斗嘴越来越激烈,严格说起来,激烈的只有意欢。 纪听词一直都是无辜无谓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能让意欢火冒三丈、六丈、九丈…… 周管家在纪听词身边不断说好话,彩月也尽力地拉着意欢,一个怕主子和王爷告状,一个怕主子不顾形象上去打人。 总之,这顿饭是没人安心吃好的。 纪听词不想和意欢纠缠,听了周管家的话自己回了屋子,他又坐在院子里那架秋千椅上,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保住自己在时瑾玄那里的地位,从而保住侯府。 那日在皇宫,迫于皇后威严,他当然不敢多说什么,但是现在在王府,他还不得长出八只脚去把时瑾玄缠紧了? 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小蝴蝶来到身边,手里还端着一盘点心: “王妃,周管家差人送来了枣泥糕,王妃要不要吃些?” 纪听词兴致缺缺:“不要,没胃口。” 小蝴蝶:“早饭时候,王妃就没怎么吃,多少也吃些垫垫肚子,这枣泥糕可口,连王爷都爱吃,王妃就尝尝吧。” 纪听词瞧着那盘点心:“时瑾玄喜欢吃枣泥糕?” “嗯嗯。”小蝴蝶点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纪听词忽就兴奋跳起,自言自语道: “对啊,要想留住一个人,首先就得抓住他的胃!” 话落,他快步朝着外院走去,小蝴蝶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看他走远,高声问了句: “王妃去哪?” “厨房,我要给时瑾玄做吃的!” 第22章 学徒 “这意欢郡主也真是跋扈,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就对着王妃不敬。” “嘿哟可不是,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送进来的人,指不定日后谁是王妃呢?” “我看未必,王爷对王妃多上心,怎么可能会依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别说改立意欢郡主为王妃,就是娶也不可能娶。” “话别说那么死,王爷生性冷淡,对王妃再好也会有腻的一天,谁不喜欢新鲜的东西呢?” 厨房里的丫头婆子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早上的事聊的欢呢,忽听有人诺诺了一句:“王…王妃……” 众人闻言心头一紧,转头望去,果然见到不知何时来的纪听词,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俯身问礼,心里叫喊着要命,方才的话可千万别叫纪听词听了去。 纪听词随意摆了摆手,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走到人群间,目光四扫着案板上放有的菜,似乎在研究他要给时瑾玄做个什么。 刘婆子是这厨房的小管事,主子前来,她自然是得开口问一句的:“王妃来这可是有什么指示?若有什么想吃的,尽可派人来传便是,厨房油烟多,莫呛着您才是。” 纪听词摇摇头:“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我来这,是要和你们学习做菜的。” ??? 众人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可没见过哪个当主子的要亲自来厨房与下人讨教的。 “王妃,您金贵,有什么需要同我们说便是,我们……” “我真的要学,”纪听词打断刘婆子,模样很是认真,“你们告诉我,时瑾玄他平日都喜欢吃什么,我就学什么。” 众人再次相望,有些开始相信他是真的要学做菜了。 想一想也能理解,刚不还说呢嘛,皇后娘娘送了个意欢郡主过来,王妃要不想被取代,可不得攒劲讨王爷欢心吗? 也是抱着点看热闹的心态,刘婆子等人开始给纪听词细说时瑾玄的口味喜好。 主清淡,但也能吃辣,忌油腻荤腥有味之物,钟爱一切以茄子为主的菜品。 刘婆子掰指头给纪听词数着:“像肉沫茄子、蒜蓉茄子、烧茄子,茄子卷茄盒茄饼等等,但凡是和茄子相关的,王爷都喜欢。” “茄子,嗯……”纪听词思考着,问:“那,哪一种做起来最简单呢?” 刘婆子道:“这个……烧茄子吧,只需将茄子烤熟后,撕成条,再与烧好的番茄与青椒拌在一块就好了,所以也可以叫凉拌茄子。” 纪听词一听,当即表示要第一个学这个。 他挽好衣袖,小蝴蝶和刘婆子等人都在一旁细心留意着,他按着指示,先将茄子过水洗干净,去掉有毛刺的顶柄,最后将茄子放在灶火中层的隔离铁网上。 刘婆子:“王妃记得随时翻烤,再注意注意火候就好了。” 纪听词坐在灶边,手拿一小扇子,一边轻轰着灶火,一边回应刘婆子,说完又对小蝴蝶道: “对了小蝴蝶,你再去给我洗几个青椒和番茄,我一块把它烧了。” 小蝴蝶:“好,奴婢这就去。” 纪听词乖乖听刘婆子的话,专注地看着灶火,时不时用火钳去翻茄子。 第28章 说起来,他连火钳都还是第一次拿,这如加长版剪刀一样的东西,刚上手的时候前端还老是往下掉,这一会功夫已经得心应手了。 刘婆子坐他旁边折菜,纪听词转头看了一眼,随后问:“这叫什么菜?” 早前时候,刘婆子对纪听词还有些畏惧心,这是许多下人对主子都有的,那种身份阶级的悬殊不得不让他们卑躬屈膝。 但纪听词个性好,随和,没什么架子,所以这么短短一会功夫,刘婆子心里早没了那样的想法。 面对纪听词的问题,也能轻松笑着回答:“这一蓝是油麦菜,那一蓝啊是小青菜。” 纪听词一手拿一样,好奇地放在手里看,平日里只知道吃,叫他辨认下锅前的模样倒是有些为难。 “我知道有一种菜,吃起来很苦,但是我阿娘阿爹却总说多吃了好,但是太苦了,我不喜欢。” 刘婆子笑道:“王妃说的就是小青菜吧,这种菜啊,常见的做法就是下油烧热,放入蒜末,香了就把小青菜放进去,翻炒熟后加入调料,混匀后出锅,保准一个原汁原味,王妃说苦,但咱们吃着却觉香呢。” 一听自己最讨厌吃的东西就在手上,纪听词眉头都不由挤了挤,他左右看着这绿油油的玩意,心想怎么会有人觉得它好吃。 看着看着,纪听词忽发现小青菜菜瓣之间有一个小绿点,他仔细一瞧,那绿点朝上蠕动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什么后纪听词啊地一声大叫,手里的菜嗖一下就不知道被扔哪去。 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小青菜在空中飞了一阵,最终落到了那口正烧着热水的大锅里。 纪听词又慌里慌张地去拿大勺,想把菜挑出来,小蝴蝶手脚快,先一步拿筷子夹了出来。 纪听词道:“上面有虫…水不能用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众人哪能让纪听词道歉,连忙表示没关系,刘婆子道:“小事,王妃你没事就好,厨房东西多,热水柴火什么的又危险,只要你不伤着就好。” 听到这话里的‘柴火’二字后,纪听词猛地坐到灶火前,嘴里叫着:“完了完了,我忙着与你说话,一时竟忘了这边。” 他拿火钳将茄子夹出来,因被烤的太厉害,茄子严重皱缩,通体发黑,还透着一股烂熟味,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个茄子。 纪听词哭丧着脸,下人们捂嘴偷偷笑。 好在小蝴蝶良心尚存,偷笑完还去安慰纪听词:“王妃别丧气,我们重新烤一个就好了。” 纪听词听话地重新开始,这次可认真地盯着火了,按着刘婆子的提醒时不时去翻烤,最终如愿获得一枚烤茄子。 他遵着指示,将茄子和青椒撕成条状,再慢慢地切番茄,他拿刀的姿势有些笨拙,谁都怕他一不小心把手给切了。 “王妃,要不让奴婢来吧。”小蝴蝶道。 纪听词不愿,他道:“这是给时瑾玄的,我要自己做,不能借你们的手。” 他小心又小心,期间差点就切到手,好在是刀偏了几分,但这足以吓坏众人,一个个看纪听词的眼神恨不得自个上手两刀切好完事。 三样东西都准备好之后,纪听词将其混为一碗,刘婆子说,加入食盐,酱油后,搅拌均匀就成了。 第一次完成一道菜,纪听词十分地开心,但是他不让告诉时瑾玄。 小蝴蝶疑惑问道:“为什么?王妃不是说要给王爷做吃的吗?为什么做好了,又不和王爷说呢?” 纪听词小声道:“我就只学了这么一道,哪里够啊?等我多学几道,哪天做好一桌子菜给他吃,岂不更好?哼,你还不懂,这叫,惊喜。” 说到后面,纪听词颇有些傲娇起来。 小蝴蝶哦哦着点头:“还是王妃想的周到。” 纪听词开心地翘着小辫,再次叮嘱:“记住了,千万别让时瑾玄知道了。” 众人皆是笑着脸,顺从的齐说道:“遵命。” 厨房里的烟火气从来没那么实,下人们热心指导着纪听词,欢声笑语久散不去。 本是来给意欢要碗莲子粥的彩月,无意就撞见了这一面,她在门外站了许久,不知思索到了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要,也没进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又回去了。 第23章 矛盾 听完彩月的汇报,意欢先是觉得惊讶,惊讶之余又是可笑:“他要亲自给表哥做饭?” 彩月:“奴婢亲耳听见的,不会有错。” 意欢不屑一顾:“就他?能做出什么东西啊,想靠这种方式获得表哥的宠爱,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彩月:“郡主是打算就这么由着他去吗?奴婢今日瞧着,那小王妃学的态度认真,若真能靠此引得王爷青睐……” 意欢不以为然:“他想折腾就折腾吧,也就只有他才会蠢到去捣鼓这些,就算他走点运,真能做出一桌子菜来,表哥能不能吃到还是个问题呢。” “奴婢明白了。” “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这几日,你多留意他些,要是能让他不快,自是最好。” 彩月:“是。” 这时,周管家匆匆来到房内,对意欢道:“郡主,元安公公来了。” 意欢蹙眉:“元安公公?他怎么来了?” 彩月暗自思量,随后对意欢道:“郡主,难道是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指示?” 第29章 意欢一时也不清楚,便叫周管家把元安叫进来。 意欢瞧着进门的人,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看起来很严厉的妇人。 元安给意欢请安,意欢问:“元安公公怎么来了?是姨母让你来的吗?” 元安想开口,但瞥见一旁站着的周管家,意欢当即会意,她对周管家道:“周管家,你先下去吧。” 人走后,元安才回答:“郡主长住西北,如今孤身在京城,虽与恭王爷在一处,但王爷政务繁多,难免有疏漏顾及不上之处,皇后娘娘疼惜郡主,原是说叫杨嬷嬷到郡主身边伺候的,可那日中秋宴会,郡主随恭王爷走得匆忙,今儿就叫奴才送来了。” “杨嬷嬷是皇后娘娘跟前做事的人,郡主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或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告诉杨嬷嬷,她资历老,懂得多,会帮助郡主解决问题的。” 这段话说的别有用心,意欢细细一想就懂了这中意味,她道:“我明白了,请元安公公替我谢谢姨母的好意。” 元安走后,杨嬷嬷自个朝意欢介绍了一下自己,并表示日后会忠心伺候:“既是皇后娘娘亲自示下,奴婢定当尽心伺候郡主,只不过奴婢向来心硬面冷,做事也图利落,难免显得刻薄,日后若不小心吓唬到郡主,还请郡主莫怪。” 意欢倒是表示不介意,毕竟只要杨嬷嬷是她这边的人,她还怕什么? 身边有了皇后亲派的杨嬷嬷,意欢只觉比下纪听词简直轻而易举。 她站起身,整理整理袖子,随后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个小白脸。” 此刻的厨房依旧热闹得紧,纪听词没注意看熄了灶火,熏烟慢慢冒出,这会正全力补救,等重燃起来时,他脸也被烟熏得黑黑。 大伙都在笑他,纪听词自个也觉得不好意思,小世子最是爱面子,这会终于雄赳赳叫嚷着他们不许笑。 意欢一行人到时,瞧着的正是这般场景。 看着纪听词花猫一样的脸,到嘴边的“小白脸”都给憋了回去。 意欢踏步进门:“我说呢,早前就吩咐的莲子粥怎么还不见送来,瞧瞧,这一屋子都是什么事?主子丫头混在一处,也难怪记不起本郡主那一碗莲子粥。” 比起纪听词,大伙都知道这意欢郡主才是个难伺候的主,刘婆子连忙去端来粥送过去,嘴里赔罪道:“实在不好意思,奴婢们这边太忙,一时就给忘了,还请郡主恕罪……” 意欢瞥了一眼那碗粥,冷哼道:“都这么久了,你还拿这碗给本郡主吃?” 莲子粥其实才做好没多久,便是再放上一会也不打紧,意欢这么说,显然就是有意为难。 纪听词道:“你若觉得这碗不好,那就请回去再耐心等等,等这边重新做好之后给你送过去。” 意欢则道:“还要让我等?这些奴才做件事那么马虎,你作为王府的主人,不该给些教训吗?” 纪听训最不喜欢意欢这样和自己说话,他皱眉不悦,道:“你既说我是王府的主人,那教训与否我自有判断,无需你多言。” 意欢来了气:“怎么?你是放任她们欺负我?” 纪听词:“她们没有欺负你,粥忘记送过去是有错,但她们不是故意的,是我缠着人教我做菜,她们才没顾及上。” 意欢:“不管怎么样,粥没有按时送过去,本郡主就是不开心,你要是不教训,我就自己出气。” 说着,意欢伸手掀了那碗粥,那粥还热着,刘婆子吓得叫了一声,纪听词在意欢出手的时候同时去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粥碗翻到流出,些许溅在纪听词手臂上,疼得他皱眉。 小蝴蝶一看纪听词受了伤,顾不得什么就上去查看,手臂那处已经泛红,另一个下人赶紧用帕子沾水覆在上面。 小蝴蝶愤恨瞧上意欢,道:“我要告诉我家王爷!” 啪的一声,小蝴蝶被杨嬷嬷一个巴掌打得退到灶台边,脸上霎时出现个巴掌印。 “不长眼的贱人,哪来胆子敢这样和郡主说话!” 杨嬷嬷声线威厉,连意欢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小蝴蝶双眼含泪捂着脸,纪听词关心问了她,她只是摇摇头。 因着意欢是个姑娘,纪听词没想过要真的去和一个姑娘计较什么,但对方若真的太不讲理,他也是会生气的。 他上前看着杨嬷嬷,道:“哪来的老刁奴?谁给你的权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杨嬷嬷可没被吓到,依旧端着那副样子,道:“刁不刁奴,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奉皇后娘娘旨意,要贴身伺候好意欢郡主,不得让任何人对郡主不敬不利。” “皇后娘娘还说了,王妃年轻气盛,许多规矩还不熟悉,叫奴婢有空的话,也多照看照看王妃。” “我不需要,”纪听断然拒绝,“我有什么错处,有什么需要改的,自有时瑾玄会告诉我,劳不着你额——” 话未说完,一个劲力十足的巴掌也扇到纪听词脸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为有杨婆婆神色不变,她冷言道:“王妃直呼王爷名讳,是为不敬,奴婢这巴掌,是替王爷立威,也是替皇后娘娘提醒你,王妃虽为男子,但既嫁为人妇,日后还请谨遵礼法,恪守妇命。” 纪听词摸着被打的那侧脸,久久不能回神。 从小到大,南安侯府哪个人不是当宝一样供着他,如今一个宫里来的老刁奴,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扇他巴掌? 第30章 时瑾玄下朝回来,刚回到家门口,周管家便急匆匆赶来:“王爷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出事了,出事了!” 时瑾玄不喜人毛躁,他微蹙眉,道:“何事如此慌张?” 周管家连忙解释:“中午的时候元安公公送来一个人,说是皇后娘娘派来伺候意欢郡主的嬷嬷,后来不知怎么的,这嬷嬷被王妃按在厨房里揍了一通,眼下意欢郡主正吵着闹着要去告诉皇后娘娘呢!” 时瑾玄眉宇皱得更深,快步朝着大厅走去。 纪听词和小蝴蝶坐在一边,意欢彩月以及那个被踹了一脚的杨嬷嬷在一边。 时瑾玄到时,意欢还在叫嚷着要去告状。 一看到时瑾玄,意欢立马哭着过去:“表哥…表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看看你看看…我的人只不过说了表嫂几句就被打成这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表哥……” 时瑾玄瞟了一眼那杨嬷嬷,看起来是被打得不轻,但他没那么多心思管,只朝着纪听词走去。 走近了后更是不得了,这主仆二人脸上皆还带着掌印,时瑾玄将纪听词揽在怀里瞧着那伤,着急问道:“怎么这样了?谁打的?” 也不知怎么地,方才与意欢再怎么纠缠,纪听词受了委屈也没想要哭,这会被时瑾玄捧着脸问候,鼻头忽就不自控地酸涩,泪花很快就渲染满眼眶。 时瑾玄见他不说话,只闷着委屈,心里顿时心疼。 一旁的意欢还看不清状况,一个劲地哭诉:“表哥…表哥你不准备管管他吗?他动手打了嬷嬷,姨母一定会生气的,我——” “闭嘴!”时瑾玄厉声打断,随后又对沈风道:“那老刁奴是那只手打的王妃,就给本王折断那只手!” 第24章 立威 沈风领命朝杨嬷嬷走去,杨嬷嬷神情略显慌乱,但整体还算冷静,似乎真仗着有皇后撑腰,便不惧一切。 她道:“恭王爷,奴婢虽是下人,但毕竟也是皇后娘娘派来的,若有错处,自有皇后娘娘发落,且不说今日是王妃不顾礼仪对奴婢大打出手,单论他对郡主言语不敬,足以让老奴如实禀告皇后娘娘,纵然奴婢有错,也不该是由王爷发落。” 此话一出,大厅里的气氛如骤降了寒霜,变得有几分怪异。 时瑾玄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嬷嬷,他最是熟悉这老刁奴这幅不可一世的做派了。 一个下人,却端着比主子还板正的威严,他小时候,可没少在这方面受罪。 时瑾玄让沈风把府里所有下人都叫到了大厅,他今天,要用这老刁奴给纪听词立威。 一众下人很快排满大厅,他们知道纪听词和意欢郡主身边的嬷嬷闹了矛盾,却不知道为何要被叫过来,一个个都心慌着。 时瑾玄朝着杨嬷嬷走去,你看,主子还站着,这刁奴从头到尾却一直坐得好好的呢。 “今日本王不在,叫府里窜进这么一个人物,言辞威厉,还敢和王妃动手,本王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想让你们看看,从今往后,在这王府,到底谁才是天!” 时瑾玄对众人说完,才转向已经有些害怕的杨嬷嬷:“你要是不说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下人,本王险些以为,你就是皇后了。” 来自他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杨嬷嬷终觉到几分压迫,她强装着镇定,道:“王爷,非是奴婢要搬出皇后娘娘施压,而是王妃行为不端,实在该好好调教,皇后娘娘有言在先,奴婢不过是奉命行事。” “他行为端与不端,与皇后何干?与你又何干?仗着跟着皇后,以为自己也是凤凰?你说行为不端,那本王今日就告诉你,什么叫行为不端!” 时瑾玄已经来到杨嬷嬷跟前,俯视着这仗势欺人的奴才,杨嬷嬷脸上的镇定终于逐渐瓦解,她甚至都没看清时瑾玄如何出手的,咔嚓一声,右手手骨碎裂声传入耳。 “啊——” 她惨叫着,时瑾玄冷言道:“贱奴以下犯上,敢打王妃,是为不端!” 杨嬷嬷疼得冷汗直流,忽觉有寒光一闪,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她将目光聚焦在时瑾玄脸上时,时瑾玄在对他做着审判: “捏造谎言,歪曲事实,意图毁王妃声誉,是为不敬。” 她恍惚低头,这才发现她已满口鲜血淋漓。 她惊愕着脸,这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时瑾玄用短刀挑了她的舌头。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包括纪听词。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时瑾玄,浑身上下透着的都是修罗气息,他出手毫不犹豫,连皇后派来的人都毫不顾忌。 意欢一个姑娘家,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腿软地跌倒在地。 时瑾玄擦拭着染血的刀身,道:“你们可瞧见了,日后再有行为不端不敬者,同此下场。” 下人们纷纷自危,有了杨嬷嬷这前车之鉴,谁还敢有什么异心。 时瑾玄瞥眼看了一下因痛苦而捂着脖子的杨嬷嬷,随后道:“她是怎么来的,就给本王怎么送回去,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允许任何生人进我恭王府!” 说完,时瑾玄上前几步,冷眼瞧着已经被吓破胆的意欢,道:“想住我恭王府,就守好我恭王府的规矩,尊我恭王府的主人,如若不然,本王照样把你送回去。” 一场以见血为例的警告到此为止,下人们惶心久久,自从纪听词成为王妃后,他们就鲜少看见时瑾玄这样狠厉的一面了,如今一个杨嬷嬷,死了命地往刀口上撞,如今她一人遭殃也就算了,连着众人跟着一起受罪,谁心里都骂着那不知死活的嬷嬷,连带着意欢郡主也不喜欢,只盼着人能早些离开,还王府一个清净,还他们一个安生日子。 第31章 纪听词被时瑾玄抱回去,这一路,他一直将脑袋靠在时瑾玄怀里,显得很乖。 虽然方才有被吓到,但纪听词心里也明白,时瑾玄是因为自己才那么生气的。 在时瑾玄将他放坐在床上,转身欲去拿药膏时,纪听词抓住他的手,却半天没说话。 时瑾玄坐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纪听词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在自责:“杨嬷嬷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你今日这样处置她,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怪罪下来怎么办……” 时瑾玄闻言一愣,随后问道:“夫人这是担心我会受到苛责?” 每次时瑾玄一摆出这幅要逗他的模样,纪听词就会感到别扭,明明是有些担心,这会嘴上却又不肯承认了:“我才没有…” “又嘴硬。”时瑾玄刮了刮纪听词的鼻子。 他去取来药膏,轻柔为其擦拭着脸。 “你是我的夫人,被一个下人打成这样,别说她是我母后派来的嬷嬷,就是玉皇大帝派来仙女,我也要教训。” 纪听词听着笑出了声,却不小心扯到有伤的嘴角,还没笑完就哎哟一声。 时瑾玄黑着脸:“你看看,你就说该不该教训她吧,若不是看你年纪小,不宜看太血腥暴力的画面,本王今日非刮了她。” 这话听的纪听词没由来地欣喜,脸上却故作矜持,然而说出的话还是流露着傲娇:“我年纪小,你也没多大。” 看着小家伙嘴都受伤了还不忘和自己顶嘴,时瑾玄有些无奈:“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时瑾玄上药的样子很认真,纪听词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时瑾玄一看,盒子就是之前装糖果用的那个,纪听词将它打开,葡萄味很快顺着空气散开,那正是两颗紫色的糖。 “哪天你没吃到葡萄味的,宴会上我就给你留了,但你早上走的太早,就没来得及……” 纪听词还没开始说话脸就已经红了,开了口,声音到后面却越来越低,像是在说什么难为情的事似的。 时瑾玄瞧了瞧这糖,又望向纪听词,似有暖意从四面八方涌入身体,他道:“夫人特意给我留的?” 纪听词没回答,像是默认了。 时瑾玄有些激动地吻住纪听词,本想继续深入,却忽被推开,随后就看见纪听词遮着嘴,眼里还有泪花。 “王八蛋!” 纪听词又骂他了。 忽然想起什么,时瑾玄将纪听词的手移开。 果然,在他略显强势的亲吻下,纪听词本就受伤的嘴雪上加霜了。 第25章 亲近 时瑾玄处置杨嬷嬷的事很快就被皇后知道,她怒不可遏却又无计可施,只好把叠加的恨意都堆积在纪听词身上。 时瑾玄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会招来不满,他本人不介意,只是纪听词不能有事。 最近一段时间他又很忙,担心纪听词一个人在家还会受什么欺负,就把沈风留在了他身边。 对于纪听词来说,只要知道时瑾玄在意他,没有刻意冷落他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但过了几天,纪听词又觉得不太对劲,时瑾玄早出晚归,他几乎都见不着人面,有一次更是隔了两天才见着。 朝政方面的事他是从不关心的,但时瑾玄忙成这样,他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出什么大事了,更坏点可能还和他父亲相关? 情况特殊,就容不得他不警惕地多问几句。 小家伙已经学聪明了,知道套话前要先讨人开心,时瑾玄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回来的时候浑身都透着疲倦,纪听词主动上前接下他脱下的氅衣,柔声道:“你回来了。” 时瑾玄略有些惊讶,以往他回来的时候,纪听词早已经睡了。 许是猜到时瑾玄在疑惑什么,纪听词解释道:“我…我今天睡不着,想着反正你也还没回来,就等了一会。” 时瑾玄一听,原本尽显疲色的脸上都晕开几分欣喜,他牵着纪听词到桌边坐下,道:“虽然我很开心,但这时间太晚了,夫人可以不等我的。” 纪听词顺着口风问:“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时瑾玄叹了一口气,光是听就觉得心累,这让纪听词更加忧心,怕真的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你和我说说。”纪听词道。 时瑾玄苦笑着摇头:“也没什么,就是些杂事罢了,夫人不必担心。” 纪听词看着时瑾玄,对方明显就是一副心事重重但就是不说出来的样子,这话他自然不信。 “我不信,你肯定没有和我说实话。”纪听词道。 见小家伙摆出一副包公审案的模样,时瑾玄这才无奈说道:“好好,我和你说,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北国来了使臣,要与我国商议通商的事吗?” 纪听词点点头,时瑾玄半响没后文,纪听词皱眉:“就这事?” 时瑾玄:“对啊,不然夫人以为是什么?这事关两国经济,要商议处理的事可多了,所以才那么忙。” 纪听词半信半疑,时瑾玄又补充说道:“还有上次我们在留仙遇刺那事,也有眉目了,这背后迁出的人,不好对付,所以也耗费心神了。再加上晏儿那边也出了点状况,我这才有些分身乏术。” 听着时瑾玄说这些,纪听词都觉得好累,这刻竟也有些心疼他,“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的确好累,我……我……” 第32章 纪听词忽然低下头,神色有些内疚。 时瑾玄问:“夫人怎么了?” 纪听词小声道:“我就是觉得…你那么累,但是…但是我什么也帮不到你……” 时瑾玄轻捏着纪听词的脸,道:“夫人不要想太多了,本王把你娶回来,是要你享福的,只要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我就开心,即便有时候是累了那么点,但只要想到能给你带来更好的生活,我就心甘情愿。” 纪听词听着这些话,脸颊渐渐泛红,还慢諵砜慢烧到耳朵尖去了。 时瑾玄吻了吻纪听词,又道:“其实有时候,我心里也会感到愧疚,我强势把你娶过来,却没能好好地陪伴你,总让你一个人在家,有时受了欺负,也不能及时给你出气,每每想到,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我就会难过,会愧疚,你也会怪我吧……” 纪听词抬起眼眸,时瑾玄就近在咫尺,他在这个人人畏惧的阎王眼里,看到了一丝苦楚,仿若就是对他愧疚之心的诠释。 纪听词望着那两片薄唇,忽闭上眼,慢慢靠了上去。 他吻得很快,很轻,动作若蜻蜓点水,却叫时瑾玄内心泛起无边涟漪。 这晚过后,两人间的关系似乎变得亲近了些。 时瑾玄还是天没亮就出门,纪听词就乖乖在家,每天努力地捣鼓那些菜色,更加励志要磨炼厨艺。 然小世子到底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沾阳春水的十指要想在短时间内驾驭厨房,还真有些难度。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大好人沈风了,作为时瑾玄身边最亲近的侍卫,提前为主子试菜这事就落到了他身上。 “来来来沈侍卫,我今天做的是油焖茄子和蒜蓉茄子,然后还新尝试了炸小酥肉,你快尝尝,看看怎么样!” 与满是期待的纪听词相比,沈风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桌上摆的三道菜,其中与茄子有关的两道已经前后已经尝了不下二十次,一吃一个味,一吃一个拉,说实话,他现在都不敢看,哦不,是连听都不不能再听与茄子相关的东西。 至于那盘,被纪听词称为‘小酥肉’的东西,他不敢确定,他真不敢确定那一坨坨像碳一样的玩意吃下去后,这条狗命是不是得交代在这。 看沈风面露难色,纪听词看了看桌上的菜,随后也不好意思道:“卖相是差了点,但味道可能还不错呢!” 沈风??? “王妃…实在抱歉,属下昨日身体不适,才去看了大夫,大夫说要忌口,尤其是不能吃茄子,”沈风说完,瞥了眼那坨碳,连忙又补充道:“和酥肉。” 纪听词一听,顿时如颓丧耷拉着耳朵的猫,道:“啊……好吧,好可惜……” 沈风闻言松了口气,纪听词忽又不知从哪捧出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对着沈风道:“茄子酥肉不能吃,那你试试这个土豆泥呢?” 沈风无奈,眼一闭,手一伸,张开口吃了一勺,不,他不是吃,而是直接吞,那一勺几乎直接送到喉咙口,一个吞咽就下去了,他想靠这种方法去忽略味道。 但他还是低估了纪听词的本事,一开始他就好奇那土豆泥为什么会是红色的,这下好了,喉咙被辣的想冒烟的时候他想通了。 沈风难得不顾形象地捂着喉咙啊啊斯哈,这副模样连一旁的小蝴蝶都觉得可怜,连忙给他递了个杯子,但沈风喝了也没什么好转。 这下不消沈风评价,纪听词也知道这碗里的是个什么货色了。 他和沈风道歉,随后泄气地把碗扔开,碗掉在地上。 他让沈风试菜的地方就在厨房,后院里有几只鸡,碗落后就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啄着吃。 纪听词蛮有兴趣地看着,但没过一会,几只鸡尖叫着乱跑,像是发了癫一样。 纪听词:…… 沈风见状,默默感叹:鸡都觉得眼前一黑,真不怪他。 纪听词蹲下|身,捡起那个碗,望着还在叫唤的鸡,别提有多失落。 他和时瑾玄说好了,三天后要给他一个惊喜的,但现在他厨艺还那么差,到时候肯定会让时瑾玄失望的…… 看出他的低落,沈风这会又有些自责,但大直男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好让小蝴蝶说几句好话了。 小蝴蝶安慰道:“王妃别泄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每个人口味不同,沈侍卫吃不惯,不代表王爷不喜欢啊。” 这么一听,纪听词又燃起了点希望:“真的吗?” 小蝴蝶点头:“当然了,王爷喜欢王妃,只要是您做的,王爷都会喜欢的。” 有了小蝴蝶的安慰,纪听词又拾回点信心,厨房里的人都尽心尽力地教他,渐渐的,纪听词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他不能把控调料的用量,有时候还会分不清调料,这就导致会发生把糖当盐,把醋当酱油的情况。 还有便是,他不能确定,锅里的菜究竟熟没熟,于是每次都靠延长时间来确保熟。这也就导致他的菜总透着糊味或者就是糊的。 被揪出这些点后,纪听词格外地去注意这些细节。 这些天下来,没有哪次他身上没沾烟灰与油烟的,但是他好像不在意,心心念念的都是能做好菜,期待时瑾玄能吃上的那天。 也许纪听词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是为了讨好时瑾玄来保住侯府而在学做菜,他现在就是单纯的,想给对方做。 第33章 心里没有负累,他是心甘情愿的。 第26章 失信 自从上次被时瑾玄警告过后,意欢便稍稍安分下来,如今在府上,日子虽过得如平常,但她能感觉的出来,那些下人们都避让着她,生怕与她有什么交集似的。 这日,下人们来传菜,其中有一道并不是意欢喜欢吃的,彩月便想让人换一下,可嘴才张开,话还没来得及说呢,一个个的迅速就走了。 这些天,意欢心里积压了不少怨气,眼见这般,顿时就发了狂,挥手掀了碗。 噼里啪啦的碎瓷声吓得彩月连忙跪在其身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意欢怒道:“贱人,都是贱人!敢这样对本郡主,他们不知道本郡主是什么身份吗?!” 彩月顺着意欢的话为其打抱不平道:“郡主,奴才们定然是不敢这样对郡主的,他们有这样大的胆子,只怕是受了那小白脸的指使才敢那么对您的。” 意欢本就对纪听词不满,彩月这么说无疑是加重了她的怨恨:“好你个纪听词,本郡主这些天还不够安分吗?你竟使这种下作手段,你想逼走本郡主,本郡主偏不让你如意!” 彩月想了想,建议道:“郡主,要不咱们去告诉皇后娘娘吧,她一定会为咱们做主的。” 意欢斥责道:“杨嬷嬷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就算是姨母想帮,这一时半会也不敢再派什么人来了。” 彩月:“那郡主是打算就这么忍着?” 意欢捏紧手,目光透着与她外表不符的狠厉:“本郡主自己来想办法。” 主仆两受了气,决定出府去走走,一来解决那顿没吃上的饭,二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们脱离困境。 郡主心气高,去的地方自然也要最好的,在王府里受了委屈,出了门,自然要全补回来,不管是面子,还是肚子。 意欢要了一上等雅间,菜上齐后,意欢才吃没多久,雅间门忽被打开。 她抬头,只见是一穿白衣,带面具的少年,那身形好像…… 彩月出声呵斥:“大胆,谁准你进来的?” 然这道问询显然无用,少年端着手里的酒跪坐在桌案边,一边取杯为意欢倒酒,一边道:“这是留仙新出的佳酿,奴得知郡主前来,特取一壶给郡主品尝。” 意欢闻言,打量着面前人,道:“你认识我?” 少年恭敬递上酒:“奴不仅知道您是郡主,还知道您内心深处在想什么。” 两人视线交汇,即便隔着面具,意欢还是能很清楚看清那双眼。 里面饱含自信与心计,再多看几眼仿佛就会溺毙。 意欢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因为那双眼睛除了有这些让她不适的情绪外,还长得像纪听词。 她讨厌纪听词。 “本郡主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赶紧滚。” 纪听训不急不缓放下那杯意欢没有接的酒,继续道:“郡主何必着急赶我走?难道你不想挤掉纪听词,自己做恭王妃?” 他说得这样直白,意欢都吓了一跳,她的瞪大眼,随之又看了看周围,似怕有别的人听去。 确定没人后,意欢咬牙切齿地盯着纪听训,道:“哪里来的贱奴,敢这样污蔑本郡主,你想死吗!” 纪听训道:“我只是想帮郡主,别无他意。”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放在案桌上,随后看向意欢,平静的眼眸里闪着幽光:“只要把这个东西放进纪听词的屋子,足以让你出一口气。” 意欢再次打量起纪听训,她只觉此人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是否在何处见过。 意欢:“你说帮我,却戴着面具,不敢以真容示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纪听训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只道:“相不相信都是郡主的事,奴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说完,纪听训便离开了。 意欢望着那小木盒,心跳得极快。 彩月也有些担心,问道:“郡主,此人来历不明,你真要听他的吗?” 意欢原本还犹豫不决,但一想到这些天受的委屈,以及脑补出纪听词嘲讽她的模样,顿时将木盒抓起,道:“反正都这样了,赌一次又怎么样?” * 到了约定兑现惊喜的日子,纪听词这日格外勤快,早早就开始布置准备。 时瑾玄和他说了,今晚会早些回来。 华灯初上时,纪听词已经备好了一桌子佳肴美酒,就等时瑾玄回来了。 他今天特意穿了时瑾玄给他新做的衣裳,是件月白雪纺衫,外衫是清水蓝薄纱,腰间配的,是时瑾晏送的那件玉佩。 纪听词闲不住,等待的时间里,总爱踮脚伸头去瞧瞧人来没有,夜风吹动衣玦,他就如夜间灵动爱闹的精灵。 跳石板是纪听词最喜欢的乐趣之一,小蝴蝶和他熟,总不嫌幼稚地与他提着衣摆前后跳。 沈风抱着剑,维持那副高冷侍卫的模样站在一边。 今夜月色极好,皎皎月光照映,池水闪烁银光,岁月如此静好。 纪听词跳累了,又去秋千上坐着。 望着天上的明月,他只想更快见到时瑾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从东边升到了中天,时瑾玄还是没有回来。 等的时间久了,纪听词渐渐就失去了所有兴趣,比起一开始的兴奋,此刻的他有些失落。 第34章 他坐在院子里,撑着脸眼巴巴望着门口,没看见想看见的人就叹气收回。 “什么时辰了?”他问。 小蝴蝶道:“亥时三刻了。” 纪听词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幽怨道:“菜都凉了…怎么还不回来?不守信用……王八蛋……” 小蝴蝶安慰道:“王爷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纪听词小声哼着:“不管,就是骗子。” 嘴上这么说,但纪听词心里还是抱着希望,安慰自己也许真如小蝴蝶说的那样,时瑾玄只是因为有事被耽搁了。 他让人去把菜热了热,继续坐在院子里等。 他望着门口,恍惚间好像看见有人走来,没等他确定是不是时瑾玄,耳边传来的呼唤声散去了那抹身影。 纪听词慢慢睁开眼,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趴在着睡着了。 小蝴蝶尽量把声音放的柔和:“王妃,夜深了,我们回屋去睡吧。” 纪听词揉了揉眼睛,问道:“时瑾玄呢?回来了吗?” 小蝴蝶有些难以开口,支支吾吾道:“王爷他…” 纪听词疑惑看向小蝴蝶:“怎么了?” 最终小蝴蝶也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纪听词这会脑袋也不怎么清醒,小蝴蝶不说,他也没追问。 只是想到时瑾玄居然爽约不回来,他就有点生气,他暗暗道:“王八蛋,我以后三天都不会理他了!哼,不守信用……” 小蝴蝶和沈风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把实话说出。 第二日,纪听词醒来后,床上一如往常地只有他一人。 他瞧着身旁空着的位置,昨夜之事浮上脑海。 时瑾玄竟然一夜都没有回来…… 纪听词兀地觉得心头失落,随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暗骂王八蛋。 他想不通时瑾玄能因为什么失约,如果是政务,他可以理解,但至少该派个人来通知一下吧,不回来就算了,还害他白等一晚上。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纪听词发誓他为这事冷王八蛋三天,不管怎么样都不认输,一定也要让王八蛋把他哄好了才行。 他起身洗漱好,院子里传来小蝴蝶的通报,说是意欢来了。 纪听词觉得奇怪,这么久没与意欢有交集,这人今日过来干什么? 意欢进来的时候,满脸的笑,只不过看起来不怎么友善,那更像是胜利者炫耀的姿态。 纪听词道:“你怎么来了?” 意欢道:“我听说,你昨晚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就是为了等表哥回来?” 纪听词觉得莫名其妙:“是又怎么样?” 意欢作出一副抱歉的样子,道:“那我就是来给你赔罪的啊。” 纪听词:“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旁的小蝴蝶已然开始着急,她知道意欢要说什么。 果然,意欢道:“本来昨日,表哥是要过来你这的,但我身子忽然不适,表哥知道了,就先过来看我了。所以,实在抱歉,我当时该劝劝表哥,让他别为我担心,早过来陪你,也免得枉费你的苦心。” 纪听词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几分灰白。 意欢继续道:“可是表哥他没听,我怕你多等,就想着叫彩月过来说一声,今早起来吧,我左思右想,只觉这事始终是我不好,于是就亲自过来和你说声对不起,表嫂,不会生气吧?” 纪听词没说话,但看意欢的眼神透着冷意,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因为时瑾玄吃醋而恨意欢。 意欢知道纪听词现在难受憋屈,这就是她想要的,她就是要纪听词不痛快! 她不在装弱,转变语调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觉得难受吗?觉得委屈吗?你终于也知道本郡主之前过得什么日子了?!” 声线到后面陡然拔高,意欢享受纪听词挫败的这一刻,可内心却依旧不甘,因为她知道这挫败是一时的,甚至是不真实的。 因为昨夜时瑾玄根本没有去她那,她叫彩月在门口等时瑾玄,时瑾玄回来的时候,匆匆接到一个消息又立马走了。 所以她现在炫耀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纪听词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他道:“郡主身体有恙那就请先回去休息吧,我很忙,只怕没工夫陪郡主。” 这副凉薄的语气显然激怒了意欢,她看着纪听词,忽莫名其妙笑了起来,慢慢道: “你一定还不知道吧?你的南安侯府完了,已经没有可以支撑你与我作对的资本了,你还是会输的,你会输的!” 纪听词脸色剧变:“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南安侯府完了?你什么意思!” 意欢:“呵呵,你不知道?你父亲居心叵测,谋害皇嗣,这回已经蹲大狱了哈哈哈哈,南安侯也真是倒霉,自己进了牢房,唯一的儿子却还在磕破脑袋地想办法讨男人欢心,呵呵呵,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哈……” 后面的话纪听词没有听完,他已经慌不择路地跑出去了。 第27章 长夜 “王妃,王爷有令,您不能出去。” 纪听词刚出院门,还没跑到多远,就被赶来的沈风给拦住了。 纪听词现在那管得了这些,拼命地绕开沈风,但沈风还是轻而易举就将其制住。 纪听词剧烈挣扎,激动道:“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第35章 沈风道:“王爷要属下转告王妃,此事他自有决断,请王妃稍安勿躁,安心等王爷回来。” “安心?要我怎么安心……阿爹他们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沈风:“王妃冷静,王爷会处理好的。” 纪听词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也是,他闹成这样又能怎么样呢?真去见到了父亲,又能怎么样呢? 他在屋里等着,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第二日清晨,时瑾玄终于回来了。 这两日他已经知道了父亲为什么被抓,但他不信他阿爹会做出那种事,所以一见到人,纪听词也顾不得疲惫,连忙上去抓住时瑾玄的手臂,焦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了?我阿爹阿娘…他们……” 此事来的突然,时瑾玄为此也忙得心力交瘁,他道:“你先别担心,南安侯不会有事的。” 纪听词:“是有人陷害的对不对?我阿爹阿娘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你能不能帮我把他们救出来?” 时瑾玄坐在桌边,一手揉着眉心,似有些烦躁。 听说,纪修誉被抓那日,正逢其邀左司马刘毅上门赏菊,也正因如此,才意外被刘毅发现其在园中暗藏着的巫蛊。 巫蛊上写着的,正是八皇子时瑾晏的生辰八字。 刘毅大惊,连忙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南安侯府一家因此下狱。 时瑾玄那晚就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才又匆匆离去。 时瑾晏的病久久不见好,早有钦天监说,可能是受了奸人迫害,巫蛊一出,仿若为此事全了说法。 然看似证据确凿,时瑾玄仍觉事情没那么简单,疑点有三: 其一,纪修誉久居江南,与刘毅无甚交情,为何偏偏叫他去府上赏菊? 其二,巫蛊邪术,若真是出自纪修誉之手,怎就那么巧被刘毅撞见?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纪修誉有什么理由,要用巫蛊术害时瑾晏? 时瑾玄脑子一团乱,但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上次他在留仙遇刺,已经查明那两个刺客的身份是来自太子府底下私自培养的杀死组织。 至于那个被一箭穿心的女人,也是不久前才被安排进留仙的,他几乎可以确定,杀死和女子是一路的人。 时瑾晏的病只怕也和那日去留仙有关,若是如此,那么这个巫蛊案便是太子要给自己脱罪的一场栽赃。 但也不对,左司马刘毅是太子时瑾墨的人,若太子真要撇清自己,何故选这么一个人去? 除非…… 时瑾玄睁开眼,一个猜测在心中慢慢形成。 若是这样,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纪听词急得不成样,都没发现时瑾玄那寒下来的神情,他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阿爹阿娘救出来?时瑾玄,时瑾玄你说话啊。” 这会心里不畅快,时瑾玄说话有几分冷淡,他道:“这事,是你父亲自作自受,本王没法帮忙。” 纪听词愣了,方才时瑾玄还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自作自受……你不是说他不会有事的吗?” 时瑾玄:“他的确不会有事。” 纪听词越发不懂了:“我…我听不懂…我只想要他们平安……时瑾玄…时瑾玄你帮帮我好不好?” 说到后面,纪听词开始哽咽,时瑾玄见不得他哭,顿时心软。 他伸手把人搂过来,替纪听词擦着泪,道:“阿词,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件事本王就帮不得。” “为什么?”纪听词难以置信地问道。 时瑾玄解释不了。 因为这极有可能是南安侯联合宸王一起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废掉时瑾墨的太子位,为时瑾微的日后做准备。 纪修誉之所以亲自涉险,只怕也是想把他拉下水,如果他参与了这件事,不管事情大小,最后只怕都落不得干净,所以他不能管。 时瑾玄亲了一口纪听词的侧脸,又轻柔摸着他,说道:“你听话,这事就先别管了。” 纪听词挣开时瑾玄,道:“怎么不管?怎么能不管?你也知道他们是被陷害的是不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救不了为什么……” 他不懂朝政,不懂那些权利间的勾心斗角,他就只是一个被父母宠着长大,不想见父母受苦受难的孩子。 纪听词一边哭,一边又牵回时瑾玄的手,像是在认错,抽噎道:“你不是说…只要我能讨你开心,你就会…保我侯府平安吗?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我学做了菜…我现在会做好多好多菜…都是你喜欢的……我…我还会……” 纪听词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讨时瑾玄欢心,这副模样直叫时瑾玄心疼,他刚想为纪听词拭泪,纪听词却眼泪流的更欢,看着他,低声道: “我…我还可以……和你睡觉……” 时瑾玄身体一震,他完全没想到纪听词会这样说。 不知为何,一股火气莫名窜上心头,他难得有些粗暴地甩开纪听词的手。 纪听词跌在一旁又立刻爬起,跪到时瑾玄面前,两手抓着他的衣袖,乞求道:“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做…你帮帮我好不好?” 时瑾玄闭上眼,置于腿上的那只手因愤怒而捏成拳,他喊了一声沈风,沈风进来后,他道:“把王妃带下去,看好他,没我的命令不准他出府。” 第36章 纪听词摇头,死死抓着他不放:“不要…不要……” 他力气不敌沈风,最终还是被带起来了,被拉着往外走的时候,纪听词还哭骂着时瑾玄是骗子。 时瑾玄扶着额头,重重叹了口气。 不是他不心疼纪听词,而是这次的事,就是一个被算计好的坑,他既然已经发现,就绝不能还傻傻往下跳。 纪听词单纯不懂这些,说这些只怕也不会懂。 这几日纪听词闹得凶,又是不吃饭又是哭的,下人们都很头疼,时瑾玄虽还是尽心照顾着纪听词,可不管纪听词怎么求,撒泼也好,装乖也好,时瑾玄这会就铁了心不同意帮忙救南安侯。 这天晚上用饭时,两人又为这事不愉快,时瑾玄最终冷着脸离开了,连饭都没吃。 晚些时候,纪听词端着饭菜和一壶酒去到书房,时瑾玄正看着书,对纪听词的到来有些惊讶。 与以往不同,此刻的纪听词很乖,不吵不闹,时瑾玄看着他把饭菜放下,然后轻声道:“对不起…这几天是我太无理取闹了,晚上的时候你没怎么吃,就给你送了点过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时瑾玄盯着纪听词看了许久,直到感觉出纪听词的心虚,他又转而去看了看那饭菜与酒,似乎在思索什么,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纪听词也曾端着一盘糕点过来讨好自己。 时瑾玄道:“多谢夫人,不过本王不饿,就不吃了。” 说着就继续开始看书,纪听词不由露出几分着急,他道:“好歹也吃点垫一垫肚子…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 边说,纪听词边主动给时瑾玄倒了一杯酒。 时瑾玄把目光放在那杯酒上,随后又去看着纪听词。 纪听词不擅长隐藏情绪,这点他心里很清楚。 时瑾玄放下书,接过那杯酒,却没喝,而是问道:“纪听词,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被以全名相称,纪听词心跳的更快了,他强装镇定,道:“我…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 “不想让我生气?还是不想你侯府受委屈!”时瑾玄猛地将杯子砸出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纪听词吓坏了,他颤抖地望着时瑾玄,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时瑾玄是不想和他生气的,这会强压着那份怒气道:“出去。” 半响了,纪听词还是没走,低着头跪坐在一旁,似乎下定了决心。 时瑾玄看向他,这会已经怒达顶峰的他却反而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顺手拿起那壶酒,居高临下看着在瑟瑟发抖却还强装镇定的纪听词。 时瑾玄道:“你想为侯府献身,那本王就成全你。” 说罢,他仰头将那壶中酒喝了大半,随后扔掉酒壶,继续道:“趁药效还没有发作,你还可以反悔,不然待会再跑,可就来不及了。” 纪听词这下开始害怕,蹬着脚一点点往后缩。 他今晚来这,的确是抱着,用自己身体来讨好时瑾玄来换侯府平安。 本以为已经劝好自己,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害怕。 尤其是计谋被时瑾玄识破,尤其是时瑾玄知道酒里面被放了药,还当着他面喝下去。 时瑾玄朝纪听词走去,短短时间里,他就已经感到小腹处有股火在慢慢聚集。 他弯身拉起纪听词,随后将其扛在肩上快步回房间去。 纪听词颤抖着,却不敢叫喊,这是他自己求的,他没资格叫喊。 …… 鹏之将起,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进。 然水浅而舟大,无负大舟之力。 …… 第28章 不平 第二日清晨,时瑾玄难得睡个懒觉。 睁眼时那秒,脑子还迷糊着,直到他慵懒着想翻身,忽觉怀里还抱着个人。 他低头一看,思绪陡然清醒。 纪听词蜷缩着偎在他怀里,脖子到胸口全是牙印,有几块甚至都在发紫。 昨夜的事慢慢回显在脑海,行事的具体过程他记不清楚了,但他喝了半瓶有药的酒……能疯狂至此,也是把他自己都吓一跳。 时瑾玄这会都不怎么敢看纪听词,不然心里总忍不住要骂自己是畜生。 诶不对…… 时瑾玄碰着纪听词的皮肤,心里感到不妙。 “怎么那么烫?” 他去摸纪听词的额头,那温度果然有些异常。 纪听词发烧了。 大夫匆匆赶来时,纪听词已经难受的像喘不过气,闭着眼都在念着不要,求求你。 大夫把完脉,将纪听词手放回被子。 时瑾玄问:“他怎么样?” “王爷放心,王妃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大夫顿了顿,还是硬头皮说了出来,道:“只是王妃年轻,身子娇贵,初经人事,难免…难免有些吃不消……至于发热,则是因为体内有残留的异物,只需清洗干净,再吃几副药就好,后续王爷多加注意便可。” 这话虽说的隐晦,但听到的人皆有意会。 时瑾玄倒是镇定,只是道:“本王知道了,你去开药吧,小蝴蝶,你随大夫去拿药,拿到了就去按方子煎好送来。” 小蝴蝶:“是王爷。” 待人都走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与纪听词。 纪听词因生病脸色变得病弱,整个人都布着憔悴。 第37章 往日他总想着,像纪听词这样总爱闹腾的人若乖软下来会是什么样,如今他见到了,却是不忍直视。 下人送来了热水后,时瑾玄将人抱去做了一番清洗,方才只瞧见纪听词胸口以上的惨状,如今再看,时瑾玄都暗啐自己不是个人。 天然幽径被他折磨到红肿,时瑾玄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看着那两条腿,依稀回忆起昨夜用手握住然后用力折向纪听词胸前时,纪听词哭的最大声了。 后来哭得狠了,更看的他心生摧残。 在他握着腰肢发力时,这两条腿无力地蹬着他胸口,最后跟废了似的张在两边,再也没力气动弹。 …… 该死! 他在想什么?! 时瑾玄扇了自己一巴掌,呼着气散去那些泄欲,随后专心给纪听词清理。 许是真的做狠了,他一碰到那个地方,纪听词昏迷着都会颤抖,嘴里又说着胡话,这也导致清洗的过程费了很长时间。 做完一切后,时瑾玄离开房间。 沈风一直在外守着,时瑾玄嘱咐道:“你只管好生看在这,在本王回来之前,除了贴身照顾他的小蝴蝶,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放进去,尤其是意欢郡主。” 沈风:“是王爷。” 离开王府,时瑾玄驱车入了皇城。 到甘露殿时,还没进门,就听见皇后的哭啼声。 “晏儿…我的晏儿……” 时瑾玄进门,只见有一宫人在伺候着给时瑾晏喂药,而皇后坐一旁流着泪,身边还跪着个福顺。 福顺隐约发着抖,颤声道:“那日从恭王府会来的路上,八皇子就开始流鼻血,也咳血,但八皇子说没有大碍,不让奴才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才真的不是故意隐瞒的……” 皇后哭得伤心,听了福顺的话后,眼里带了些恨意与不甘:“晏儿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究竟是晏儿不让你说,还是你这狗奴才遵了旁的什么人才不说!” 福顺惊吓着磕头:“皇后娘娘明鉴啊,奴才从小就跟着八皇子,对八皇子忠心耿耿,从未做过害八皇子的事,皇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 正巧时瑾玄过来,皇后瞧见他,怒火明显更盛了一层,他道:“你还好意思来?你自己看看,你弟弟都被害成什么样了!” 床上的时瑾晏脸色苍白,光是瞧着都觉是气若游丝。 皇后因太过伤心,一手捂着胸口难受,她望着时瑾玄,质问道:“本宫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小畜生一家?” 时瑾玄道:“母后,此时下定论还太早,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皇后指着时瑾晏:“你看好了,这可是你亲弟弟,你如今是要为了那纪听词保南安侯府是吗?” 时瑾玄回答:“晏儿是我亲弟,任何人伤害他我都不会放过。” 皇后站起来,慢慢走向时瑾玄,道:“那你快去禀明陛下,去告诉他,让他下旨赐死南安侯府为你弟弟报仇啊,你去啊。” “母后!”看着逐渐失控的皇后,时瑾玄语气不免加重了些:“纪听词现在是我的王妃,若此事真是南安侯有意所为,岂不是直接害他儿子?这点是不可忽视的矛盾,你相信我,把晏儿害成这个样子的人,一定不是南安侯。” 皇后捂着心口哭着,宫人们把她扶回去坐下,为着时瑾晏的病,她已经操劳太多了。 见她这般,时瑾玄内心也不忍,可他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这时,众人忽闻哐嘡一声,视线转投过去,只见那喂药的宫女不小心将药碗打翻,药直接撒在了时瑾晏脖间。 皇后一见,当即发怒,那宫女连忙跪地求饶:“奴婢有错,请皇后娘娘恕罪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这会正烦,哪经得起这种刺激,当即道:“给本宫拉出去,乱棍打死!” “不要啊娘娘,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娘娘……!” 宫女被拖出门外,哭喊声与棍棒声同时传来,渐渐的,喊声弱了,棒声重了…… 皇后哪管旁人的求救,她只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现在需要照顾。 宫人帮忙去扶起时瑾晏,时瑾玄也帮忙换下那件被药浸湿的衣裳。 衣服脱到一半,两个如被蛇咬过留下的小孔吸引了时瑾玄的注意。 那是两个小黑点,颜色还很浅,似乎才出现,因为以往并未听太医说过此事。 几乎是瞬间就想起当初沈风与他说过的话,那两个刺客身上就带着这样的标记。 稳住了皇后,时瑾玄离开了甘露殿,转去了天牢。 他到时,南安侯纪修誉正在求狱卒,给他因病昏迷不醒的夫人甄氏找点药。 狱卒们大多看碟下菜,纪修誉都进大牢了他们自然不会还想着巴结,三言两句就骂了回去。 “敢诅咒八皇子,活该你在这,还想要药,我呸,做梦去吧,你最好把嘴巴闭上别打扰到你爷爷喝酒,否则,老子管你是什么侯爷,照样给你抽鞭子!” 狱卒说完就走,不想转身就遇到了时瑾玄,吓得他连忙弓腰行礼。 时瑾玄没工夫与这些周旋,挥挥手打发走了。 他来到牢门前,冷眼望着纪修誉。 纪修誉囚衣在身,头发也凌乱,显得狼狈,还是给时瑾玄问了个礼。 时瑾玄不在乎,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侯爷可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会给纪听词带来什么吗?” 第38章 比起和纪听词回门的那次,这会时瑾玄见到的纪修誉冷静多了,他语重心长道:“老夫我一生,这阿词这一个宝贝儿子,不管老夫做了什么,都一定是为了他的将来。” 时瑾玄拧眉:“为了他?你心术不正,为臣不忠只身犯险死了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要与奸人设局,引诱我不得独善其身,害得阿词同样不得安宁,你敢说这是为了他?” 纪修誉自知有愧,不敢多做辩驳,他沉重地叹了口气,道:“恭王爷,老夫我为人臣,不忠君命,老夫罪该万死,然今将逢世道变更,老夫不得不为家族上下考虑。” 天牢里火光幽暗,时瑾玄依旧感受到纪修誉脸上那股坚定。 他道:“你就不怕,本王直接断了你的计划,让你就以谋害皇子的理由死去?” 纪修誉淡定摇摇头:“你不会的,阿词不允许你这么做。” 时瑾玄冷笑:“你怎么就知道,本王一定舍不得?你很了解本王吗?” 纪修誉仍是那句话:“你不会。” 时瑾玄:“就算我不会,本王也不会跳进你们设计好的陷阱,成为帮凶。” “恭王爷,老夫即要拉你入局,自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说到这,纪修誉露出几分愧疚,他道:“阿词的房中,也有一个巫蛊……” 时瑾玄震惊,然后又是愤怒: “你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纪修誉,你比我狠!” 时瑾玄急匆匆出了牢房,连马车也不坐了,直接飞跨上马,快速往王府赶去。 到了家门口,时瑾玄跳下马就朝着房间回去,只是没多远就遇到了沈风和哭着过来的小蝴蝶。 他顿感不好,忙问道:“怎么了?纪听词呢?” 小蝴蝶哭着道:“王妃…王妃被抓走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被抓走了?” 沈风解释:“王爷,方才元平公公带着皇上口谕前来,说王妃涉嫌谋害八皇子,带着人在房间里搜了一通,最后不知从哪翻出一个装着巫蛊偶的小盒子,就嚷着罪证确凿把王妃抓走了……” 时瑾玄捏紧双手,眼里爬上阴寒。 他终究,是被拉入局了。 第29章 伤痛 皇城上方笼罩着乌云,滚滚闷雷声响,大雨骤然而至。 疾驰的马蹄声被淹没,时瑾玄披着湿透的斗篷再次奔赴皇城。 响雷就打在他头顶,每一声都让他心惊胆战。 他可以蹚任何浑水,但纪听词不能成为他们权利游戏里的牺牲品。 时瑾玄算是明白,纪修誉所说的那句“万全准备”指的是什么了。 只要纪听词也陷入巫蛊事件的风波,就由不得他置身事外。 南安侯算计一圈,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把一切推向太子,如今他要想救纪听词,就必须证明巫蛊诅咒时瑾晏一事就是陷害,纪修誉这是要借他时瑾玄的手帮自己洗脱‘冤屈’,让时瑾微坐收渔利。 听沈风说,元平带着人来的时候,似乎早料到一切般,没几下就搜到了那装有巫蛊偶的小木盒。 那木盒就放在柜子上,与其他装东西的盒子混在一处,来人却能一眼就知道那是装有巫蛊的木盒,岂非是早有安排? 说来也是讽刺,东西就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他竟然都未能发现。 那又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把东西放进来的呢? 时瑾玄快马赶到皇宫,好不容易来到御书房,却被元平告知,明昭帝身体抱恙,不便见人。 时瑾玄知道这是他父皇在刻意避着自己,元平知道他来的目的,便给了个提醒: “恭王爷,您若是为了恭王妃而来,只怕也要白跑一趟了,陛下已经下旨将王妃关押,事情水落石出前,是不会放他出来的。” 时瑾玄闻言面色不改,似乎准备硬闯,元平看出这一心思连忙出言道:“恭王爷,不是做奴才的冒犯,您若真想救王妃,不如抓紧时间将事情查明禀报陛下,如此,王妃也可少受些苦。” 看似劝告的话,却透着一股威胁。 时瑾玄望向元平,眸色越发阴冷,最终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 昨晚一场疯狂的云雨,让纪听词害了病。 这会被关在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他冷的缩在角落发抖。 他还发着烧,醒来后连药都没来得及喝,就被人抓来了。 借着一缕微弱的烛光,纪听词勉强知到了这个屋子的布局。 房间很小,布置也很简单,有一个离地很高的窗口,外边的风雨从窗口飘进来,将屋内淋湿了大片。 雷声响的时候,他跟着剧烈地咳嗽,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吱呀一声,有什么人开门进来了。 纪听词恍惚抬头望去,首先看见的就是躬身请人进门的元安,随后就是富贵无比的皇后,再者,是当初被时瑾玄挑了舌头的杨嬷嬷。 若是前两人,纪听词尚且还得冷静,可看见杨嬷嬷,就跟看见什么鬼怪般,心里直觉不妙。 见他半响没反应,元安盯着他道:“皇后娘娘在,王妃还不行礼?” 纪听词后知后觉,朝皇后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因着昨夜,他嗓子哑得不成样,字句的音节都透着破碎。 皇后垂眸望着纪听词脖间露出来的痕迹,眼里冒出鄙夷与恨意:“好一个以色事人的世子,好一个乱臣贼子的帮凶。” 第39章 纪听词抬起头,对上皇后冰冷无情的视线。 “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祸水,本宫当初就是死,也该阻止玄儿娶你!” 说着,皇后变得有几分激动,连声线都在颤抖:“纪听词,晏儿是何处得罪了你?你和你父亲要这样害他!” “皇后娘娘,不管是我还是我的父亲,我们都没有要害八皇子,这件事情有误会额……” 皇后挥手甩了一巴掌,道:“你用不着与本宫做口舌之辩,反正本宫今日来,就是要与你算账的。” 说罢她转身坐下,换杨嬷嬷走到纪听词身边,在纪听词紧张之际,皇后道:“杨嬷嬷是本宫的人,你竟然敢唆使玄儿将她害成这样,呵,也是,你连晏儿都敢害,可见眼里是没有本宫这个皇后的,好,那今天,本宫就让你知道,得罪本宫,是什么下场!” 两个下人端着一盆碳火进来,纪听词看着杨嬷嬷将一把细细的铁签子扔进去,铁签砸在碳上炸出火花,纪听词看着就害怕。 “你…你要干什么……” 杨嬷嬷说不了话,只是神情变得比纪听词第一次见她时还要可怕。 她轻轻挥手,两个下人就上前去扒纪听词的衣服。 纪听词激烈挣扎:“干什么!住手住手!都给我滚!住手!” 然他身体受限,很快就被制服压趴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拖得松垮,露出白花花的肩。 杨嬷嬷从火盆里取出一根尖端已经被烧红的铁签,随后朝着纪听词走来。 火红的针尖在眼里无限放大,纪听词颤抖得越发厉害起来,不断扭动身体试图逃离。 “不要……不要……” 杨嬷嬷蹲下|身,不给纪听词反应时间,举起手中的铁签重重刺进他的后背。 “啊——” 凄厉痛苦的叫声瞬间充斥房间,杨嬷嬷这一下极狠,铁签很细,刺破了衣服,出血虽少,但穿肤的灼热能给人带去极大痛处。 杨嬷嬷被送回皇宫后,皇后虽立马找人医治了她,但右手已经留下了后遗症,活动的时候总是会发抖。 杨嬷嬷显然是被颤抖的右手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眼里的恨意愈发浓烈起来,她又拿了几根铁签,并在一起齐发力刺着纪听词。 纪听词疼到失声,额间布满冷汗,身体因疼痛而在挣动。 从小到大,磕到碰到,南安侯与甄氏都得把他捧手里哄半天,什么天上有的,地上没的,只要他想要,必会有人双手给他奉上来。 这十八年,他受过最大的苦,只怕也就是病时喝的药了…… 纪听词怎么也想不到,像用铁签不停刺进身体这样恐怖的刑罚,竟然会发生他身上。 “啊——啊——” “放了我……放了我……” “别这样……” 等杨嬷嬷停手的时候,纪听词身上那件单薄的衣服已经掩饰不了后背上的惨状,而他趴在地上,汗水浸湿了他额前头发,整个人看起来虚脱无力。 在他以为刑罚终于结束时,又感觉有人抓起他的手,然后套上了一个刑具,将他手指都夹了起来。 这次已经没等他反应,两边拉着刑具的人已经开始发力,骤然间,纪听词觉得自己的十根指头都要被生生挤断掉。 人说十指连心,他疼得要死掉,声音也哭得沙哑。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 阿爹…阿娘……救我,能不能救救我…… 刑具卸下之时,纪听词的十指已经发紫。 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望着被折磨得不成样的双手,眼泪哗哗地往外掉。 他这副样子,看的皇后心里痛快极了。 她起身走来,对纪听词道:“这就受不了了?以后的每一天,杨嬷嬷都会来这好好伺候你。” 纪听词摇头,沙哑的喉咙发出不成音节的字句:“放了我……” 皇后冷道:“你敢害我的晏儿,就该做好死的准备!本宫告诉你,如果晏儿有什么好歹,本宫一定让你一家都生不如死!” 待皇后一行人离开后,纪听词委屈地趴在手臂间哭着。 以前若是有什么委屈,就扑爹娘怀里哭几声就没事了。 可如今,阿爹阿娘受冤入狱,他不但救不了他们,自己还被折磨成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 时瑾玄……? 这个名字从心里冒出来那刻,纪听词更觉得委屈了。 “骗子……骗子呜呜呜……” “时瑾玄……来救救我好不好……我好痛…好痛……” 屋外雷雨交加,纪听词经此一遭,病的更重了。 他烧的迷糊,几乎快失去意识。 恍惚间,他听见了破门声,然后看见了……看见了时瑾玄……? 看见他朝自己冲过来,抱自己紧紧抱着,看到他因为自己受伤,而在哭泣。 时瑾玄早就猜到,纪听词要是在宫里,一定会遭皇后下手,他不顾皇命,只身犯险前来,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屋外传来兵甲刀剑声,太子时瑾墨带着侍卫前来,望着这一景象,道:“六弟,你这是做什么?父皇下令将纪听词关押再次,你私自闯进来那是抗旨,你想要我拿你去见父皇吗?” 时瑾玄将纪听词抱起来,转身看着时瑾墨道:“父皇那边,我会去请罪,这之前,你最好让开,别挡我的路。” 第40章 时瑾墨思量一番,很快就道:“你要走我不拦你,只是你想清楚了,出了这个门,你要想给纪听词洗清嫌疑,可就难了。” 时瑾玄狠狠道:“太子殿下放心好了,那些有罪的人,本王是不会放过的!” 说罢,时瑾玄带着纪听词离开了。 出皇城上了马车,纪听词恍惚醒来,他半睁着眼,望着那模糊不清的人,张着口,微弱道:“时瑾玄……” 时瑾玄连忙回应:“我在我在,我来了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边说,滚烫的泪水落在纪听词脸上。 纪听词吃力地抬手,想去抱时瑾玄的脖子,可在看见手上的伤后,动作忽就停了下来,纪听词说道:“骗子……” 时瑾玄:“对不起对不起……” 纪听词声音带上哭意,积蓄上泪花的双眼望着时瑾玄,道:“你明明说过,不会让我失宠的……可是,意欢郡主来了,你分出时间去陪她,不陪我……你不遵守我们的惊喜约定…你骗子…你就是骗子呜呜呜……” “我好痛,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的手,以后会不会不会好了?时瑾玄,时瑾玄你救救我好不好?救救我我好痛……” 纪听词病糊涂了,这会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做梦还是现实,他只知道杨嬷嬷折磨他,他想有人能救他。 而那个人,是时瑾玄。 第30章 群谋 一场雨过后,天气骤然转冷。 深秋里的那些枯枝败叶,已被雨水打落尘泥,光秃的枝丫潇潇败景。 然处处透着雨后凄凉的小院深处,却溢出一声春色。 纱幔包围的罗帐里,有着与屋外反方向的淋漓。 纪听训紧紧抓着床沿,接受时瑾微带给他的阵雨。 雨水滴进身体,灼心伤肺。 雨润万物,纪听训却受不起这样的洗礼。 时瑾微赐完福,俯身亲吻已经眼神失焦的纪听训,随后道: “宫里传来消息,时瑾玄已经把纪听词救出去了,乖宝儿,你可真是给本王立功了啊。” 纪听训好久才平复紊乱的气息,他慢慢将视线聚向时瑾微,道:“王爷…高兴就好……” 看似恭维的话,从纪听训嘴里出来却显得不那么重要。 时瑾微又亲了亲他的嘴角,摸着他的脸,道:“乖宝最近好像都这么冷漠,在因为什么不开心呢?” 纪听训闭口不言,他知道时瑾微这副样子往往都是在做戏,会这样细声细气地说话,多半是生气了。 但他实在没精力去讨好。 时瑾微还在说:“让本王猜猜,自从上次父皇给我赐婚,你就总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是在和本王置气?” 感受到下颚处的手在不断用力,纪听训这才不得不说道:“王爷多心了,王爷的话,我一直谨记于心,不敢不从……” “谨记于心?”时瑾微怪笑着,“乖宝儿帮本王做了那么多事,若真有称帝那天,本王断是不会薄待乖宝儿的,所以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本王,你是不是不想本王娶徐清风?” 纪听训想也没想就要摇头,可还没晃动就被时瑾微大力扳住下巴,一字一句道:“是不是,不想。” 纪听训放弃挣扎,无所谓一笑,道:“如果王爷希望我这么想,那我就这么想。” 笑容僵在时瑾微脸上,他慢慢立直腰杆,俯视纪听训,拍着身下人的脸,哼声道:“真是听话啊,那本王就如你所想,娶你做妾如何?” 纪听训神色自若,似乎不信时瑾微会这么做,他笑着回答:“王爷高贵,我这样的人,不配。” 时瑾微笑了:“怎么会呢?你处心积虑要除掉南安侯府,不就是要取而代之吗?等你实现了梦想,谁还说你卑贱?” 纪听训看向时瑾微,眼睛里透着揶揄和讽刺:“王爷这样说,可是对我动情了?” “不,”时瑾微静静反驳,“我是对你的身体,欲罢不能。” 闻言,纪听训脸上闪过几分难堪,嘴上却回道:“是吗?那我该高兴?” “当然啦。” 时瑾微俯下|身含住纪听训的唇,一番索取后,继续道:“你知道吗?本王睡你快两个月了,你夜夜都留着本王的东西,这里……” 时瑾微滑动手放在纪听训的肚子上,慢慢道:“会不会都有本王的孩子?” 纪听训被这话吓得惊恐万分,本就苍白的脸更加羸弱,时瑾微很满意他的反应,他道:“这是你的优势啊,徐清风可没这本事留住本王,你说你要是有了孩子,徐清风算什么呢?” 纪听训摇着头道:“不……不会!我是…我是男人……当然不会有孩子!” 话是这么说,但是纪听训明显在害怕,时瑾微捧着他的脸,故意道:“女人的东西你都有,怎么就不会呢?呵呵,也许本王该再卖力些,多给你点,指不定这肚子里就有了呢?” 边说,时瑾微边恶意用力。 纪听训咬紧牙承受,一手无力推着时瑾微,“你混蛋……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这样对我……对纪听词,又有几分真心?” “做我的狗话还那么多?纪听训,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时瑾微冷声警告。 “没有你,我照样能争帝位,但是没有我,凭你一个双儿,这辈子也别想扳倒南安侯。” 被戳到痛处,纪听训愤恨看着时瑾微。 第41章 时瑾微冷笑:“别忘了,当初是你主动求的我,如今所受,荣也好,辱也罢,也皆是你自己所求的。” * 时瑾玄强行带走纪听词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明昭帝耳朵里,皇帝一怒之下掀翻了药碗。 太子时瑾墨跪地言道:“父皇息怒,六弟爱妻心切,一时冲动,行事鲁莽也在情理之中……” “一时冲动?恭王处世一向沉稳,如今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也能不顾圣旨,违抗朕令强行将人带走?” 时瑾墨压低头,思虑片刻,才接话道:“父皇……南安侯行巫蛊之术谋害八弟,难保没对六弟下手……” 这番话自动默认害时瑾晏的凶手就是纪修誉,时瑾墨这么说,也是想探一探明昭帝对此事的态度。 谁想明昭帝更为愤怒,道:“胡言乱语!什么巫蛊,什么鬼神皆是妄言!朕才不会相信这些东西,这样拙劣的伎俩,也想骗过朕?” 时瑾墨被这番话吓得心跳加速。 什么意思? 父皇知道了什么吗? 时瑾墨颤抖着不敢动,明昭帝继续道:“他们以为朕病了,老了,他们就可以乱来了?那些背地里的小动作,朕心里清楚得很!朕偏不如他们意!” 明昭帝言语激烈激动,这让时瑾墨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不甘还是真知道什么。 总之,一场对话下来,真正有些乱阵脚的,是他时瑾墨,为避免夜长梦多,他必须尽快让明昭帝定下南安侯府的罪! * 纪听词昏迷了三天三夜,时瑾玄就在他床前寸步不离地守着。 那双被绞烂皮的手已经做好包扎,此刻正被时瑾玄轻握着搭在暖手炉上。 他细致地照顾着纪听词,给他上药,喂他喝药,什么苦事累事他都亲力亲为,望着床上躺着的人,时瑾玄内心愧疚万分。 也许成亲的第一天他就该知道,纪听词是个打不得摔不得的瓷娃娃,只要他稍没呵护好,就会有裂痕。 他不顾一切将瓷娃娃接进家中,却未能给他安全安稳的环境,是他有罪。 屋外隐约传来女子虚弱的求饶声,时瑾玄为纪听词掖了掖被子,跟没听见似的。 彩月跪在雨中,被夹过的双手惨不忍睹,她一遍遍念着:“王爷……奴婢错了……” 沈风守在门口,漠视一切,意欢站在他身旁,一脸忧心。 需要解释的是,意欢此刻并不是在担心彩月,而是她自己,时瑾玄虽没有罚她,但她知道,巫蛊的事,早晚都有可能暴露。 而目前最大的威胁,就是彩月。 彩月对她还算忠心,受了重刑,却没有供出她。 但这不够,不够! 彩月只是一个丫鬟,丫鬟一般都听主子的,是人都会这么认为的。 意欢心急如焚,一边觉得自己对彩月太过无情,一边又暗暗祈祷彩月能死在这里。 还有,意欢望向身后禁闭的门,目光似乎穿透这阻碍已经看见床上的纪听词,浓烈恨意在眼中翻涌。 她最希望死掉的,还是里面那个贱人! 看着时瑾玄把人救回来的时候,她惊讶又害怕,杨嬷嬷那个没种的竟然没把他给弄死? 一阵细微咳嗽声彻底幻灭她的思绪。 纪听词醒了。 “阿词,阿词你醒了?”看着慢慢睁眼的人,时瑾玄欣喜万分。 “时瑾玄……”纪听词空茫望向他,随后不知为何,面色有些慌乱,他问道:“我手是不是断了……我都抬不起来了……” 时瑾玄摇头,连忙安慰:“没有,它好好的,只是受伤太重,你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真的吗?它没有被绞断,它还在,它会好的……”像是在自我安慰,纪听词一字一句暗示着自己。 时瑾玄心疼着:“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护好你。” 纪听词看着他,道:“我那天…给你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你还没吃上,我的手要是废了,就再也,不能做了……” “不能做菜……我就…讨不了你欢心,你就会,喜欢上别人,我就会…失宠……没人要了……” 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滑落,纪听词说这些是有多难过呢? 时瑾玄为他擦泪,他想起那天,纪听词早早和他说好有惊喜,他最后却没能回来。 在等自己的时间里,纪听词从满心欢喜,最终冷然收场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样难过? “不会的,我永远也不会不要你,我发誓。” 时瑾玄话说的坚定,却又更像在祈求纪听词的相信,他是害怕的,害怕纪听词不信他。 纪听词果然道了一句:“骗子……大骗子……” “我不骗你,我永远也不骗你。”时瑾玄极为真诚,“我会为你讨回公道,让伤害你的人全都向你忏悔。” 纪听词看了他好久,才小声道:“时瑾玄……我乖不乖?” “乖,很乖。”不管为什么这么问,时瑾玄首先应下。 纪听词:“我以后一定更乖,求你,救救我阿爹阿娘,好不好……” 成亲那天晚上,时瑾玄就说过,如果纪听词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一定被吃死,如今他一语成谶,当真如此。 可他心痛,心疼。 他却怎么也不能告诉纪听词,此刻牢里那位被他挂念的父亲,却是将他推进深渊的凶手。 第42章 时瑾玄扯出笑,咽下苦涩,点头道:“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第31章 惊觉 要想给纪听词脱罪,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出让时瑾晏真正病重的原因。 而这关键的一个线索,就是他手臂上的两个黑点,与那两个刺客身上的是一致的。 那是那究竟代表什么组织的神秘标志,还是某种药物留下的印记? 为探明这一点,时瑾玄再次来到留仙。 林妈妈被沈风叫过来时,心里别提有多紧张,她站在时瑾玄面前,两手不安地绞着丝巾,不知在心虚什么。 时瑾玄觉出几分不对劲,故意长久不说话,只是那眼神,总透着些逼迫。 最终林妈妈开了口,她道: “恭王爷…大驾光临,找奴家来,也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时瑾玄手指轻点着桌面,故意道:“本王为何来此,你不知道?” 林妈妈脸色苍白,干笑,慌乱,无主的神情在脸上交错,最后猛跪在地上,颤声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家不是故意的……” 时瑾玄眸色一暗,他不过是试探一下,不想竟真的有问题。 “自己交代清楚,本王可以考虑留你性命。” 林妈妈磕头道谢,说道:“那个巫蛊…那个巫蛊是王妃放的……奴家看见了,是…是王妃!是王妃不让奴家说的……”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时瑾玄眉宇渐深,沉声道:“你说清楚了,撒谎,本王现在就能要你命。” 林妈妈摇头:“奴家不敢撒谎,奴家说的都是真的……那天…那天…奴家身体不适在屋休息,午间出门去厨房拿饭时,正巧就碰见了在取酒的王妃……他当时戴了面具,看见我时被吓了一跳,袖子里的东西就掉了出来,他虽捡的快,但奴家眼尖还是看见了,那就是装有巫蛊的木盒……” 时瑾玄仔细考量这番话,问道:“你即说他戴着面具,如何确定他就是纪听词?” 林妈妈:“奴家见他时觉得眼熟,就叫了一声恭王妃,他当时是应下的……然后然后还告诉奴家,说不想让王爷知道他来这些风月场所,所以叫奴不准和谁透露他来过,直到前几天,奴听说了南安侯府的事,又听说了王爷您进宫带回王妃的事…这才觉那日事竟然这般严重,如今王爷找过来,事关八皇子性命,奴就算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再欺瞒。” 林妈妈说的这样真切,时瑾玄不怀疑这个事件的真实性,只是那个戴面具的人,绝不会是纪听词。 “这件事本王自会去查清,但是本王能保证,你那天见到的人,绝不会是本王的王妃。” 林妈妈闻言,面色犯难,如果不是,那被她错认成纪听词的人是谁?为什么她第一眼见到时就下意识觉得是他呢? 时瑾玄与林妈妈两人都在脑子里思索着,试图找到一个身形匹配的人选,却一无所获。 时瑾玄决定暂时放下这事,转而问道:“还有一件事,本王要找你问清楚。” 林妈妈连忙道:“王爷请说,奴若知道一定全数告知。” 时瑾玄:“那个叫如意的女子,可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反常的。” “如意?”林妈妈想了想,随后道:“那个丫头?她已经死了。” 时瑾玄:“本王知道,你只需回答本王的问题。” 林妈妈细细回想着那个她算不上熟悉的姑娘,道:“如意是被卖进来的,到遇见王妃,也不过才来第十日,若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她从不愿接客,连陪客人喝酒也不肯,因为这事,头两天被另一个管事妈妈打的惨。” “可怪就怪在,她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就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些露骨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模仿,又或者说,在排练?” 说到这,林妈妈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对了,小王妃与张爷起冲突那天,我就听底下的姑娘们说,那天是如意主动去找小王妃和八皇子的,嘴里说的那些话,就和自个在房间里说的那些一样!” 听了这些,时瑾玄想起那日去看望时瑾晏,福顺说过,时瑾晏在那天回宫的路上就已经开始流血咳血。 他当时还想,明明时瑾晏白天一直嚷嚷不想走,那晚却连他面都没见就带着福顺自己上了马车,原来是因为发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时瑾玄在脑中大致整合了一下事件。 有人算计好时瑾晏会因为自己成亲而求着出宫,早早安排了如意到留仙,等着时瑾晏出宫后,再有人刻意引导着去留仙,如意伺机下手。 而那两个刺客,只不过是用来掩盖如意的障眼法,不管那天他在不在留仙,那两个刺客都会出现,制造恐慌,引起骚动,然后自杀。 对方想假借刺杀,扰乱他的侦查方向而去忽略如意。 但很不巧,事情发展偏离预想,如意莫名被人杀死,尸体还被丢在那两刺客死亡的水池,这就造成他让沈风调查的时候不可忽视掉如意的原因。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算计时瑾晏,安排如意的人,是太子时瑾墨。 而杀死如意,让事情偏离轨道的人,以及,引导时瑾晏去留仙的人,心里也大概有了身形。 时瑾玄回到府上,第一时间就去了纪听词的青山院。 他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坐在秋千椅上的纪听词。 第43章 太阳已经落山,天边已经挂了几颗星星,天色虽还不算黑,但院子里的灯笼已经亮了。 时瑾玄站在那看着纪听词,这般寻常的光景,他却莫名觉出一股凄清与哀愁。 这种感觉毫不怀疑是因为纪听词,时瑾玄自认不是个爱多愁善感的人,可现在,看着身上只披了件单薄斗篷,歪头坐在那一言不发的纪听词,单只是个背影,就能让他心生怜意。 时瑾玄走过去,极尽温柔地喊了一声阿词。 纪听词看见他,惆怅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喜色,他回了一句:“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这四个字,以前的时候,他几乎天天都会听到,就好像,纪听词每天都在家里乖乖等着他,等到他了,就会说上一句“你回来了。” 他才发现,原来以前,他天天都在让纪听词等他吗? 时瑾玄坐到纪听词身边,伸手将人搂过来抱在怀里,摸到纪听词冰凉的手后,他道:“身体好凉,怎么不进屋去?” 纪听词道:“在屋子里太闷了,我才出来没多久的。” 时瑾玄这会已经将纪听词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手掌上,那十根指头都还缠着纱布,他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如对待至宝般低头轻轻往上面哈了口气。 纪听词觉得这样有些难堪,想收回自己的手,时瑾玄却不放开,他将手牵起贴在自己脸上,问道:“这样有没有好点?” 指腹感受着时瑾玄皮肤的温热,纪听词心跳有些乱了起来。 那温度似乎通过手指传导,化为红云在纪听词脸颊上晕开,他微低着头避开与时瑾玄视线交汇,嗡声嗡气嗯了一下。 时瑾玄偏头亲了一口贴着他脸的手,感受到手指的轻颤,他微微一笑,道:“阿词,还冷吗?” 纪听词连忙摇头,同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这次时瑾玄放开了,他看着纪听词羞窘地将手藏在衣袖里面不敢露出来,又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和自己对视,这模样简直可爱极了。 他看的喜欢得不行,忍不住伸手去刮了刮纪听词的鼻子。 纪听词抬眼瞧他,哼了一声,带了些娇气。 时瑾玄道:“阿词觉得烦闷,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纪听词一听,眼中顿时蹦出喜色,可下一秒又丧了气,道:“还是算了吧,如今…我还是个有罪之身,就这样和你大摇大摆地出去,影响不好。” 时瑾玄:“没关系的,有本王在,没人敢说什么。” 夜晚的京城总更显有烟火气,长街华灯初上,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为了减少影响,纪听词将披风的帽子戴了起来,可时瑾玄似乎并不害怕,他光明正大地牵着纪听词走在街上,对于他而言,只要纪听词能开心就好。 严格说起来,纪听词还从未逛过夜里的京城,这比白天还要热闹,一时间他也有些迷了眼,渐渐被事物吸引去目光。 走着走着,纪听词忽激动地加快脚步,来到一个小摊贩前,摊主热情介绍道:“小公子,吃糖吗?这可是从北国运过来的水果糖,你吃这个能尝到水果的味道,怎么样?买一些?” 望着上面摆着的五颜六色的糖果,纪听词一边挑选,一边惊喜道:“大越已经开始有这种糖果卖了吗?” 时瑾玄来到他身旁,很自然地接下摊主装好的糖,然后付钱,同时回答纪听词的问题: “北国要与我大越通商,必然是要有些吸睛玩意先来钓住百姓的。其实这事我早想与你说了,关于那日我们约定好的惊喜。” 纪听词望向他,时瑾玄见他这副好奇的模样,忽又改了主意,卖关子道:“等晏儿的事处理好了,我在告诉你吧。” 纪听词闻言,才立好的耳朵瞬间耷拉,幽怨道:“欺负人。” 时瑾玄笑着去捏纪听词的小脸。 纪听词懒得理他,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 他跑到一个面具摊前,左看右看地望着那些还算精致的面具,随后挑起一个银色的,举在面前,随后转身冲时瑾玄问: “怎么样?好看吗?” 跟在后面的时瑾玄一见,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看着眼前的纪听词,以前那个在脑中百寻不得其影的身形,此刻终于清晰显现出来。 原来是他。 竟然是他! 那个在中秋宴会上,一言不发,坐在时瑾微身边的那个人。 第32章 情意 时瑾玄久久不能说话,眼前的纪听词与脑中的那个身影重叠又分开,只叫人觉得诡异。 纪听词没得到回答,移开面具歪头问:“你怎么了?是面具吓到你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银色面具,也不算很吓人,更搞不懂时瑾玄是怎么了。 时瑾玄压下那份诡异感,将面色恢复如常,道:“没事,你突然转过来,吓到了。” 纪听词哼唧唧:“这也能把你吓到?” 时瑾玄:“当然,夫人可要补偿我。” 纪听词一听,看时瑾玄的眼神更嫌弃了:“带我出来是解闷还是添堵?” “自然是解闷!” 时瑾玄取了钱扔在小贩手里,随后将人搂过来,好生说道:“面具就买给夫人,当是赔罪?” 纪听词被哄得有了优越感,道:“这还差不多。” 第44章 街道上虽热闹,但纪听词伤还没好全,没会功夫就累了,时瑾玄抱着他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时瑾玄走进大门,远远就看见意欢站在那,似乎在等他。 意欢见人来了,连忙走过去。 彩月现在被时瑾玄关起来,她见不到人,所以害怕彩月坚持不住供出她,就想向时瑾玄问问彩月的情况。 哪知她开口还没说什么,目光却先瞧见时瑾玄怀里抱着的人,之后便惊恐大叫着往后退去。 意欢过激的反应引起时瑾玄的注意,只见他眉宇紧皱,似乎在为意欢寻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她的惊恐行为。 纪听词其实别无异常,唯一不同,就是戴上了时瑾玄买的那张面具。 此前彩月只承认是她将巫蛊放在纪听词房中的,却没言明巫蛊的来历。 时瑾玄眸色微暗,对意欢道:“去书房等我。” 安置好纪听词,时瑾玄来到书房,意欢已经等候在此。 没有纪听词在,时瑾玄就做不到平易近人,此刻面对意欢,身上的肃杀之气压迫万分,意欢是个姑娘,同样身娇肉贵,自然受不住这样的高压。 但她又在心里抱着一分侥幸,觉得自己与时瑾玄那点兄妹之情,能让时瑾玄对她不那么狠心。 可时瑾玄目光冰冷,一切,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时瑾玄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本王只问你一个问题,那个装有巫蛊的木盒,可是在留仙有人给你的?” 意欢心头一震,紧张得捏紧了衣袖,她还想挣扎,说道:“表表哥…这件事,我不知道的……” 时瑾玄忽视她的狡辩,说出自己的推测:“你那日带着彩月去留仙,有人将木盒交了你,要你放在纪听词的房间,你想报复纪听词,所以同意了。” 他每说一句,意欢脸就白一分。 “那个给你盒子的人,戴了面具,但你应该有所感觉,那人同纪听词有些形似,所以方才见到戴了面具的纪听词才会惊恐大叫,本王说的没错吧。” 意欢跌坐在地上,事情到这一步,除了害怕,惶恐,后悔,她已经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求饶,认错……? 对!她应该赶紧先认错的! 意欢爬到时瑾玄身边抓着他衣服,哭着道歉:“表哥……表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害他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受人利用,表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和纪听词好好相处我再也不乱来了……你别告诉姨母,别告诉皇上,求求你……” 不怪意欢求成这样,早在知道那木盒子里装的是诅咒时瑾晏巫蛊后,她这颗心就再也不能放下。 因为一旦被人查出木盒是她放进去的,那么谋害皇嗣的罪名可就落在她身上了,如此一来,不仅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她远在西北的父母。 依照时瑾玄对纪听词的宠爱,她现在毫不怀疑时瑾玄会为了救纪听词而选择将她供出去。 事到如今,意欢终于幡然醒悟,她害怕了她真的害怕了,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家族,有父母,她想象不了辛劳守护西北的父亲就这样被自己连累死去的模样。 意欢哭得梨花带雨,苦苦求着时瑾玄:“表哥表哥……我求求你……意欢真的知道错了……” 时瑾玄撇眼望着她,最终将其扶起。 “此事本王会处理好,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若日后再敢生事端,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他这么说,意欢就明白这是要给她个机会了,连忙点头说道:“意欢知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谢谢表哥…” 时瑾玄之所以会选择保下意欢,更多的原因在于,她身后那位掌管西北的父亲。 他父皇久病缠身,如今的朝堂,皮下早已动荡不安,手上能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分抗衡的力量。 何况,此事背后真正的主谋,是太子与时瑾微。 要算账,也是该与他们算才是! 意欢走后,时瑾玄转头望了书房一圈。 这里垂挂了许多书画,纪听词画的那几副‘珍品’也混迹其中,一同被他当成宝挂在此处。 时瑾玄对着纪听词那几幅画看了许久,随后越过重重画卷,来到最里面,这里有一个墙挂,装饰着一束红梅。 外面画卷多,不熟悉的人进门的话一般是不能立刻发现这个的。 墙挂里除了梅花,还裱着一张画,这画的纸张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亏是被保护得好,才不至于坏掉。 纸张并不大,平常书籍页面大小而已。 瞧着这画,时瑾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陷入了某个回忆。 回过神来,他扯下腰间的面具,脑子里开始交替出现纪听词与那个面具男子。 这一切,他需要一个解释。 * 关于时瑾玄入宫强行带走纪听词的事,最终他向明昭帝求了十日期限,承诺十日后查明事情真相,找出背后真正凶手。 时瑾墨和时瑾微,一个想利用这次巫蛊事件让纪听词和南安侯府给他背锅,另一个则是想要借他的手除掉太子。 在他时瑾玄这,绝不会有那么好的事。 一转眼,十日期限已经过半,时瑾玄着力调查的事也总算有了点眉目。 这日,他再次来到天牢。 第45章 和上一次相比,纪修誉明显狼狈了许多,他身上有伤,应是被人用了刑的,此刻奄奄地躺在地上,看着时瑾玄来了,就是想爬起来问一问纪听词的情况也很费力。 见他吃力地想撑起身体,时瑾玄道:“侯爷就安生躺着吧,想问什么只管说便是。” 纪修誉问:“阿词他…他怎么样了……” 知道纪修誉会问这个,但时瑾玄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地冰冷,他道:“托你的福,阿词他受了很重的伤。” “什么?” 从纪修誉脸上看到担忧与心疼,时瑾玄觉得有些讽刺:“很惊讶吗?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名你能不清楚?阿词他受的罪可是你这个好父亲赐的。” 纪修誉垂着头,时瑾玄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猜也知道一定是懊悔。 时瑾玄蹲下|身,说道:“你毕竟还是阿词的父亲,本王可以考虑给你个机会。” 纪修誉慢慢抬起头,表情怆然空茫,好似让他懊悔的事,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害了纪听词。 时瑾玄抛出问题:“告诉本王,你的另一个儿子,在哪?” 话音一落,时瑾玄看见纪修誉身体剧烈一震,脸色也在此刻瞬息万变,是惊讶,惊恐,再是难以置信,再是不知所措。 纪修誉:“王爷再说什么……老夫的儿子,就只有阿词一个,如今,就在王爷府上呢……” 时瑾玄撇眼盯着他,那眼神似乎能看透一切,心虚的纪修誉根本做不到与之对视。 时瑾玄:“候爷何必再狡辩,本王既然问了,自然是知道了什么,你此刻好生交代,才是救你,和就阿词于水火的明智之举。” 提到纪听词,纪修誉又失了主张露出慌乱来。 时瑾玄顺势问道:“阿词还有一个孪生兄弟,是不是?” 纪修誉要紧嘴唇,口中似藏了百般苦楚,知道是瞒不住了,最终闭上眼,松开嘴道:“没错,阿词他,有一个孪生哥哥。” 从天牢出来的时候,时瑾玄又偏头看了一眼这牢房,随后吩咐沈风:“让我们的人看着些,别让人为难南安侯一家。” 回到王府,又是深夜,纪听词已经睡下,时瑾玄轻手轻脚进来,退去衣物上床,小心将人揽在怀里。 这时,怀里的纪听词忽然睁开眼睛,伸手朝他咯吱窝挠去。 时瑾玄多是被吓了一跳,这小家伙,居然学会装睡吓他了。 纪听词手指在恢复期,但已经能碰东西了,他戳着时瑾玄胸口,又挠对方手臂,嘴里还道:“哼哼(。-`w′-),被我抓到了吧,每次都趁我睡着抱我,我今天要报仇!\(`Δ’)/” 时瑾玄顾忌着他的伤,就一直任由人对他动手动脚,还配合地躲避,嘴上讨饶道:“哎呀哎呀,我错了,夫人别挠了,痒,好痒。” 实际内心:继续继续(w)。 纪听词看人求饶,大发慈悲收手,说道:“不讲信用,明明说好让我阿爹阿娘平安后才准抱的。” 讲到这,纪听词忽然低落下来,似乎也反应过来,他阿爹阿娘还没脱离危险,自己却还有心情在这和时瑾玄嬉戏打闹…… 他真是个傻杯。 看着莫名其妙扇自己一巴掌的纪听词,时瑾玄连忙拉住纪听词的手,道:“阿词怎么了?好端端的,打自己作甚?” 纪听词小声道:“我没用…我求你办事还打你……” 时瑾玄几乎立马懂了纪听词的意思,将人搂在怀里,摸着脑袋安慰道:“不能这么说,我是心甘情愿的,你放心吧,我说话算话,南安侯府会平安无事的,相信我。你好好养身体就好,不要过多去责怪自己,这些事都不怪你的。” 纪听词仰头看向时瑾玄,这个人,从遇见的那刻开始,对他就无微不至,不管怎么样,好像只要有时瑾玄在,他就能感到安心。 纪听词伸手抱紧时瑾玄的腰,心里似多了几分难辨的情意。 “谢谢你。” 第33章 入怀 十日之期到,时瑾玄如约进宫。 这样重要的日子,纪听词也没再贪睡,同他一路醒来。 出门前,时瑾玄安抚一脸忧心的纪听词:“别担心阿词,你就好生待在家里,等我的消息就行了,相信我,不会有事。” 这些天纪听词也常问事情的进展如何,时瑾玄都直说让他放心,虽然他也愿意相信时瑾玄的能力,可…可总还是控制不住地多想。 纪听词道:“我听你的,我在家等你,我会做好菜,这一次,你不准再失约了。” 时瑾玄微笑,亲昵地刮了刮纪听词的鼻子。 “好。” 望着时瑾玄乘着马车走远,纪听词这颗心顿若失去了庇护,变得没有安全感。 他握着手置于心口,暗暗祈祷。 但愿一切顺利。 但愿能救爹娘平安。 但愿…但愿时瑾玄,顺利回来。 立冬已至,寒风凛凛。 小蝴蝶给纪听词披上毛绒斗篷,安慰道:“王妃别担心,以王爷的本事,一定会顺利解决的。” 纪听词望向那马车消失的尽头,平复着呼吸,道:“嗯嗯,会顺利的。” 巫蛊一事牵扯不小,王府里的人自然也知道严重性,纪听词忧心忡忡,下人们做事也谨慎小心。 天气凉了,厨房里的蒸汽更浓重,锅盖一揭开,白雾蒸汽怦然冒出,一丫鬟拿着棉布取出里面做好一碗的羹汤。 第46章 她注意力都在这烫手的羹汤上,加上蒸汽大,就没注意到进来的纪听词,一转身就与人撞上。 那羹汤才出锅,温度自然不低,若是沾了手,必然是要掉层皮的,好在小蝴蝶及时把纪听词往后拉了拉,那碗滚烫的汤才没至于落他手上。 瓷碗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声音吸引众人都停住动作看向这边。 小蝴蝶惊魂未定,纪听词的手才勉强好,纱布才刚拆掉,若是在有什么事,她哪能担得起责任? 她先是询问纪听词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后,才气冲冲看向那丫鬟,道:“你怎么回事啊?端着那么烫的东西也不知道注意点?你知不知道差点烫到王妃!” 那丫鬟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小蝴蝶不悦地翻了一眼:“真是的,毛手毛脚的。” “对不起姑娘…奴婢这就清理干净。”说着,丫鬟蹲下|身,直接伸手去捡碎瓷片,纪听词一看,张口就要阻止,谁料话还没说出口呢,丫鬟就痛哼一声,手指被碎瓷划出血来。 小蝴蝶看不下去了,很是不理解的说道:“你笨啊,那么锋利就直接用手捡,扫帚不是在旁边吗?” 纪听词按了按小蝴蝶的手,摇头示意她不要这么说。 随后他上前去将丫鬟扶起来,拿了一张布帮她包住伤口,随后从袖子里取出药给她。 “这药还剩些,你拿着用,下次小心些,不用那么紧张的。” 丫鬟压抑着酸涩的鼻子,连连弯腰道谢:“谢……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纪听词望着地上的狼藉,道:“羹汤已经毁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做好了我让小蝴蝶帮你送过去。” 丫鬟摇了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的,奴婢自己取就好。” 她这么说,纪听词也没勉强。 丫鬟将地面收拾干净后才离开,人走后,小蝴蝶嘀咕道:“真是的,毛病真多。” 纪听词戳戳小蝴蝶:“又在说什么呢?她也不是故意的,就别说太多了。” 面对纪听词的反应,小蝴蝶似乎很惊讶,她道:“王妃不记得她了吗?” 被这么一问,纪听词反而愣了:“什么?” 小蝴蝶:“上次,就是她把王爷的画给弄脏了,也是她,在周管家叫把您的画收起来的时候说错了话,惹得王爷不高兴的。” 小蝴蝶这么一说,纪听词就有点印象了:“原来是她啊。” 这时一旁折菜的刘婆子也来搭话:“哎,这丽姑就是这样,手脚笨,脑子也不灵活,昨天来给意欢郡主传膳,到了这你猜怎么着?菜名想不起来叫啥,嘿你说这姑娘,搁谁谁都得被气一遭。” 比起对丽姑的评价,纪听词更惊讶的是后面那句话。 纪听词:“她给郡主传膳?她在伺候意欢吗?” 小蝴蝶:“王妃不知道吗?自从那彩月被抓起来之后,郡主身边就没人伺候了,后来王爷说巫蛊木盒的事都是彩月罪责,与郡主无关,叫周管家安排人去郡主身边伺候,可大伙都知道,郡主欺负王妃您,所以谁也不愿意去,最后周管家没法,就把丽姑打发了过去,也就前天的事吧,这羹汤八成也是给郡主取的,这会没送过去,指不定又要挨骂了。” 这事纪听词还真不知道,时瑾玄只告诉他,巫蛊木盒的事已经有处理办法,虽与意欢有关,但不宜有牵扯,他也就没多问。 经过这事,意欢的确安分了许多,听小蝴蝶的话,想她在王府过得也不甚开心。 纪听词虽听时瑾玄的话,不找意欢的麻烦,但巫蛊木盒的事本就是意欢有心害他在先,这才导致后来皇上更加误会他阿爹。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尽好王府主人待客之仪,其他的,就只盼意欢自己早日离去。 纪听词对小蝴蝶道:“罢了,去帮忙重做一碗,给她送去吧。” 小蝴蝶虽嘴上说的多,但纪听词的话她还是听的。 纪听词则去准备他所要用到的食材,丫头婆子们都去帮忙,厨房很快又热闹起来,渐渐也没人再去谈论丽姑。 晚些时候,纪听词做好了菜,算着时瑾玄回来还有一会,就先将其都放到笼屉里保温,刚弄好,转身瞧见小蝴蝶进来,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纪听词问:“怎么了?不是去送汤了?怎么一副受气样?” 小蝴蝶怨声道:“还不是那个丽姑,真是气死人了。” “怎么了?” “丽姑的哥哥刚刚找来了,青天白日的就在门口叫嚷,要丽姑给他钱,他是真不知道咱们恭王府是什么地吗?那丽姑也是,凭那男人叫嚷也没个反应,傻呆呆站在那,当时门口都聚了百姓了,还是沈侍卫出面把人赶走,这才没叫人看笑话。” 纪听词问:“丽姑什么也没说吗?” 小蝴蝶一听更是气愤,继续道:“她大概是哑巴了,自己家里的破事还带到王府来,可庆幸王爷不在吧,不然不仅那个叫喊的男人,丽姑也别想继续待。” 虽说,按照恭王府在京城的地位,哪个百姓听了都知道要退避三舍,畏而远之的。 但纪听词觉得小蝴蝶反应也太大了些,事情的真相还不清楚呢,总也不该就这样撒气。 他又轻轻戳了戳小蝴蝶的额头,话语虽然如常轻柔,但带了一点训示意味。 第47章 “你啊,干嘛老是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你也说了那人是来要钱的,丽姑在府上又不怎么讨喜,这种情况又没人帮她说话,被吓到了说不出话也正常,你就不要多怨了。” 自从跟了纪听词,仗着他好说话易相处,又爱让着她,小蝴蝶渐渐也养了些娇纵,她哼了哼,道:“王妃你知道的,我是个急性子,有厌蠢症,要是碰上丽姑这样的和我一起做事,指定得被气死。” 纪听词无奈笑着,哄道:“好了好了,姑娘家气多了不好,先别念这事了,和我去把酒取来,待会时瑾玄该回来了。” 小蝴蝶被这么一哄,心情好了点,跟着纪听词一起去地窖里取酒。 准备好一切,太阳落西山,纪听词想,要是顺利的话,这会时瑾玄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他又期待,又隐隐害怕。 害怕这次时瑾玄还是会失约,而失约的背后,伴随的是更骇人的讯息。 他不断安慰自己,要相信时瑾玄,相信他说的,相信他能处理好一切。 纪听词提着衣服下摆,在院子的小花园里跳着石板,小蝴蝶后来加入进来,纪听词就将手搭在她肩上,两人一起一块一块地蹦跶,就像两个小僵尸似的。 沈风依旧抱着剑站在一边,跳石板这样枯燥乏味且重复性的动作,他实在理解不了纪听词的乐趣。 尽管他是个枯燥的人。 幼稚。 沈风默默移开视线,不再看那两人。 小蝴蝶最喜欢这样的氛围了,她和纪听词看起来就像是很要好的朋友,可以无拘无束,不用讲太多礼仪,别的丫鬟也都说,羡慕她能和纪听词玩得这样开心。 纪听词等时瑾玄等的心切,太阳落山后就爬到院墙上去坐着,他说坐在那的话,只要时瑾玄一进门他就能立马看见了。 沈风劝了一句发现没用,就自觉的站到那院墙下方,以防有什么意外。 坐在高处,纪听词能看见很远的地方,他看见天上的星星一颗颗亮起来,地上的灯笼也一盏盏燃起。 在万家灯火通明时,纪听词听到了马车轱辘的声音。 那瞬间,他睁大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大门,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回来了……他这次没有失约! “时瑾玄!” 纪听词站起来,站在院墙上朝着时瑾玄的方向挥手,同时高声呼喊他的名字。 那边的时瑾玄刚进门,赫然听见纪听词的呼声,下意识就转头望去,看了几番才确定纪听词的位置。 纪听词还在叫他,他不由加快步子朝青山院走去。 纪听词在喊他的名字,时瑾玄,时瑾玄,时瑾玄时瑾玄时瑾玄…… 一声又一声,明明那样稀松平常,时瑾玄却觉得心潮澎湃,似乎有什么魔力在驱使他赶紧过去,他想抱纪听词,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永远也不撒手! 到了青山院门口,纪听词就在这院墙上,还欣喜若狂地叫着他。 时瑾玄仰头望着那张脸,只觉世间美好都赋予在这一刻。 他抬脚正欲过去,却听纪听词对他道: “时瑾玄,接住我。” 第34章 游戏 尽管纪听词打了招呼,时瑾玄还是愣了一秒,他张开手,将朝他落来的纪听词接个满怀,院墙虽不怎么高,但纪听词毕竟是个男子,时瑾玄身体已经算强壮有力,却还是向后退了两步。 被接住的纪听词像是陷入某种不可自拔的甜蜜,他紧紧搂着时瑾玄的脖子,说道:“等到你了。” 时瑾玄偏头侧脸轻蹭纪听词,柔声道:“夫人在家亲自做了好菜,为夫若是不回来,岂非有罪?” 明明才主动‘投怀送抱’,听了这话,纪听词却无端脸红起来,他放开时瑾玄,视线微微躲闪。 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扭捏了,又不是第一次被叫夫人了…… 时瑾玄刮他鼻子,逗问道:“投怀送抱的是夫人,满脸羞红的也是夫人,叫夫君我怎么办呢?” 居然还被点穿说出来,纪听词脸更烫了。 “哎呀烦死了你,进去进去吃饭!” 纪听词耍起无赖,推着时瑾玄进门。 时瑾玄比他高许多,纪听词站他身后几乎被挡个完全,他又来了孩子气,两手抓着时瑾玄的肩膀一蹦一跳地跟着走。 时瑾玄被弄得走不太稳,却也只能无奈又宠溺地笑笑。 蹦了几下后,纪听词干脆大胆跳上时瑾玄的后背,无赖道:“跳累了,背我吧。” “好好好。” 二人进了屋,趁着丫鬟上菜之际,时瑾玄同纪听词说了他这趟进宫得到的结果。 巫蛊一事,终落尘埃。 太子时瑾墨,先皇后独生,如今的朝堂,半数官臣皆有依附,其中最大,当属当今皇后。 那么无疑,时瑾玄和时瑾晏便是他太子位威胁最大的两个存在。 为了保住他太子的身份,为了满身荣耀不被抢夺,时瑾墨决定先发制人,首先从体弱多病的时瑾晏开始。 于是有了后来,买通时瑾晏身边的太监福顺,令其引导时瑾晏去到留仙,然后如意下毒,再以刺客为幌子欲障人耳目。 然意外有二,一者,如意行动之后,被时瑾微抓去问了话,得知了全过程;二者,幌子刺客很不巧,遇到了恰在留仙的时瑾玄。 第48章 时瑾微垂涎太子位,知晓了时瑾墨的秘密,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于是想来一个借刀杀人。 他让纪修誉自导自演一场巫蛊诅咒时瑾晏的戏,给时瑾墨递去一个看似可以给他背锅顶罪的机会,只要时瑾墨入套,那必然会想方设法去坐实纪修誉的罪,他自己才好脱身。 如此一来,正中时瑾微下怀,因为,这就形成了一个,时瑾墨自己毒害了时瑾晏,为逃罪责选择以巫蛊嫁祸南安侯为其背锅的闭环。 之所以把纪听词牵扯进来,则是时瑾微想借时瑾玄帮他完成这一闭环的推断,因为他知道,时瑾玄一定会为了纪听词而查明真相的。 以上的点,时瑾玄的确全数告知了明昭帝,唯有一点,他隐瞒了纪修誉是自导自演戏码,并将其说成是被时瑾微利用,理由仍旧是为了扯进纪听词,拉他时瑾玄下水。 听完这些汇报,明昭帝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自古皇家少亲情,他如今还尚在,就已经开始发生这种兄弟相争,骨肉相残的事。 明昭帝沉默了很久,也没个决断。 此时大越正处于和北国建交通商之际,时瑾玄知道,明昭帝是不会允许皇嗣相斗这样的丑闻传入别国耳朵里的。 他顺势说出明昭帝的担忧,解了明昭帝的困,才换来纪听词的无罪与南安侯府的平安。 尽管巫蛊一事有人背了锅,但是明昭帝各给太子与宸王下了令,要其闭门思过一月,期间不得上朝,算作一个警告。 纪听词听完时瑾玄所说,心总算是放下,这样的结果,虽不是最好的,但也够了。 纪听词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爹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我就知道……” 时瑾玄望着他,瞒下心里那些话,摸着纪听词的头:“这下,你可以安心了。” 纪听词扑进时瑾玄怀里,紧紧抱着他,道:“谢谢你……谢谢你时瑾玄。” 时瑾玄:“只要阿词以后不再愁眉,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纪听词仰起头,对上时瑾玄的目光,下一秒,他忽然凑上去亲了一口时瑾玄,动作很快,跟调戏人似的,亲了就想跑。 时瑾玄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纪听词已经站起身倒一旁去接小蝴蝶端来的菜了。 “蒜蓉茄子!” “茄盒!” “茄饼!” “糖醋排骨。” “红烧猪蹄。” “还有鸡蛋羹!” …… 纪听词一盘一盘给时瑾玄介绍,那模样,根本不消时瑾玄夸奖,他自个已经傲娇上天了。 纪听词生怕时瑾玄漏吃了他精心准备的美味,就每样菜给夹点放到时瑾玄碗里,道:“尝尝快尝尝,你上次错过了,这次我必须要得到点评,要中肯,不能为了哄我高兴就乱说。” 难得纪听词这样主动,时瑾玄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以往可都是他给纪听词夹菜的,而且夹了还不一定吃,如今小霸王转头来为他服务,可真是…‘盛情难却’。 他先吃了一口茄饼。 饼身金黄酥脆,力度被把握得很好,这是纪听词今天最骄傲的一盘菜。 “好吃。” 得到想要的赞同,纪听词开心得不行,连忙道:“下一个下一个!” 时瑾玄照做,除了蒜蓉茄子,每一道菜都吃了点,并作出点评。 纪听词欢快地摇晃小尾巴,已经快被夸到晕乎了,好在理智还尚存一分,他看着那盘蒜蓉茄子,问:“为什么不吃那个?他们说你很喜欢吃茄子的。” 时瑾玄笑了笑,若有意味地说道:“不方便吃。” 纪听词听不明白,天真问:“为什么?你吃了什么与大蒜相冲的东西吗?” 时瑾玄失笑,摇头否认。 纪听词更疑惑了:“那是为什么?” 时瑾玄似乎不打算解释,默默去舀了一勺蛋羹,纪听词瞬间就被转移注意力,撑着头眼巴巴望着等待答案。 蛋羹入口的瞬间,时瑾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随后眉头微微皱起。 纪听词一见,忙问:“怎么了?” 时瑾玄无辜抬眼,道:“夫人,好甜。” ??? 纪听词自己吃了一口,下一秒就给吐了出来,皱着脸道:“怎么那么甜?啊!我,我好像把糖错拿成盐了?!” 看着懊恼的纪听词,时瑾玄笑出了声,纪听词拍着他:“你笑我!” “我是觉得夫人太可爱了。” “……” 东月出,繁星亮,一片月,当窗白。 纪听词小孩心性,最爱玩那些幼稚游戏,吃完饭了,就让时瑾玄陪他一起在院子里玩。 “剪刀石头布!我又赢了,诶,往前一步!” 纪听词和时瑾玄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一定距离,二人出着幼稚的剪刀石头布,赢了的纪听词欢快地转身向后迈了一步。 “好了,我现在离墙又近了一步,要是我先到墙边,你就输了!” 时瑾玄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与耐心和纪听词玩这种游戏,不过他也很开心,看着纪听词得意洋洋地模样,忽觉就得,也不是那么无趣。 毕竟,对方是纪听词啊。 “剪刀石头布!” 又是一局,纪听词依旧是赢家,他向后迈一步。 两人说好了,身后的墙上是各自的营地,谁先退到墙边就算回到营地,就是赢家。 第49章 纪听词往后退的同时,时瑾玄也要往前走,输一次进一步,输第二次是前进的步数前一次的倍数,但是赢了只能退一步。 也就是说,在这种游戏规则下,输得多的那一方极大可能先到达对方营地,这时候他就成为了俘虏,对方即便还没达到营地,也可以直接成为赢家。 时瑾玄上前几步后,几乎到了纪听词的面前,连赢几局的纪听词此刻自信满满,他道:“准备成为我的俘虏吧。” 时瑾玄笑而不语,看起来很淡定。 “剪刀石头布!” 纪听词剪刀,时瑾玄石头。 纪听词输了。 “啊…你这家伙,也终于赢了一次。” 纪听词哼哼着,有些不甘心,因为只要他再赢一次,时瑾玄就可以成为他的俘虏,让他成为赢家了。 “再来。” 接下来几盘,纪听词渐渐有些慌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一盘也赢不了? 纪听词死不信邪,连连的败退让他处在炸毛的边缘,可当他成为俘虏,走到属于时瑾玄的营地时,这毛还是没炸开,反而是一副已经认命的模样,垂头耷耳的,早没了赢时那副神气样。 时瑾玄走到他身边,勾起他下巴,问: “现在谁是俘虏?” 纪听词噘着嘴,不甘,却又无奈地说道:“我……” “嗯嗯,”时瑾玄点点头,继续问:“那要怎么办?” 纪听词:“答应赢家一件事。” 时瑾玄及时捏住纪听词的脸,道:“可别想撒娇,这是你自己说的规则。” 纪听词瘪嘴垂耳:“哦。” “不过你怎么忽然那么厉害啊?”纪听词抱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心态,追问着:“快告诉我,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着了,快告诉我告诉我。” 时瑾玄笑了笑,早在前几局,他就发现了纪听词出手的规律:剪刀剪刀布石头。如此往复,从不变换,他想赢,实在太简单。 纪听词听了都不太相信:“我真的一直出一样的顺序吗?” 时瑾玄点头。 …… 靠。 追悔之际,时瑾玄忽然弯身,将脸凑近纪听词。 纪听词不明所以,但觉得有些不妙。 “干…干什么?” 时瑾玄:“我要奖励。” 说罢,又凑近一分。 纪听词快速眨动眼睛,犹豫一会后,还是咬牙亲上去。 死就死吧。 两片温软相碰那一刻,如春花落潭,涟漪四起。 时瑾玄伸手将人圈紧,化被动为主动,加深着这个吻。 直到感觉纪听词快失去呼吸,才将人放开。 纪听词喘着气呼吸,还有些回不过神,时瑾玄对他道: “夫人现在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吃蒜蓉茄子了吧。” 第35章 耍赖 面对时瑾玄的撩拨,纪听词虽总还是忍不住的感到羞窘,但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难堪里夹带着愤怒了。 如今的他,并不能说明白为什么就能接受来自时瑾玄的甜言蜜语或偶尔的逗弄,也许是习惯了,又或许是因为,时瑾玄已经成为一个值得他信任和依赖的人,才至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同人耍脾气闹玩笑。 纪听词跳到时瑾玄背上,用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说道:“哼,说漏嘴了吧,你早就存坏心了!” 时瑾玄弓着腰,又被勒着脖子,看着狼狈,却又还手不得。 “喂喂,咱们到底谁是谁的俘虏啊?”时瑾玄无奈问道。 纪听词收了收力,俨然是打算威胁了,“你觉得呢?” “耍赖皮可不好。” “就对你赖,你不让我吗?” “……” 时瑾玄沉默不语,明显是做出了让步,纪听词胜负心得到满足,偏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别太委屈,我刚刚不是亲你了?” 他太得意了,时瑾玄毫不怀疑,若纪听词赢的对象是个五岁孩童,也不会得到收敛。 但他不是五岁孩童,而是比背上这家伙大五岁的男人,嗯,一个有心机有城府的男人(敲黑板!)。 时瑾玄道:“好阿词,我腰酸了,先下来好不好?” 纪听词边放开手边哼道:“身体素质也这就这样嘛。” 这话才落,他人还没站稳呢,忽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时瑾玄扛在肩膀上了。 “你干什么?时瑾玄你个大骗子快放我下来!” 面对纪听词的捶打,哦不,是按摩,时瑾玄礼尚往来,抬起手往人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道:“不准闹。” 纪听词还真停下了动作,倒不是说时瑾玄的话起了什么作用,而是…而是时瑾玄打他屁股的行为…实在是,太羞耻了!!! 脑子像是在熬热油的锅,四溅的油全烫出他的羞。 短暂的死机过后,纪听词扑腾得更厉害:“我不和你玩了,你放开!” 时瑾玄可不撒手,扛着人往屋里走,“可我有兴致。” 一被扔到床上,纪听词就弹起来躲到最里面去,这样的动作,纪听词想到的只有那个夜晚…… “干…干什么?时瑾玄,你不准乱来,我刚刚已经亲过你了…” 望着不紧不慢解着腰带的时瑾玄,纪听词更加慌乱,连忙道: “我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都不赖皮了,我认输我认输好不好?” 第50章 时瑾玄正好解下腰带,听到这句话,只是笑了笑,随手将东西扔到一边,接着开始脱衣服。 纪听词心中叫苦,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玩大了,面对这种事,他根本没法和时瑾玄反抗。 他在脑中迅速运转思量对策,要不哭吧,啊不行,上次就哭了,时瑾玄不仅没可怜他,反而更加厉害地折磨。 眼看时瑾玄上了床,纪听词一个着急,抬脚就踢了过去。 时瑾玄轻而易举抓住他脚踝,然后用力一拉把人带到身下,随后再弯身压上去。 纪听词连忙举起两手护在胸前,偏头紧紧闭着眼。 心怦怦跳了许久,发觉好像无事发生后,纪听词悄悄虚开一只眼,只见时瑾玄就悬在他上方一点的位置,对他说了一句: “胆小鬼。” 纪听词:? 时瑾玄刮着纪听词鼻子,道:“就你这点能耐,还敢和我赖皮?” 这会还处于人身下,纪听词不敢嚣张,作出一副乖样,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和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赖皮了。” 时瑾玄挑眉:“嗯?” 纪听词: “真的!再犯我是小狗。” “好吧,饶你这次。” 时瑾玄大发慈悲,却还是多说了一句: “不过,要是下次再这样,又或是犯什么错,我可是会惩罚你的。” 被宠坏的小世子不太乐意,嘟囔着:“都多大人了……干嘛还学吓唬人那一套……” 时瑾玄捏他脸:“我可没有唬你,我说真的,你要是犯错,我就打你手心,或者打你屁股。” 纪听词一听,下意识握紧自己的手,然后藏在背后。 时瑾玄故意逗说:“看,你也害怕吧,所以以后就要听话点了。” “哦。”小世子不情不愿应了一声,接着道:“那你现在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吧?” 时瑾玄慢悠悠摇头。 纪听词:“?你想耍赖?你才说好不能这样的。” 时瑾玄解释:“我没有犯错啊?夫人忘了,你刚刚游戏输了,成为了我的俘虏,并且欠了我一个要求,所以我现在,只是在处置我的俘虏而已。” “你!”纪听词脸涨红,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时瑾玄转了转眼珠,不知又在动什么坏心,片刻后,他对纪听词道:“不如这样,你再主动亲我一下,如果我满意了,咱们就好好睡觉。” “真的?”纪听词半信半疑。 时瑾玄点头,看似真诚:“真的。” 啾。 纪听词亲了亲时瑾玄的脸。 时瑾玄摇头,不满意道:“不好不好,太快了,没有诚意。” 啾。 纪听词又亲了亲他的脸,并且延长了亲的时间。 但时瑾玄还是不满意:“不行,太僵硬,没有感情。” …… 啾。 这次纪听词亲了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时瑾玄刚摇头,话还没说出口,嘴巴就挨了一个嘴巴子。 w?t?f?! 时瑾玄愣瞧着纪听词,只听对方道:“你故意捉弄我,有意思吗?” 时瑾玄像是被点醒,是啊,这样捉弄有什么意思呢? 大丈夫行事,扭扭捏捏成何体统!想干什么就直接干啊! 时瑾玄将理论化为行动,一手掀起被子将他和纪听词盖住。 “那我认真来。” 纪听词:…… 月上中天,静夜无眠。 罗帐内春景肆意,香汗淋漓。 “时瑾玄…我讨厌你……” “嗯?讨厌?” “不!不是,喜欢,喜欢……” …… 月光西斜闯进窗台,一切归于平静。 纪听词趴在床上,手臂无力地搭在床沿边,全身上下再无半点力气。 他眼睛已哭得红肿,这会嘴里都还在念叨讨厌时瑾玄。 明明已经被欺负成这样,心里却还还在不死心地叫喊: 大爷的,谁都别管!小爷我现在就是小狗,我现在就……(想动动身子发现没力气) 我明天就咬死这个流氓! 这主意刚下定,他就遭到报复。 …… …… 呜呜呜,我后天…不,我大后天一定咬死这个流氓! * 巫蛊木盒一案最终以奸人谋逆,欲谋害皇嗣,并转嫁祸南安侯等等理由了结。 纪修誉被无罪释放,这还多亏时瑾玄隐瞒下他与宸王之见的勾结。 他真正出狱,是在时瑾玄进宫后的第五天。 “阿爹,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还疼不疼了?” 纪听词一听到消息就赶忙来了侯府,面对明显苍老几分的父亲,心里难受得不行。 纪修誉摇头,摸着纪听词安慰:“阿词别担心,爹爹没事。” 纪听词鼻子已经酸涩,视线放到一旁坐着的母亲,甄氏在牢里受了不少苦,她一个妇人家,自是受不得什么重刑的,如今出来,身形明显单薄病弱起来。 纪听词顿时红了眼,扑到甄氏怀里,紧紧抱着人。 能看出来他在哭,因为肩膀身子都在抖动,但是纪听词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他好像连哭都没有资格。 作为儿子,父母下狱的时候做不到救助,也没有本事为其犯案,全靠在时瑾玄一个人,若不是时瑾玄,他这样的废物…哪里还能见到父亲,母亲…… 第51章 “对不起对不起……阿爹,阿娘,是我没有本事,让你们受苦了……” 道歉,最没有作用的事就是道歉了。 纪听词抽噎着:“对不起……” 甄氏哪能见得他这样哭呢,霎时间也跟着哽咽:“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错,别哭,别哭啊,娘没事,你爹也没事,我们都好好的。” 纪修誉伸手也想去安慰,却发现他没脸。 这一切,不是他造成的吗? 侯府的牢狱也好,他这满身的伤也好,甚至是纪听词收的苦,都是他咎由自取来的。 如今…他自己做的孽,却要纪听词为他感到愧疚。 纪修誉满脸悔恨,“阿词,是爹没本事,是爹…犯了错……” 纪听词摇头,似想到了什么,他连忙道:“阿爹阿娘,我以后不会再老想着玩了,我会去找时瑾玄,让他教我,教我很多东西,我学了,就保护你们。” 提到时瑾玄,纪修誉脸色更苦涩了。 “阿词,恭王爷他……” “阿爹,他对我很好,这一次咱们家遭难,就是他帮忙救的,阿爹,阿爹,我可以待在他身边,你不用担心我的,等我学好了那些朝廷里的事,我就和他一起保护你和阿娘。” 看着这般真切的纪听词,纪修誉和甄氏内心都十分欣慰。 纪修誉甚至想,也许,他该站在纪听词这边的,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纪听词吗? 所以,有些东西,其实没有必要那么害怕,只要他儿子平安无事,他何必听人驱使。 第36章 长霓 这年的雪来得早,入冬没多久就下了一场大雪。 纪听词久居江南,虽说也见过雪,但南方的雪基本留不过一天,隔日就化了,所以对雪总格外觉得稀罕。 青山院落满白,一草一木皆染清凉,然却有人不惧这寒风,嬉笑声传出青墙。 啪—— 一个雪球被扔砸在树上,崩为雪粒四散开。 纪听词裹着浅青色毛绒斗篷,为着一个命中的雪球在园中欣喜蹦跳,白雪逢青,犹如空旷静寂天地里出现的绿芽,很具有朝气。 他蹲下身再捏起一个雪球,然后站起身将其远远抛出,砸中目标后,就会激动欣喜如孩童;有时候雪球没捏好,扔到半空就散开,反落他一身,也不觉丧气,跟不知冷似的依旧玩的不亦乐乎。 时瑾玄命人将书案和碳火都搬到门口,他拿着一本书坐在那静静看着,时间久了,看的眼乏,就会停下来,转而去瞧瞧园中兴奋不停的小家伙。 纪听词正和玩得起劲儿,不知何时已经带着小蝴蝶滚了一个巨大的雪球,这还不知足,纪听词还妄图把沈风叫加入进去,但是沈风没理他。 “他真无趣。” 邀请失败的纪听词暗自吐槽,即便他选择邀请沈风就是在自讨没趣。 “都玩多久了,过来暖暖手吧。” 屋檐下的时瑾玄朝他招着手,纪听词欢脱蹦跶过去,扑进对方怀里,两只手在时瑾玄身上不停窜着,“好冷啊,手冰。” 瞧瞧,玩雪的时候明明一副生龙活虎样,到了时瑾玄身边就开始装可怜。 “谁让你那么不听话?早就叫你过来烤烤了。”时瑾玄没惯着他,捏着纪听词脸教训着。 纪听词撒泼不管,故意使坏将手沿着时瑾玄的袖口伸进去。 “嘶—” 时瑾玄被冰了个寒颤,纪听词这会乐了,得逞后就赶紧缩回手快速逃到一边,抱起暖手炉坐下,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时瑾玄实在拿他无法,无奈道:“你啊,这辈子都长不大。” 纪听词也不在意,反而问道:“怎么了?你后悔了?” 时瑾玄坐下,伸手倒茶,“这倒没有,我永远也不会后悔。” 纪听词:“噢?” 时瑾玄看向他,失笑问道:“这你还不信?” 纪听词道:“我们成亲才多久,我当然不能轻易相信啊,至少…至少等五年,不,十年,过了十年之后我就相信了。” 时瑾玄略有些惊讶,随后道:“夫人想我们的事都已经想到十年后了?” 纪听词一噎,被冻红的耳朵有些发烫。 他回了一句:“没你会想。” 时瑾玄心情明显更愉悦,虽很想继续逗一逗纪听词,但是又怕人炸毛暴走。 这只猫脾气从来都不好,他却只能无限去惯着。 “夫人肯将未来十年都投在我身上,那么作为报答,为夫怎么也得有个回礼才是。” 纪听词看向他,不知道时瑾玄要做什么。 时瑾玄拉起纪听词,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坐马车到达目的地后,下车前,时瑾玄神神秘秘地告诉纪听词,要他把眼睛闭上,纪听词虽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他乖乖闭着眼,眼前还蒙着时瑾玄的一双手,他跟着时瑾玄的指引走了一段路,两手在前摸索着,却没碰到什么可以让他辨认的物件。 “好了没有,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睁开眼睛?” 时瑾玄撤开手,轻声道:“好了,睁开吧。” 纪听词慢慢睁眼,映如眼帘的,是一间古朴雅致的店铺,里面布置着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那占了一面墙,装有各种颜色糖果的多宝阁。 纪听词愣着往前走了几步,“这是…是北国那种,有水果味的糖?” 第52章 时瑾玄到他身后,道:“知道你喜欢吃,早前与北国使臣定下合约时,我就已经盘下了这间铺子,当初说好要给你的惊喜,也是这个,怎么样?夫人可还喜欢?” 纪听词还有些难以置信:“一整间铺子,都给我吗?” 时瑾玄:“当然,以后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糖果店的老板。” 纪听词自顾自念叨,似乎格外稀奇这个新身份。 时瑾玄抱住纪听词,柔声道:“你喜欢,这铺子就给你玩,盈利亏损我都不介意,只要你开心。” 纪听词问:“我是店老板,这些糖我都是可以吃的对吗?” “那是自然。” “太好了!谢谢你时瑾玄!” 纪听词转过身来,回给时瑾玄一个大大的拥抱。 时瑾玄道:“不过我们说好,一天最多只能吃三颗,多了不行。” 纪听词很爽快点头,心想反正店是他的了,吃多少时瑾玄那还能知道? 然他低估了时瑾玄对他的了解,下一秒就被捏着脸,只听人道:“可别想着偷吃,被我抓着可是要挨打的。” 纪听词:…… 这家伙是不是学过读心术,怎么他想什么都能被知道。 大越与北国通商,京城比以往更加热闹繁华起来。 往来百姓里,常能见到异族装扮的商人。 糖果这种东西,受众虽一般都在小孩,但能尝出水果味的糖还是能引起不少人关注。 何况这铺子还是时瑾玄盘的,地段人流自不消说,雅致的店面与精致的包装足以让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掏腰包。 纪听词给这些水果糖取了一个名字,因着他们不同的颜色,似若彩虹,故取名为长霓果。铺子的名字也就叫长霓果铺。 有了这一雅称,加上京中富贵的宣传,很快就连北国人都以长霓果来称呼这种糖了。 这事着实让纪听词把尾巴翘了天,就连时瑾玄都不吝啬地夸赞。 不过,还是有苦恼的事。 尽管一切都被时瑾玄打点好,但纪听词从没有经营过店铺,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管理。 一开始纪听词还无所谓,想着反正都时瑾玄兜底,生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都已经买最低的价格了,生意还不好的话能怪他吗? 时间久了,纪听词又反省,说不定还真是怪他。 他将这事和时瑾玄说了,时瑾玄问他:“你说最是低价,具体是多少?” “一两银子。” “?多少” 时瑾玄惊呆了,从北国运来长霓果,单价也不也不菜超过十文钱,这家伙居然直接买一两! 不行不行,他早就该想到的,要给纪听词开铺子,起码也得教他写知识,不然用不了多久,他可得被叫进宫问话去,卖天价糖这种事,他时瑾玄可不想做。 纪听词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问:“怎么了吗?” 时瑾玄无奈摇头,叹气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卖一两啊?” “什么?什么以前?”纪听词不太懂,但关注点还是在铺子上面,于是又问道:“你还是快说我哪里有问题吧?我好奇。” 时瑾玄一指戳过去,纪听词捂着脑袋懵圈看他。 时瑾玄:“你这含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你可知,一两银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多少?” 纪听词答不出来,摇了摇头。 “一两银等于十钱,一钱又是一百文,也就是说,寻常几文钱的糖,你价格高了千倍,没被百姓揪着你举报就偷着乐吧。” “啊?!我做得那么过分吗?” 纪听词惊愕不以,他以为一两银子是最便宜的,没想到…… “你呀,” 时瑾玄没好气捏着纪听词的脸,训斥也不是,说教也不是,总之面对这么一个天真蠢萌的媳妇,他是真没法子。 不过他好奇,他媳妇把价格定的那么离谱,他叫过去帮忙的沈风都没有提醒一句的吗? 想着,时瑾玄转头看向沈风,沈风身子一僵,随后道:“王爷,属下,没读过书。” …… 忘了这茬,沈风他真没读过书,看起来高冷俊逸,实则是个实打实的莽夫。 哎不是,没读过,还能不认识钱? 时瑾玄两眼逼视沈风,却没发现,沈风不说话,是因为他怀里的纪听词也在挤眉弄眼。 沈风:…… 最终,直男沈风还是决定偏向他可爱的王妃,面不改色地朝时瑾玄瞎扯道: “王爷,属下对钱不感兴趣,所以也不清楚。” 纪听词满意地朝沈风暗竖起拇指,时瑾玄却是一脸黑线。 纪听词哪里还敢让沈风说啊,因为他干了不止这么一件蠢事。 当初一个货商进店,看纪听词一副纯真模样就知道好骗,于是胡言乱语顺着纪听词的话将一银两与一文钱的关系转变为:一文钱等于十钱,一钱等于一百两。 这更加让纪听词觉得,他卖一两银一盒糖,是非常非常便宜的。 最终的结果就是,那货商从纪听词这里用一文钱买走了百倍的糖,人看了说去进货也不为过。 这事纪听词还当炫耀地和沈风说过,沈风当时沉默不语,纪听词不知何故,如今听了时瑾玄的说辞,他才知道,那是沈风在无语。 时瑾玄叹了口气,又捏住纪听词的脸:“罢了罢了,我就把铺子交给你,原本想也就是只要你开心就好,只要你不被骗,其他的随你怎么着吧,不过这个价格还是要改的,不然过不了过久你就得关门了。” 第53章 这个‘骗’字就让纪听词不自然了,他干笑回答:“我知道了,谢谢…你对我真好。” 第37章 秋娘 巫蛊案定音之后,时瑾微与时瑾墨各自被令闭府一月,不得上朝。 借刀不成,反被将了一军,时瑾微怒结于心,整个宸王府也笼罩阴沉。 日子最不好过的当属纪听训,此事牵出的所有怨气,时瑾微全发泄在他身上,几乎让纪听训拖着病过了半个月。 “咳咳咳—” 堂屋门口,纪听训披着斗篷,捂着胸口不断咳嗽。 他身上被折磨出的伤还未好,昨夜又被时瑾微往死里做,这会身子实在有些吃不消。 那张和纪听词一般无二的脸,透显出的清冷薄情,称他病弱的姿态更生怜悯三分。 他住的虽是布置精巧的小院,但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在这府上,谁都知道,他只是时瑾微手底下的一个玩意,不重要,不用上心,得闲了还可以来寻个开心。 因为昨夜劳累过度,纪听训睡到响午十分才醒,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如往常。 他感到有些不舒服,肚子…又或者是胃,总之很想吐。 刚走到门边,呼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暂有好转。 直到完全消去异样,纪听训才转身回屋。 因为生病,他已经好几天没去照看那小东西了。 时瑾微对他都不上心,何况那东西。 纪听训进屋,在里屋放有暖炉的地方,有一个用布盖着的盒子。 他掀开布,立马就有呲呲的声音传入耳朵。 他松了口气,坐在暖炉边,拿起盒子放在腿上,盒子顶端是镂空的,可以看见盒子内的景象。 一条通体暗紫,瞳孔黝黑的蛇正盘着身子,望着纪听训的方向,不断吐着信子。 纪听词打开盖子,将手指伸过去,那蛇便绕着他指尖缠绕上爬。 这么一看,蛇体型并不算大,纪听训用另一只手轻轻去点了点那小东西的头,嘴里道:“抱歉知心,最近出了点意外,没能及时看你。” 被叫知心的蛇没什么太大反应,依旧对着纪听训吐信子。 “过几天我就要出门办事了,这次不能把你带上,外面天也冷,你出去也受不住的,你就乖乖在等我。” 纪听训似乎并不管这条蛇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只是很自然,很平常,很习惯地去细心嘱咐。 他从里屋出来的时候,时瑾微也不知何时来了,此刻就坐在桌案前。 看见他,纪听训总不会有好心情,即便当初是他主动找上的时瑾微。 时瑾微自然也能看出纪听训清冷外表下藏着的厌恶,许是这会心情好,他没发怒,而是说道:“不用摆脸色,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你可以开始行动。” “我知道了。”纪听训淡声答着。 时瑾微冷笑一声,说道:“上一次计划,你让纪听词白白受了一场罪,本王暂时没和你计较,但你听清楚了,若是这次还出什么差错,他受了什么苦,你就百十倍地还。” 纪听训一言不发,被斗篷遮住的手却已捏紧成拳。 时瑾微渐渐发现,他挺喜欢看纪听训这幅样子的,明明很生气,却只能压抑着不发,实在藏不住情绪,就会体现在那双清冷的眼睛里。 时瑾微走到纪听训身边,伸手捏过他的下巴,对着这张总会让他失神的脸看了又看,然后说道: “本王真的很好奇,纪修誉那个老匹夫,究竟怎么做到,能生出纪听词那样的仙人,又能生出你这样的怪物的?” 话落的刹那间,纪听训眸中蹦出杀意。 时瑾微丝毫不在意,继续道:“你这次,可是要和你亲弟弟共处的,若这些话都听不得,那这次任务,本王真的很难想象要这么进行呢?” 纪听训一掌拍开下巴处的手,冷言道:“这些都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额!” “怎么不相干?”时瑾微重新捏住纪听训的脸,力气更加大,“你这只污泥样的老鼠就要去接近我的心上人了,我不得先警告警告?” 纪听训闻言,闷声笑了一下,后来,笑声又从喉咙里钻出,变得有些肆意。 “心上人?时瑾微,我想你现在应该去照照镜子,好好看一看,你说这话的时候,多让人觉得恶心。” 时瑾微一脸阴沉,手上一用力,直接将纪听训拉撞在墙上,他气极反笑,阴声道:“继续说啊?” 后脑勺剧烈的碰撞让纪听训有些发晕,却还是忍不住想笑。 若不是他知道真相,若不是他知道时瑾微为什么会把纪听词当心上人,他可能也就諵砜不会找上门来了。 笑话,时瑾微就是个笑话。 纪听训闷声笑着,声音就卡在喉咙处,这模样实在让时瑾微愤怒。 这贱人有什么资格笑?他在笑什么呢?笑本王对纪听词的感情? 总之,这副透着嘲讽的模样让时瑾微很不爽。 他轻轻拍了拍纪听训的脸,然后忽然大力将人往床边一甩,阴声道:“纪听训,你果然就只适合在床上被本王干死。” * 经过时瑾玄的一番提点,纪听词重新给长霓果铺制定了价格以及相关福利,后来的日子里,店铺的收支也算过的去。 但纪听词仍然是个半吊子,亏是时瑾玄请了个账房先生,才不至于倒贴钱进去。 第54章 “葡萄味长霓果又缺货了?不应该啊,昨儿我见还有一盒呢。” 铺子里的伙计为着库存发愁,近日总有些怪事,明明每日都有清点糖果存于,偏偏还时常发生货品不见之事。 “是点错了还是不见了可得认清楚了,若是遭了贼,王妃问起来要怎么交代?” 时常跟着纪听词到店里帮忙的小蝴蝶问这两伙计,谁都知道她是纪听词身边的红人,说话自然也客气。 伙计小五答话:“姑娘姑娘,咱们昨儿点货了,确实是有葡萄味的,可今儿就是找不着,但姑娘说的遭贼定是不可能的,我与陈三哥就一直守着店呢。” 小蝴蝶:“没有贼,那东西去哪了?” “这……” 陈三小五面面相觑,答不出个所以然。 小蝴蝶瞧着两人,道:“别是咱们店里的内贼。” 两人一听连忙摆手摇头,陈三道:“姑娘可别说这话,我们哪敢动这里的东西?别说是一盒糖,便是一张纸我们也不曾动过啊。” 小蝴蝶:“最好是这样,不然让王爷知道了,定你们一个欺负王妃的罪名,可受得起?” “不不不,小的们不敢。” 正巧这时纪听词来了,瞧着他两白着脸不敢喘口气的样子,问了句:“你们怎么了?” 小蝴蝶先回答:“王妃你来得正好,咱们店里又少东西了,他两都说昨儿个点货,还有一盒葡萄味长霓果的,可今儿就是找不着,会不会是进贼了?” 贼哪会偷糖果这些小孩家的玩意啊…… 贼头纪听词默默在心里吐槽,心虚摸着鼻子,道:“额…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我们还会进货。” 陈三小五相视一眼,都有些呆。 这就是王府的阔绰吗? 见小蝴蝶似乎还要说什么,纪听词连忙打哈哈转移话题:“啊对了对了,我想着咱们店里人手还缺,今儿个就带了一个来,正想着和你们介绍呢。” 说着,纪听词到门口招了招手,似乎在叫着谁。 不多时,几人便看到一个身穿素衣,脸蒙面纱的女子跟着纪听词走进来。 小蝴蝶盯着人左瞧右瞧,隐约看见,那面纱下遮着狰狞恐怖的伤疤,于是问道:“王妃,这是你在哪找来的人啊?” 纪听词道:“她是丽姑哥哥的妻子,今儿丽姑的哥哥来找丽姑,似乎想让丽姑帮忙让她也进王府有个差事,但丽姑做不了主啊,正巧我碰见了,就把她带来这里了。” 一听说此人和丽姑有关,小蝴蝶不自觉皱了皱眉。 纪听词:“对了,她叫秋娘,嗓子受过伤所以不能说话,大家以后相处时就多担待些。” 话落,秋娘便欠身给众人问了个礼。 纪听词对秋娘道:“以后你就在这里干活,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或者和小蝴蝶说也可以。” 秋娘对上纪听词的眼睛,清澈得他都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纪听词,金枝玉叶,是纪修誉和时瑾玄都捧在手心里的贵人。 而他,纪听训,只是个被抛弃的怪物。 你看,明明他是哥哥,看纪听词却需要仰视。 秋娘微微墩身,那是女子行礼的姿态。 他把一切情绪都藏得很好,没有任何人看出破绽。 “不用太拘礼,”纪听词扶起他,很是善解人意,“在这里就当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需要那么客气的。” 说完,纪听词对大伙道:“好了好了,都去忙吧,小蝴蝶你带着秋娘先熟悉一下,我这会还有事,就先不待了。” 他早听说,留仙来了一个江南的戏班子,时瑾玄管的紧,总没找到机会去看,今日好不容易等到时瑾玄进宫,他可不想错过。 纪听词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戏,走的时候还趁人没注意顺了盒糖。 纪听训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身影,脑中挥之不去的是纪听词那张人畜无害,温和的脸。 想着想着,一股难言的苦涩与悲伤涌上心头。 纪听词…连你也不认得我…… 第38章 醉酒 留仙客流如云,尤其来了这江南的戏班后,更是热闹。 纪听词到地落座,留仙知道他的身份,给准备的都是绝佳的位置。 戏台子上已经在准备,观戏的人也有很多,周围都是杂七杂八的交谈声,纪听词双手托腮,静候开场。 他本人其实并不怎么爱听戏,只是爱凑热闹,等待时候,纪听词往嘴里含了颗糖,橘子味在嘴里散开,心情更加舒畅。 很快,响锣一敲,周围噤了声,纪听词也将目光聚集在台中央。 曲调扬,唱词起,不愧是江南来的,曲调都透着婉转清丽,听者如见翠云烟雨,如闻涓涓溪流。 唱到好处,众人手指都有节奏地点着桌案,摇头幌脑似沉醉其中。 纪听词觉得有意思,也学着这副姿态,让自己也成为一名合格的听众。 他过于‘沉醉’,以至于没及时发现身旁落座一人。 他目光紧紧望着舞台,伸手取放在一旁的糖盒,口中的橘子味没有了,他要补一颗。 这一摸,没立刻摸到糖盒,正想回头,盒子却主动到了手中,他发现不对劲,这才望过来。 时瑾微静静品着茶,一只手才收回去放在桌案上,很显然那糖盒就是他递的。 第55章 纪听词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如今又不打招呼擅自坐在这,更让他在心里默默减分。 他收好自己的糖盒,微微蹙眉,小声又带点不悦地提醒:“这是我一个人的位置。” 时瑾微平静和睦,微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原是想约位置的,但是来迟了一步,听闻这江南来的戏班子唱戏一绝,实在是想听,没打招呼闯了小王妃的位置,抱歉。” 纪听词没说话,只是暗暗生着闷气。 这人真是的,挑谁身边坐不好,偏偏坐他这,这下好了,看戏的心情都变得不美好了。 纪听词越想越气,渐渐鼓起腮帮子。 时瑾微为他添了茶,似乎想表达歉意。 纪听词可不理,看出他不高兴怎么还不走?这人可真讨厌。 “小王妃来听曲,六弟怎么没陪着?”时瑾微问了句,表现的就像和纪听词很熟络的样子。 纪听词闷声不语,就像小孩不回答陌生人的问题那样,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不待见时瑾微。 有点幼稚,但很管用。 被冷落忽视的时瑾微觉得在自讨没趣,的确有些难堪。 这时,有侍从来送酒,说是留仙自产的佳酿,趁着今夜满堂欢,便赠予客人助兴。 纪听词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听旁桌的人都在赞赏这酒好喝,便也忍不住喝了几口。 他不怎么喝酒,尝不出好赖,只知酒水入口,回味清香,便惊叹果然是佳酿。 他似乎已经完全忽视时瑾微,不停捯饬着这难得合他口味的酒。 很快,一壶酒见底,但纪听词却还没喝尽兴,时瑾微见状,趁机献殷勤,将自己那壶推给纪听词。 “我擅自坐了你的位置,这壶酒就当是给小王妃赔罪吧。” 纪听词原本还不乐意,但听这话又觉得合理。 于是也不客气,取过那壶酒,小杯小杯地倒出来轻酌。 这回没喝几口,两片红云就已飞上脸颊,纪听词醉态已显,自个却还未察觉。 时瑾微端着茶喝了一口,眼神却一直瞟着纪听词的方向。 见人已经有些晕乎乎,眼神也开始迷离,时瑾微柔声说了一句:“小王妃,酒虽佳酿,多饮也不好,劲头上来是会醉的。” 纪听词这会有些恍惚,听见有人和他说话,也不管对方是时瑾微了,他回答道:“醉?醉了吗?” 时瑾微:…… 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纪听词摸着自己的脸,好像是有些烫。 他有点懊恼起来,要是被时瑾玄知道,肯定会被罚的。 他又闻了闻身上,好像也闻不出什么酒味,那时瑾玄应该不会看出来吧。 纪听词想了好多,看似是清醒地在考虑事情,但其实已经被酒水的后劲弄得开始发昏了。 台上的戏唱到高潮,众人都听的入迷。 纪听词忽然站起来,晃晃悠悠要离开座位。 时瑾微知道他醉了,也跟着起身,正好及时扶住了步伐不稳的纪听词。 纪听词只想着要赶紧回家,早忘记身边有谁。 被人扶住,他也只当是自己及时站稳了,然后继续晃晃悠悠要走。 知道纪听词不清醒了,时瑾微更进一步,直接将手放在他腰间,搂着他走路。 “小王妃,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纪听词没回答,这次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听不进什么话了。 他任由时瑾微扶着上马车,然后在马车内坚持不住,歪头靠在时瑾微肩膀上,眼睛都快睁不开。 “时瑾玄…时瑾玄……” 他轻声嘟囔着,声音唤回了看他入迷的时瑾微。 “何必念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时瑾微黯然神伤,望着靠在他身上的纪听词,不知是回想到了什么,眼里只有失落。 纪听词视线微垂,不知落在何处,只是这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时瑾微心生悸动。 他移动唇,想要去亲吻,却又时时踌躇不前,像是不敢,不敢做出这样亵渎的行为。 不知为何,这时他脑子里竟然闪过纪听训的身影。 一想到那个人,时瑾微心情略变得阴沉。 纪听训就不会那么乖,明明是求自己办事,面对自己的时候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要是那人能做到和纪听词一样可爱,自己可能也不会那么粗暴。 但他清楚知道,纪听训不会。 哪怕在床上被做的只剩一口气,也咬牙不向他低头。 时瑾微越想越有些失控,大脑已经完全被纪听训占据。 他真想不明白,那人来求自己的那天,那副任由宰割的样子是装的吗?而自己居然还被骗了过去。 真是可恨! 马车驶到恭王府,时瑾微扶着不清醒的纪听词下来,正好撞见出门来的时瑾玄。 这一幕实在不好算作平常,看着自己的人被搂在他人怀里,时瑾玄怎么能做到平静。 他三两步上前去接过纪听词,将人护在怀中。 他动作有些大,让迷糊的纪听词都清醒了一分。 时瑾微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着说道:“六弟别误会,我与小王妃在留仙偶遇,听曲时他喝多了酒,有些晕乎,我怕他一人回来不安全,就顺道送了过来。” 时瑾玄没太多表情,淡淡道:“多谢四哥。” 第56章 时瑾微摇头,随后拿出糖盒交给时瑾玄,说道:“这个也是他的,小王妃喝得醉了,方才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地要把他塞我怀里,还说些醉话……” 时瑾微到这就没继续说,停顿过后又道:“总之,六弟还是快些带他下去休息吧,再备些醒酒汤,第二天他……” “多谢四哥关心,”时瑾玄冷言打断时瑾微,“这些我都知道,谢谢你送阿词回来,时辰不早了,四哥也快些回府吧。” 时瑾微识趣住口,道:“好,那我先走了。” “恕不远送。” 时瑾微走后,时瑾玄才有功夫认真打量纪听词。 小家伙眼睛还睁着,就是有些迷离,整个人也晕晕乎乎不在状态。 这样子,只怕谁来牵都会跟着走。 时瑾玄有点生气,拉着纪听词的手进门。 感受到有人牵引,纪听词还真就乖乖跟着人走。 时瑾玄更生气了,更加怀疑这家伙甚至都不知道牵他的人是谁。 纪听词乖乖跟着时瑾玄回到了青山院,关好门后,时瑾玄就板脸站在纪听词前面。 见纪听词半响都没反应,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的额头,道:“喝了多少酒,连自己夫君都认不出来了!” 这话说得也不重,但带了些斥责。 纪听词听见声音,慢慢将目光聚焦在时瑾玄脸上,模糊的重影一直交叠,他久久不能看清楚。 但凭着感觉,也凭着声音,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时…时瑾玄?”纪听词扬起笑,语气慢慢悠悠,“你也来了……” 时瑾玄压着心中的气,道:“去哪了?” 纪听词视线微垂,似乎在想这个问题。 “去…去留仙了。”他如实回答。 时瑾玄:“去干什么?” “听曲。” 两人一问一答,就像家长在问候晚归的小孩。 纪听词这会是醉了,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时瑾玄:“还有呢?” 纪听词摇头:“没有了。” 时瑾微眉眼微沉,道:“把手给我。” 饶是此刻大脑反应迟钝,但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纪听词还是疑惑了一下,但手比脑子快,已经乖乖递出去了。 时瑾玄不轻不重地往那手心打了两下,纪听词手一颤,下意识就要缩回,但被时瑾玄抓住了。 时瑾玄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唬着人道:“我说过了,你要是不听话,犯了错,是要惩罚的。” 纪听词懵懵地看着时瑾玄,表情无辜纯粹,就好像这顿罚是判错了一般。 时瑾玄见他还不清醒,可想是喝了多少酒,一时来气,将纪听词拉进一步然后又去打了他屁股,嘴里还教训道:“醉成这样?连我都认不得了?” 纪听词躲了两下,再抬眼看向时瑾玄的时候眼眶已经湿润。 时瑾玄还在教训:“自己喝那么多酒,要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你说说你,是不是该打?” 纪听词本就委屈着脸,一听说时瑾玄说道打,忽一激灵,将自己两只爪爪藏到背后,摇头到低声道:“不打…不能打……” “可是我很生气,怎么办?” 纪听词望向时瑾玄,迷离恍惚的眼神似乎真在思考解决办法。 在时瑾玄还想开口教育的时候,纪听词朝前一步,然后踮起脚亲上他的唇。 酒味还未散去,时瑾玄鼻间还萦绕着一股醇香气息。 他愣在原地,感受着纪听词生涩的亲吻。 结束后,纪听词仰头望着他,道:“亲你,别生气。” 第39章 窥探 冬夜里的风声总更喧闹些,像是急于宣告他的凛冽。 一扇窗被哐的一下吹开,寒冷争先恐后灌进来,纪听词受不了冷,上前一步将脑袋靠在时瑾玄胸前,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屋内的碳火很足,还有暖炉也在供着热气,但这风实在有些猛烈,不停漫延驱逐暖意。 时瑾玄去关窗,纪听词就跟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着,等人关好,又去把人抱住。 他这样黏人,时瑾玄反倒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的。 这时,怀里的人仰起头,懵懵地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不抱我呢?” 时瑾玄垂眸与之对视,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片刻后,他问:“纪听词,你喜欢我吗?” 即便一开始不是,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这样依赖自己,不再抗拒与自己亲密,总该是有点喜欢的吧? 时瑾玄心里这样想着。 纪听词望着他,脸上带着被酒水渲染过后的迟钝,半响回答不出时瑾玄的问题。 时瑾玄蹙眉,“告诉我。” 他带点急切,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的,为什么纪听词不说话呢?是喝醉了,脑子反应慢,还是,还是不喜欢,所以说不出来? 时瑾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一刻,这一秒,他就是迫切的想知道现在纪听词对他的感情,他们什么亲密的事都做了,没道理不喜欢的。 终于,纪听词小幅度点了头,时瑾玄顿时欣喜,又听纪听词说: “你对我,很好。救我,父亲,送我,糖果店铺。” 纪听词一点一点讲述,说时嘴角还扬起笑,像是现在说的,是他觉得最最开心的事了。 可时瑾玄的笑却僵在脸上。 第57章 只是这样吗?这听起来更像是在感谢他感恩他,而不是喜欢他更不是爱他。 “纪听词,我说的是喜欢,是爱,你懂吗?”时瑾玄掌住纪听词的双肩,解释,强调着他的意思,“你之前还说过,你说五年不够你相信我,起码要十年,虽然是一句玩笑,但你会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你早就已经打算和我共度余生了?” 时瑾玄有些急切,方才纪听词被时瑾微扶下马车那一幕此刻正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知道真相了,他在害怕,害怕纪听词会被人抢走。 如果纪听词不喜欢自己,那么失去他将会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就和今天晚上一样,纪听词就这样任由时瑾微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还把自己爱的一整盒糖都给对方。 如果,如果时瑾微也去做些能让他感动的事,是不是,他也会如对待自己一般,和时瑾微表现得亲密无间? 会吗? 纪听词这样幼稚,陪他玩个游戏都能开心一整天,有时为了多吃颗糖,就朝自己撒娇,他好像真的知道自己会被他这副样子拿捏。 那么将来某一天,纪听词是不是也会为了别的什么要求去对别人撒娇? 如果他不喜欢自己的话,那是有可能的吧…… “回答我纪听词,你喜不喜欢我?” 时瑾玄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也急,但更多的是慌张。 纪听词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醉了,脑子已经做不出思考。他伸手去拉时瑾玄的衣袖,虚晃着步伐朝床的方向走,嘴里还念着:“困了,睡,睡觉。” 时瑾玄失去了耐心,一把抽回自己的袖子,大声道:“你根本就没对我有那种感情是吗?” 他接受不了纪听词依赖他粘他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救了纪修誉,又或者是能做到无限去宠溺包容。 他之所以会救人,会宠会包容那是因为他喜欢纪听词,但纪听词却是因为感恩,和习惯。 纪听词被时瑾玄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没站稳脚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时瑾玄不似往常那样去扶他,也没说什么伤着没疼不疼这样关心的话,而是就站在原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也许是摔清醒了点,纪听词终于发现面前人的不对劲,他低着头,嗡声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不喜欢我吗? 时瑾玄捏紧袖子里的手,闭上眼努力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 半响后,他睁开眼睛,眸子已经恢复平静。 屋外的风还呼啸着,时瑾玄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二日清晨,纪听词醒来,睁眼第一反应就是头疼。 他捂着头起来,整个人都还有些晕乎。 纪听词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了。” 他下床去穿衣服,到一半时房门被打开,小蝴蝶拿着一件衣服进来。 见人已经醒来,小蝴蝶上前伺候纪听词穿衣,嘴里还道:“王妃醒了,外面正下大雪呢,怕王妃冷着,就去新取了件厚实的衣服和棉绒斗篷,快些穿上。” 纪听词穿好衣服,走到桌案边坐下,一手还扶着头,有些叫苦道:“这酒后劲怎么那么大啊……” 小蝴蝶闻言,也故作恼样:“王妃还说呢,昨日|你喝多了多少酒?要不是王爷给你喂了解酒汤,只怕现在头疼得厉害。” 听到时瑾玄,纪听词依稀记得昨夜好像是时瑾玄把他带进门的! 纪听词后知后觉吓了一跳,那岂不是说,时瑾玄什么都知道了? 哎呀完蛋,这回肯定要被罚了。 纪听词后悔不已,一边向小蝴蝶打听时瑾玄:“时瑾玄呢?他是不是很生气啊?” 小蝴蝶回想了一下,然后道:“王爷…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昨儿夜里吩咐我煮了解酒汤送来,他给你喝下后就走了,表情嘛…没有生气的样子。” 纪听词蹙眉:“是吗?” 小蝴蝶肯定地点头。 虽觉得有点怪怪的,但纪听词更多认为,他现在得赶紧先找时瑾玄去认个错,再撒个娇讨个好,这事说不定就过去了。 “时瑾玄呢?现在在哪?”纪听词问。 小蝴蝶摇头,“今儿到现在还一直没看见呢,估计是宫里有事出去了吧。” 纪听词:“好吧。” 趁着他不在,去做点好吃的,等他回来看见,也许一开心,就能不计较他喝酒的事了。 纪听词默默在心里做好计划,然后付诸行动。 他这次做的品类更多,几乎要摆满一桌子。 望着一桌喷香的美食,纪听词俯身嗅了嗅,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似乎很满意。 他兴冲冲地跑到门口去等时瑾玄,期待着自己今天的表现能讨对方欢心,然后免去惩罚。 雪很大,但身上的新衣很厚实,纪听词并不觉得冷。 小蝴蝶在一旁给他撑伞挡雪,他蹲门口堆了一个两个小雪人。 冬日白昼短暂,天没多久就暗了下来。 “时瑾玄应该快来了。” 纪听词自说自话,更加期待望向前院的方向,要不是下雪不方便,他一定也跳到青墙上去等,一看见时瑾玄,就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果然没多久,纪听词看见了沈风。 他欣喜地踮脚张望,想快些看到沈风后面会出现的人,然而,空无一物。 第58章 怎么回事?时瑾玄没回来吗? 沈风走到青山院门口,对纪听词行礼后,道:“王妃,王爷去看意欢郡主了,让属下过来告诉王妃,今夜不必等他一起用膳。” 前一秒就隐隐觉得不对,沈风的话无疑证实了这种不好的预感。 纪听词有些不解道:“他回来了?然后去看意欢了?” “是的。”沈风回答。 意欢也住在王府,就算要去看,先和他吃完饭再去看不好吗? 纪听词不理解时瑾玄为什么忽然这样,只是心里隐隐失落。 回到屋里,那一桌喷香的菜,这一刻也变得索然无味。 纪听词随意吃了几口,觉得味同嚼蜡,于是放下碗筷,皱眉心想还好时瑾玄没吃这桌菜,不然该影响食欲了。 下人收拾好桌子出去,纪听词就一个人待屋里,他趴着偏头望着门外,不知在看啥。 后来又去拿了一颗糖含在嘴里,但似乎依旧消除不了那股郁闷。 时瑾玄这会在干什么呢?看完意欢之后应该就会过来了吧? 等他来了,我要不先问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然后去拉住他的手,外面雪那么大,他手肯定冰了,我可以给他暖一暖。 纪听词就这么在心里建设,待会时瑾玄来了,他该怎么做。 等到快子时,他趴在那里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小蝴蝶前来,瞧见他还没睡,就道:“王妃怎么还没睡?快子时了,已经很晚了。” 纪听词迷迷糊糊问:“时瑾玄不来了吗?” 小蝴蝶说:“王爷去了书房,这会灯已经熄了,估计都睡下了。” “哦,好吧。” 纪听词低着头,有些失落。 也许是今天忙累了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 担心时瑾玄会出门,纪听词第二天早上醒得极早,得知人还在家的时候松了口气。 他端着一碗八宝粥,想给时瑾玄送去。 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是意欢的。 纪听词心里仿佛绷起一根弦,他走到门边,偷偷望向里面,只见意欢就坐在时瑾玄的身边,似乎在讨教什么问题,时瑾玄也有耐心地给人解释着,期间,嘴角还带了笑。 那瞬间,那根弦好像就这么断了。 纪听词缩回头,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第40章 赌气 纪听词一脸郁闷的回到青山院,他想不通时瑾玄怎么了,就算是要关心一下住在王府的意欢,也可以叫着他一起啊,为什么一个人去?而且昨晚上还不和他一起吃饭,也不回来睡觉…… 他端着那碗已经冷掉的粥坐下,然后拿勺子自己扒拉着往嘴里送了一口。 不开心。 纪听词放下勺子,只要回想起刚才那个画面,时瑾玄居然那样温心地和意欢待在一处,怎么想都觉得刺眼。 他双手撑着脸,自个生着闷气。 那个王八蛋怎么能这样?明明知道意欢喜欢他的。 纪听词又猛地站起身,不行,都知道意欢喜欢他了,那自己就更不能干坐在这。 纪听词重新去端了一碗鲜粥,朝书房走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刻那么别扭,反正就是不喜欢有别人和时瑾玄那么亲近。 这一次,他径直走进书房,将东西放在时瑾玄手边,故作自然和意欢打了个招呼。 “郡主也在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只带了一碗过来。” 意欢这会不好说什么,摇头道了句没关系。 纪听词转对时瑾玄道:“我做的,快吃一点,可好吃了!” 时瑾玄眼尾扫向他,他这般故作寻常的模样,却更让时瑾玄觉得他没心没肺。 时瑾玄淡声道:“方才已经吃过了,表妹没吃的话,不如就给她吧。” 意欢说了声谢谢,刚要伸手,纪听词却激动地将东西护在手里,“我不要,我是给你的。” “我已经吃过了。” 纪听词望着时瑾玄,这副冷淡陌生的样子让他好不习惯,他弱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和我生气?” 时瑾玄不答,依旧看着手里的书,看到末尾还翻了一页。 纪听词心生委屈,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待在哪里。 意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两个人之间气氛古怪,她在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也就闷声没有说话。 这时,时瑾玄忽对她道:“你再继续看看书,方才与你说的在这本书里都多有体现,你看久了自会明白。” 忽被搭话,意欢忙不迭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对面不知所处的纪听词,最终也没说什么,按着时瑾玄的话继续开始看书。 纪听词受不了这样被冷落,于是主动凑到时瑾玄身边,问:“你在看什么?” 时瑾玄微微往旁边避了避身,道:“策论。” 纪听词:“能和我说一说吗?上次你和我讲的三姬分金,我已经领悟了,这次教我点新的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扯时瑾玄的袖子,就和他平常撒娇那样。 可时瑾玄反应依旧冷淡,甚至目光都未移动,就道:“改日有时间再同你说吧,我今日很忙。” “可是你还教意欢了,为什么不能教我……”纪听词小声怨着。 时瑾玄并不答话,但表现出了一点不耐烦。 第59章 纪听词恰好捕捉到这一情绪,心里积成团的郁闷和委屈顿时翻涌,可他还是去道了歉: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去偷偷喝酒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这样不理我,我难受……” 时瑾玄道:“没关系,世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和什么人在一起玩就去找什么人,我没有意见的。” 听见时瑾玄叫自己世子,纪听词就知道他是在生气,“你生气了,你在生我的气。” 时瑾玄:“我没有生气。” “你就是!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你可以打我罚我,只要你别这样冷落我。” 纪听词将两手伸出来,摆在时瑾玄面前,时瑾玄只是随意扫了扫就收回目光,道:“我说了,我没有生气,我还要看书,要是没事你就先自己去玩吧。” 纪听词慢慢放下手,一股酸涩涌上鼻头。 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事没什么人是不会顺着他心意走的,如今时瑾玄这样对他,那股难言的委屈在心口澎湃。 他站起身,顺便擦掉不争气滑出的眼泪,赌气说道:“走就走。” 大骗子,王八蛋! 先前怎么说的?说会一直喜欢他,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这才多久,就这样冷脸相对了。 哼,不理就不理! 望着离去的纪听词,时瑾玄终于卸下伪装,他放在手中从未看进去的书,眼里满是复杂。 纪听词,你对我的依赖,究竟是亲人那样的习惯,还是,还是…… 那两个字,时瑾玄都不敢说出口。 也许,他就是需要这么一段时间来冷静一下,等能安心接受纪听词对他是亲情,大概就不会觉得这样苦涩了。 纪听词生着闷气离开,去了长霓果铺。 这会店里没什么客人,铺子里的伙计们正无聊坐一块闲谈,纪听词的忽然闯入,吓得几人连忙站起来迎接。 纪听词心情不好,懒得听他们说话,挥手道:“不用管我,自己忙去。” 说罢自己去了内室。 伙计们都觉得纪听词好像不对劲,纪听训本拿着抹布在擦柜子,见状也瞧出了几分异样,偏头往里屋看了一眼,只见纪听词趴在桌子上,脸完全埋进臂弯里,双肩偶尔颤动,像是在哭泣。 纪听词忍着哭声,趴在那默默流泪。 太过分了,那个王八蛋,我以后肯定也要像他这样不理他! 耳边传来咯噔一声细响,纪听词疑惑抬头,只见纪听训放了一杯茶在他面前。 见到纪听词脸上都是泪痕,纪听训慢慢打手势,询问他。 纪听词看了看,问:“你,你是在问我怎么了吗?” 纪听训点头。 纪听词似乎又想到让他觉得委屈的事,收回视线,眼泪哗哗往外掉着,就是不说话。 纪听训坐在他身边,身上拍了拍他的后背,给出安慰。 纪听词哽咽道:“谢谢你秋娘,但我…没事的……” 纪听训比划:“可以,和我,说说吗?也许,心里,会,好受点。” 纪听词看了看‘秋娘’,只觉满脸的伤疤也挡不住秋娘散发出的善意,犹豫一会后,还是吐出心声。 “时瑾玄他不理我了……” 纪听训微微疑惑:“王爷?你们,吵架了吗?” 纪听词摇头,擦眼泪道:“是我惹他生气,我偷偷去喝酒,被他知道了,他生气了,就不理我了。” 纪听训闻言,想起昨夜心情极好的时瑾微,似乎明白了什么,也猜出时瑾玄生气的真正原因。 他看着纪听词,只觉得这个锦衣玉食的弟弟真的是单纯,好像想什么事情都那么片面。 挺愚蠢的。 纪听训心里暗讽,面上依旧温柔,扮成女子的他似乎更有亲和力,他摸了摸纪听词的头,然后伸手在桌上写字:“王妃别难过,也许王爷只是一时和你赌气,晚上回去再哄一哄,兴许就没事了。” 一想到时瑾玄冷落自己的样子,纪听词都没什么信心,“可是他都不理我,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 纪听训觉得他这个弟弟真好玩,一个男人,怎么还为着这么一个小事哭哭啼啼的,难道他都没什么抱负和志向的吗? 不过也是,纪修誉什么都会给他,时瑾玄也无限宠着他,要什么东西不是伸手就有?他就像个瓷娃娃,被人细心呵护着,只要负责开心快乐就好了。 难怪,难怪那么天真单纯,因为一直就有人爱。 纪听训望着纪听词,眼中伪装的柔情慢慢转变为忌恨。 不就是没被时瑾玄没理会吗?这也算苦吗?这也算得上灾吗?也值得哭成这样? 这些对于他来说不屑置辩的幼稚,若是放在纪听词身上真就很合适,因为他什么都不缺,才有功夫在这种小事上面发愁。 “你可以试试,多哄一哄,软着认个错,给他说点甜言蜜语。”纪听训给纪听词出谋划策。 纪听词:“会有用吗?” 纪听训写到:“多试试。” 纪听词问:“你生气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被夫君哄好的?” 这话一出,纪听训的脑海顿时浮现出时瑾微的脸。 那个人,才不会哄他。 纪听训摇了摇头,纪听词微微惊讶:“不会吗?你这样温柔善良,是我的话,我肯定都舍不得和你说重话。” 第60章 纪听训眼神微暗,慢慢写到:“他,会打我。” 纪听词一看,当即生气,“那刘五是什么臭鱼烂虾,有你这样好的夫人不知珍惜,居然对你动手!” 刘五是丽姑的哥哥,也就是‘秋娘’的丈夫。 纪听词气鼓鼓骂着:“也是,我早该知道,他都能不要脸地去找丽姑要钱,还叫你这么一个妇道人家外出找活,自个逍遥快活,能是什么好鸟!下次我看见他,我非得打他不可。” 纪听训伸手按在纪听词手臂上,示意他不要那么激动。 “我没事的,我只是个下人而已,王妃不用为着我出头。” 纪听词最讨厌欺男霸女的傻|逼:“反正只要他敢对你不好,我就得打他!你现在在这里干活,那也算我恭王府的一份子,我王府的人他敢动?反正你别怕,我以后保护你。” 这番话让纪听训感到有些别扭,还有股说不清的情绪。 最后压着那些奇怪的感受,朝纪听词回以友善的笑容。 有了纪听训的安慰,纪听词这会心情好了点,打起点精神又开始和大伙玩闹。 他出来的时候还没怎么吃东西,叫人去买了点来。,然后叫着伙计们一块吃。 那些伙计平时哪能吃上那么好的饭菜,这下更对纪听词这个老板心生好感了。 纪听词为纪听训盛了一碗鱼汤,纪听训点头致谢。 这汤味浓汁鲜,喝起来应该是极好的,可纪听训瞧着碗里的东西,胃里却忽然翻涌,他感到有些难受,放下碗跑到门边开始干呕起来。 纪听词连忙过来问候:“你怎么了?没事吧?” 新鲜的空气入鼻,冲散那股味后,纪听训觉得好多了,就摇了摇头。 纪听词还有点担心,“是不是生病了,我给你叫个大夫瞧瞧。” 纪听训摇头推辞,觉得不必,兴许只是他喝不惯那汤而已。 他这么说,纪听词也就作罢。 而后这事就这么过去,谁也没多在意。 第41章 求证 “他还没回来?” “是的王爷。” 时瑾玄放下书,外面天已黑尽,纪听词却还未归家。 他眉头微皱,这已经连续三天了,那家伙真要和自己赌气不成?还是说,他压根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所以即便有气也早消散了,如今不回来,只是因为外面有更新鲜的东西或人在吸引着他? 时瑾玄问了沈风纪听词最近几天的去向,沈风如实回答: “王妃基本都待在铺子里,没去其他地方。” 那就是在故意和他赌气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大雪几乎下个不停,纵然铺子里有碳火暖炉,但总归没有在家里舒坦。 再者,大越开放与北国的经商通道后,宵禁的时间也随之晚了许久,若是纪听词回来的路上遇到什么歹人…… 时瑾玄收起书站起身,决心亲自去一趟长霓果铺。 糖果这种东西,一般也就在小孩子里受欢迎,所以时瑾玄一开始将铺子给纪听词就没想让他怎么经营,完全就当给纪听词图个乐子。 他来到铺子所在的街道,发现门口进出的人还不少,而且人群不仅仅只局限在带小孩的百姓。 这北国的水果糖就这么受欢迎? 还是说他夫人找到了什么营销秘诀? 到铺子门口,时瑾玄发现,出来的客人手里除了拿着糖盒,还有一些奇怪的小玩意。 他转头望进去,店内还有三五人,他第一眼就看见在柜台前忙碌的纪听词,还有…身边的一个带面纱的女子。 时瑾玄眉头微蹙,站在原地静静看着。 屋内,伙计陈三和小五正忙着给客人捡货,纪听词则帮忙装盒,每一个拿了糖盒的人还在纪听训那领了件东西。 有脂粉,编织的手绳,小布偶娃娃,以及…一大摞风格清奇的画,反正基本上都是女子与孩童会喜欢的物件。 时瑾玄想,这的确能算个营销策略,不过,除了那些画是出自纪听词之手,其他的只怕就…… 他将目光投向那个与紧紧挨着纪听词的女子。 他瞧着那女子温和地将一个虎头布偶递给一小孩,随后不知怎么地,忽然捂着嘴背过身去,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而纪听词去问询她的情况,和她离得更近了,手,手还去摸她的额头。 即便知道,纪听词可能只是普通地关心问候,但时瑾玄就是有股说不出的怨气。 “六弟。”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时瑾玄转过头,时瑾微不知何时来了这里。 时瑾微一副温和的模样,问道:“来接小王妃?” 时瑾玄冷着脸,不想与之搭话。 时瑾微似乎不介意,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时瑾玄,“这是小王妃的玉佩,那日马车上,我以为他塞给我的只有糖盒,回去才发现还有这么一块玉佩,我本想着及时送回来的,奈何最近总忙,今日得了空,我就过来了,正巧碰见你,那就给你吧。” 时瑾玄撇着那块玉佩,是当初时瑾晏送给他们两个的新婚礼。 只是醉了酒,就能这么轻易把东西随便给出去吗?! 时瑾玄压着怒火一把拿过玉佩,随后气冲冲离开。 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担心纪听词?他可好着呢,关心的人也有一大把,轮不着他。 第61章 对一个下人能做到关怀备至,和他闹脾气却是毫不留情,便是赌气,那也有三天了,那家伙还打算闹多久呢? 还有这个玉佩,在他心里,他们究竟算什么? 时瑾微那个心术不正的东西,分明也是故意将玉佩留那么久的吧,说什么送过来,只怕是故意来惹怒自己才是! 时瑾玄心里清楚时瑾微此举意在离间他和纪听词,但是他依旧很生气,他很想把纪听词揪过来质问,自己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望着远去的时瑾玄,时瑾微嘴角扬起得逞的笑容。 这会随意转动的视线,恰好与店内看向这边的纪听训来了个对视。 时瑾微眉头上挑,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你怎么了?”瞧着纪听训面色不佳,纪听词问了一句,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门外,也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在看什么?” 纪听训摇头,长久的干呕让他有些脱力,这会捂着胸口靠着柜台,有点虚弱。 纪听词:“要不还是看看大夫吧,你最近老是这样,让人来瞧瞧比较好。” 纪听训摇头拒绝,就算要看大夫,也该在纪听词不在的时候,他现在可是‘秋娘’,若让大夫看出端倪报给纪听词,一切就完了。 他这样推辞,纪听词不好说什么,只好依着他,“你不想那就算了吧,那今晚你就早些回去吧。” 纪听训指了指桌上的编织手绳,纪听词会意,摇头道:“没关系的,等你身体好些了再教我就好。” 纪听训这会真不怎么舒服,纪听词这么说了,他简单表达歉意后就离开了。 店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伙计们已经开始整理准备休息,纪听词让小蝴蝶拿好他需要的东西,也开始回家。 路上,纪听词不停看着手腕上那根红色编织绳,这是今天纪听训送给他的。 他瞧着也挺喜欢,当即想着要给时瑾玄也准备一根。 而且,要亲自编。 白日空闲时刻,他已经朝纪听训讨教了些,大越记住了点步骤,不过还需要回去多练练来熟悉熟悉。 回到青山院,纪听词便开始捣鼓,好几次编着编着就错了,还总是找不到正确的编织方法,还好小蝴蝶记得一些,帮他纠正了回来。 纪听词一边弄一边感叹:“秋娘真厉害,什么都会,这样精巧复杂的手绳也能编的好漂亮,还有那些脂粉,布偶,也好受客喜欢。” 小蝴蝶不以为然,“只是些小玩意而已啦,王妃要是喜欢,能买到更好的。” 纪听词却道:“这不一样的,外面镶金带银的固然好,但可没有秋娘的心意。” 说到这,似想到什么,纪听词正色道:“对了,秋娘她最近身体总不舒服,她不去看病,许是怕刘五说她,我还是得给她找个大夫瞧瞧才行,再不济开几贴药去吃吃,总比干熬着好。” 小蝴蝶笑了笑,道:“王妃,你不知道秋娘为什么这样?” 纪听词懵脸摇头:“不知道,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小蝴蝶压低了声音,道:“依我看,秋娘她是怀孕了。” “啊?!”纪听词很是惊讶,竟然是这样吗?“真的吗?” 小蝴蝶:“我猜的,但是我见过好多怀孕的妇人都是这样的,估计秋娘也八九不离十。” 纪听词思索片刻,“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得给她放假吧,她有身孕,就不能那么劳累。” 小蝴蝶点点头,片刻后又改口道:“那刘五那么一副德行,秋娘要是回家待着会不会……” 经这提醒,纪听词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等明天去了店里,先落实一下情况再说吧。” 这晚,时瑾玄依旧没有过来,纪听词心里空落落的,但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太消极,他反复编织着那条要送给时瑾玄的手绳,想着等做好了,就亲自给时瑾玄戴上。 似乎是想到了时瑾玄看见手绳后惊喜的表情,纪听词嘴角扬起,心里的郁闷也有所缓解。 今晚努力一下,明天就去给他! 书房。 那块被取回的玉佩被丢在书案上,时瑾玄仰头喝完一口酒,目光就落在那玉佩上。 瞧久了,他忽发出两声短笑。 真不知道在奢求什么,人本来就是被强娶来的不是吗? 时瑾玄放下酒壶,晃晃悠悠站起身,朝着右手边走,来到那副墙挂前。 盯着画望久了,嘴角也微微上扬,好似内心的那些阴霾又被某个回忆扫开了些。 他转身,步伐虚浮走向门去。 纪听词还守在烛火边研究着编绳。 奇怪,明明记得是这么绕来着,怎么又不对了? 看着已经走样的手绳,纪听词真是头大,再这样下去,明天根本就没办法把东西给时瑾玄啊。 他自暴自弃趴在桌上。 要不后天再给? 可是我想他了,我想明天就能和他和好…… 两股思想在他脑内交替不停,这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纪听词懒懒抬眼,在看清来人后,唰一下坐直了身子,同时手快地收起手绳藏在袖中。 “时瑾玄?!” 他又惊又喜,连忙跑过去。 时瑾玄来找他了,他是不是不生气了? 一股酒味飘至鼻尖,纪听词皱起眉,这才发现时瑾玄的状态好似有些不对。 第62章 “你喝酒了?” 纪听词想拉着时瑾玄去坐下,却被时瑾玄猛地抱在怀里。 “时瑾玄?” 时瑾玄不搭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清醒。 纪听词只感觉他将自己抱的越来越紧,紧到像要把他揉进身体。 纪听词有些喘不上气,却又不想把人推开。 他放柔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对不起时瑾玄,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时瑾玄依旧没说话,这让纪听词有些惶然。 还是生气吗? 他张口想继续道歉,耳边却在这时传来时瑾玄的声音。 “纪听词,你喜欢不喜欢我?” 第42章 夫君 纪听词比时瑾玄矮太多,时瑾玄这会将脑袋垫他肩膀上,看起来有点滑稽。 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忽然摆出这么一副柔软无助的姿态,怎么看都有点不适应。 纪听词就是如此,他手停滞半空不知要往哪放。 时瑾玄还在执着地问着那个问题。 “喜欢我吗?” 喜欢吗?纪听词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他不算个小气的人,要是有好吃的好玩的,会很大方地与别人分享,即便那个东西他喜欢。 可认真想想,能轻松给别人的,定然不会那么在意的。 他就不喜欢看见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和时瑾玄亲近,他也不可能做到与别人分享时瑾玄的。 如果时瑾玄是一幅画,那他定然裱起来珍藏,绝不与人观赏。 如果这种感觉是喜欢的话…… 纪听词最终将手抱上时瑾玄的腰,给出回应:“喜欢。” 闻言,时瑾玄似获得一丝希望,他望着纪听词的眼睛,像是在求证。 可片刻后,那份火苗又戛然熄灭。 周身的酒味还弄,他却在这时候找回几分清明。 像个傻子,问这种问题。 纪听词捕捉到他神情的变化,以为时瑾玄不相信,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喜欢,我说喜欢。” 时瑾玄问:“是为了侯府吗?” 纪听词一时语塞,顿片刻后又摇头。 时瑾玄短笑一声,随后取出时瑾微送回来的那块玉佩。纪听词见了,当即伸手拿过来,“我还以为丢了呢?怎么在你这?” “宸王送来的。”时瑾玄静静道。 纪听词大为震惊:“他?为什么?” 时瑾玄笑了笑,有些灰败,“你不知道为什么?不是你塞给他的吗?” 这口锅砸得纪听词有些发晕,他道:“我?我没有的。” 他摇头极力否认,这玉佩他很宝贝,怎么可能送给别人?还是时瑾微那样让他不喜欢的人。 “你是真不知道,你醉酒那天都做了什么吗?”时瑾玄慢慢向前,逼得纪听词只能后退。 “在留仙听曲,和时瑾微同坐一席,醉了任由他扶着你,上他的马车,靠他怀里,还将糖盒玉佩什么的都塞给他……” 纪听词已经退到了墙边,听着时瑾玄列出的一桩桩‘罪行’。 时瑾玄:“纪听词,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心里,除了南安侯府,什么才算得上重要?” 那日的记忆实在模糊,可纪听词还是觉得他做不出将玉佩塞给时瑾微这种事。 可,可是…又无力辩解,因为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我……” 他仓惶无措的模样被时瑾玄认成心虚,时瑾玄往后退着,如受打击。 他道:“罢了……我在期待什么呢?你根本就不缺人爱,多我少我,无关痛痒……” 说着,时瑾玄就要离开。 他这副伤情的模样刺着纪听词,脑中迅速闪烁着许多画面,像是在强烈暗示,他现在必须赶紧做点什么。 时瑾玄晃悠走出两步,被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纪听词不断收紧手臂,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我…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玩游戏也好,吃饭也好,我只想是你。” 这话说的已经足够明显,那就是时瑾玄想要的那种喜欢。 时瑾玄看上去还很平静,纪听词以为对方还不信自己,更加急切说道: “真的!时瑾玄,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讨厌你和意欢郡主待在一起,因为我不想失宠,我只想你是我一个人的,只和我一个人吃饭,讲书,散步……我知道,这次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这样任性,不该和你赌气,不该和宸王爷有接触,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真的,我不想这样…我不想…” 哽咽声埋没了后面的语句,纪听词发现自己真的很没用,连挽留道歉的话都说不清楚,怕时瑾玄又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只能不断用力抱紧时瑾。 他还有很多事想时瑾玄一起做,他不想继续这样和人冷下去了。 “别走…别走好不好……” 忽然想起什么,纪听词一手还紧紧抓着时瑾玄的袖子,另一手去擦掉眼泪,然后绕到前面,在对方还不明就里时,笨拙又急切地踮起脚,想去亲时瑾玄。 他比时瑾玄矮太多,唇瓣相触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很久,纪听词又伸手去挂住时瑾玄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胸口,反正就是不愿让人走。 感受到时瑾玄的手放到了他身上,纪听词以为对方是想把他扒开,于是抱得更紧,嘴上连忙道: 第63章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准你走!” 被抱着的人没反应,半响后,纪听词才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短笑。 他小心翼翼去看时瑾玄,对方似乎清醒了很多。 纪听词小声祈求:“时瑾玄,原谅我吧……” 以往这样的姿态,都是他撒娇时惯用的伎俩,时瑾玄总会在他这样的时候就软下心。 这次也不例外,时瑾玄心软了。 其实早就软了,在纪听词着急忙慌吐露心声的时候,在纪听词踮脚亲他的时候。 “把手给我。”时瑾玄道。 纪听词不解,但这会不敢不从。 手递过去之后,时瑾玄紧紧将其握住,然后把手心翻过来,朝上面‘重重’打了两下。 除了第一下,纪听词因为没有准备被吓了吓,随后就乖着承受。 这两下说轻不轻,纪听词手心微微发红,若要说重也不至于,痛感还没完全上来就消散了。 纪听词看着时瑾玄,还有些无措。 时瑾玄言语简单,“有下次,就加倍。” 纪听词闻言,展眉舒颜,说道:“你不生我气了?” 时瑾玄侧头不言,有点傲娇的感觉。 纪听词眨眨眼,踮起脚在时瑾玄侧脸落下一吻。 虽然时瑾玄看起来还没什么反应,但纪听词看见他耳朵尖慢慢发红。 于是又亲了一口。 这回时瑾玄捏紧了手。 纪听词抱着他,仰着头看着还在强装諵砜镇定的人,轻唤了一声:“夫君。” 时瑾玄身体猛然一震,视线当即就看向了纪听词。 成亲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从纪听词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纪听词嘴角上扬,又唤了一声,又唤了一声,一声比一声更欢快,最后被时瑾玄堵住了嘴。 * 纪听训忍着身体的不适回到宸王府,不断想呕的心理让他顾不上去换装,回房间后就蜷缩着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忍不住想吐的感觉才消下去。 躺了半响,想起曾在厨房里见到一盒酸梅,也不知怎地,这会就馋着想吃。 于是他又爬起来,去的路上,纪听训发现时瑾微的书房亮着灯,门口还守着两人,一人是杨正,另一个没见过,但隐约有些熟悉。 好奇心驱使下,纪听训绕至后边,静静听着里面。 屋内,纪修誉满脸恨意,质问着悠哉坐着的时瑾微。 “这一切,你最好给老夫一个清楚的解释,为什么他会在你这里?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时瑾微:“侯爷莫要着急,你说的是谁?不说清楚,本王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纪修誉咬牙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是怎么找到纪听训的!” 屋外的纪听训心头一震,里面的人…是! 一瞬间,纪听训攥紧了拳头。 纪修誉摊牌问,时瑾微恍然大悟般:“侯爷说他啊,说起这事,本王还正想问问侯爷呢,纪听训作为你的亲生儿子,怎么就流落成这幅样子了呢?” “他不是老夫的儿子!”纪修誉急于否认,好似慢一步都会让他感到恶寒。 时瑾微眼含冷意,轻笑讽道:“那你问他做什么?街上的野狗可不止这么一条啊。” 纪修誉道:“十多年前他就该死掉的。” “为什么呢?侯爷能否给本王一个理由。” “老夫只会有一个儿子!” “可你也没承认他是你儿子。” 纪修誉激动起来:“当然,只有阿词才是!总之,如果王爷想要继续合作,要么把他交给我,要么将他杀死!我允许他给阿词带来任何威胁。” 时瑾微状若无恙地把玩着茶杯,轻飘飘道:“侯爷真是狠心啊,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可不是合作,是你没有选择。” 纪修誉语塞,陷入僵局。 时瑾微继续道:“你南安侯府的命运如何,可不是靠侯爷对本王斥声责令来的。” 后一句话已经降下语调,时瑾微神情阴沉,“人也好,狗也罢,本王看上了,怎么处置都是本王的事,你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来要求。” 纪修誉很恨道:“时瑾玄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了你不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呢?事情即便曝光,大家能知道的,最多也不过是你还有一个儿子罢了。” “时瑾微!”纪修誉气急败坏,却无计可施。 他早该知道,踏上贼船,就没有再回岸的可能。 但是,纪听训是真的不能留! 名誉尚浅,他真正担心的,关乎纪听词,他绝不可能让纪听训伤害纪听词。 “至少该让我知道,你留他目的是什么?”纪修誉假装作出让步。 时瑾微慢条斯理:“能有什么目的,你把纪听词当成宝贝,本王碰不得,找个替身不为过吧?” “你说什么?!你对阿词……!!你!你!” 纪修誉快被气得头晕脑胀,他竟然才知道,这豺狼竟然惦记着他儿子。 “不用激动,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帮本王夺得政权,我保你们一家平安,对你来说,最好保身的方法,不就是献出纪听词?” “你做梦!” “先别激动啊侯爷,”时瑾微善意提醒,“你后悔不得了。” 话落,纪修誉脸色发白,伸手捂着后勃颈,难受地跌在地上,似乎在经历某种痛苦。 第64章 时瑾微面不改色,静静看着,道:“若是不想让纪听词经受这种痛苦,就好好配合本王,完成计划吧。” 第43章 识人 纪听训回屋不久,时瑾微就来了。 桌子上还摆着拿来没动过的酸梅,时瑾微随意瞟了眼,伸手拉住要从他身边经过的纪听训。 “又摆什么脸色呢?”他语气平缓,像是普通询问那般。 纪听训不回答,也没挣扎,就站在原地。 时瑾微绕至他身前,将鬓边的发丝为其拨到耳后,说道:“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你女装的样子,挺不错。” 纪听训偏开头躲避时瑾微手指的触摸,却被扳住下巴又拧回来。 时瑾微微眯双眼:“本王现在不想生气,你最好安分一点。” 纪听训隐忍着一言不发,时瑾微问道:“刚才在屋外的人是你吧?全听见了?” “听见了又怎么样。”纪听训回答。 时瑾微笑了笑,道:“你这么生气,就是因为纪修誉?” 纪听训不言。 时瑾微难得温情,伸手将人揽在怀里,跟哄宝贝似的,说道:“瞧你,平日里就没怎么开心,这老匹夫还把你惹生气了。” 纪听训蹙起眉,本能恶寒时瑾微这幅样子。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装什么好人。 纪听训:“我要你加快计划,我要南安侯府败落,我要亲手宰了纪修誉!” 在屋外听到的那些话还如魔咒般萦绕脑海,纪修誉弃他如敝履,恶他如腐蛆,恨他恨到要亲手杀死! 谁能有他狠?谁能有他狠! 幼时心里渴望的那份亲情,早已磨灭在经年风霜中,如今,他烂泥里捡回来的命,除了报仇,别无所求。 他要让纪修誉尝尝他的痛苦,他要让纪修誉失去所有珍视的东西。 呵呵呵,纪修誉那么着急让自己死,可不就是因为自己关系着纪听词的生死。 “别急啊乖宝,仇总会报的,眼下年关将至,总得让人过完最后一个好年吧。”时瑾微道。 纪听训冷笑看他:“你能眼睁睁看着纪听词在别人怀里温情,我还不定能做到看纪修誉阖家团圆。” 时瑾微表情一僵,嘴角的笑变得有些可怖,他猛然伸手掐住纪听训的脖子,将人粗暴地按倒在桌子上。 时瑾微俯身望着呼吸困难的纪听训,柔声问道:“纪听训,你是在找死吗?” 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又蓦然在那瞬间松开。 纪听训重获呼吸,捂着脖子翻身摔在地上。 时瑾微撇眼瞧他,冷声道:“该怎么做,要怎么做,什么时候做,本王都只听自己的,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说着,时瑾微蹲下身,捏着纪听训的下巴,迫使对方看向自己。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供我驱使。” 话落,时瑾微又将纪听训拉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一边欣赏隐忍不发的纪听训,一边将手滑向纪听训的腿。 “我很好奇,为什么纪修誉那么在意你的生死?说准确点,应该是为什么一定要你死,嗯?和我说说。” 他语调轻柔,如在与人平常交流般。 纪听训挣扎想起身时,双手却被时瑾微单手抓到背后控制住,下一秒,从衣服下摆进去的那只手不知使了什么坏,纪听训痛苦闷哼起来。 “不说?”时瑾微加重手上的力气,纪听训瞬间夹紧腿,弓起腰。 纪听训羞愤难当,词句艰难地从牙缝蹦出,“混蛋……!拿出去!啊!” 进了另一根手指。 “啧啧啧,”时瑾微唏嘘感叹,“瞧瞧你,本王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有反应了,是因为天生就如此,所以才会遭纪修誉抛弃的吗?” 纪听训辩驳:“不…不是……” 话落,纪听训只觉天旋地转,随后被按趴在桌子上,时瑾微的腰在后面紧紧贴着他。 吱呀一声,桌子猛地朝前移动。 纪听训面色发白,额前冒出冷汗,他慌乱地反手去推时瑾微,却被抓着按在背上。 时瑾微道:“真不错,要是当初本王遇到的人是你,定然把你当宝贝一样供着。” 听到这话,纪听训睁开苍白湿润的眼,那盒酸梅就在面前,他看着这酸梅,好似有一道声音从很久远的地方传来…… “谢谢…谢谢你……” “不,不用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爹爹也不要你了吗?” “是…不是……” “到底怎么了?” “没……” “那你怎么哭了?哭什么呢?” “大哥抢走了娘亲给我的酸梅……” “诺,我的给你,别哭了,哭是没有用的。” “谢…谢谢。对了,我叫时瑾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 …… 声音到这就化烟消散,大滴大滴的泪从纪听训眼里滑出。 他当时说他叫什么?他是想不起来了? 时瑾微记得他说他叫什么,却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啪嗒—— 纪听训伸手将那盒酸梅推落在地上,盒子砸出的声音没让时瑾微慢下半分,可纪听训却好像跟着沉浮,跟着破碎…… 酣畅淋漓过后,纪听训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上,时瑾微衣冠楚楚,伸脚轻轻踢了踢纪听训,看见人在微微颤动后,冷嘲道: 第65章 “才两次就这幅样子?你真是越发没用了。” 纪听训拿不出力气争辩,他躺在那,眉头紧皱,双唇发白,似乎在因为什么而痛苦。 时瑾微偏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腿间隐隐冒红,似有些许血迹流出。 他没好气啧了一声,在烂泥里都活过这么多年了,如今给他做两下还娇气了? 时瑾微本想就这么离开,但打开门后,肆意撺进的寒风吹得他发冷。 他转头看了看还躺在那一动不动的纪听训,最终又关上门。 简单做过清洗后,时瑾微将人放在床上,纪听训身体还在发抖,他见了,蹙眉片刻,随后脱下衣服上床,把人抱在怀里。 真是破天荒。 安安静静的纪听训,看起来就像纪听词一点了。 时瑾微心里这么想着。 可惜了,可惜你不是他。 时瑾微轻抚着怀中人的脸,手指轻轻描摹勾勒他的容颜,像是极力在为这张脸的主人找一个能贴合上心中那个人的条件。 至少,脸是占优势的。 时瑾微不经回想起当初,醉酒的纪听词靠在他肩头的模样。 那时候的脸,和眼下怀里的这张,是极其贴合的。 重影交叠间,时瑾微好似出现错觉,一吻轻柔落在纪听训眉间。 你不是他,也不重要。 * 大雪接连不断地下,这日倒是难得晴空,只是风依旧凛冽,厚雪难化。 一听说自家父亲病了,纪听词便立马赶回南安侯府看望。 时瑾玄陪同他一起,自从二人重归于好,感情比以前更浓了几分。 病榻前,纪修誉捂着嘴止不住咳嗽,纪听词放下|药碗去为他顺背。 纪听词道:“阿爹,冬日严寒,白日里若无事,就先养在家里吧,别老往外走了。” 纪修誉咳得脸都红了,好不容易止住声,才好回话:“阿爹没事,一点风寒,不打紧的咳咳咳咳——” “还说没事!你看看你都咳成什么样了?”纪听词道,“你说说你,好好的怎么忽然想起要回江南呢?路远不说,还惹了一身病。” 纪修誉摆摆手:“就是想回去看看……” 纪听词鼓着腮帮子,“那也不能不顾身体啊,我听说那天还下着大雪,你这么着急作甚,实在有事,叫上我有个照应也好。” 纪修誉又是一阵咳嗽,而后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阿词,和爹说说,在王府还好吗?” “我挺好的,”纪听词答,“阿爹,时瑾玄他,对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 自从上次巫蛊木盒案后,纪修誉不怀疑这点,时瑾玄对他儿子是真心的。 即是如此,他也该好好想想,怎么逆转局面,把他侯府从水火中抽身出来。 某些事某些人闪过脑海,纪修誉试着问道:“阿词,阿爹问你,你有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觉得难受的时候?” “没有,”纪听词有点懵,摇了摇头,以为纪修誉是在担心他可能会染风寒,于是又道:“爹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生病的,再说了,还有时瑾玄呢,他也会好好照顾我的,你急别担心了,安心养好自己的病才是大事。” 纪修誉僵硬笑了笑,他瞧着纪听词,眼里流出止不住的柔情,“阿爹也是担心你,毕竟,你娇生惯养的,阿爹怕啊。” 这话听着有点怪,纪听词总感觉他阿爹心事重重,瞒了他好多事的样子。 “阿爹,我不会有什么事,真的。”纪听词把话说的郑重。 “嗯嗯,好,阿爹知道了。” 阿爹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回王府的路上,马车里,纪听词抱着时瑾玄的手臂,歪靠在他身上,咕哝说着: “我觉得以后应该多来看看我阿爹阿娘。” 时瑾玄:“怎么了?” 纪听词立直身体,检讨般说着:“如果我多来看看他们,兴许他们就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突发奇想要回江南去看看,一定是我没多陪他们,所以他们想念江南,觉得孤单……” 时瑾玄摸着纪听词的头,“乖,别自责了,以后我多陪你来走走便是。” 纪听词把事情想得简单,时瑾玄却未必。 有什么事,值得纪修誉冒着风雪,不远千里也要赶回江南呢? 纪听词垂头丧气道:“我真是对他们少关心,阿爹都病成这样了,还反过来担心我有没有不舒服。” 时瑾玄收回那些复杂的猜想,继续安慰纪听词:“阿词,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子女成家后,难免有顾不上父母的地方。如果阿词觉得过意不去,要做什么才能算弥补的话,那我就跟着你一起做。” 纪听词看向时瑾玄,随后抱紧他脑袋埋他怀里。 “时瑾玄,我永远也不要离开你。” 第44章 前奏 除夕将至,京城里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红灯笼高挂,早早备好春联等待新岁。 长霓果铺暂时停业,纪听词放伙计们回家去准备过年。 走前,纪听词给每个人都多发了三倍银钱,送了礼盒,其中,纪听词格外关照了‘秋娘’纪听训。 “这是北国那边新进来的料子,我觉得这颜色适合你,就送给你去做衣服吧。” 纪听词将手里鹅黄色的棉绒递给纪听训。 第66章 纪听训摆手,然后手指慢慢写到:“太贵重了,不能要。” “这是你们的新年礼物,每个人都有的。” 纪听词蹙眉看着面前的人,纪听训穿得也算厚实,但那身子骨瘦弱得都撑不起那身袄子,纪听词每次见他,总觉得寒风一吹就能倒。 “天太冷了,雪又一直下不停,你拿着保暖也好。”纪听词将东西塞人手里。 纪听训无法,也就收下了。 伙计们都走得差不多,纪听词也准备回府了,正要与纪听训道别,门口忽传来一声叫喊。 众人看向门口,只见刘五一身白雪,晃晃悠悠朝店里走。 纪听训微微蹙眉,不明白这人怎么会来,明明警告过不准随意和他同时出现的。 因为丽姑和秋娘,纪听词对刘五可没好印象,他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话落后看了眼纪听训,略惊讶道:“来接秋娘?” 刘五不说,嘴里不断发出类似生气的喘息,两只眼睛布满血丝,直瞪瞪看着纪听训。 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纪听词当即挡在纪听训前面,负责保护纪听词的沈风也握紧剑蓄势待发。 “你想干什么?”纪听词问道。 刘五还是什么也不说,光站在门口,奇怪极了。 纪听训暗暗捏紧手,事情可能有点不妙。 刘五忽然向前一步,肢体僵硬如木偶,声音低沉说道:“死了,死了……” 说罢,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刘五猛然抬眼,视线直勾勾对上一人的视线,右手颤巍巍抬起,才见手里还有一把菜刀。 纪听词护着纪听训和小蝴蝶往后退,自己则挡在二人身前,沈风见势不对,已经拔出剑护在纪听词身前。 刘五还直勾勾盯着前方,眼里又麻木又激愤,好似有两股魂在做着争斗。 说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可来不及问什么,刘五忽然向前冲,要朝他视线锁定的方向砍去。 沈风及时出手,擒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拧,刘五单膝下跪被制服在地。 可他还不屈服,喉咙里嘶哑着迷糊不清的语句,而后眼睛大大一怔,整个人便失去了生气。 沈风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道:“死了。” 纪听词惊魂未定,惶惶上前几步,刘五眼睛还睁着,他对上那双眼,莫名背脊发凉,就好像那目光是锁定在他身上的。 纪听词连忙转过身,闭着眼想要挥去那可怖的画面。 小蝴蝶上前拉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同时对沈风说:“沈侍卫,快把这人带出去吧。” 沈风暂时未有动作,而是看了一眼纪听训。 纪听训一副被吓坏的样子,见沈风在瞧他,慌忙挥着手,然后胡乱一番比划,像是在撇清关系。 纪听词怕他太害怕,也让沈风先把人带出去,随后扶着纪听训坐下。 纪听训身子发抖,纪听词不断轻拍安抚。 “秋娘别怕,别怕。” 纪听训抖着手指写:“我,早就,劝过他,他不听,他不听……” “劝他什么?”纪听词问。 “药,他吃药,”纪听训写到,“五石散。” 易成瘾的药物。 纪听词微微皱眉,和刚处理完刘五的沈风对视上。 沈风道:“他身上有酒味。” 纪听词说:“秋娘说刘五一直在服用五石散,大夫常说药后不宜饮酒,会不会是因为他吃了药又喝了酒,所以才会……” 此话虽有理,只是纪听词忽略了一点,五石散服用后易燥热,人们大多饮用寒性食物和热酒来缓解。 也就是说,使用五石散后喝酒的行为是可以的。 沈风才想说这话,纪听训忽捂嘴开始作呕,看起来很难受。 纪听词见状,一边为其顺背,一边道:“定是这事让你受惊吓了,如今你——” ‘怀有身孕’四字被打回口中,纪听词说不出来。 刘五死了,这事严格说起来对秋娘是好事,但秋娘有了身孕……她一个弱女子,往后的生活,只怕也艰难。 “秋娘,”纪听词开口道,“刘五忽然暴毙,此事定然对你有不小冲击,我想,要不你跟着我去王府住些时日,有人伺候,也能照顾周全,不然这大冷的天,你一个姑娘要处理刘五的事,实在吃力。” 纪听训摇头拒绝,他怎么能去王府?他瞒得过纪听词,却不一定瞒得过时瑾玄。 “我,打算,回,娘家。”纪听训写。 纪听词觉得秋娘还不知道自己有孕,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可一想到刘五对她也不好,秋娘也不怎么喜欢刘五,若知道了,只怕也会觉得心哀。 想到这,纪听词也就没说,再劝了劝,纪听训还是不愿意去王府,他也就作罢。 原本打算去街上买些新年要用的东西再回家的,但经刘五这一出,纪听词也没兴致了。 时瑾玄瞧他闷闷不乐,就问了一句。 纪听词一五一十把事情告知。 “五石散?”时瑾玄略惊讶,“父皇字登基日起,就下旨在大越禁止售卖这种东西了,刘五一个平头百姓,如何能得到的?” 纪听词摇头,道:“是秋娘说,刘五在吃的,而且还威胁秋娘不许暴露给别人。” 时瑾玄细想片刻,还是摇头,他道:“不太可能。” 纪听词不解:“什么意思?” 第67章 时瑾玄没回答,蹙着眉似乎又对自己的判断有了其他看法。 半响后,时瑾玄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要好好查查,若真有五石散流进我大越,可不是闹着玩的的,对了,那个秋娘,现在在哪?” 纪听词:“刘五死了,她在这边没了依靠,说是回娘家去了。” 时瑾玄听了,叫沈风来吩咐了些事,沈风领命后便出去了。 时瑾玄眉头紧蹙,总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道:“马上就是除夕了,希望,一切太平才好。” 一看他变得忧心忡忡,纪听词就心疼,他抱住时瑾玄,道:“都会平平安安的,你不要想太多,都会没事的。” 时瑾玄伸手回抱住纪听词,心里暖和和的。 “好。” 越接近除夕夜,年味就越浓。 纪听词拉着时瑾玄和他一起布置王府,把王府搞得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要过年,而是要娶二房。 时瑾玄就这么开了句玩笑,纪听词当即不高兴,哼唧道:“你作这种比喻,可是心里早有这种想法?” “哪敢,”时瑾玄回答,伸手刮了一下纪听词的鼻子,“有你一个我就满足了。” “说得好听。”纪听词撇嘴,“你当初只在围猎大会上见我一眼就说要把我娶了谁知道下次围猎会,你又会看上个什么人了呢?” 时瑾玄只觉冤枉,“夫人还不信我?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而且,” 时瑾玄停顿尾音,弯低身子去看气鼓鼓的纪听词,道:“谁说我只是在围猎大会见过你?” 纪听词疑惑转头:“难道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吗?” 时瑾玄笑而不语,似乎不打算说清楚。 纪听词被勾起了好奇心,不停拍着时瑾玄,“说啊,快说,我们以前还见过吗?” 时瑾玄坏心又开始作祟,贱兮兮歪过脸:“亲我我就告诉你。” 纪听词嫌弃地推开他的脸,“真讨厌,不说就不说,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哼。” 说完纪听词便要走,时瑾玄抱住他,赶忙服软:“错了错了,夫人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和你说。” 纪听词捂耳朵,“不要,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诶……” 玩闹之际,耳边传来咔嚓一声,二人转头一看,只见意欢一人躲在门外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被发现后,意欢红着脸走出来,来到二人面前后,意欢道:“对不起,表哥,表嫂,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说话的,我…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自从上次陷害纪听词被时瑾玄警告过后,意欢便不再有意找麻烦了,她认真反思了自己,也许放下这段感情,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时间以来,她多少次想着找个时间和纪听词道歉,修好,可却一直没能如愿。 更多原因,是她不敢面对纪听词…… 意欢被二人注视着,有些难堪,顿时又后悔起来,她出来干什么呢?人家两人好好的,能有什么忙要帮。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我还是先走了吧。”意欢低着头说完,随后转身离开。 但没走几步,纪听词却上来拉住她的手。 意欢有些吃惊,呆愣在原地,纪听词笑着对她道:“别走,我正想着去找你一起玩呢。” 意欢:“你…你不介意我,以前……” 纪听词:“都过去了,你也真心悔过了不是?再说了,你是个姑娘,我是个男人,我还能和你故意不去吗?” “对不起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我真的很后悔…我……” 意欢酸着鼻子红着眼,不断忏悔。 纪听词为她擦掉眼泪,“别哭,都要新年了,开开心心的才好。” “嗯…谢谢。”意欢道。 纪听词挽上她的手,随后道:“我们一起去贴窗花吧。” 意欢点头,纪听词走前转头,冲时瑾玄吐了吐舌头。 时瑾玄:…… 得,现在他是多余的。 给宝子们的一封信 接到编辑通知,本书今天可以上架了!!! 非常感谢一路看过来的宝子们,第一次上架,真的很感谢宝子们的支持,作为感谢,今天章节更新后,凡是今日在45章留言的宝子都会发送一百耽币哦(ˉˉ)。 发包前我会私戳,留言的宝子注意红包动态,会标注领取人哦。 后续也会不定时发送大额粉包,宝子们可多多关注。 然后然后就是这本书我会好好写完的,结局什么的绝不和之前那样仓促,剧情方面,纪听训的身世遭遇,以及与纪听词之间的关联,又或者两对cp各自的感情线的进一步发展,都会会和大家慢慢呈现,喜欢阿词宝宝和王爷的小可爱们多多关注~ 第45章 重逢 除夕至,时瑾玄和纪听词一起把纪修誉和甄氏接到王府里过年。 趁着团聚,纪听词想着要好好露一手,当即撸起袖子下厨房,纪修誉和甄氏都惊呆了。 他们可不记得自己生的儿子会做菜。 为了表现自己,顺便和纪听词增加感情,时瑾玄这个厨房小白也来凑热闹。 纪听词不是很愿意,因为时瑾玄从来不做这些事,怕他在过程中伤到,要是被热油或者热水溅到,那可都不是开玩笑的。 第68章 但时瑾玄不走,和纪听词以及一众下人挤在厨房里忙碌。 往日若单是纪听词一个人,下人们便还可轻松应对,但有时瑾玄在场,就不敢那么张扬了。 纪听词似乎也发觉这点,于是雄赳赳,气昂昂打着保证:“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别因为时瑾玄在这就提心吊胆的,有我在呢。再说了,可是他自个要求来的。” 众人闻言,齐看向挽着袖子坐在灶火边洗菜的时瑾玄。 不行,画风好诡异。 往日那个高冷不近人情的主子,现在居然在这和他们同处一屋洗菜? 对于洗菜这件事,时瑾玄起初也有点难堪,拉不下脸,他可是王爷,多金贵啊! 但这想法被纪听词一巴掌拍死,毕竟是他自己要求来的。 于是只能听话在那默默洗菜,但谁要敢看一眼,必定遭受眼刀攻击。 除了纪听词。 纪听词厨娘上身,自顾自忙活得不可开交,厨房里的道道几乎都已经被他掌握了,凡事能报上的菜,轻轻松松拿捏。 时瑾玄想打打下手,但他金贵啊,比起纪听词还要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过去完全是添了乱。 “哎呀呀!”纪听词闻着刚刚手急放下去的料,“这是醋!我要的是酱油。” 为他取‘酱油’的时瑾玄辨认着手中的东西,“我拿错了吗?” 纪听词仿若看见曾经的自己,无奈说道:“闯祸了你。” 糟蹋了他一锅好菜。 经此一遭,时瑾玄不敢乱动了,默默回去洗菜。 虽然已经大致掌握了厨房,但杀鸡杀鱼的事纪听词还是不敢做。 时瑾玄一听,耳朵瞬间竖起,他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他信誓旦旦去给纪听词抓鱼,拍胸脯的时候说的那样自信,可鱼抓在手里没有一秒便被鱼尾巴扇了两巴掌,然后手一空,鱼跑了。 时瑾玄狼狈地去抓,那鱼在盆里拼命摆动,他双手抓得没有技巧,一个着急,哐嘡一声,盆翻了,鱼弹到地上。 听见响声,纪听词拿着锅铲匆匆出门来,就见到时瑾玄龇牙咧嘴地和那鱼较劲,一副我就不信抓不住你的表情。 纪听词:…… 好丢脸,好想连鱼带他一起炒了。 波折虽多,好在最后也还是赶在天黑时做完了一切的菜。 望着桌上诸多美味佳肴,南安侯夫妇都惊呆了。 “阿词,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些了?以往的时候,你可从来不去厨房的。”甄氏说道。 纪听词这会已经洗过澡换了身新衣,他抱着甄氏的手臂,颇为自豪道:“阿娘,以前是以前,我现在会的可多了,你可别小瞧我。” 甄氏笑了笑,捏了捏纪听词的鼻子,宠溺道:“哎呀是是,我们阿词最厉害。” 听到夸奖,纪听词笑嘻嘻抱紧甄氏的手。 纪修誉见了,提醒道:“阿词啊,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一副没长大的样子抱着你阿娘?王爷可在你身边坐着呢,你也不怕被笑话。” 纪听词瘪嘴坐正身子,时瑾玄微微笑着,道:“无妨,阿词就是一副小孩心性,不过开开心心的没什么不好,我并不介意。” 闻言,纪修誉内心更加有了偏动。 也许,他该把赌注下在时瑾玄身上。 一家四人,再加上意欢,除夕年夜饭就这么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趁着高兴,谁都喝了点酒,纪听词酒量不行,最先晕乎。 纪修誉拍着他的肩膀,道:“阿词啊,爹爹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完这辈子,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娘,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纪听词脸红扑扑的,时瑾玄将手放在他腰间扶着,才没至于东倒西歪。 纪听词回答:“阿爹,我也希望,你和阿娘,还有,” 纪听词看了一眼时瑾玄。 “还有时瑾玄,你们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这辈子,有你们陪着,我很知足了。” 甄氏眼睛一热,冒了泪花,“好了好了,咱们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阿词有了好的归宿,何愁往后不会开心。” 纪修誉看下时瑾玄,也笑了笑,“是啊,不求别的了……” 时瑾玄觉着话里有话,却品不出来。 天又下起了下雪,朦胧了京城的灯影。 第一束烟花在夜空炸开时,纪听词酒醒大半。 他心冲冲走到门口,望着闪烁五彩的夜空,朝着屋内招着手:“快来快来,看烟花!” 烟火光彩夺目,纪听词看的沉醉。 眼下,景好,人在,胜过千万美好。 纪听词双手合十,闭眼默默许愿。 愿月常圆,人常在,亲人顺遂安康,爱人相守白头。 时瑾玄安排好纪修誉的甄氏休息后,已将近子夜。 回来的时候,看见纪听词在房中转悠不停,不知在干什么。 “阿词。”时瑾玄轻唤。 纪听词听见声音,就朝人望去。 他脸还红着,这会似乎又醉了,眼神迷离不清。 时瑾玄扶着人坐下,要给他脱衣服准备睡觉,纪听词却忽然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道:“不行,还没有,找到。” 时瑾玄疑惑:“找什么?” 纪听词慢悠悠将视线对上时瑾玄,“找,小妾。” “?什么”时瑾玄愣了。 第69章 纪听词:“他肯定,被你,藏起来了,我,要把他,找出来,然后,赶出去。” 时瑾玄不禁捧起纪听词的脸左右瞧,问道:“阿词,你在说什么醉话?” 纪听词鼓着腮帮子,认真道:“我,没有。” 才怪,时瑾玄心里接道。 光看眼神,他就知道这小家伙醉成什么样了。 不过…他还挺好奇,这小家伙口中的‘妾’是什么。 “阿词,小妾在哪呢?”时瑾玄问。 纪听词回答:“被你,藏起来了。” 时瑾玄:“我没有藏,我也没有小妾。” 纪听词:“不信。”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小妾呢?” 纪听词眼神微微暗淡,道:“你说,你不是第一次,见我,我不信,你见到的人,肯定,是别人,你看见我,觉得我和他长得像,所以,才娶我。” “……” 那个王八羔子给他家单纯善良的夫人看替身文了? 时瑾玄哭笑不得:“哪有啊?除了你,我可谁都不会要。” 纪听词摇头。 时瑾玄摸着他的头,随后将他抱起,“带你去个地方。” 来到书房,时瑾玄将纪听词放下,然后牵着他去到那副墙挂前。 看着里面裱着的画,是一只小猫伏在围墙上睡觉的图。 纪听词看了很久,才问时瑾玄: “小妾,藏在里面了吗?” 时瑾玄:…… 他家夫人喝醉了就是可爱。 时瑾玄耐心解释:“没有,我是想告诉你,我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你。” 纪听词歪歪脑袋。 时瑾玄:“看这幅画,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纪听词乖乖点点头。 时瑾玄:“九岁那年,我跟着父皇一同寻访民间,在到金陵的那天,街上有一个卖画的小孩,那小孩衣着华贵,身旁还有两个小厮伺候,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我看着有些好奇,就走了过去,他一见我,立马就从凳子上跳下来,兴冲冲问我是不是要买他的画,我看着他摆在桌子上的画,有老鹰捉小鸡图,有孩童追蝶图,还有一只小猫趴在围墙上睡觉的图,他也是个小孩,画工自然也简单幼稚,可他似乎不这么觉得,看我驻足,便一直给我讲他的画。说完了还告诉我价钱不贵,我要是买的话只要一两银子。” “那你最后买了吗?” “买了。” “花一两银子?” “更多,我给了他我的一块玉。” 说着,时瑾玄伸手,轻轻拉出纪听词脖子上的线,一块玉跟着从衣领冒出。 纪听词低头望着,他其实从不知道这块玉是怎么来的,小时候的记忆他几乎记不起来,只知道这东西在他能想起来的记忆里就一直存在。 阿爹阿娘也说不清它的来历,虽然好奇,但后来戴久了,就渐渐习惯了。 平日里他鲜少把这块玉露出来,直到围猎大会上,骑马射箭之时,玉不小心从衣领里露出。 这才是时瑾玄在围猎大会上,一眼看见纪听词,就求旨要娶他的真正原因。 纪听词眨了眨眼,酒精作用下的大脑变得有几分迟钝,时瑾玄的话分明意有所指,可这会他脑子就是一下子不能及时转过弯。 时瑾玄低头轻吻他的唇,温柔诉说着他的爱意。 醇香的酒味从纪听词口里度过来,时瑾玄仿若也跟着醉了。 难舍难分后,纪听词眼神更加迷离,时瑾玄捧着他的脸,道:“我很早很早就遇见你了,围猎大会,我们不是初见,而是重逢。” 第46章 初见 时瑾玄说得情意款款,纪听词反应却很平淡,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的原因。 思绪朦朦胧胧间,他望着时瑾玄,伸手抓紧对方的袖子,然后踮脚努力去接近方才亲他的嘴唇。 比起时瑾玄说的话,他更在意的似乎是这个吻。 几次尝试,都未能亲到,纪听词有些着急起来,直到时瑾玄配合地弯了弯身。 如愿亲到,纪听词立马伸手抱住时瑾玄的脖子,怕下一秒就会失去。 他难得这样主动,主动里又带着几分惶然。 时瑾玄静静地配合,引导,等到纪听词停止动作,他才发现,对方的眼睛里不知何时起了水雾。 “阿词?”时瑾玄微愣。 纪听词拉起他的手,紧紧的攥着,然后牵着人往青山院方向走。 他步调不稳,却心求急切,嘴里还说着:“藏起来,把你,藏起来。” 到了青山院,纪听词把时瑾玄带进房中后,还记得去把门栓上,跟防贼似的。 随后把时瑾玄带到床边,去取来被子,两手各捏着一方被角大大张开,似准备把时瑾玄罩起来。 但因身高原因,他压根不能顺利完成,而且视线被举起的被子阻挡,纪听词又醉酒不清,胡乱往前一裹,被子只遮到时瑾玄的手臂处。 反而是因为他这一扑,两个人都摔倒在床上。 时瑾玄被压了个实心,这会眼前也有些发晕,等视线恢复明朗,只见纪听词已经坐了起来,还拉着被子往他身上裹。 “藏起来,别人,找不到。” 时瑾玄不知道,这其实是纪听词小时候的一个习惯。 他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藏到自己的被子里,因为没人会敢动他的床。 第70章 直到感觉已经把时瑾玄裹得够严实后,纪听词才停止动作,然后趴在他身上压着,叽里咕噜地自说自话:“我的,抢不走。” 动弹不得的时瑾玄愣了愣,随后失笑。 纪听词歪头趴着,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只剩平稳的呼吸声。 时瑾玄望着他,思绪慢慢跟随着回到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小纪听词看见他递出的白玉,黑黝黝的眼睛顿时明亮,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不停往前送。 “爹爹说过了,这种东西宝贵,我也有好多。” 小纪听词话是这说,但整个人惊喜得很明显,因为他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珍贵的玉来买他的画。 时瑾玄早看出纪听词不是一般的孩子,自然不会说出你居然认得这是什么这样的蠢话。 时瑾玄:“你有很多的话,那就说明,我用这东西买你一副画,不算稀奇。” “怎么不算?!” 小纪听词惊呼,随后松手从桌子上跳下来,噗哒噗哒走到时瑾玄面前。 年仅四岁的他和九岁的时瑾玄比起来,身高悬殊太大,他仰头看着面前这个‘伯乐’,道:“你可是我的,嗯……那什么来着?” 说到一半,小纪听词脸皱起来,想了半天也没能记起来书里是怎么说的,只能半知半解模糊解释: “就是,就是你是能认出我是马的人!” “啊?”纵使小时瑾玄已经算得上博览群书,但这样的形容他还真是第一次听。 “你想说的是伯乐吧?”小时瑾玄无奈笑了笑。 小纪听词一经点拨,当即欢叫:“啊对!是的,你是伯乐!” 小时瑾玄又笑了笑,这小孩真有意思。 他伸手碰了碰这只可爱的南方小土豆,道:“你这么小,怎么就出来摆摊了?” 久居上位的奶团子鼓起腮帮子:“你不可以戳我的头的。” “为什么?”小时瑾玄问。 哈?这还用问为什么吗?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他纪世子的名头,脑袋只有爹爹和娘亲才可以碰。 小纪听词鼓了鼓腮,有怨气但似乎不准备发出来,他还是想饶过面前这个识马却不懂规矩的伯乐。 小纪听词道:“反正不行。” 小时瑾玄耸肩,“好吧。” 小纪听词叫身后的小厮把时瑾玄要的画收好,然后交给对方。 小时瑾玄接过,然后拉开又仔细观看了一番。 “很不错,”他点评着。 小纪听词内心乐开花,面上却在极力收敛,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他是世子,腻害是理所应当的。 “还好啦,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那些画都送给你!” 小时瑾玄将画收好,淡笑说道:“不必了,有这一幅就够了,不过……” “什么?”小纪听词被勾起好奇心。 小时瑾玄:“我初来此地,许多地方都不熟悉,眼下肚子有些饿,不知能否请你给个推荐?” 小纪听词:“这有什么难的,我直接带你去吃,我请你!” 真大气。 小纪听词兴冲冲拉上时瑾玄,轻车熟路来到当地最有名的酒楼,“想吃什么随便说,绝对不要你的钱。” “那谢谢了。” 时瑾玄并没有像纪听词想象中的那样对着菜谱挥斥方遒,而是只要了两碗面。 看着小二端上来的面,小纪听词抱着手,看着时瑾玄:“你真奇怪。” 时瑾玄拿起筷子,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贵族的教养,他轻尝了一口面,随后道:“这个就很好吃。” 纪听词两手撑着软乎乎的小脸,垂眼望着面前这碗寡淡无味的面,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吃的。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响声,纪听词脸唰一下红透,忽视掉时瑾玄投过来的目光,拿起筷子埋头扒拉起来。 时瑾玄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纪听词一向不喜欢面,今天这顿吃起来竟格外香,他满足地放下碗,显然已经忘记方才是如何地嫌弃这碗面,看着时瑾玄也放下筷子,赶紧问道:“怎么样?好吃吧?我们金陵的美食都超级棒的!” 时瑾玄点了点头,“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二人出了酒楼,灯火已经亮满长街,纪听词仿若君王巡视般,学着大人把两只小手背在后面,“好看吧?可热闹了,我最喜欢晚上的金陵城,河畔还有姑娘唱曲,要不要去听听?” 时瑾玄摇了摇头,“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纪听词闻言,隐隐有些失落:“好吧。” 时瑾玄安慰他,“我不会立刻离开的,以后有时间你带我去吧。” 纪听词又恢复了神情,欣喜仰头回答道:“好!” 周遭灯火阑珊,光影窜进纪听词明亮的眼睛,很像一副画。 时瑾玄垂眸看着这连自己胸口都不到的团子,内心深处起一丝悸动,仿若沉睡里的蝴蝶,忽然抖了抖翅膀。 他扯下腰间的一个口袋,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糖盒,递给纪听词,道:“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糖和酸梅,都给你吧。” 纪听词接过,看着那个袋子,表情有些奇怪,好像在纠结什么。 他不擅长隐藏情绪,时瑾玄很快发现,于是问:“怎么了吗?” 纪听词一脸抱歉望着他,道:“谢谢你的糖,但是……但是我不爱酸梅,我不喜欢酸的东西……” 第71章 时瑾玄懂了,于是笑着又收回酸梅袋,“这样啊,那我记住了。” 他走的时候,几次回头,都看见远处的纪听词在不断踮脚看自己,直到后面,他回头再看不见纪听词…… 往昔记忆如潮水般袭来,时瑾玄怎么也忘不了记忆里那个踮脚目送自己的小孩。 如今,那个小孩已经从记忆里走出来,化为实形躺在他身上。 时瑾玄抽出被被子裹紧的手,然后将熟睡的纪听词抱睡到身旁的床,掀起被子将自己和他盖住。 怀里的人睡颜温润如玉,时瑾玄轻轻送上一吻,将人抱得更紧。 “阿词,我那时候不懂,为什么我看你眼睛的时候,心里会有蝴蝶振翅的颤动,直到围猎大会,我再次见到你,才明白,那颤动的,不是蝶翅,而是我的心。” 白雪朦胧着京城,外面烟火声依旧,新的一年,是那么的祥和。 初一这天,时瑾玄要带着纪听词入宫给皇帝皇后请安,纪修誉和甄氏也就先回了侯府。 二人刚下马车,才到门口,小厮便上前来报,说:“侯爷,宸王爷来了。” 纪修誉闻言,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甄氏不明所以,只是单纯疑惑问:“宸王怎么会来?阿词和恭王爷都进宫了,按理说他也该准备进宫才是啊。” 纪修誉神情不太自然,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让甄氏先行回屋,自己则去见时瑾微。 到了大厅门口,纪修誉最先看见坐在主位上喝茶的时瑾微。 他眉头微蹙,抬脚进门,“宸王爷不请自来,不知是有何——” 话戛然而止,纪修誉这才看见坐在另一边的人,惊讶,惊恐,惊慌的神情相继在他脸上闪过。 “你…你……!”纪修誉脸色煞白,指着纪听训半响说不出话。 纪听训神情冰冷,一双眼睛如注入毒液般,盯得纪修誉通体发颤。 原本来的路上,纪听训就觉得,他见到纪修誉的时候,一定会被恨意吞噬得没有理智,但现在,他极其冷静。 时瑾微放下茶杯,嘴边挂着伪善的笑,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我特地带着他,来给侯爷拜年了。” 第47章 不为人知 屋外寒风阵阵,屋内新烧的碳火不够驱散严寒。 纪修誉打了个颤。 “侯爷脸色不太好,是不欢迎本王,还是,不欢迎他?” 时瑾微站起身,慢慢走向纪修誉,扶着僵硬的纪修誉,将其按做到他方才的位置,“昨日除夕,侯爷可是过了个好年,如今新年伊始,可有做好新的准备?” 纪修誉机械抬头,对上时瑾微似笑非笑的脸,又惶惶去看一旁散发冰冷的纪听训。 “你们,想干什么?” “呵呵,”时瑾微短笑一声,“不是说了吗?来给侯爷拜年,你们父子经久未见,这大好的日子,总该有一方要拜访的。” 纪修誉盯着纪听训,那张和纪听词一模一样的脸,他却拿不出半点爱意,反而是恨,他恨他还活着,他想不明白这个本该死去的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你有什么想说的?”纪修誉咬牙问纪听训。 纪听训:“在知道我还活着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我会对你说什么。” 他站起身,也来到纪修誉面前,垂眸撇着这个残忍将他抛弃的父亲,“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说点什么?怎么?不打算道歉吗?” “你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若是如此那纪听词早就死了!” 二人视线相撞,爆发出来的恨意谁也不比谁少。 纪修誉哑言,似被戳中了某个痛点。 纪听训极力压住汹涌的恨,冷言道:“你这条老命,我暂时给你留着,今日来见你,全当是给你的警告,你最好安安心心配合宸王完成计划,若敢有别的心思,就当心你的宝贝儿子。” 纪修誉瘫坐在凳子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时瑾微做起君子,好言好语劝道:“侯爷,有些事情,不是一顿年夜饭就能解决的,你想倒头依附时瑾玄,也得看看自个身上是否别无束缚,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我时瑾微,哪还能有半路反悔之意啊?” 纪修誉满脸悔恨:“勾结外族,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时瑾微:“侯爷既知道,那就更该明白,这事你回不了头了,只要你助我扳倒时瑾玄,我们就成功了一半,你不想纪听词还未至弱冠就命丧黄泉吧?” 似乎是想到了那种可怕的场景,纪修誉脸更惨白。 “有些事若没能做到了断,后果都是不可估量的,”时瑾微若有所指地看了看纪听训,继续说道:“侯爷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纪听训道:“纪修誉,纪听词的命,掌握在我手里,该怎么选择,你想清楚了,其他的话,我不想再说,我们之间的账,日后再慢慢清算。” 说罢,纪听训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时瑾微微微笑着,指着一旁的礼物说道:“拜年礼,希望侯爷喜欢。” 人都散去后,纪修誉还坐在原地,目光呆滞,老泪横流。 当初,他应该亲自动手的! 本想来看看的甄氏走到门口,正巧瞧着远处一晃而过的身影,随后眉头一蹙,隐隐有些奇怪。 跟在宸王身边的那个人,长得好像阿词。 * 第72章 从侯府出来,时瑾微便叫人驱车去皇城。 纪听训和他同坐马车里,此刻已经戴好面具,还是那款银色蝴蝶面具。 时瑾微盯着他瞧了很久,不知在想什么,而后开口道:“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 纪听训淡淡看向他,时瑾微道:“如果你只是想报仇,完全可以独自动手,这样还能减少牵扯,可你来京城后,第一时间想的却是来找我,能说说为什么吗?” 纪听训目光平静,“我一个流民,能成什么大事?想要报仇,自然要有依附之人。” “流民?”时瑾微笑了笑,伸手揽住纪听训的腰把人勾到怀里,唇齿往人脖间靠去,低沉道:“流民可不敢不自量力。” 话落,时瑾微恶劣地往纪听训脖子上咬了一口,纪听训吃痛闷哼出声,想挣扎却被紧紧扣住手。 时瑾微停下的时候,那块地方已经发紫,他视若未闻,转而又去亲了一口纪听训的脸,轻声道:“你身上,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纪听训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捂着脖子缓和,并没有想要回答时瑾微的意思。 时瑾微也不恼,还放在他腰间的手继续不安分地摸索着,忽然感觉到什么异样,他瞧了瞧纪听训的肚子,总觉得这里似乎比以前大了点。 “最近你很贪吃,瞧瞧,肚子上都长肉了。” 纪听训被摸得难堪,粗暴地挥开时瑾微的手:“王爷还限制我吃穿?” 时瑾微揉了揉手,道:“不会,只是你被我养着,我总该是要关心些的。” 纪听训别过头,他是不会相信时瑾微这些话的。 下一秒,身体忽然滞空,纪听训吓了一跳,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跨坐在时瑾微腿上,和他面对着面。 “你!”纪听训当即要起身,却被时瑾微紧紧按住不得动弹。 一只手摸向他臀部,恶趣味地揉了揉。 时瑾微坏笑着:“到皇城还有些时间,先陪我玩玩。” “时瑾微,你放开我,”纪听训不敢大声,怕外边的人听见什么响声。 时瑾微也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就越是往他害怕的方向走去。 纪听训咬紧牙忍受身体带来的痛苦,发颤的双腿渐渐支撑不住软在时瑾微身上。 时瑾微说着风凉话:“乖宝儿,你又哭了,怎么那么不禁逗呢?” 纪听训喘着热气,做不出回应。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雪,马车行驶时总有颠簸,这让纪听训更加难熬。 “我…我不舒服……” 纪听训紧紧抓着时瑾微的肩膀,额头冒着细汗。 时瑾微兴头正盛,“忍着。” 纪听训咬紧唇,眉头紧皱着忍受那股绞痛。 是从肚子那传来的。 “疼…肚子…肚子疼……”实在受不了时,纪听训再次张口,语气都带着颤音。 时瑾微没好气啧了一声,停下来去看纪听训,发现对方脸色惨白,不像是演的。 “你怎么回事?” 纪听训摇头。 时瑾微将人从身上抱开,一边整理衣衫一边不悦道:“最近一碰你就这幅死样,扫兴!” 纪听训靠在他脚边,蜷缩着腿,一手捂着难受的肚子,时瑾微看他这样,到嘴边的犀利话又吞了回去。 他踢了踢纪听训,道:“才一次而已,死不了你,马上到宫门口了,赶紧给我收拾收拾。” 下流的话听得纪听训难堪,他吃力地去拢上衣襟,低着头系好腰带,随后捂着肚子靠在一边。 时瑾微看着他这样子,心里莫名来气。 到了宫门口,时瑾微先行下车,纪听训慢慢跟在后面。 肚子太疼了,纪听训行动变得迟缓,时瑾微见他半天下不来,不禁怒道:“磨磨蹭蹭干什么?” 说罢,伸手抓住纪听训的手腕,粗暴地将人拉下来,纪听训步伐不稳,落地后跪倒在他脚边。 这一幕,恰好被同时间到达的纪听词看见。 纪听词愤愤跑过来,扶起纪听训,不悦看着时瑾微:“你干什么?” 没想到纪听词会忽然出现,时瑾微有些心虚,“我……,” 纪听词关怀问着纪听训,“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自从第一次见到纪听训,纪听词心里就对这个匆匆几面的少年难以忘怀,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让他对这个人有着别样的感情。 纪听训低着头不去看纪听词,他不想把这副狼狈的样子展示在纪听词面前,他也不想纪听词以一种救世主的方式出现。 他摇了摇头,随后走到时瑾微身后躲着。 偷偷探出来观察的目光,却正好迎上跟过来的时瑾玄。 纪听训立马又心虚躲回去。 气氛僵硬之时,太子时瑾墨来了。 “六弟,四弟,你们到了怎么还不进去?父皇母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有这话,两方才暂时作罢,纪听词朝时瑾微哼了一声,跟着时瑾玄走了。 时瑾微目光跟随,直到时瑾墨再次开口:“时瑾微,你走不走啊?” 时瑾微敛起情绪,看了看面色发白的纪听训,思索片刻,对杨正道:“先带他下去休息。” 杨正领命,扶着纪听训离开。 时瑾微随后朝大殿走去,而还停在原地的时瑾墨若有所思地看着纪听训的背影,眼里升起一股邪欲。 第73章 杨正安排好纪听训后,便又回到了时瑾微身边。 纪听训蜷缩在床上,难受地捂着肚子,那股痛感虽有了缓解,但依旧很不舒服。 不知不觉中,纪听训昏睡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纪修誉交给一个人,随后是暗无天日的折磨,蛇虫鼠蚁吃他肉喝他血,痛到全身都痉挛麻木。 有一个声音不断从四周传来:“起来啊小奴隶,站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将是我最得意的作品,站起来,我们继续玩哈哈哈哈哈哈。” “啊——” 一声尖叫,纪听训猛然惊醒。 大睁着的眼睛怔然望着床顶,他张着口不断平复呼吸。 渐渐冷静下来后,脑海里却还在闪烁着画面,纪听训捏紧手,力道大到似要将被子揉碎。 他绝不能再回去,他绝不能再过那样的生活,绝不能! 这时,耳边忽传来吱呀一声,有人开门进来,纪听训本就高度敏感的神经再次绷紧,他撑起身子,盯着门的方向。 不多时,人就出现在视线里。 纪听训瞳孔一震,是时瑾墨! 第48章 有孕 时瑾墨进来的时候轻手轻脚,撞见纪听训目光时吓了一跳。 真奇怪,他不是放了迷烟的吗?怎么人还醒着? 纪听训一脸防备,两眼警惕地盯着时瑾墨:“你来做什么?” 被看见脸,时瑾墨也不装了,索性大大方方走进来,“宫门前,见美人脸色苍白,似有不适,本宫特地来看看你。” 关怀的话从时瑾墨嘴里出来就变了味,纪听训慢慢移动身子往床里面挪,视线却还倔强与之对视。 时瑾墨站在床前,摸着下巴打量纪听训,啧啧称奇,“时瑾微那个下贱种骗我说你相貌丑陋,本宫就那么好糊弄?” 纪听训并没有摘面具,但银色面具下那张白皙清丽的脸庞仿若有某种魔力,吸引得时瑾墨移不开眼。 那双眼睛,像是狼崽,具有攻击性,但不足畏惧,更多的,是增添情趣。 时瑾墨嘴角上扬,一边坐到床上,一边伸手想去摸纪听训,“面具带着一定很难受吧?我来帮你摘——” 纪听训啪一下打掉时瑾墨的手,“别靠近我!滚开!” 时瑾墨揉了揉手背,笑道:“看着瘦弱,手劲倒不小。” “时瑾微很快就会过来,我劝你赶紧离开!” 肚子的不适还未完全消散,这会的纪听训没多少力气可以反抗,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不得不借时瑾微来作恐吓,希望能让时瑾墨离开。 时瑾墨皮笑肉不笑看着他,下一秒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拉,纪听训惊呼一声后,时瑾墨已经骑上他的腰,抓着他双手死死按牢在两边。 时瑾墨冷笑:“你就是想搬出人来恐吓我,也先看看对方配不配啊,时瑾微一个外族生的下贱种,对本太子可没什么威慑力啊。” 纪听训奋力挣扎却动不得半分,肚子被时瑾墨压着,疼痛感加重起来。 时瑾墨空出一手去抚摸纪听训的面具,纪听训当即屏住呼吸,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 时瑾墨道:“奇货可居,果然别有一番风味,也罢,本太子也来学学时瑾微,看看隔着面具,究竟能有什么乐趣。” 说罢时瑾墨开始撕扯纪听训的衣衫,撕拉声响彻屋内,纪听训不断挣扎,快要崩溃。 上衫被扯到肩头,身上那些红印子瞬间落入时瑾墨眼里。 “哟,玩这么激烈?”时瑾墨轻蔑嘲笑,“上次你运气好,让你躲过去,这次,本太子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时瑾墨俯身开始对着纪听训一顿乱亲,舌头从肩头舔舐到胸口,纪听训恶寒至极,胃里又忍不住翻涌。 “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外衫被时瑾墨随手扔在地上,衣袖里滚动出一个被摔开口木盒。 “你这肚子……”时瑾墨盯着纪听训的肚子,总觉得怪异,下一秒,他忽咧嘴一笑,说道:“看起来就和我宠姬怀孕时一样,你不会被时瑾微玩怀孕了吧?” 时瑾墨说这话完全是为了羞辱纪听训,可纪听训却如五雷轰顶。 怀孕……?这是多可怖的事?不会的,不会的! 纪听训不停安慰自己不可能是那样的结果,可身体却在止不住发凉。 望着他逐渐惨白的脸,时瑾墨拍了拍他,“怎么?被我说中了?你不是男人吗?” 最后一句话许是无心一口,但对于纪听训来说就是一句极具羞辱性的字句了。 咻咻怒气不断聚集,纪听训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时瑾墨的手,随后张口狠狠咬在他手臂上。 时瑾墨痛呼,大力把人甩开,骂到:“贱人,你敢咬我!” 一巴掌落到纪听训脸上,打掉了他的面具。 好在纪听训趴在床上,时瑾墨未能及时看见他的脸。 时瑾墨准备继续教训人,忽觉后脖子一痛,仿若被针扎了一般。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有。 只是一股莫名的眩晕感突至,时瑾墨晃了晃身,砰一下倒在地上。 眼睛闭上前,模糊的视线依稀看见纪听训捂好衣衫起来,随后慌忙逃窜出门。 那张脸,好像…… 答案没来得及浮现脑海,时瑾墨便晕死过去。 第74章 另一边,时瑾玄纪听词等人已经给皇上皇后请好安,走出金殿时,纪听词问时瑾玄:“怎么不见皇后娘娘身边那个杨嬷嬷了?” 提到这个人,时瑾玄神色都恶了两分,“她当初那样伤你,我哪还能留她。” 纪听词略惊讶:“她死了?” “都便宜她了。”时瑾玄接话。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纪听词牵紧他的手,低声道:“都过去了。” 时瑾玄:“谁要是伤你,我都不会放过的。” 纪听词嘴角上扬,带了点羞,他第一次这么正视时瑾玄对他的宠爱。 二人行至宫门,正要上马车,远远有几声叫喊从身后传来。 转身一看,只见一披着红斗篷的少年正提着衣摆朝他们跑来。 “王兄!王兄!”时瑾晏看起来好了不少,边跑边喊的样子很有少年气。 时瑾玄抬声说道:“你慢些,我们等着你呢。” 时瑾晏噗噗跑过来,鼻子被寒风吹得红彤彤的,时瑾玄没好气捏他脸,道:“你看看你,身子还没好透呢,瞎跑什么?” 时瑾玄哼哼鼻子,侧移步去抱住纪听词的手臂,说道:“王兄好不领情,不和你好了。” “诶你……”时瑾玄欲辩无言。 纪听词捂嘴偷笑,却被时瑾玄捏住脸,纪听词呆呆.jpg。 时瑾玄道:“你不准笑。” 纪听词:…… 窝内衰,屋外横。 时瑾玄暂时拥有当家人的样子,问时瑾晏:“不是在屋里养病吗?母后还说你没好全呢,怎么来了?” 时瑾晏委屈个脸:“我想你啊王兄,你看看我都躺多久了,好不容易下床时碰上你和嫂嫂进宫,我不得来看一眼吗?怎么?你不想看见我啊?” “我是担心你。” “不管,反正我已经来了,”时瑾晏开始耍赖,模样竟和纪听词没什么两样。 纪听词看得乐了,也插话道:“晏儿,你王兄的确是为你好,这天实在严寒,你病体未愈,不宜出门的。” 时瑾晏撅起嘴,却没放开纪听词,还抱得紧紧地,抱怨道:“嫂子你还说呢?刚刚我看见你叫你你怎么不理我?你要是应了,兴许我就不来了。” 纪听词有些听不明白,“你叫我?什么时候?” 时瑾晏:“就刚才啊。” 纪听词与时瑾玄对视一眼,随后笑道:“你看错了吧,我刚刚可一直和你王兄在一起,我们都待在大殿里没出来呢。” “啊是吗?”时瑾宴皱起眉,回想着方才看见的那个人,难道他真的看错了? 时瑾玄心思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不打算戳破,他伸手戳了戳时瑾晏的额头:“叫你别乱跑,吹傻了吧,连自家嫂嫂都能认错,压祟钱可没有了。” “啊?不要!”时瑾晏只觉得冤枉,“王兄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纪听词受不了时瑾玄再逗小孩了,和时瑾晏道:“别听他瞎说,你看他嘴上说不给,实际早早就备好了,皇后娘娘说你没有痊愈,不宜出门,我们这才没去看你,压祟钱给了皇后娘娘,她晚些时候应该就会给你了。” “好!最喜欢嫂嫂了!”时瑾晏用脑袋不停蹭着纪听词的手臂。 以往都是纪听词享受被别人宠着捧着,如今他也宠了一会别人,这感觉…似乎不错。 时瑾玄看不下去自家老弟那狗样,上前分开两人,把纪听词揽在怀里,对时瑾晏:“好了,你出来也有些时间了,外面风大,仔细又着凉,快些回去吧,等开了春,王兄带你去城外踏青。” “你要说话算话。”时瑾晏强行勾起时瑾玄的手和自己来了个拉钩,“这样就不能反悔了哈。” 时瑾玄无奈点头,“好,快回去吧。” 回王府路上,纪听词一直谈着时瑾晏,说他天真无邪,小孩童真,极为可爱。 时瑾玄听着别扭,“夫人喜欢他吗?” 纪听词猛拍他狗头,“瞎说什么,我是说他像小孩一样,很可爱。” 时瑾玄才被打,这会闻言又起了坏心,凑到纪听词面前问:“夫人想要小孩吗?我们一起生一个怎么样?” 纪听词脸嗖一下通红,却懵懵说了一句:“你会,生孩子?那我要一个小姑娘!”纪听词忽然来劲。 时瑾玄:…… 到了王府,时瑾玄对沈风吩咐了点事,随后就扛起纪听词往青山院去。 纪听词踢动着腿:“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时瑾玄:“生孩子。” 过年期间,长街上的店铺基本都关了门,偶有零碎几家敞着门,但天黑不久也急着打烊了。 药店的童子正巧关上一扇门,另一扇还没来得及合上,一双修长瘦弱的手啪一声掌在上面,把童子吓了一跳。 纪听训推开门,摇摇晃晃走进来,童子好言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看诊还是开药呢?” 纪听训捂着肚子,虚弱道:“大夫…给我叫大夫……” 年老的中医慢慢把着胡须,静静替纪听训号脉。 看着老中医收回手,纪听训的心跳如响鼓般,“怎么样?” “喜脉。” 老中医一针见血,纪听训心沉入谷底。 “拿掉它…拿掉它!” 纪听训变得激动起来,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这具不男不女的身体已经带给他足够多的磨难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停不下来为什么! 第75章 老中医对于男子怀孕似乎不以为奇,很是冷静,“公子身子亏虚,落胎之事很耗气血,于公子不利,强来只恐有性命之危。” 纪听训几乎咬破唇,眼泪盈在眼眶里,老天对他这么就那么不公…… 第49章 命运 给皇上皇后请安之后,时瑾微没有立刻离开皇宫,而是去看望了丽妃。 他到时,丽妃正跪在佛龛前诵经。 时瑾微轻声请安,丽妃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 时瑾微道:“新年伊始,儿子特来拜见母妃。” 丽妃反应平平,由着一旁的宫女扶着起身,淡淡说了句:“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寒冬腊月的,不必跑这一趟。” 时瑾微低了低头,尽管已经这样和丽妃相处了二十多年,他还是会难过,会失落。 丽妃察觉得出他的情绪,每次都能,只不过…… 丽妃屏退屋里的宫人,只留下她母子二人。 “该交代你的,我已重复太多遍,如今你已经这么大了,想必你能明白母妃心里的苦,这苦,一日不解,终生难退。” 丽妃走近时瑾微,淡漠冷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只不过是恨意,“我困在深宫,你长在牢笼,这样的日子我们早该结束了,微儿,不要忘记我们是乌图部的人,我们身上流的是乌图族的血!” “大越人杀了我们的百姓,占了我们的城池,他们忘了可我们不能忘记!” 丽妃来自北部乌图,本名妲尔塔赫云,原是乌图部里的一位公主,然二十多年前大越挥兵北上,灭了乌图部,丽妃被还是太子的明昭帝看上,收作了宠妾。 她再怎么受宠,身上终究流着外族的血,正因如此,时瑾微才不受明昭帝重视,也注定不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 流散的乌图百姓虽未被驱逐,只是土地已被大越管辖,明昭帝登基后,下诏为乌图立了新王,并改乌图为北国,作为大越的附属国。 “乌图部里已经有太多人忘记自己的国家曾经是如何的被屠戮,他们享受大越的庇护,他们背叛了乌图!他们忘记了乌图!” 丽妃悲切声讨,忽激动抓紧时瑾微的衣领,更激动道:“微儿,微儿,你看见了吧,那些奴隶朝大越卑躬屈膝了,他们年年朝贡,还请求通商,他们忘了他们都忘了!” 时瑾微扶住丽妃,极力想稳住她的情绪:“母妃,儿臣没忘,儿臣一直记得你的话,我会夺得大权,登上帝位,我会把我们失去的都讨回来。” 一切都在准备了,很快,很快的。 丽妃闻言,稍稍冷静了下来。 她就是这样,平日里寡言少语,与人不争不抢,无事便念佛诵经,仿若无欲无求,也是这样,才没让皇后过多针对。 可一旦触碰到她内心深处的痛处,就会变得不能自控。 时瑾微坚定说道:“母妃,相信儿臣,春天来之前,一定能达成所愿。” 丽妃平复好心绪,这会已经恢复神情,碰巧门外有宫女来报,说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徐清风来给她请安拜年。 时瑾微眉头微蹙,徐清风…那个被指婚给他的男子。 丽妃叫人领他进来,时瑾微却想先行离开,丽妃拉住他,道:“夺权不是易事,前期准备之时万不能有差错,如今能拉拢几分势力,就要攥紧不能流出,别忘了,大越还有个时瑾玄呢。” 没办法,时瑾微只得继续留着。 徐清风被宫女引领进门,少年明眸皓齿,长得很是乖巧,扬笑的嘴角增添几分温顺,更觉平易近人。 时瑾微看了一眼,内心毫无波动。 跟纪听训比起来都差很远。 他默默这么嘲了一句。 一想到纪听训,那张清冷漠然的脸顿时在脑海里浮现,虽然总和他犯拧,但总体说起来还是可以的。 时瑾微又忽想到,在宫门前纪听训那副苍白病色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时瑾微下意识想看看屋外,却被丽妃叫回神。 “微儿,清风和你说话呢。” 时瑾微收回视线,才见徐清风正对着自己,“宸王殿下安好。” 时瑾微不冷不热嗯了一声,丽妃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后对徐清风道:“你既与微儿定了婚约,往后也不必这么拘礼,叫他瑾微哥哥就好。” 徐清风脸颊泛红,低声道:“如此,怕有失礼数,我还是以殿下相称吧。” “也罢,随你吧。”丽妃道。 对于徐清风,时瑾微没什么兴趣,如今只想快点离开,然后去看看纪听训怎么样了,但天不遂人愿,丽妃说道:“微儿,清风能记得进宫来看我,可见是个好孩子,你也不能辜负人家一片心,他难得进宫,你带着他四处走走,晚些时候送他回去。” “母妃,我……” “有什么问题吗?” 迫于无奈,时瑾微只好答应了。 * 寒风凛冽,覆雪的大街,纪听训一个人走在路上。 银蝶面具下,藏不住的是他凄然苍白的脸。 街边有小孩聚在一起放烟花,一人拿火柴躲一边点,其他人站在一边看着,引线开始呲啦时,众人立马开始期待,绚丽的烟火冒出时,孩子们拍着手围着其转圈。 还有的孩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长辈发的压祟钱当街欢舞,与伙伴们嬉戏打闹,好不快乐。 第76章 这些笑声传到纪听训耳朵里,像是经过了特殊处理,变得清晰,变得循环往复。 他停下来,恍恍望着那些小孩,这一刻,他彻底站在聚光灯外。 人间烟火从来就没有眷顾过他,什么冷暖温情,于他而言都是冰冷的名词。 一个小孩跑过来,没注意看撞上了他,刚开口准备道歉,但看见纪听训那冷然冻人的脸后忽就被吓得不敢说话。 其他几个孩子也停在原地不敢动了。 纪听训看了看他们,最后问这个小孩:“我很可怕吗?你为什么要这么看我?为什么?为什么!” 声线从最初的冰冷到后来的失控,纪听训情绪激动起来。 小孩们彻底被吓到了,一个个都哭喊着跑开。 很快,街上接只剩下纪听训一人。 他怆然跌在地上,对命运不公的呐喊压抑得他快窒息。 “凭什么?凭什么……” 我恨纪修誉!我恨纪听词!我恨那个生不如死的地狱! “娃娃,天冷咧,啊能做地上哩,快起来。” 一个老妇人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弯着本就弓得不行的背伸手去扶纪听训。 纪听训跟随起身,都还不及收起情绪,老妇人年纪应该很大了,这会热情地给纪听训掸身上的雪,就像是对待自家孙子那样。 老妇人:“娃娃哩就是不懂爱惜身体,等老了你就知道了,一身病,疼咧挨不得。” 在纪听训还有些不知所措时,老妇人主动牵起他的手,杵着拐杖朝一边走,嘴里道:“跟我烤火去,暖身子,省的着凉咧。” 纪听训再怎么虚弱,挣开一个老婆婆的力气还是有的,只要他稍稍一收手,就可以脱开对方的手,可他却没有。 老婆婆领着他来带一件小屋,屋子不大,一进门就能看清所有的物什,老婆婆把他拉坐到火炉边,又去拿了块毯子盖他腿上。 这毯子不大,看起来像是小孩用的。 老婆婆坐他身边,炉火照映下的脸格外慈祥,纪听训不由有些恍惚。 老婆婆握着她的手,如问候自家人般,“前些日子出门,丢久不见你咧,爱吃的东西都堆起来也等不着你影,说说,去哪了?” 纪听训微微发愣,面前的老婆婆似乎错把他当成了什么人。 他半响没说话,老婆婆忽可怜见摸上他的脸,心疼说着:“哎哟孙孙瘦咯,莫吃好饭咧。” 说着,老婆婆起身去灶边端来一小碗腊肉,那似乎是专程为什么人留的,老婆婆将其放在纪听训面前,道:“给你留哩,快吃。” 她还没消停,又走到柜子边取出来一盒糖,一并塞纪听训手里:“拿着,都给你留着哩。” 说完,老婆婆就坐到炉火的另一边,开始捣鼓针线。 她花白的头发被火光映得金黄,纪听训都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看得清。 “寒冬天,要有厚衣服,给你做。” 往后的时间里,老婆婆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一直缝着一件衣服,然后自说自话。 纪听训在炉火边坐了好久。 短短半个时辰,却是至今他生命里最安和平静的时光。 时瑾微回到王府的时候,朝下人问了纪听训的行踪,被告知人并没有回来的时候,不由蹙眉。 他送徐清风出宫的时候,已经吩咐过杨正去接纪听训,可杨正后来却说,去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人,他匆匆回来,纪听训也不在家,那人去哪了? 看着手里准备给纪听训的东西,时瑾微有些心烦意乱。 难得想对他好点。 来到纪听训的院子,这里黑黢黢的,人不在,碳火也没有,时瑾微推门进去,被冷了个颤。 下人燃上灯,烧好碳火,屋子里才稍稍有些人气。 时瑾微随意打量着这间屋子,啧,和住这的人一样清冷。 目光不经意扫过桌台,上面放着好几个方形食盒,时瑾微想起纪听训微隆起的肚子,“怪不得胖那么多……” 盖一打开,时瑾微语塞。 食盒里面都是清一色的酸梅。 微愣过后,时瑾微坐到桌边,拿了几颗吃。 心里挺惊奇,纪听训纪听词不愧为孪生兄弟,喜欢吃的东西都一样。 一想到这个,时瑾微就想起小时候,说起来,他和纪听词结缘,也是因为酸梅呢。 那时候他有幸跟随明昭帝巡游江南,那时候的时瑾墨还没有失去母亲,仗着自己是皇后所生,就处处打压欺负他。 丽妃对他关怀甚少,游了一天金陵,最后他手里也只有一盒酸梅,偏偏还被时瑾墨抢去。 他比不上时瑾墨,也不敢告诉丽妃,只能一个人偷偷哭。 纪听词就在这时候出现,问候他,安慰他,还把自己的酸梅给了他。 后来有几个熊孩子想过来抢,纪听词就挡在他身前。 他能感觉到,其实纪听词也在害怕,但是还是倔强站在他前面,对着那些孩子说道: “我是南安侯世子纪听词,你们谁敢欺负我!” 第50章 奇尸 新年才过没几天,京城四处都还蔓延着和乐气氛,然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城郊却有几处发了命案。 看着被蒙上白布的尸体,时瑾玄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叫仵作看过了吗?” 沈风回禀:“回王爷,仵作已经验过尸,三处地点发现的十四个人,检查发现其印堂发黑,嘴唇发紫,瞳孔骤缩,都是中毒的迹象,所以初步判断,这些人是被什么人下了毒,但,具体毒源尚且不清。还有一点,他们虽死状如此,每人身上却还发现有大小不一的伤,有的是棍棒所伤,有的是刀伤,很奇怪。” 第77章 时瑾玄走到一具尸体旁,掀开白布,尸体呈现出的样子与沈风描述一致,他细细观察着,又问道:“那个发现尸体的更夫呢?” 沈风:“在那边呢,听说被吓得不轻,要属下现在叫过来吗?” 时瑾玄:“叫。” 更夫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显然是受了惊吓,整个身体都在抖。 时瑾玄问他:“把你知道都说说,你看见了什么又或者听见了什么,不许漏掉一点细节。” 更夫开始回想昨夜,脸色顿然更加惨白:“丑时…我打更,经过铜锣巷,听见南门口那边,似有人在叫喊,声音,声音很沙哑,像叫破了喉咙,我,一时疑惑,就走了过去……结果,结果看见他们发了疯似的打在一块,有的人手里拿着刀,砍得其他人鲜血淋漓,就跟魔怔了一样……” 沈风:“除了这些人,当时还有别的什么人在吗?” 更夫摇头,然后又点头,而后又摇头。 时瑾玄:“到底有没有。” 更夫一脸痛苦:“我记不清了,当时远处很暗,我隐隐感觉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和我一样在看着那群人,可我不确定……” 时瑾玄问:“你当时站在哪?” “那,就在那……”更夫指了一个地方。 时瑾玄走过去站着,想象着更夫当时看见的情景,随后做了个推测,指着侧方一处,道:“你感觉到的那个人,是站在那个地方吗?” “是。”这次更夫回答得有些肯定。 时瑾玄又走到那个地方,那里放了许多杂物,晚上光线昏暗,站在这的确不易被发现,更夫不确定也正常。 时瑾玄观察了一阵,最后意外在贴墙的角落发现一小块东西。 他捏在手里细细一看,有些不可思议。 沈风说出他心里的话:“这是……蛇皮!” 这个时节,可不是蛇出来的时候。 时瑾玄眉宇深沉,眼底似乎预见了什么,他道:“此事,只怕不仅仅只中毒那么简单,暂时对外封锁消息,以免引起恐慌。” 沈风:“是。” 时瑾玄下了这样的命令,在场的人自然是遵照执行,处理好尸体后,沈风回到时瑾玄身边。 “王爷,属下有一事。” “说吧。” “王爷可还记得,那个在长霓果铺门口暴毙的刘五?” 时瑾玄眼睛微狭:“你是说,和从此事件也有关联。” 沈风:“王爷吩咐属下去探查五石散,属下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一种来自北国的糖粉,这种糖粉味甜,一般小孩子才会喜欢,所以像刘五这样的人,实在不像是会买的样子。于是属下便深入调查了一番,发现有的商家所卖的糖粉里掺杂有其他物质,具体为何不清楚,但不是五石散。” 时瑾玄思索着:“你说那日刘五举止怪异,手拿菜刀喊着要杀人,那岂不是与更夫所见相似。” “这也是属下怀疑的原因。” “那个秋娘查过了吗?”时瑾玄问。 沈风:“回王爷,也查了,与王爷料想一致。” 时瑾玄神情冰冷,道:“你再去给我办件事。” * 青山院。 香炉紫烟生,萦绕窜罗帐 纪听词一觉睡到中午,不过不是因为他懒,实在是昨晚被索取过度。 他这会身体都还不利索,干什么都得把腰扶着,尤其一想到时瑾玄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走了,心里就更加来气。 今儿总算暖和了点,他本想到外边走走的,可走几步屁股就痛的不行,最后还是倚靠在美人榻上静静待着,继续在心里骂时瑾玄。 小蝴蝶看破不说破,只轻轻为他捶着腰。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人声,纪听词随意说了句进来。 随后就看见抱着两个礼盒进来的丽姑。 意欢这次进宫之后就没回来,丽姑也就重新被打发到厨房里打杂,这会不知怎地过来了。 纪听词扶着腰起来,看着她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时瑾玄让你带过来的吗?” 丽姑低着头显得很拘谨,低声回答道:“回,回王妃,这是,宸王爷送给王妃的,新年礼物,让奴婢——” “你好大的胆子!” 丽姑话说到一半,小蝴蝶忽厉声厉色打断她,“你不知道宸王爷对咱们王妃心怀不轨吗?竟然还傻痴痴接过他的东西送给王妃,你眼里还有没有恭王爷了?” 丽姑从进来就显得局促不安,这会忽然被小蝴蝶吼,吓了一个激灵,手上的东西都没拿稳落到了地上,又被那番话吓白了脸,颤抖着跪在地上道歉: “奴婢知错,奴婢不是故意的,王妃,王妃……奴婢真的不知道,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 纪听词不喜欢看有人这样卑微低声下气,刚要开口叫人起来,小蝴蝶又先一步开口。 她看着丽姑,恨铁不成钢道:“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外人都不知道在怎么说我们王妃了,你还在这添乱。” “对不起……” 小蝴蝶:“还不赶紧把东西送回去?” 丽姑一边点头应是,一边慌忙捡起东西。 纪听词叫住她:“还是我去吧,我怕时瑾微那个大混蛋为难你那你撒气。” 纪听词伸手要去接东西,丽姑正递给他,小蝴蝶抢先一步拿在手里,皱眉对丽姑道: “说你笨你还真不动脑筋了?你是下人还是王妃是啊?王妃要亲自过去我们拿着东西陪着就好了,还把东西递给王妃拿,我看你是过来当主子了。” 第78章 “小蝴蝶,不准你这样说话。”纪听词说话鲜少语气强硬,这次却听得蹙了眉。 “王妃……”小蝴蝶觉得有些委屈。 纪听词继续以教育的口吻同她道:“你和丽姑都是女孩子,这东西沉,我来拿也是应该的,与我是不是王妃没有关系。我时常同你讲,大家都在王府里生活,平时互帮互助些,有什么事都好好说,不可以仗着权势随便欺负别人。” “我……”小蝴蝶抿唇说不出话,只觉鼻间一酸,顿有眼泪爬满眼眶。 纪听词这会不打算哄她,他接过小蝴蝶手里的东西,道:“好了,我们出去把东西还了吧。” 小蝴蝶吸了吸鼻子,嗡声应是。 时瑾微等在大厅里等着,看见纪听词来了,嘴角不自觉就上扬,下一秒看清他手里抱着的东西后,那笑又变得僵硬。 “小王妃……” 纪听词抱着东西不方便,只微微朝他欠身以示问礼,随后道:“按照礼数,我该称你一声王爷,按照辈分,也该叫你一声四哥,但过年归过年,再怎么和乐也不能忘了礼法,所以就还称你王爷吧。” 时瑾微有些发愣,不知道纪听词要说什么。 纪听词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随后道:“夫君有事出门,不在屋内,但临走时曾告诫我,不能乱接别人的东西,所以很抱歉,这些东西,还请王爷收回。” 被这样直白地拒绝,时瑾微有些难堪。 他尽量显得自然“小王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前些日子新得的了件美玉,思来想去只有小王妃与之相配,趁着又是新年,就想着送过来给你,还有那酸梅……” “不必了,”纪听词打断,“玉我已有不少,宸王爷还是另寻他人相送吧,至于酸梅,” 说到这两字时,纪听词表情都变得有些嫌弃。 “我从来就不吃这东西,抱歉,辜负王爷一番心意了。” “你…你不吃酸梅?”时瑾微愣了愣,他完全不能相信。 除了玉,他特意带上酸梅,就是为了让纪听词想起小时候他们遇见的事,可现在纪听词却说他从来不吃酸梅,这怎么可能呢? 纪听词不想再和他多说,直接下逐客令:“我身体不舒服,要去休息了,宸王爷慢走。” 时瑾微还在回想着以前的点滴,那真真切切发生的,绝不可能有假,他还想辩驳几句,纪听词却走了,无奈之下也只得先离开。 吃了闭门羹的他难免有怨气,又听杨正说还没有纪听训的下落,更加恼怒起来。 “去给我找,找到了绑回来!” 留仙雅间。 时瑾微慢慢喝着茶,看着前方地上悠悠转醒的人,眸子晦暗不明。 纪听训脑子晕沉沉的,他记忆慢慢在回醒,伴随着视线的清明,脑子也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他被他打晕了! 猝然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纪听训警惕抬头,正巧对上时瑾玄那双眼睛。 时瑾玄很平静,“以前不知道,南安侯还有你这么个儿子。” “你想干什么?”纪听训倔强与之对视,眼里虽有怯意,但并不退缩。 时瑾玄冷笑,“所以,我是该叫你秋娘,还是,纪听训。” 第51章 故事 纪听训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短暂惊愕过后,面上反而从容淡定起来。 他坐到桌边,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好嗓子后,才对上时瑾玄的视线。 “我以为,你至少在第一次发现我的时候就会来找我了。” “你很期待本王来找你吗?”时瑾玄答。 纪听训淡笑:“的确有点,因为这样的话,恭王爷就会知道一些,很有趣的秘密?” 时瑾玄盯着他,面色不冷不热,“你是说,你的?” 纪听训笑了笑,跟打趣似的:“我一个被抛弃的野种,哪会有什么说得上有趣的秘密,我既然是要告诉王爷你,这秘密,自然得是和王爷你身边人相关才是。” 时瑾玄:“你说阿词?” “怎么样?有兴趣吗?”纪听训笑得很儒雅。 时瑾玄:“自然是有的。”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纪听训道,“从前有一户人家,这家老爷想争夺家主之位,却苦于庶出身份难以夺得青睐,可当时,那个庶子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知道,如果再不想办法,这辈子就出不了头了。” “有一天呢,这户人家的长子被查出重病,不久于世,这个庶子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更巧的是,他的妻子,也在这个怀了孕。” “庶子高兴极了,只要他妻子诞下男婴,长子又一死,那么家主之位,必定属于他。很快妻子临盆日到了,他焦急啊,他害怕啊,终于,在一声孩啼声中,稳婆喜笑着恭喜他,得了双生子。” “听到这,王爷是不是也觉得该替那个庶子开心?”纪听训问时瑾玄,脸色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沉如死水。 时瑾玄没回答,但纪听训也没想等他回答,继续说道:“可惜啊,后来稳婆发现双子中的哥哥,是个…怪胎,是个人人唾弃的双儿,这对于急于登上家主位置的庶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知道,老太君最看中的就是家族脸面,若让老太君知道他生了个双儿,他这辈子都别想做家主。” 说到这,纪听训叹了口气,像是提前为接下来的事感到悲哀。 第79章 “怎么办呢?他想啊想啊,忽然发现,他不是有两个儿子吗?一个儿子是怪物,扔掉不就好了,随后对外宣称只有一个,别人又不在现场,谁能知道?” “于是啊,那天晚上,在场的下人和稳婆,全部都被灭口,他夫人因生产晕了过去,所以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只有他知道,他应该是有两个儿子的。” “就在他准备狠下心,亲手杀死那个不受待见的儿子时,他另一个儿子却被诊出了顽疾,这种疾病,从古至今,就没有被治好的先例,大夫说,得了这种病的婴儿,活不过五岁便会夭折。” 随着纪听训的故事,时瑾玄的心也在渐渐被牵动,置于膝上的手不自觉捏紧,似乎也在担心,那个身患顽疾的婴儿该怎么活下去。 纪听训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淡淡笑了笑,问:“王爷是不是好奇,那个婴儿后来怎么样了?” 时瑾玄不言,只是静静看着纪听训。 纪听训道:“很可惜,他没死。” “那个庶子在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一定很迷茫吧,他暂时留下了那个被示为怪物的儿子,你猜为什么,因为他害怕,他已经宣称自己得了一个儿子了,这是他当上家主最重要的筹码,所以他害怕,害怕疾病带走他儿子的命,这才留下了那个怪胎,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只要他儿子挺不过去死了,那么这个怪胎将是绝佳的替代品。” “他把长子偷偷送去了乡下养着,然后自己再四处求医,希望能找到办法救回他幼子的命,找啊找啊,终于,在第四年的时候,他偶然从岭南来的一个老者口中得知了当地的一种巫术。” “以蛊虫入患者体内,吸食掉致其患病的根源,随后蛊虫可蜕变而出,留在患者体内,而蜕壳依旧受控,需人为取出,再放入另一至亲体内。”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蜕壳来自母体蛊虫,母体吸食的疾病根源全在蜕壳里,相当于它在为母体承受痛苦,所以必须同样要拥有一个与患者有至亲关系的人,来承载蜕壳,才能达到平衡。” “王爷猜,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接下来,庶子做了什么?” 纪听训伸手捏了捏额头,不知觉笑出声来,但听着却满腹苦楚:“他用他那个怪胎儿子去换了他幼子的命!” “哈哈哈哈,你说说吧,这个庶子是不是很奇怪,为了家主之位,得知长子是怪胎的时候毫不犹豫要杀死,得知幼子有恶疾的时候,又留了长子做盘算,你说说,他到底爱不爱他儿子啊?他爱的,是他的儿子吗?他爱的,到底是什么!” 时瑾玄已经说不出话,因为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后来的事。 他也吃惊极了,纪修誉那么爱纪听词,也曾因为他身患顽疾就打算放弃过他吗?那么后来之所以那么溺爱,是不是因为觉得亏欠呢? 可同样亏欠的,也该有纪听训啊…… 纪听训面色平静,却目光凄凄,他道:“那个长子啊,在乡下被人当牛当马地使唤,好不容易有一天,遇到了一个会在他摔倒后温柔扶起他的人,却是把他踢向更深层地狱的人。” “彼时的庶子已经当上了家主,并且成了当地声望极高的侯爷,他的幼子已经四岁了,他不能再等了,于是他回去找回了长子,骗他哄他,长子也才四岁,就受了多少苦啊,哪能经得住那些令人泪目的亲情?” “他跟着庶子回到了金陵,他还有了一个新名字,是庶子给他取的,他开心极了,以后没人再叫他阿猫阿狗,他将是个有名有姓的人。” “庶子对他很好,每次来看他,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会给他讲故事,带他买新衣服,那个长子觉得自己幸福极了,他此生何德何能,竟能有庶子这样好的人眷顾他。” “庶子告诉他,他还有个弟弟,以后他们两个作伴,不会觉得孤单,两兄弟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星辰满天的夜晚,他看见那个弟弟,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娃娃,第一反应却是自卑。” “他们还是不一样的,弟弟粉雕玉琢,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耀眼,而他,粗皮糙肉的,两人站在一起,就像繁星身边遮来了乌云,他就是个败笔……” “可是弟弟并不排斥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弟弟很开心,那一晚还是抱着他睡的。” “本以为日子从这会开始,就该走向光明,可长子没有想到,这会是他最后一个安睡的夜晚。” “庶子早早就请来了岭南的巫医,他把长子哄骗过去,然后将他绑在凳子上,长子就这样被迫以清醒的神智经受了那场痛不欲生的苦。” “最后巫医告诉庶子,幼子的命成功保住了,庶子喜极而泣,可当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长子身上时,却立马变了。” “他一定在想,这个利用完的棋子,该怎么处理,显然,直接杀死是最好不过的,可看着那张和幼子一模一样的脸,他竟然会下不了手?哈哈,讽刺吧?” “他把长子交给了巫医,让巫医帮他动手他以为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没有了长子,可谁能想到,呵呵…巫医起了私心,不但没有杀死长子,还把他带回了岭南。” “但这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欺骗的长子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果然,巫医看中了他承载奇病的蜕壳蛊,把他当做试炼的炉鼎般,不断用他做各种毒药蛊虫实验,什么蛇虫鼠蚁,蜈蚣毒蝎,通通都在长子身上留下过足迹。” 第80章 “你想想,这得多疼啊?我要是长子,我一定一定,要把那个庶子亲手杀死,让他尝一尝那些苦,让他知道,他给长子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 纪听训眼含恨意,那不是轻而易举两三句话就能抹灭掉的。 “其实,当初巫医并没有完全告诉庶子,那种巫术的真相,那就是脱壳与母体蛊虫相连,若蜕壳死,母体遭反噬,患者命也亡,换言之,长子死,则幼子,亦死。” 纪听训表情变得有些诡异,时瑾玄瞳孔一怔,语调下沉:“你是想威胁我?” 纪听训笑了笑:“恭王爷,我只是想通过这个故事告诉你,有的人,之所以会下定决心做某些事,未必就是因为他生性邪恶,而是他的遭遇,迫使他不得不报仇。” 时瑾玄默言良久,猜道:“有一件事,我原本一直想不通,如果你只是因为仇恨才来到京城,你完全可以直接对南安侯府下手,可你来到京城后,最先做的,却是找到时瑾微,你待在他身边,即便报了仇,却也多了一层风险,因为一旦败露,时瑾微为了自己,很有可能直接爆出你。” “这点我想了很久,一直没能想通你的用意,不过,你这个故事,倒是给了我一个思路。” 时瑾玄站起身,慢慢走向纪听训,“作为岭南巫族最得意的蛊虫容器,你的私自出逃,一定会引得他们大肆抓捕吧?” 像是被戳中心事,纪听训暗自捏紧手,脸色也变得有些恐惧。 时瑾玄继续说:“你隐瞒身份来到大越,找到时瑾微,目的就是为了借助他大越王爷的身份,替你阻掉那些正在找你的人,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时瑾玄看了看窗外,天空飘着鹅毛大雪,他叹了口气,道:“可他们,好像已经来了。” 第52章 知情 京城西郊,这里是穷苦人聚居的地方。 茅草屋横野几里,卖炭翁随处可见。 这样的贫民区,鲜少会有人来的。 天摸黑时,碳翁推着板车回来,滚轮在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碳翁忽停了下来,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叮铃。 叮铃。 清脆空灵的铃铛声里,夹杂细微的踩雪声,由远及近。 四面灯火昏暗,借助街边几家亮起的光亮,碳翁隐隐看见几道人影在朝这边走来。 人影踏入光影的那一刻,碳翁瞧见的,是一群穿着黑色大斗篷的人,极低的帽檐几乎遮完了他们的脸。 为首的那个人,拿着有蛇像标志的权杖,上面挂着一个如小灯似的铃铛。 这个场景属实诡异,碳翁后退了几步,“你…你们做啥子咧?” 话落,迎面刮来一阵寒风,随后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碳翁眼睛越瞪越大,惊恐占据脸庞。 黑色的蛇在雪白的地上快速朝四面八方窜行,碳翁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些蛇能在大冬天活动,因为他的瞳孔里倒影着的,是一条张开口飞向他的大蛇。 “啊——” 一声痛苦哀嚎后,这片雪地如同启动了什么开关,四面八方传来惊恐叫喊的人声,随后是厮杀声,沙哑的怒吼声,不多时,白雪地染红了大半。 所有黑蛇如完成任务般,迅速窜回黑影人身边,随后踪迹全无,像从未出现。 “禀少祀官,此地未发现蛊童的踪迹。” 一黑衣人上前,对站在前方拿权杖的人禀报。 话落后,前方人许久没有动作,也无半点回音,这不由让后面的人都集体悬起心来。 前方人上前一步,铃铛摇晃发出的声音在这片雪地回响,空灵,死寂。 他缓缓仰头,随着帽子的后延,大半张脸显露出来。 看起来,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似乎天生一副笑相,一双眼睛如朝露那般明朗。 “过去这么久了,还一点线索都没有?你们,还真是无能啊。” 青年嗓音也悦耳,细闻如山泉之水。 可那些站在他身后的人却个个噤若寒蝉,仿若这位少祀官,是个无比危险的人物。 少祀官叹了一口气,转身慢慢离开。 寒风里,只留下他一句呢喃细语。 “我的小奴隶,你以为,你能躲多久呢?” * 纪听训回到宸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时瑾微找他找得几乎快疯掉,人一直处于爆发边缘,当纪听训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时,第一件事就是掐住纪听训的脖子,愤怒道: “你还知道回来?从进宫那天到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你知道本王找你又找了多久?你究竟有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纪听训脸色苍白,整个人如病入膏肓般,虚弱无力。 时瑾微吼完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拧眉道:“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是想干什么?” 纪听训伸手,想推开时瑾微,奈何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拿不出半点力气。 他强撑着回来,已经是极限了。 眼前的景象渐渐虚影重叠,最后归于黑暗。 时瑾微刚想继续骂,纪听训就晕倒在他身上。 “你……” 时瑾微一股火还堆在胸口没发出来,可眼下看着纪听训这般病弱的模样,那些火忽就自动烟消云散般。 “杨正,去请大夫。” 床前,时瑾微等在一边,一老大夫正细细为纪听训把着脉。 第81章 过了一会,原本一直面色平静的老大夫忽然惊讶看向纪听训,喃喃道:“这…怎么会这样?” 时瑾微闻言蹙眉:“怎么了?” 大夫收回手,再细细把纪听训的手放回被子,站起来面对时瑾微,似有些不好开口,慢慢道: “王爷…这位公子…有身孕了……” “你说什么?!”时瑾微心头一震,下一秒猛地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大夫继续说明情况:“草民不敢欺骗王爷,这的确是有孕的脉象,而且,应该两月有余了。” 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时瑾微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那,那他为什么会晕倒?也是因为有孕在身,不适造成的吗?” “这个……”老大夫吞吐着不知要如何说,“小公子之所以虚弱至此,应是他私自服用了落胎药的关系……” “你说什么?落胎药!”时瑾微反应比刚才还大,他激动地抓住老大夫,“你是说,你是说他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被他打掉了是吗?” 纪听训,纪听训你好大的胆子! “不是不是,王爷你冷静……”老大夫急忙道,“虽然小公子服过落胎药,但…许是时间不长,腹中胎儿并未被影响……” 时瑾微慢慢放开老大夫,那个被骤然提起的心渐渐放下。 老大夫又道:“据草民诊断,小公子的体质特殊,有孕几率很小的,一旦怀了,强行落胎将有生命危险,此次药物虽未伤及腹中胎儿,但小公子的身体却有了不小损耗……若长此以往,只怕也……” 时瑾微幽幽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纪听训,冷声道:“本王知道了。” 老大夫走前,时瑾微特意交代,纪听训有孕一事,不准泄露,否则性命不保。 等人走后,屋内只剩下他和昏睡不醒的纪听训。 时瑾微坐到床沿边,纪听训的面容还带着痛苦,双眉紧紧蹙着,嘴唇毫无血色。 “纪听训,你这么迫不及待打掉孩子,是怕什么?怕本王知道你怀孕之后,会强迫你为本王生下来吗?” “真是会自作多情啊,你以为你什么东西?” 时瑾微念念叨叨,语气不急不缓,任凭他说遍了各种恶毒语言,纪听训也做不出反应。 蜡烛烧了一半,火光微微闪烁。 时瑾微还坐在那,他为纪听训拢了拢被子,又难得耐心地帮他喂了药。 “别以为本王是可怜你,我只是怕你死了,连累掉阿词的命。” 喂药的时候,时瑾微忽然说了那么一句话,这听起来像是在让纪听训不要自作多情,但更像是他在为某种情绪找借口。 “咳咳……” 纪听训咳了几声,药顺着嘴角流下,时瑾微连忙去拿帕子为其擦拭,嘴里也不停歇叨叨: “不过是随意给你提个醒,用得着闹脾气?还把药吐了出来,我看你是真不识抬举。” 擦完后,看着碗里剩余不多的药,时瑾微想了想,随后仰头喝含在嘴里,扶起纪听训的头慢慢渡给他。 纪听训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望着熟悉的床顶,他脑子空了有大半会。 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后,忽然,他迅速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像是要确定什么。 可脑子还没来得及给出答案,耳边却先传来一道声音。 “不用摸了,孩子还在。” 纪听训闻声,身体陡然冰凉,目光慢慢移到身后,时瑾微映入眼帘后,纪听训都不自主开始颤抖,那股极具惊悚的头皮发麻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时瑾微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人,说了一句:“纪听训,你胆子不小啊。” 纪听训白着脸,眼神有些躲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额!” 时瑾微大力扳住纪听训的下巴,“你不知道?你失踪那么多天,本王还当你是遭遇了什么危险,谁想到,你是背着我去打胎?!” “你放开我……” 纪听训想挣扎,却被推回在床上,时瑾微死死按住他的手,鼻间咻咻喷涌怒气,“要不是你关系着阿词的命,凭你的行为,足够我掐死你!” 纪听训闻言,忽就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身上这个男人,只觉得自己小时候真是蠢透了,一看不清纪修誉的恶心面貌,二是为这个人出头。 “时瑾微,你喜欢纪听词什么啊?”纪听训忽然问了一句。 时瑾微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问,可面对这个问题,他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时瑾微:“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纪听训笑了笑,“你说不出来?” 时瑾微眉目一沉,手上加重力道,似要将纪听训的手腕捏碎,“你没资格质疑我对他的感情!” “你对他的感情?你爱他吗?你为他做了什么?你和时瑾玄站在一起,让他选,你觉得他会选你吗?” “你给我闭嘴!闭嘴!”时瑾微被戳中软肋,额头青筋都鼓起。 “承认吧,你就是软弱,你说你喜欢他,只是因为曾经被施舍过一点恩情,你觉得你该把他视若神明,所以才那么强调自己爱他,可他并不在意你,你根本接受不了这一点吧,口中的爱,实际上都是你为了掩饰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罢了额——” “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时瑾微气红了眼,两手紧紧掐住纪听训的脖子,不断收紧,收紧。 第82章 纪听训痛苦皱着脸,浓烈的窒息感使得他下意识做出反抗。 就在他快失去呼吸时,时瑾微猛然放开手,口中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着。 他盯着捂着脖子咳嗽的纪听训,忽然神经质笑了起来,随后道:“你还没报仇,所以目前是绝对不会想死的,你故意激怒我对你动手,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打掉孩子吧?” 被时瑾微戳穿了心思,纪听训只是捂着脖子,不说话。 时瑾微拍了拍他的脸,慢慢道:“我不会如你意的。” 纪听训看向他,眼中是无尽恨意。 这时,门口传来杨正的通报: “王爷,徐清风徐公子来了。” 第53章 同生 时瑾微闻言,转头又看向身下的纪听训,忽笑道:“请他进来。” 纪听训惊恐而视:“你发什么疯?要是被他知道了什么,一切都完了!时瑾微,时瑾微你放开我!” 时瑾微气定神闲,似忽毫不担心:“怕什么?他马上也是本王的人了,你们同在一个屋檐下,遇见是早晚的事。” “那我出去,我出去行了吧?”纪听训急喘着气,他现在这副样子,再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时瑾微大力扳住他的脸颊,怪笑问着:“你都被本王玩大肚子了,还想去哪?就算这时候想攀附别人,也晚了点吧。” “时瑾微!”那些露骨的言语把纪听训刺得体无完肤,他恨不能杀掉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这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纪听训忽然开始紧张,他惶恐看着时瑾微,“你想让他看见你这副样子吗?你不怕他跟你反悔吗?赶紧…赶紧下去,下去……” 时瑾微笑而不语,伸手去解下两边的帷幔,如此在外看来,就只隐约可见人影,但看不清容颜。 徐清风进来的时候,左右没看见时瑾微的人,就叫了一声王爷,随后从那张放下帘子的床上听见声音。 徐清风吓了一跳,他困惑地看着那张床,“王爷,王爷你在吗?” 时瑾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徐公子,抱歉本王现在有些不方便,要是不介意,就这样交流吧。” 徐清风皱了皱眉,若是不方便,干嘛又同意让他进来。 不过他也只敢心里这样想,让他说是不敢说的。 “王爷,清风今日来,是想请王爷一起去留仙听戏的,我听说那的戏班子新排了一场绝好的本子,很多人都称绝,不知,王爷可否陪伴清风一道前去呢?” “听戏啊,”时瑾微悠悠然,目光戏谑地盯着身下紧紧捂着嘴的纪听训,他伸手摸上对方的腰,在那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纪听训疼的直发颤,却死死捂住嘴不肯发出声。 ######################################### “额嗯~” 一道呻|吟控制不住泄出唇缝,纪听训反应过来后,又羞耻又害怕,只好一改前态,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时瑾微,希望他能放过自己,别让他那么难堪。 外面的徐清风自然听到了动静,更加疑惑地盯着那张诡异的床,“王爷?” “你先出去等我吧,我很快就来。”时瑾微回了他,但徐清风却听出这声音里带些粗喘。 他压着那些困惑,应声后便出去了。 人走之后,纪听训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下来。 此时再去看时瑾微,眼里又恢复了恨意,他咬牙道:“你就是个畜生!” 时瑾微也不怒,反而俯身亲了他一口,然后笑着发出警告:“今天只是给你提个醒,若下次你还敢瞒着我私自做些事,站在那的,就不是徐清风,而是一群人,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等一群人拉开你腿的时候,我看你怕不怕。” 眼泪自顾从眼角滑落,纪听训身心皆发着凉。 时瑾微,我恨死你了…… * 近日京城四处频频发生百姓离奇死亡的事件,饶是时瑾玄有意控制言论,依旧有人听到了风声。 加之宫里传来消息,太子时瑾墨身中奇毒,朝中也乱做了一团,一时间,时瑾玄忙的不可开交。 看着又是子夜才归家来的时瑾玄,站在院门口等待的纪听词连忙跑过去。 “怎么还没睡?”时瑾玄语气里透着疲惫,对待纪听词却依旧足够温柔耐心。 纪听训踮脚给时瑾玄披上斗篷,没直接回答,而是道:“夜里冷,就知道你衣服穿的少。” 衣服拢在身,给时瑾玄受寒的身体带来些温暖。 时瑾玄抱住纪听词,脸贴着他的头,如同也把对方当做一个心灵可依靠的港湾。 “谢谢夫人。” 纪听词知道这段时间时瑾玄很累,所以都鲜少像以前那样使性子同他打闹,时瑾玄这样靠着他,他的心里莫名涌上些酸楚。 “别说这些,快进屋吧。” 屋内暖香相萦,烛火缱绻,桌案上放了一小堆书籍,时瑾玄进屋后就看见了。 他朝着书案走去,半开玩笑说了句:“夫人怎么主动看起书来了?” 若是以前,纪听词看着书就会昏昏欲睡,即便有时候是他主动要求让自己教他,但依旧没什么效果。 到了书案边,时瑾玄看清摊开的书页内容,竟还是与治国相关的策论。 纪听词脸有点红,像是有些知羞。 他将手里的茶杯递给时瑾玄,说道:“你太忙了,很辛苦,我也想帮忙……” 第83章 时瑾玄接过杯子后,纪听词垂下手,也不敢抬头看对方,“可是…可是我太笨了……不管怎么看,不管你怎么教,都学不会……” 酸涩的鼻头轻轻吸气,纪听词忽就红了眼,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滑落,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他是无能的,他得承认这一点。 小时候他就该知道的,他总是比同龄的孩子笨许多,在学堂里上学的时候,从来都学不会夫子所授的知识。 学堂里其他孩子不喜欢他,说他是笨瓜,拉帮结派孤立他。 后来,爹爹就给他请了私人先生,可他还是如此,学不会,教不懂,不管是书法还是画作,又或者是棋艺,他都一窍不通,先生嘴皮子说破了也理解不了。 用先生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废柴,要不是家里有点势力,做乞丐都没地要。 纪听词记得,那一次他哭得可伤心了,阿爹心疼他,就赶走了所有的授书先生。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家里没再给他教授任何与学术有关的东西。 他这样愚笨,父亲却更将他捧在心尖上宠爱。好不容易,他在武学上能有点造诣,可身子骨又被养娇了,最后武功学的不上不下,充其量对付几个打手。 即便阿爹和他说,他是因为更小的时候摔伤过,所以才失去记忆,连带着不能精通这些,可用废柴来形容,也不为过。 “阿词,阿词怎么哭了?” 时瑾玄注意到纪听词的不寻常,连忙捧着他的脸关系问候。 纪听词眼泪簌簌,最后扑上前抱住时瑾玄,极力忍着要溢出的哭声。 时瑾玄抱紧他,摸着他的头安抚:“阿词别哭,告诉我,怎么了?夫君一定帮你解决。” 纪听词摇头不语,只是难受得更厉害。 要是他聪明一点就好了,这样的话,爹爹不会被人陷害,时瑾玄忙碌的时候他也能帮上忙。 他怎么就那么没用呢…… 时瑾玄轻拍着他的后背,“阿词可是觉得我太累?所以才这样?” 纪听词点点头。 时瑾玄微微笑着,柔声细语地同他说:“好阿词,你不用这样想的,我是大越的王爷,为皇上分忧是我分内的事,我其实不累,因为有你在,你就是我所有精力的来源,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永远不会倒下。” 纪听词闻言,心里更加觉得亏欠,他抽噎着,道:“我想帮你的忙…但是,但是我太笨了…我总是学不会那些东西…我没用……” “没有,阿词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并不是不擅长一个东西就是笨。你多好啊,你看,你没几天就在厨房里学会做好多好多的菜,可换成我的话,我就做不到了,这就是各有所长,明白吗?” 时瑾玄低头看向纪听词,用指腹为其抹去眼泪。 纪听词抽噎着,湿润的双目倒映着时瑾玄温柔的神色。 “好了,都哭成小花猫了。”时瑾玄捏了捏纪听词的脸,“英明神武的世子大人可不是这样的哦。” 纪听词抬手擦了擦眼泪,吸吸鼻子,平复心情,“我…我就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时瑾玄刮了刮小花猫的鼻子,“那就听我的话,乖乖在家等我就好,不许难过,不许不开心,不然我会生气,三天不理你。” 纪听词嗡声道:“你不会觉得……我像一个废物吗?” “怎么会呢?”时瑾玄道,“能拥有你,那可是我修的福气。” 时瑾玄说了这么多,纪听词也稍稍被安抚好了些,他抱着时瑾玄,问:“对了,听说,太子殿下中了奇毒,这是怎么回事?” 时瑾玄微微蹙眉,这似乎是件棘手的事。 “不知道,说是初一那天回去就开始不舒服,然后就昏迷不醒了,父皇请遍了大夫,都只知道是中了毒,却不知具体毒源。” 这听起来,与南门口那批人中毒有些相似,皆找不到毒源,可区别是,那些人当场就发疯死了,但时瑾墨还活着。 “太子殿下在宫里都能遭人毒手,那你岂不是要更加小心才行?”纪听词担忧起来,手臂不自觉抱紧几分。 时瑾玄道:“阿词放心吧,在这大越,虽然恨我的人不少,但敢动手的,还没几个。” “那你也得小心,不准有事,否则……” “否则?”时瑾玄笑看着纪听词。 纪听词抿唇犹豫片刻,才道:“反正,我现在是不会离开你的,你生也好,死也罢,我都跟着你,是你把我强娶回来的,这下可更不能甩脱我了。” 这话在时瑾玄脑子里盘旋许久,眼前人是实非虚,所言之话也不可为假,可他第一次这样的话,竟有人愿意与他同生共死。 他忽用力抱紧纪听词,“阿词,我做过最不后悔的事,就是把你娶回来。” 我不会死,更不会,让你死。 第54章 芳歇 太子中毒以半月有余,朝中上下无人有对策,明昭帝下令,广招天下神医,凡能为太子殿下解毒,又或者能为八皇子根治疾病者,赏金千两。 此贴一下,顿时吸引来八方医者。 “少祀官,你真的打算亲自前去吗?大越皇宫戒备森严,一旦身份暴露,只怕难以脱身。” 一个江湖游人装扮的青年正在铜镜前左右看着自己的装扮,身后着藏蓝色苗衣的男子面露担忧地问候。 第84章 “怕什么?我只是去看看而已。”青年无所畏惧,脸上洋溢着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身打扮。 他眼若明星,天生笑相,整张脸都洋溢着青春朝气,像极了春日里明媚阳光下的少年。 此人名为司芳歇,乃是岭南若水巫族的少祀官,此次来到大越,正是为了寻找出逃的蛊童纪听训。 司芳歇背上一个布包,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糖盒,吃了一颗后就收好放进布包,随后对那下属道: “你们就在这等我吧,我此去皇城,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交待你们的,可别因此松懈了。” “是,少祀官。” * 皇城,甘露殿。 皇后坐在桌边,一手按着额头,神情透着不悦。 时瑾玄跪在在她前方几步远的地方,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道: “时瑾墨身中奇毒,生死还未可知,现在是你争夺太子位的绝佳机会,你却告诉你,你无心宝座?时瑾玄,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时瑾玄:“母后,眼下这个关口,父皇只会更加警惕,谁在这个时候有异心,谁就会死。” “别告诉我,你害怕了?”皇后拧眉。 时瑾玄回禀:“母后,儿臣身为大越的王爷,有责任给大越百姓守护安宁,夺权争位这种事,只会掀起腥风血雨,儿臣不是不愿做这太子,儿臣只是不想在此时做太子。” “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皇后愤愤站起,“时瑾微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了,你不想在这时候做太子,可是想拱手让给时瑾微那个乌图野种!”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那你想想你的纪听词啊,你要是没有足够大的权利,你拿什么保证他的平安?” 时瑾玄默言片刻,道:“儿臣自有决断,母后不必操之过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治好晏儿的病,查清在京城作乱的贼人,清除祸患。” 皇后笑了笑,讽说道:“原来你还记得晏儿啊?本后还当你已被纪听词迷了心,早不记得自己还有个急需救命的兄弟。” 时瑾玄:“父皇已经下旨,广寻天下名医,相信——”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皇后激动地拉着时瑾玄喊,“只剩下几个月了,你告诉我,找来的人能让晏儿长命百岁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晏儿…” 时瑾玄捏紧垂在身侧的手,脑中回想起那日与纪听训在留仙的对话。 “恭王爷这几年,没少为了八皇子的事操心吧?听说他病得很重,偶尔身体好的时候,也不过只能下地几日,很是让皇后忧心啊。” 时瑾玄沉眉:“你想说什么?” 纪听训淡笑:“恭王爷想救八皇子吗?” 时瑾玄:“难不成,你有办法?” 纪听训:“若是我没猜错,八皇子所患的病,应该与纪听词当时的一样,只是不知明昭帝寻了什么法子,竟能将他的性命延长至今,不过我猜,应该也快到极限了吧。” 时瑾玄不语,纪听训所言不假,时瑾晏出生时便被诊出恶疾,他父皇寻遍天下明医都没能有法子医治,后来,有一游方僧人路过大越,给了一个方子,暂时保住了时瑾晏的性命。 可这并非长久之法,最多能维持时瑾晏到十八岁,也就是今年。 纪听训继续道:“王爷,你别忘了我刚刚给你讲故事,想一想,里面的幼子,不就活下来了吗?” 时瑾玄一经点拨,立马就明白了纪听训的意思,“你是想让我,用蛊虫?”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不是吗?”纪听训道,“而且,现在时间那么着急,我想王爷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更巧的是,我从岭南来,会的巫术不多,以蛊疗疾恰为所长,王爷,考虑一下?” “你这么为我出谋划策,何不把目的也挑明,省的本王猜来猜去。” 纪听训点点头,笑道:“我没什么目的,就只是想让王爷帮我躲掉那些追兵罢了,为我这么一个小角色隐藏行踪,对于恭王爷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是阿词的哥哥,不管怎么样,如你所说,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我不会向其他人透露你的事,但有一点,这些都是建立在你不会对阿词下手的前提下。至于你说的方法,本王也会考虑。” 思绪归回后,时瑾玄暗沉了口气,扶着皇后回去坐着,安抚道:“放心吧母后,晏儿,我会救的。” * 司芳歇和一众自称医者的人走在一起,共同由一个宫人领着去往大殿。 明昭帝今日操心事不少,整个人疲色尽显,望着被带进来的一众人,似乎也快不抱希望,他抬了抬手,一旁的元平便高声道: “所要医治之人就在偏殿,请各位医者,依次进去,凡能找出解救之法的,重赏。” 众人闻言,不乏有雀跃者,很快,第一个人就被宫人领着去了偏殿。 司芳歇站在人群里,好奇地打量着这皇宫大殿,他的行为引起了元平的注意,元平微严肃地说道: “大殿之上,不得随意张望,还请各位耐心等候。” 司芳歇撇了撇嘴,这时,第一个进去的人也出来了,他是第二个,领路的宫人朝他欠身,随后领路。 司芳歇跟着人去,到了偏殿,门口有两个侍卫守候,屋内还有两个侍从,而所要医治的时瑾墨躺在那张放下帷幔的大床上。 第85章 司芳歇走进去,隔着帷幔,他只能依稀看清里面躺着的人。 宫人道:“请神医开始把脉吧。” 司芳歇坐到床边,装作一副很精通的模样,闭着眼为时瑾墨探着脉。 见他收手,宫人问:“如何?” 司芳歇歪了歪头,道:“我需要看看他的身体,检查一下是否有外伤。” 宫人闻言,看司芳歇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起来,他道:“神医,此前太医们都检查过了,说太子殿下乃是中毒,何来外伤之说?” 司芳歇看向他,道:“你怎么知道不会?万一是毒针呢?不仔细检查,你看得出来吗?” 宫人语塞,“这…这需要禀告陛下,若陛下同意,那神医就可检查。” “那你就去和他说吧,”司芳歇随意说了句。 宫人脸色微沉,对这个毛头小子映象更加不好了,他转身出门去禀话,司芳歇则坐在床边。 他的手轻轻放在床上,衣袖里慢慢窜出一条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就钻进了床里。 那宫人回来之后,道:“陛下应允了,但时间不可太久,神医快快查看吧。” 谁知司芳歇却站了起来,笑着对他道:“不用看了,我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所重何毒了。” 宫人惊异的神情来不及退去,司芳歇就已经出了殿门。 回到大殿之后,元平让他和刚才第一个进去的人禀告自己的诊断的结果。 司芳歇看了看身边的人,这人是个中年男子,身子瘦弱,骨相突出,还长着一小撮八字胡,看起来不像游医,到更像是街边算卦的。 司芳歇不屑收回眼神,他笃定这人不知道。 那游医先回话,他道:“启禀陛下,草民方才为太子殿下探脉,发现其五府气弱,丹田甚虚,阳弱阴盛……这,只怕不是中毒那么简单。” 明昭帝懒得听这些虚言,“直接说重点,你认为该怎么解决。” 游医:“陛下,太子殿下因中毒,致使体弱,使得阳气衰弱,让阴人有了可乘之机,草民以为,要治太子殿下,除魔才是第一步。” 明昭帝皱眉,“你是说,太子不仅中了毒,还中了邪?” “正是。” “呵,骗子。” 一道不屑的少年音传来,明昭帝看向司芳歇,道:“这位小友,似乎别有看法?不如你说说,你诊出来的,是何病因?” 司芳歇上前一步,抱拳行了个礼,随后道:“的确是中毒,但并没有像这位先生所说,有中邪的迹象。” “你…你根本就不懂,你当然看不出来!”游医辩解道。 司芳歇不理会他,继续和明昭帝道:“皇帝陛下,太子殿下所中的,乃是蛇毒,只不过那种蛇并不生活在大越,所以别人才会诊不出毒源。” “蛇毒?”明昭帝一惊,一边回想一边道:“可太子身上,并无外伤啊?” 司芳歇道:“此类蛇其中一个特别之处就在于,咬了人之后,并不会看出伤口,而要在毒开始进入脏腑后,才会渐渐显隐,而且,伤口越明显,代表毒发越完全。” 明昭帝听得心惊肉跳,忙问:“那,那你可有解救之法?” 司芳歇:“当然,不过治疗的过程相当费时,恐怕不是一两日就能好的。” 明昭帝道:“无妨无妨,只要神医有法子救太子性命,多长时间朕都能等,哦对了,还有一事,还有一事也想请神医帮忙看看,朕的八子也身患恶疾,长久不得根治,不知神医可有法子解救?” 司芳歇闻言,像个得了什么乐趣的小孩,欣然点头,“先带我看看,我得看过才知道。” 第55章 方鹊 时瑾晏近日能下床跑,精气神看起来也不错,元平带着司芳歇到梨春苑时,只瞧他与宫人们玩得正欢呢。 雪球砸得你来我往,叫人见了也没个规矩,时瑾晏自个不在意这些,玩得倒是不亦乐乎。 他兴头正盛,扔出手中雪球之后就抽身要躲,谁想这一跑,一个没注意就撞进司芳歇怀里。 司芳歇看着体格不壮,被时瑾晏这么个男子撞上,却能站在那原封不动,反观时瑾晏,脑袋撞得昏昏沉沉,还后退几步倒在地上。 元平可见不得这场面,时瑾晏现在哪能受磕磕碰碰?当即大叫着上前去扶人。 “哎哟八皇子,您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头疼吗?咱快回屋里坐坐去。” 比起元平老妈子似的一串问候,时瑾晏先注意到的却是前方的司芳歇。 他一手还揉着被撞痛的鼻子,看着司芳歇,道:“他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元平回答:“这是陛下新请来的神医,专门让过来给殿下您瞧病的。” “神医?”时瑾晏惊讶,面前这小子能比自己大上几岁?竟然是神医! “这位……”元平点头称是,下一秒又转向司芳歇,道:“额对了,还没请教神医大名?” 司芳歇闻言,嗯了嗯,好像要为自己现成取一个似的,片刻后,他笑着道: “我叫,方鹊。” 时瑾晏眼睛微瞪大:“方鹊?怎么叫这个名字?” 司芳歇耸肩:“我比扁鹊还要厉害点,所以就叫方鹊咯。” “嗯……自封的?” 司芳歇蹙眉斜睨道:“你瞧不起我啊?” 时瑾晏小幅度摇着头。 第86章 元平打圆场:“殿下,您别看方神医年轻,但他可是这半个月以来,第一个,一眼就诊出了太子殿下病源的人。” 元平的话仿若给司芳歇镀了层金,时瑾晏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 众人来到屋内,司芳歇摆出一副神医做派,细细给时瑾晏把脉。 途中,眉蹙了又松,嘴张了又闭,一旁的元平看的快得了心脏病,就怕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可怕的话。 终于,司芳歇收回了手。 元平问:“如何?神医可有医治之法。” 司芳歇的表情说不上有把握,但也不是一筹莫展,总之让元平猜不透彻。 司芳歇道:“法子倒是有,只不过,难。” 元平不理解这话,问道:“神医的意思是?” 司芳歇看了一眼他,却并没有再回答,而是说道:“总之,接下来的时间,尽可能请八皇子勿多忧多虑,保持心情愉悦方可保证后续治疗。” 时瑾晏只知自己时常病痛,却不知真正的病源,因为明昭帝与皇后从未以实相告。 所以,司芳歇的一方言语,惹得他有些不解:“方神医的意思,我好像病得很重?” 司芳歇看向他,眼神仿佛在问你自己身体不知道吗? 元平眼力见足,及时开口打断:“殿下多虑,方神医的意思是,忧思伤神,不利于殿下的恢复,您瞧瞧,您今儿多精神啊,可见拥有一个好的心情对您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时瑾晏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 元平继续道:“陛下已经下旨了,让方神医在宫里留一段时间,这期间,您只要好好配合方神医的治疗,相信用不了多久,殿下就可以恢复了。” 闻言,时瑾晏两眼发光,“六皇兄说了,开春了要带我去踏青的,我想在春天前好。” 元平顺意说道:“一定会的。” 元平给司芳歇安排了一间住所,离时瑾晏的宫院很近,方便他进行诊疗。 周围还有一个梅园,岭南少雪,梅花也少见,司芳歇对花没什么钟爱,但是妃妃喜欢,他得照顾妃妃的爱好。 大越皇宫戒备森严,尤其是晚上,但对于司芳歇来说,躲过几个巡查侍卫,简直是小菜一碟。 “妃妃,出来吧。” 司芳歇伸出手,一条通体黝黑发亮,头顶有个小红点的蛇从他手臂上蜿蜒爬出。 吐芯子发出的嘶嘶声在寒冬里显得有点渗人,但司芳歇除外。 司芳歇将手抬高,将蛇送到树枝上,那条小黑蛇绕着梅花爬,随后扬起前身凑到一簇梅花朵前,像是在嗅它的芬芳。 最后,小黑蛇绕着梅花把身子盘成圈,像是要把梅花当成它的装饰。 司芳歇哼一声:“你是公的,怎么偏喜欢这些?” 名字也叫妃妃的小公蛇闻言,把花缠得更紧了。 司芳歇嘴上吐槽它,行为上却没少惯着。 他折了一束花枝,“外边冷,折一枝你回去玩。” 妃妃似乎被宠高兴了,立高了前身左右摆了摆。 司芳歇道:“别光顾着高兴,你今天可看见了吧,大越太子脖子后的那个伤口,那可不是一般蛇能造成的,他一定在这皇宫里,要不,就是和皇宫的什么人有接触。” “跑了那么久,还不是被我发现了?” 司芳歇洋溢着笑,像是一条靠芯子捕捉到猎物信息,却不急于追捕的蛇。 毒发的时刻是最无聊的,要看着猎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以为天衣无缝地躲藏,才有游戏的乐趣。 司芳歇点了点妃妃的头,微微笑着,像是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等我们抓到他,我就把他那条和他一样低等的蛇,给你当点心。” 话刚说完,司芳歇耳朵一动,似乎听见了什么响声,迅速将妃妃收回袖中,随后退到梅树后躲着。 不一会,远处隐隐传来灯光,由远及近的人声也渐渐传来。 “怎么就找不到了呢?应该就在这附近的……” 司芳歇暗暗看了一眼,发现来人竟是时瑾晏。 只见他提着一盏灯,仔细照着每个角落,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时瑾晏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梅园积雪多,他一边走一边提着灯笼找着什么,一不注意就踩住了斗篷下沿的布料,然后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灯笼也灭了。 自怨自艾站起来后,忽发现面前多了一双脚,时瑾晏腰都还没挺直,这会吓得动都不敢动。 见那脚欲朝前来,时瑾晏顿时失声又跌倒在地上。 “没有鬼没有鬼母后说的世界上没有鬼……” 时瑾晏转身快速爬走,语速极快,跟念咒似的。 下一秒一双手拍在他背上,顿时有如电流从拿出窜向四方。 就在他快要破防时,司芳歇说话了:“八殿下,您身子还没好,天寒地冻地,怎么这样趴着?” 听见熟悉的声音,时瑾晏猛抬头,司芳歇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顿入眼帘。 他惊魂未定,说话还有些磕巴,“方…方神医?” 司芳歇扶了他一把,“八殿下脸色不好?看来是我吓到你了。” 时瑾晏回想起来有些尴尬,低着头道:“没,没有,天冷,冻的。” 这时,一队巡逻侍卫疾步走过来,看着时瑾晏,道:“方才属下门经过梅园,听见此处传来惊喊,八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第87章 时瑾晏摇头:“没…没有,我就是…来找东西,不小心摔倒了而已。” 侍卫闻言,那口气松到一半时,目光扫到一旁的司芳歇,顿时又警惕道:“方神医?深更半夜的,你为何也会在此?” 司芳歇回答:“我也丢了东西,出来找。” 侍卫听了,眼里更多了几分防备。 时瑾晏道:“是的,我刚刚就和他一起的。” 他这么说,侍卫也不好再继续问什么,于是道:“那可要属下帮忙?” 时瑾晏摇头:“不,不用了,你们做你们自己的事去吧,我找到东西就回去。” “那,属下告退,若有需要,尽可叫属下们便是。” 侍卫们退去之后,司芳歇问了句:“怎么不叫他们一起找,你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 时瑾晏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脚:“脚崴了,要是被他们看见,肯定又会告诉母后,我不想让她担心了。” 司芳歇笑了笑,觉得面前的人有些意思,“那你怎么就直接告诉我,不怕我去说吗?” 时瑾晏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做人不能恩将仇报,我刚刚替你解了围,你现在就要替我保守秘密。” 司芳歇想了想,道:“这听起来,更像是强买强卖。” 时瑾晏不管,瘸着走了几步,然后搭上司芳歇的肩膀。 司芳歇一愣,“你干嘛?” 时瑾晏:“我脚崴了,你带我回去。” 说完又补了一句,“去你屋,先去上点药。” 司芳歇有些无语,他又不是真的来伺候人的。 刚想把脖子上的手甩开,他却先被时瑾晏勾着弯了腰。 时瑾晏还在怪他没有眼力见:“你怎么回事啊?还不扶着我走。” 司芳歇后牙咬紧几分,但忽转念一想,这小子生活在皇宫,说不定就知道些蛊童的下落呢? 把人带回屋之后,本着心里有要问的事,就献了殷勤给时瑾晏的脚揉了揉,然后抹了药。 “你刚刚,找的是什么东西?”司芳歇找着话题开口。 时瑾晏答:“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还能丢了?” “……” “行吧,我不问了。”司芳歇撇嘴,“要是没事了,八殿下就请回屋吧,我还要忙着给太子殿下配药呢。” 时瑾晏听了,果然如司芳歇所料般问了句:“太子殿下怎么样了?听元平说你已经知道了毒源,那可是也有了解救之法?” 司芳歇:“当然,我是谁,比扁鹊还要厉害的方鹊。” 这自吹自擂从司芳歇嘴里说出来有股风轻云淡的味道,以至时瑾晏没多反感,反而有些觉得幽默。 “那太子殿下究竟中了什么毒?” 司芳歇看着他,淡笑回答:“蛇毒。” “蛇毒?怎么会?” 司芳歇凑近时瑾晏,语气里都带了些蛊惑:“他是太子殿下,身份虽尊贵,却肯定也有不少人恨他吧?” 时瑾晏觉得司芳歇话里有活,细想一番后,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那天自己追着去宫门时,在路上看见的那个,和他嫂嫂很像的那个人。 虽然当时时瑾玄和纪听词都说是他看错了,这此时回想起来,那张侧颜,那个身影,明明是如此的清晰! 第56章 凉夜 太子时瑾墨大病,明昭帝下旨提早让时瑾微与徐清风成婚,用以冲喜。 婚宴很简单,仿若只为走个过场。 明昭帝与皇后都未出席,宫里只来了一个丽妃。 拜堂礼结束后,徐清风被喜婆带去婚房,时瑾微再怎么不情愿,也得装样子去陪陪客人。 “恭贺四哥,喜结良缘。”时瑾玄举着酒杯,冲时瑾微淡淡一笑。 时瑾微与他对视,后目光缓缓移到站在时瑾玄身边的纪听词身上,眼里顿蒙上一层苦涩。 纪听词悄悄往时瑾玄身后躲了躲,时瑾微更黯然伤神,嘴角一抽,忽笑了笑,随后面色变得有些冰冷。 他道:“这句恭喜,我暂且留着,日后,必有更适合这话的时候。” 时瑾玄微笑:“如果四哥觉得会有那天的话。”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很快就不欢而散。 时瑾玄对纪听词道:“夫人,你把我抓疼了。” 纪听词不喜欢时瑾微,所以躲在时瑾玄身后,两手把他袖子抓得很紧。 闻言,纪听词稍稍松了手,但没有放开。 他小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时瑾玄道:“夫人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 “那我们走吧……”纪听词轻轻扯着时瑾玄的袖子,带点恳求意味。 上一次就是因为时瑾微,才弄得时瑾玄好久好久不理他,尽管这次时瑾玄就陪在身边,可纪听词心里依旧觉得不安。 时瑾玄顺着纪听词,二人乘着马车离开。 到家后,时瑾玄把纪听词送到房间,随后又离开了王府。 宸王府还开着喜宴,整个院子充斥着宾客们吃席喝酒的声音。 而王府的东小院,却好似与之隔离开一半,无灯五火,黑压压冷清清一片。 纪听训不知多少次尝试想打开门,依旧失败。 时瑾微今日成婚,无暇顾及他,为了防止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便给他用了软骨散。 纪听训用尽全力,才从床上滚下来爬到门边,可门外被上了锁,仍凭他如何怕打都开不了。 第88章 软骨散抽去了他大半力气,他又身怀有孕,稍稍折腾就会累得气喘吁吁。 此刻,纪听训只得靠在门边喘息着。 腹部隆起的幅度又明显了点,纪听训捏紧了衣服,恨不得亲手毁掉。 每次摸到肚子,那种直戳心窝的羞辱感,总折磨得他想死。 上次的落胎药没能杀死这个东西,是他的疏忽。 在巫医十几年的蹂躏下,他现在几乎是百毒不死。 为什么是不死,而不是不侵? 那是有一点,因为他的体质特殊,如果中了毒或者药,他身体会经受其带来的痛苦,但不会死。 也就是说,即便有人给他下了剧毒,他最多承受毒药带来的痛苦,但毒药却带不走他的命。 这也就是为什么,时瑾墨给他下迷烟他没反应,喝落胎药把身子弄的虚弱不堪了也没能流掉孩子。 如今,他被用了软骨散,只希望…思念能成功把话带到,否则… 安静的环境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忽然,院子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纪听训身体一僵,以为是时瑾微回来了。 他费力想爬回床边,却听见有人敲了敲门。 他停住动作。 要是时瑾微,一定会直接开门进来的。 那么外面这个…… “是我。”时瑾玄低沉的声音传来。 纪听训一听,眼里顿时浮现希望之色。 他重新靠在门边,道:“信你都看见了吧?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那个神医治好时瑾墨。” 时瑾玄道:“你这是承认,那天让太子受伤的人是你了?” 纪听训:“我说得很清楚,你要是想救时瑾晏,那就帮我。” 和时瑾玄做交易是件很危险的事,但纪听训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一旦时瑾墨苏醒,朝明昭帝说出自己,那么他的身份很有可能就会暴露,这也将带来最糟糕的事,那就是被领安安那群狗重新盯上。 他绝不能再回去,绝不! 门外安静许久,纪听训差点以为时瑾玄已经走了。 谁知这时,时瑾玄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你小时候,见过时瑾微吗?” 纪听训闻言一愣,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服靠在门边,久久不言…… * 宸王府书房。 丽妃回宫前,特意叫了时瑾微到书房谈话。 丽妃:“时瑾墨中了毒,要是能在这时候死去,对你可谓喜事一件。” 时瑾微蹙眉道:“话是如此,可如今,不知哪冒出来一个方神医,自称有救助之法,更是被父皇当成座上宾,不仅让他全全负责时瑾墨,还把时瑾晏也一并交付与他,现在要想下手,只怕有些……” 与他相比,丽妃就要冷静许多,她道:“是神医还是庸医,还不是得看时瑾墨能不能醒过来?” “母妃的意思,难道是想…” 丽妃眉眼阴沉,脸上透着与其外表不符的阴绝:“我们等得已经足够久了,那些仇,我们早就该报了!” 丽妃看向时瑾微,眼神坚定:“那个神医,母妃替你动手,你只管等我消息,那些乌图部的叛徒,也该为他们的软弱付出代价了!” 送走丽妃后,宾客们也散得差不多了。 时瑾微走到婚房,看着那扇贴着囍字的大门,心里莫名烦躁。 站了大半会后,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时瑾微转而去了东小院,那黑漆漆的,但他脑子里想着纪听训,步子快速又稳健,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 开锁后,他把门推开,这次他深刻感受到了黑暗,因为他竟没能一眼看见纪听训。 点起烛火后,房间亮起来,难怪他进门没看见纪听训,原来是躲在了门边。 时瑾微心里莫名窝火,这个人简直就是欠揍,明知道自己有孕,大冷天的还坐在地上,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差吗? 时瑾微三两步走过去把纪听训抱起来,这动作有些大,惊醒了纪听训。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时瑾微放到了床上。 纪听训冷言道:“今天可是王爷大喜之日,不去陪新夫人,来我这做什么?” 时瑾微沉声:“本王要是不来,你今天是打算就在那冻死?” 纪听训偏过头,不搭话。 时瑾微冷笑起来,一手摸上纪听训的肚子,感受到纪听训的僵硬后,道:“看来这软骨散也不能让你安分,下次本王出门,还是把你四肢都绑起来才好。” 纪听训也笑了,他道:“好啊,我期待你新夫人发现我的那天,也期待有一天,你面对纪听词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一副恶心的样子。不过我猜,在他面前,你应该会装的像个君子吧?毕竟不是这样的话,你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够接近他额——” 余下的被时瑾微一巴掌扇了回去,纪听训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侧脸,很疼,但他依旧带着笑。 “王爷总是这样,一被戳到心事就会变得失控,是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吗?哈哈,我居然这么了解你吗?” 时瑾微狠狠掐住纪听训,“纪听训,你是不是想死!” 纪听训摇摇头,“不想,不想死,王爷打算杀了我吗?” 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更加让时瑾微心烦意乱,鼻间不断咻咻喷洒着怒气,片刻后,时瑾微气极反笑,道: 第89章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办法治你了?” 罗帐里,纪听训双手被绑在头顶,身体传来的异样让他不断扭动着,衣衫与床单都被弄的凌乱。 时瑾微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怎么样?刚刚不是很神气吗?怎么这会就开始哭了?” 纪听训不想向时瑾微求饶,拼了命地咬紧牙关,承受着那汹涌澎湃,快要令他崩溃的感觉。 时瑾微按住他的两腿,冷笑道:“自己玩有什么意思?不如求求本王,本王可以帮你啊。” 纪听训几番挣扎,被按住的腿还是抽不出来,而体内横冲直撞的感觉已经快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啊……” 终于,他忍不住哭出声,声音由小到大,由压抑到放声。 时瑾微却不可怜他,反而道:“哭吧,最好能记住今天,下次再嘴贱,你看我又怎么治你。” 顾着纪听训有孕,时瑾微动作比以往都轻柔了些。 东小院春宵良夜,而作为新夫人的徐清风却在独守空房。 喜烛泪干,他却还没等到时瑾微回来。 他还盖着盖头,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一直到烛火灭,屋外有蒙蒙亮光。 伺候熟悉的丫鬟进来后,瞧见还坐在床边的徐清风都惊了。 王爷…新婚之夜竟然不在。 听见丫鬟叫他,徐清风这才伸手,僵硬地扯下盖头,他自动忽略掉丫鬟脸上替他的难堪,呼了一口气后,道:“伺候我洗漱吧。” 时瑾微早就出门了,所以徐清风也没见到他。 新婚第一晚就守了空房,背后指不定有多少下人在嘲笑他。 一想到这种情况,徐清风暗暗捏紧手。 他必须得为自己在王府立点威严,他是宸王妃,不是谁都能来睬他一脚的。 于是这第一天,徐清风便把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到了大厅,为他们立着规矩。 “北苑,西苑南苑的人都在了,为什么不见东苑的?” 众人听到东苑二字,都把头低了低。 徐清风冷笑:“怎么?这府上,还有本王妃不能管的地方?” 徐清风回想起之前来找时瑾微,在房间里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 眼下众人反应奇怪,又无人敢应答他,这更加加重了他的怀疑, 徐清风站起身,“你们不说就算了,我亲自去看看。” 第57章 风声 时瑾玄发现,最近一段时间的纪听词有些反常。 具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奇怪。 不管他做什么,纪听词总是如一根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以前也会这样,但那时候他更多觉得这是一种乐趣,纪听词每次都乐呵呵地,跟个捣蛋鬼一样拿他作乐。 而如今,他虽一样跟着自己,身上却少了份生气,偶尔笑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勉强,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时瑾玄有些担心,纪听词表示自己没什么事。 可他不擅长隐藏情绪。 纪听词不知道,但时瑾玄知道。 “阿词,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时瑾玄放下手中的书,再次开口问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纪听词。 被叫到名字,纪听词思绪回神,随后摇摇头,“没事啊,没事……” 时瑾玄认真道:“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有心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纪听词不语,不是他不说,而是他不敢说。 回想起几日前,念着有些时日没去看阿爹阿娘,纪听词就回了一趟南安侯府。 他到的时候,发现阿爹似乎正招待着什么人。 原本想稍待片刻,先去看看母亲,谁想转身还没走出一步,厅中就传来一道摔杯声,紧接着就是他阿爹那充满愤怒的声音。 “时瑾微!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个名字落入耳中的时候,纪听词身体一怔,心中不自觉惶恐。 他退回门边,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难不成侯爷还要反悔不成?” 果然是时瑾微的声音…… 纪听词心凉了一截,阿爹为什么会和时瑾微在一处?什么反悔?难道,真如时瑾玄说的那样,阿爹他…… 纪听词不敢再往下想,屋内又传来时瑾微的声音: “侯爷又不是没用过苦肉计,上次入狱的事不就演的很好吗?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纪修誉回绝得很快:“当初,老夫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下了多少功夫?如今,你说要我公开就公开?我告诉你,老夫做不到。” 时瑾微:“做不到也得做,现在时瑾墨还没醒,这是我们下手的大好时机,你以为本王是在和你商量?要是让时瑾墨醒了,你觉得本王又要等多久?” 纪修誉有些无措,像是被狼逼到悬崖边的老鹿。 要想保住心中所念,就只有纵身一跃,去当踮脚石。 时瑾微假意安抚纪修誉,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纪听训那边,我会叮嘱,绝不会泄露一点当年的事。” 寒风凛冽刺骨,小雪牵着大雪来。 纪听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此刻恍恍惚惚走在街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那些极具冲击力的对话。 他甚至…甚至都不知道,是该震惊他父亲真的和时瑾微有勾结,自导自演了一场受冤入狱戏。 第90章 还是,还是震惊,他还有一个哥哥…… 他还有一个哥哥。 “你当初为了纪听词,已经舍弃过一次纪听训了,如今再做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要知道,太子位不空,本王登基的路就要长一节,眼下是天在助我,你要是不做,日后我们都得死。” 时瑾微的话不断在脑海里盘旋,他究竟要阿爹做什么? 还有,什么叫,阿爹当初为了自己已经舍弃过一次纪听训?什么叫再做一次?阿爹被逼着做的,难道和纪听训有关吗? 纪听训…纪听训…… 这个名字开始占据纪听词的心,它像是被某种魔力操控着,不断敲击着纪听词的记忆。 为什么…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各类疑问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球压抑得纪听词喘不过气。 忽然,闹海里闪过一道身影。 纪听词停住脚步。 水蓝色的衣衫,银饰蝴蝶面具…… 那个人是那么的熟悉……原因,就是因为如此吗? 纪听词不敢确定,也不敢再想,他现在乱极了,父亲真的在做些他不知道的事,时瑾玄…时瑾玄那边要怎么办? “阿词?阿词?” 纪听词久久不言,时瑾玄发觉他眼中心事越发重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困境般,可纪听词不愿告诉他,他也变得有些焦急。 纪听词慢慢抬起眼,面前的男人面露担忧,他是爱自己的,理智告诉他,世上再没有什么人能比时瑾玄更值得信赖了。 可,可就是因为这样,纪听词才不觉得良心受谴。 他从来没为时瑾玄做过什么,眼下父亲还生了异心,到时候,只会给时瑾玄带来麻烦。 纪听词整理了一下情绪,随后拉着时瑾玄的袖子,如往常认错那般,低声道:“时瑾玄,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时瑾玄有些慌,“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个?” 纪听词呼了口气,随后道:“你太忙了,我老是看不见你,所以这几天,才会故意装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要引起你的注意,我想要你多陪陪我…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时瑾玄看着他,似在考量这话的真假。 片刻后,时瑾玄轻声道:“阿词,你知道的,我们之间是坦诚的,没什么是不能说的,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纪听词摇头,“我已经深刻反省我自己了,我不应该那么任性的,你很辛苦了,我不想…不想你再花时间来哄我……” 他脸上的笑很苦涩,看的时瑾玄莫名心酸。 秉着直觉,时瑾玄断定纪听词有事瞒着他,可眼下,他应该暂时是不能得知真相。 时瑾玄把纪听词抱紧怀里,道:“傻瓜,都说多少次了,为你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纪听词无声流着眼泪,双手抱紧时瑾玄,点头嗯了一声。 知道,就是因为知道…… 他已经被人捧在手心呵护得太久了,也是时候,该付出些回报了。 * 纪听训被时瑾微彻底关了起来。 原因是那天,徐清风来东小院的时候,他故意惹怒徐清风,想让徐清风做造成他流产的凶手。 时瑾微到东小院的时候,正巧看见两人在拉扯,他看的清清楚楚,是纪听训自己往后退掉下池子的。 可后来他把人救上来后,纪听训却装作一副受了委屈默不作声的冷清样,若不是他亲眼看见,只怕真的会因为纪听训这模样就下令责罚徐清风。 时隔几日,时瑾微再来看纪听训,纪听训似乎安稳了许多,见到他来,只将一瓶药放在面前。 时瑾微盯着那小瓷瓶,道:“这是什么?” 纪听训面色冷漠,淡声道:“能破坏嗓子的毒药。” “什么意思?”时瑾微问。 纪听训:“给徐清风。” 时瑾微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道:“你还真是冷血无情啊?让人家给你背锅不成,还要毒哑他的嗓子?” 纪听训不以为然,那些经历早已让他内心冷漠如冰:“你要是不怕他把我暴露出去,惹起别人怀疑,大可不做。” 时瑾微将瓷瓶捏在手里,左右瞧了瞧,随后在纪听训的注视下将东西都倒在了地上。 纪听训蹙起眉。 时瑾微道:“你的身份,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你这话是什么什么?” 时瑾微盯着纪听训,眼睛微弯:“很快,纪修誉就会主动公开你的存在,到时候,谁都会知道你是他的儿子。” 纪听训猝然起身,这个消息于他而言可谓惊恐。 暂且先不说纪修誉此举的含义,光是他费心费力地躲岭南那群人,一旦身份曝光,这一切将付之东流! 他绝不允许,绝不! “停手!”纪听声正严词说道。 时瑾微:“为什么?这可是本王的计划,一个了解时瑾墨的好时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时瑾微当然不理解纪听训的担心,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纪听训找上他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借助他王爷的身份躲藏追捕。 “我说住手!”纪听训激动起来,他揪着时瑾微的领子,道:“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 时瑾微发觉到反常,纪听训的反应有些太过激了。 第91章 他道:“给我一个理由。” 纪听训顿了顿,道:“他说得出来吗?一旦曝光,当初他做的那些丑事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他那种追名逐利的人,放弃得了这些吗?” 时瑾微讽笑:“你现在,是在为纪修誉做考虑?” 纪听训眼神有瞬间闪烁,他道:“总之,我不准他这么做,你要是想保纪听词,就告诉他,让他安分点。” 时瑾微捏住纪听训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反应这么大,本王真是好奇,身份曝光对你来说,究竟存在什么威胁。” 纪听训撇开眼:“我只是不想继续被恶心,纪修誉没资格说出我的存在,我才不想再被冠以他儿子的身份。” 时瑾微盯着面前振振有词的人,似乎在找什么破绽,可纪听训隐藏得很好,他没能发现什么。 但能确定的,就是他没有说真话。 纪听训被盯得不自然,但强装冷静忍着那道视线。 时瑾微既然说这事关乎他的计划,那么就不可能轻易放弃,所以要想阻止纪修誉,就只能他自己想办法了。 第58章 祸起 梨春苑。 “诶诶,落子无悔,八皇子不能耍赖。” 司芳歇执黑子,在时瑾晏又准备叫嚷前将其落下棋盘。 望着被黑子包围的白棋,时瑾晏跟焉了吧唧的花似的,“怎么又输了……” 司芳歇一边收棋,一边接过话道:“你学艺不精,输是必然的咯。” …… 时瑾晏幽怨看了一眼对面那个说话贼欠揍的人,要不是想着这是目前唯一能给自己解闷的人,他非得闹一顿不可。 司芳歇抬眼看了看对面,那只小狗又不开心了。 他收好棋子,一手随意撑着下巴,道:“要是不想每次都输得那么惨,你可以考虑,拜我为师,正好我今天心情不错,你要是提的话,我大概率会答应。” 司芳歇天生笑相,说话的时候总会显得这个人很真诚,时瑾晏就老是被他这副样子欺骗。 看人久久不搭话,司芳歇道:“怎么?你不愿意?” 时瑾晏幽怨道:“我的棋艺有我皇兄会教,他比你厉害。” 司芳歇呵呵笑了笑,“那我真替你皇兄感到悲哀,居然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啧啧啧,是我我都不敢说出去。” “……” 这人怎么那么爱拆台?让别人难堪就那么让他开心吗? 时瑾晏闭紧嘴,更加不想理人了。 司芳歇可不会管别人的心情和感受,因为他不会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片刻后,时瑾晏忽然开口: “明日是我母后是生辰,到时候我皇兄一定会进宫,明天我就把他叫过来,你敢和他比吗?” 司芳歇眼都没抬,“有何不敢?天下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只要你能请来。” 时瑾晏弯起嘴角,像是提前看司芳歇的笑话:“方神医可不要轻敌,我皇兄很厉害的。” 司芳歇看向时瑾晏,目光透着几分玩味,“好啊,我期待他的到来。” * 大半个月前,京城里突发百姓离奇死亡事件后,时瑾玄有意压下消息,目的是避免引起恐慌。 然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起初之时,巷口间还是少有流传,可最近一段时间里,这些风声却好像都销声匿迹了般。 京城里太平的出奇,百姓人人如常,却平常的不寻常。 时瑾玄推断,这中定有第三个人参与进来了,是那个人让消息彻底封闭。 但是显然,这对于他来说,并不能算一件好事。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一切消息都处理得不留痕迹,对方的目的,绝不可能是为了安抚百姓。 这背后,只可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太子病体未愈,皇后便没有将生辰宴大办,此举也获得明昭帝的几眼青睐。 作为儿子,时瑾玄是必不可缺席的。 纪听词对皇后还有些阴影,上次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不少伤害,致使他几乎都不敢抬头见皇后的脸。 时瑾玄一直握着他的手,这倒是给他传递了不少安全感。 送贺礼时,纪听词随时瑾玄一同跪地,时瑾玄道:“儿臣与阿词为母后献上松鹤图一幅,愿母后青春永驻,凤体永安。” 生辰宴上人员不少,皇后在不喜欢纪听词,也不好当众摆脸色。 她端着那副皇后的端庄,朝二人抬手示意:“起来吧,玄儿的心意,母后收下了。” 至于其他的人,她不提,大家也心领神会。 纪听词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可这种难过,没法诉说,只能留在心里。 坐会位置上后,纪听词不像第一次进宫时那样,只顾着要找吃的,如今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添了几分愁绪。 时瑾玄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阿词,要不要出去透透气?”时瑾玄轻声问道。 纪听词淡笑摇头:“不用,这里很多人,我出去了,不好。” 皇后也会更不喜欢他。 时瑾玄伸手轻轻搂着他,道:“那等待会,我再带你出去转转。” “嗯。”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人群也变得松散了些,皇后与一些官夫人去游赏梅园,时瑾玄则去同明昭帝谈话,纪听词则去翠微苑等他。 翠微苑是时瑾玄出宫前的住所,纪听词只在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住过两天,加上现在天有些暗,所以有些生疏了路,走着走着,他就不知自己去哪了。 第92章 “奇怪…不是这条路吗?” 望着陌生的院子与小道,纪听词嘀嘀咕咕不停。 刚刚就应该叫上一个宫人领路的。 听说宫里有好些禁忌,他要是不小心闯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岂不是玩大发…… 纪听词决定原路返回,雪地里有他的脚印,回去倒是很轻松。 他又来了童心,每一步都走在自己来时的脚印里,似把这个当成什么挑战一样。 到一座花园的时候,这里的脚印就杂乱起来,他也分不清自己从哪过来了。 四周有很多假山,几乎都长得一样,纪听词一看一个蒙圈。 凭着直觉选了一条路,纪听词慢慢朝那边走去,路上的宫灯被寒风吹得闪烁,把道路都显得有几分诡异。 纪听词莫名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 他不敢往后看,但脚步越放越轻,两只耳朵几乎高度集中,果然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按理来说,这里是皇宫,应该不至于会遇到什么大奸大恶的人才是。 可是……太子殿下不就在皇宫里被人下了毒吗? 纪听词心里发毛,开始变得紧张。 前方拐弯的时候,纪听词一溜烟窜进假山,随后像只无头苍蝇般,躲避着身后跟随的那道脚步。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只是在他跑之后,那道声音也跟着变得急切,似乎真的冲他而来。 假山错落有致,他躲得没头没脑,很快也迷失了方向,远远看见灯火辉煌的宫殿,纪听词只知往那个方向跑。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纪听词甚至感觉,似有一双手已经伸向他,后背不断窜起发麻感。 就在那股感觉冲到头顶时,他忽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阿词,你怎么到这来了?可叫我好找。” 是时瑾玄的声音! 纪听词惊魂未定,惶惶抬起头望着时瑾玄,确定眼前人不是幻觉之后,才敢回头,想去看那个跟踪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可是,身后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连雪地上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方才那一阵,就好像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阿词?”时瑾玄觉出纪听词状态不对,便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脸上这么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纪听词摇了摇头,“没事,我…我迷路了,天有些黑,我感觉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所以有点害怕……” 闻言,时瑾玄松了口气,不是遇到危险就好。 “怪我,我应该让你和我一起走的。” 有时瑾玄在,纪听词会比较有安全感,这会心也定了些,他道:“没什么事,我们回去吧。” 时瑾玄道:“今夜我们就在宫里歇息,难得进宫一趟,待会去看看晏儿,听说那个方神医医术了得,晏儿近日看起来都很有精神,正好也去拜访拜访,阿词觉得呢?” “都听你的。” 二人前往梨春苑,快要到的时候,忽有一侍卫疾跑而来,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 时瑾玄停下脚步回头,那侍卫急声道:“恭王爷,出大事了,陛下急召王爷去往御书房。” 闻言,二人相看一眼,纪听词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时瑾玄抱了抱纪听词,“先去和晏儿玩玩,我很快就来接你。” “嗯嗯,好。” 时瑾玄跟随着侍卫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夜里。 这么急着被召见,会是什么事呢…… 纪听词去往梨春苑,刚到门口,就碰见了匆匆赶来的皇后。 纪听词朝她问了个礼,皇后都没看他一眼就进了门,紧跟其后的元安对纪听词道: “小王妃,八殿下身子不好,入夜之后一律不见外人的,请王妃见谅,另外,宫外似乎出了什么事,恭王爷已经被皇上召见,眼下宫里防卫已经加严,王妃还是赶紧去找王爷得好。” 说完,元安也进了门。 纪听词把元安的话仔细过滤了一遍,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转身朝着时瑾玄方才离开的方向跑去,心里渐渐有一根弦紧绷起,直觉告诉他,要快,要快! 半路的时候,沈风前来,拦住了纪听词。 纪听词一看见他,连忙问:“时瑾玄呢?” 沈风道:“王爷有令,命属下先送王妃出宫。” “出宫?为什么要出宫,他刚刚还和我说,今晚住翠微苑的……出什么事了?”纪听词渐渐慌起来,不停问着沈风。 沈风不正面回答,只是说道:“王妃,王爷此刻不便见你,他这么安排,自有一番道理,眼下我们先回王府,有什么事,等王也回来再说也不迟。” 纪听词紧张得在发抖,他努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会有什么事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沈风说的没错,他留在这里,也许只会让时瑾玄担心,先回府,先回府。 马车从宫门疾驰而出,轱辘声在黑夜里尤为刺耳。 这一夜,似乎注定了不太平。 纪听词在王府不眠不休等了一夜,依旧不见时瑾玄回来。 天亮后,纪听词再也等不下去,起身想要出门,宫里却派人传来消息。 “北国意图谋反,以兵乱我边境,恭王爷奉命北伐,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第59章 阋墙 第93章 变故来得突然,纪听词几乎反应不过来。 来传话的人是元平,他是皇上的近侍,是不可能随意说谎的…… 叛乱,谋反? 纪听词脑子里一团乱,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时瑾玄也不会被命即可出发,以至于都没能和他见上一面。 元平朝纪听词拱手,道:“恭王妃,此次北国谋反,陛下以为此前的通商之举就是包藏祸心,故已经下旨,封锁京城所有与北国相关的店铺,王妃名下的长霓果铺出售来自北国的食品,就请配合暂交管理权。” “好…好……”纪听词恍恍回应,随后忽抓着元平的手,急切问:“时瑾玄已经走了吗?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元平道:“陛下下旨,即刻出发,奴才出宫时,王爷已经去校场点兵,这刻怕是快出城了,至于何时能归…这也不是奴才能判定的诶诶,王妃!” 元平话音未落,纪听词就已跑出去。 军队已经出了出城门,纪听词马不停蹄爬上城。 大部队迎着风雪而去,城楼上的旌旗被风吹得凌乱。 纪听词寻找着时瑾玄的身影,却久久不见其踪。 视线一目十行,最后停在一身着银盔的将领身上。 那人步伐踟蹰,明显在放慢步子。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指引,纪听词看向那人的时候,他正正好也转头看过来。 视线对撞的那一刻,纪听词喉咙发紧。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刻就是很害怕很恐慌,心里没由来地不安。 时瑾玄奉命出征,他骁勇善战,武功高强,平定北国叛乱应是没问题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慌…… 纪听词与时瑾玄对望许久,二人皆是满腹言语却无法言说。 恍惚间,纪听词看见时瑾玄的口动了动,似乎对他说了什么话。 他读出来了,是:等我回来。 纪听词回到王府后,在厅里看见了沈风。 他惊讶道:“你没跟着时瑾玄?” 沈风道:“王爷特意吩咐过了,让属下负责保护王妃的安全。” 纪听词理了理凌乱的思绪,半响后,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北国叛乱,不是那么简单对不对?还发生了什么?” 沈风犹豫片刻,道:“王妃,此次平叛,王爷料想,是有人要刻意将他调离京中,只怕不久的将来,朝堂上将有大变故,所以王爷留下属下,来保护王妃,其他的,属下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尽管沈风说的信息不多,但纪听词心里已经渐渐有了答案。 时瑾玄的书房还挂着纪听词之前随手画的那些拙劣不堪的画,它们混迹珍品之中,那么突兀醒目。 纪听词看着那些画,又来到那副墙挂面前。 时瑾玄说,这幅画是小时候,自己卖给他的。 纪听词伸手轻轻抚摸那被保护得很好的画作,脑子里似有什么记忆即将涌现而出,可最后还是冲不破封印般,只有些极为模糊的回忆。 他的确失去了一部分小时候的记忆,阿爹说,是他出门外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跌落,摔到头,然后生了一场大病,才记不清事,也学不好东西。 纪听词伸手拉出脖子上的红绳,一块玉从衣领里露出来。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往昔与时瑾玄相处的点滴仿若通过在这块玉慢慢呈现。 纪听词握紧手,将玉护在手心,低头靠在手上。 时瑾玄,这一次,我就不站在墙上等你了。 我要,亲自接你回家。 * 皇宫,勤政殿。 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每一本字迹不同,却都在上报同一件事。 “岂有此理!咳咳咳——咳咳——” 明昭帝愤愤扔出奏折,他身体不好,情绪激动时很容易引起不适。 时瑾微站在堂下,微低着头。 明昭帝顺好气后,颤颤抬起手,指着那些折子道:“北国贼子,狼子野心,胆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时瑾微拱手,道:“父皇息怒,恭王爷已经带兵出征,相信很快就能平定叛乱。” 闻言,明昭帝稍稍冷静了一下。 堂下的时瑾微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一个大臣,那人会意,当即上前禀报道: “陛下,北国贼子会有今日,只怕判心早生,此前派人来通商,现在看,只怕也是为了打入我大越,故意而为之。” “不错不错,”另一个大臣附和,“陛下,近日京城多发百姓中毒事件,经过调查,发现这些人都曾用过北国来的商品,尤其是吃过北国食品的百姓,严重的甚至已经危及生命,可见北国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陛下,老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左司马刘意忽然启奏。 明昭帝道:“说。” 刘意:“老臣听闻,京中早就发生了百姓离奇死亡的案件,只是消息被人刻意压了下来,甚至到最后,一点痕迹都打探不到,若是我们能提早发现对劲,只怕如今,北国也没机会进军扰我边境,由此可见,这刻意隐瞒消息的人……” 后面的话,刘意没再说,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明昭帝蹙眉,这件事,他倒还真是现在才听说,“爱卿的意思,我大越,有与北国狼狈为奸之人?” 第94章 刘意道:“老臣不敢妄言,只是依事推断可能如此。” 明昭帝:“那依爱卿之见,那人会是谁?” 刘意摇头,“臣…不知……” 大臣甲道:“能压下这样的消息,只怕,不是一般人吧。” 明昭帝看向时瑾微,淡声道:“你怎么看?” 时瑾微回:“父皇,儿臣以为,兹事体大,应细细调查一番,六弟如今出征北上,北国谋反之罪已定,若真有北国人的内应,也许,很快也会漏出马脚。” 明昭帝眼神晦暗不明,难以猜透里面混杂的情绪。 “如今,太子未愈,老六出征,调查之事,便交由你来处理吧。” 时瑾微:“是,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揪出幕后黑手。” 北国叛乱消息传出以来,京城里抓捕了许多来经商的北国人,同时也封了相应的店铺。 被抓的北国人个个都在喊冤叫屈,然而许多被迫害过的百姓都站在街边,围着唾骂,斥责他们的罪行。 街道边上的茶楼也站满人,全都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 “呸,狗娘养的乌图人,尽爱干这种丧天良的事,俺爹就是吃了他们的东西,体内积了毒死的,这些人就该杀头,杀头!” “俺娃娃也是,他们在糖里下五石散!俺娃娃才几岁啊?就这么被害死了!”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百姓群情激奋,个个都在发泄自己心里的怒火,这时,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听说北国商品吃死人的事早就发生了,只是被人刻意压了下来。” 这番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谁压的?谁能有那么大的权利能压住这件事?!” “谁知道呢?但肯定是个大官,而且一定是收了不少北国的黑心钱!” 众人情绪被牵引得高涨,又有一人开口道:“说不定,那个人就是专门开店卖北国东西的,不然干什么替北国隐瞒?一定是怕北国出事,大越何其断了往来,他就做不成生意。” 这话的道理实在粗糙,但却极具引导性,很快大伙的思维便被牵到了名下有店面的官员上。 “有资产的官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 “可真正有权利的,也就那几个吧。” “这些当官的,只管自己富油添金,哪会管咱们平头百姓的死活。” “我想到一个人……”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众人闻言,凑耳过去,也低声道:“谁?” 说话的那男子左右瞧了瞧,最后抬手遮嘴低声道:“阎王。” 众人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人的意思。 不过对于这个答案,大家似乎都不怎么赞同。 “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在百姓心中,时瑾玄的确算不上是一个讨喜的人,可他身上的功绩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所以,百姓之余他,畏惧,也敬重。 “别不信,我还听说了一件惊天消息,想不想知道?” 那男子一副有大瓜的模样,周围人自是耐不住好奇,都凑近了耳朵。 男子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音,“王爷娶来的那个王妃,有疟疾,他是为了,给王妃治病。” 众人听了,个个都皱眉,这话太玄乎了吧,恭王爷好歹是个有勇有谋的风云人物,就算要为自家王妃治病,天下哪里找不来一个大夫?还需要他做出忤逆大越的事来去和北国合作? 反正他们是不相信的。 那男子见他们都不信,也不急着证明,似乎就只为了传出这么一个消息而已。 一个百姓道:“太子殿下不是让人毒害了吗?我看八成也是北国人做的,好在老天有眼,来了一个方神医,我看,恭王妃要真有什么疟疾,王爷也完全可以去找这位神医来帮忙。” 他这番话赢的许多人点头赞同。 那位传话的男子却不以为然,说了一句:“你们怎么知道,那位方神医,就一定是好人呢?” 第60章 影子 随着中毒事件的发展,一些不利于时瑾玄的言论逐渐在百姓中形成。 而作为流言中的主角之一,纪听词自然也听得了消息。 时瑾玄才出征,京城就出这样的事,显然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有人在背后操控事件。 纪听词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时瑾微。 二月末,冰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 万物轮回,本是枯木逢春的时节,可京城里却被笼罩着一层惶惶不安,不管是景,还是人,都是那么的灰败。 自从上次偷听到时瑾微与纪修誉的对话,纪听词就没再回过南安侯府,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纪修誉。 曾有几次,纪听词来到南安侯府门口,想要去找纪修誉把话问清楚,可始终没能迈开腿进门。 这一次,望着那块熟悉的匾额,心里多了几分平静。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是无法忽视的,所以,逃避没有任何作用,他应该寻求解决之法。 “世子回来了!” 纪听词进了门,正好碰上管家徐叔,徐叔有些惊喜,继续道:“世子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侯爷今早出去了,这会还不在府上呢?” 纪听词道:“阿爹可有说去了何处?” 徐叔摇头,“最近京城里出了许多事,许是去忙着处理吧,听说好多大人都在为这事头疼呢。” 第95章 纪听词闻言,未在多问,“我母亲呢?” 徐叔望了望后院的方向,“夫人在花园里,这不快开春了,夫人新得了些花种,这会正在后园里捣鼓呢。” 到后院的时候,甄氏带着两个丫鬟正拿着小锄头在花池里挖着土。 甄氏一直都喜欢花草,这纪听词是知道的,小时候他没少跟着甄氏在花园里转。 甄氏太过于专注,还没发现纪听词已经走到她身边。 纪听词开口:“阿娘。” 甄氏闻声转头,脸上瞬间一喜,“阿词!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来也不先打个招呼,你看阿娘都没个准备的。” 纪听词摇摇头,“想你们就过来看看,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阿娘怎么样我都不介意。” 甄氏伸手捏了捏纪听词的脸,“你呀,都成亲快半年了,还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纪听词扯动嘴角,笑容里藏着心事,没有往日那般纯粹,甄氏见了,这才反应过来纪听词似乎少了份朝气,她猜想可能因为时瑾玄出征的缘故,“阿词,你好像有心事,能和阿娘说说吗?” 纪听词强颜欢笑,“哪有啊,我就是想你了,所以来看看的,对了,阿娘你种的是什么花啊?” 他有意扯开话题,甄氏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芍药。” “我和阿娘一起种吧!” 纪听词做出一副积极样,如同小时候那样,甄氏看着,却莫名有些心酸。 纪听词用小锄头挖土的时候,甄氏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阿词都那么大了。” 她说着,像在回忆着以前的事:“你小时候,多灾多病的,我和你阿爹没少为着你操心,尤其是你阿爹,为了你的病,跑遍了大江南北,好在菩萨保佑,让我们阿词平平安安长大了,如今还得了个好归宿,阿娘这心,也算是能放下了。” 纪听词默默听着,他知道,这世上能为了他东奔西跑的人,除了阿爹阿娘,也没几人了。 从小到大,他所拥有的一切,皆是最最好,阿爹阿娘宠他如命,他的童年美好无比。 所以…所以他要怎么去接受,那个把他当珍宝一样的父亲,会是那结党营私,与时瑾微一同意欲篡位的人。 甄氏安慰道:“阿词啊,娘也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如今王爷不在京中,你一个人在王府,担忧王爷是难免的,不过你记住,阿爹阿娘都在呢,有什么事都可以过来找我们,别自己一个人撑着。” 纪听词将花种埋进土里,重新将土刨进坑中。 “我知道了阿娘。” 甄氏不放心,又说了一句:“别只是口上答应,你这孩子被宠坏了,娘是知道的,就爱由着性子来。” 纪听词被戳了戳脑袋,撒着娇哄着甄氏:“哎呀哎呀阿娘,我真的知道了。” 甄氏这才无奈停下这一趴,二人种好花便回了屋子,桌案上摆在几盘吃食,一盘是糕点,纪听词看了还有些食欲,但目光落在另一盘上时,嫌恶的表情压根都隐藏不住。 甄氏不由笑了笑,伸手取来一颗酸梅,道:“看来这酸梅,是一辈子都得不到阿词的欢心了。” 何止?它下辈子也别想。 纪听词心里这么接着。 甄氏继续道:“说到这酸梅,娘就想起来你小时候,只要一看见这东西就跑的远远的,有一次府上来了客人,丫鬟上了酸梅,可等吃的时候却找不见了,后来发现,竟是你这小鬼端出去全倒了呵呵呵。” 甄氏边说边也笑了起来,纪听词没有这份记忆,猜想肯定是生病前的事,但他不爱吃酸梅是事实,那么甄氏的话肯定不是瞎编的,所以纪听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语,只当这是件糗事听听。 “不过,还挺奇怪的,”甄氏忽然改了口风,“我记得有一次,你在池塘边玩,差点掉进水里,还好我恰好路过,叫人把你带走开。当时娘被吓着了,所以同你说话的时候语气稍稍有点重,你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娘说完看着你的样子又心疼,又开始哄你。” 对于甄氏说的,纪听词依旧没有记忆,不过他也好奇自己小时候的事,所以听的认真。 甄氏:“不知道是不是我语气真的很重,你当时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战战兢兢的样子都把我吓了一跳,后来丫鬟为我送来酸梅时,你就盯着看了许久,我知道你讨厌吃,所以又让丫鬟撤下去,可你却拉着我的手,似乎很着急。” “哈哈,我也很惊讶,那一次,你把大半盘酸梅都吃了,我和你爹说这件事,他还觉得惊恐,不过现在想想,的确好奇怪,因为你就吃了那一次。” 纪听词已经没了最开始单纯好奇的样子了,他双眼不自觉闪烁,面色变得不自然。 甄氏的话,就像是给他解开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他不爱吃酸梅,这是既定的事实。 可是…… 纪听词一怔,脑子里霎时间过电。 之前有一次,时瑾微曾来给他送礼,一为玉,二…酸梅! 纪听词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许多以前觉得不理解的事,如今成团成团地挤在脑子里发生碰撞着,有那么一刻,好像真相就要在事件碰撞交织中形成。 比如…比如他不理解时瑾微对他那份奇怪的感情。 比如他不理解为什么时瑾微会觉得他喜欢吃酸梅。 第96章 比如为什么阿娘说他小时候有过一次反常。 一切一切的可能……就是那个一直被父亲隐瞒的…哥哥? 所以,喜欢吃酸梅的应该是哥哥,是纪听训。 阿娘曾经见到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时瑾微真正要喜欢的人,也该是,他! 纪听词双眸微怔,即便还都是他的猜想与推断,可冲击力依旧不小。 因为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一切就是真的。 “阿词?阿词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忽然那么苍白,是不舒服吗?”甄氏担忧地看着纪听词。 纪听词木然摇着头,“我没事……” 说完这话,纪听词又猛然冒出一个问题。 阿娘既然曾经在家里看见过哥哥,那就说明当时父亲是把他放在家里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阿娘会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呢? 哥哥那次会出现在王府,是意外吗? 阿爹既然隐瞒了哥哥的存在那时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把他带回家,却又绝口不提呢? 这些问题纪听词想是想不到答案的,他现在迫切想到纪修誉面前,把一切都问个明白。 可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纪听词心乱如麻,难免焦急。 甄氏不清楚他的心事,又问不到答案,也只能跟着着急。 傍晚的时候,徐叔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出大事了。 纪听词心中一凛,“出什么事了?” 徐叔手都在发抖,可见事态的严重性,纪听词悬着一颗心,等着徐叔的回答。 “大理寺一直在调查太子殿下中毒的真相,今日有了线索,毒源来自岭南。” 甄氏听的有些懵,“有了线索,这,这不是好事吗?” 徐叔:“夫人可知,提供线索的,是何人?” 甄氏摇头,纪听词心悬得更紧。 “是侯爷。” 甄氏更懵了,“徐管家,你快把话说清楚吧。” 徐叔跪在地上,拱手低头,道:“夫人,消息可能有些……您听了,可得撑住。” 甄氏白了脸,她抓紧纪听词的手,像是找了个依靠,颤颤道:“说,说罢……” “侯爷…因犯欺君之罪,被皇上下令关押起来了……” “什么?”甄氏骤然一惊,“不是说侯爷还提供了线索吗?怎么…怎么又会被关起来了呢?” 纪听词连忙扶甄氏去坐下,然后道:“阿娘,阿娘你别着急,我来想办法,我去看看情况,你千万冷静,等我的消息,好吗?” 安抚好甄氏,纪听词便急匆匆出门。 他不觉得父亲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依旧担心,因为他父亲就就不该走这条路! 虽然还不清楚具体事宜,但纪听词几乎笃定,这一定与那天他偷听到的有关。 这可能是个计划,一个阴谋? 总之,不管如何,他不能继续看着父亲深入泥潭,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时瑾玄被他们伤害。 刚到门口,沈风迎上来,严肃道:“王妃,宸王爷让人来传了话,说…请您去留仙一趟。” 许是心里早有猜测和时瑾微有关,纪听词闻言还算冷静。 “正好,我也有事找他。” 第61章 偷天 纪听词如约来到留仙,杨正早早候再门口,看见人候后,朝纪听词抱手问礼。 纪听词目不斜视,略过他进门。 沈风想跟着进的时候,杨正却拦住了他:“宸王爷有吩咐,只可小王妃一人进去。” 纪听词看着沈风,道:“就在这等我吧,光天化日的,他也不能把我吃了。” 沈风明显不放心,纪听词道:“我不会待太久,半个时辰没出,你就进来。” 沈风这才点头应下,随后冷眼撇过杨正,抱着剑站在门口。 纪听词上了三楼,来到时瑾微所在雅间的门口。 刚抬起手欲推,房门就先一步从里面打开。 时瑾微笑意盈盈,看起来就像个温润君子,“我刚想着你呢,小王妃就来了。” 纪听词闻言,下意识就蹙眉,他绕过时瑾微进屋,“宸王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想我们还是说正事比较要紧。” 时瑾微淡淡一笑,伸手将门合上。 “比起我们初见之时,阿词你真是变了不少。”时瑾微开着玩笑坐到纪听词对面,又殷勤给人倒了杯茶递过去。 看着被推到面前的茶,纪听词望向时瑾微,道:“初见?你是指围猎大会?我记性不太好,倒是不记得当时还与王爷有过交集。” 时瑾微丝毫没因为纪听词态度冷淡就受到影响,他嘴角始终带笑,柔声道:“更早。” 纪听词冷笑,道:“王爷要是想叙旧,不会觉得找错人了吗?” 时瑾微轻叹了一口气,道:“阿词,你别对我抱有敌意,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于我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存在,你不用那么戒备我,我们是可以好好说话的,就像以前一样。” 纪听词略严肃:“时瑾微,也许我需要再和你强调一遍,不管在你记忆里,你曾经遇到了什么人,那个人又给你了什么帮助,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个人不是我,围猎大会以前,我从没与你见过面,王爷可得及时擦亮眼,莫要把人认错了才是。” 他说得这样笃定,时瑾微都止不住愣了愣。 他怎么会认错呢?全天下都知道,南安侯府只有一个世子,那个挺身拦在他身前的人,不管是名字,还是面容,都还清楚地记在脑子里,怎么会错? 第97章 时瑾微稳好心绪,笑了笑,道:“怎么会呢?阿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只是忘了而已,我知道你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你丢失了一段记忆,你只是忘了而已。” 纪听词话有所指:“怎么不会呢?万一这世界上,就有那么一个人和我长得像,那王爷认错,也不是不可能的。” 闻言,时瑾微笑容僵住。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 见状,纪听词补了一句:“哦对了,我应该和王爷说过,我从不吃酸梅吧,每次一看见这东西,我就想吐。” 时瑾微面色有些发白,“不可能…不可能的……” 话虽这么说着,但语气明显已经开始不自信。 纪听词:“看来,王爷好像真的认错人了,那么叙旧的事,就暂且到这吧,我们来聊聊我父亲。” 时瑾微惶惶抬起头,看着纪听词。 “我要是没说错,我父亲此次入狱,又是王爷的手笔吧?” 时瑾微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他盯着纪听词,神经质笑了笑,整个人像是陷入某种惶恐,他急需有人否定掉那种不是他预想中的答案。 时瑾微来到纪听词身边,两手将他抓得很紧,问道:“十四年前,在秦淮河边,你帮我赶走欺负我的小孩,补给我被抢走的酸梅,还带我到路边,你找了野草给我敷药……这,这都是真的,这都是你,这都是你!” 时瑾微语气越抬越高,不知是因为绝对的肯定,还是因为,慌。 纪听词笑了笑,轻轻道:“王爷糊涂了,我纪听词含着金汤匙出生,若真的救了一个人,会连一副药都买不起,要亲自去路边找野草?” 时瑾微彻底愣住,抓着纪听词的手也渐渐无力垂下。 那个人不是纪听词?那个人居然不是纪听词?!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是纪听词…那这些年,他供奉在心里的,是什么? 不是纪听词……他的一切心意,不都成了笑话? 他究竟在做什么啊? “呵呵呵呵……” 时瑾微低着头,笑声从喉咙里冒出。 他才不信!他才不信! 时瑾微缓缓抬起眼,目光与纪听词对接。 此刻被颠覆认知的他变得有些阴森可怖,纪听词被盯得头皮发麻。 下一秒,时瑾微忽然扑向他,纪听词倒在地上,后脑被撞得有些发晕。 但比起现在的处境,他根本无暇去顾及这点痛,时瑾微如一头处在爆发边缘的野兽,死死用身体压制着纪听词,鼻间咻咻散发怒气。 他大概真是受刺激了,这种关头忽然又笑了起来,随后轻轻摸着纪听词的脸,跟哄小孩似的说道: “你只是失忆了,你只是失忆了,我不准你再乱说,那个人就是你你不能否认你不能!” “时瑾微,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你这样,只会错过那个真正帮助你的人额额——” 后面的话被时瑾微掐了回去,纪听词难受得皱紧眉,时瑾微像个精神分裂者,这会见他难受,又触电般地收回手,然后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说错了话,你不应该这么说的!” 纪听词捂着脖子不断咳嗽,最后一把将时瑾微从身上推开。 他站起身,说了句:“疯子。” 时瑾微这个状态,纪听词也不抱希望接下来能信他那得到什么消息了,反正一切都和他脱不了关系,问不问其实都无所谓。 纪听词朝门口走去,打开门后,杨正不知何时就在了,见了他,立马伸手拦住,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没看见沈风跟过来,纪听词感觉不对劲,“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正冷冷道:“王爷话未说完,还请小王妃回去。” 纪听词道:“你应该在留仙的大门口,沈风呢?” 杨正:“这不是小王妃要知道的。” 纪听词一激动,当即就要硬闯,不想这时,时瑾微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杨正低着头又把门关上了。 纪听词使劲拍打时瑾微,“放开我!时瑾微你想干什么!” 时瑾微贴近他耳边,轻轻道:“阿词,从现在开始,我不要再放你走了,你都不知道,以前看你和时瑾玄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如今再也不会了,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纪听词听的心惊肉跳,他都不敢想时瑾微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时瑾微,你究竟想干什么?!” 时瑾微轻笑:“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和你分开了,我要你留在我身边,陪着我。” “你疯了!” 时瑾微忽沉声:“我早就疯了,你不认我就算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纪听词几乎崩溃:“时瑾微,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你想困住我,别忘了我可是南安侯府的世子,现在还是恭王妃,要是时瑾玄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哈哈哈哈,他知道了才最好呢。”时瑾微笑里藏刀,纪听词的话丝毫没对他产生影响。 他挑起纪听词的下巴,轻声道:“你猜,要是我把你被囚禁的事传给时瑾玄,他知道了,会怎么做?” 纪听词一愣,随之整个人变得惊恐起来。 纵然他对军政之事知之甚少,但有些事,三岁小孩都是清楚的。 第98章 “你…你……”纪听词声线颤抖,几乎说不出话。 时瑾微道:“猜到了吧,他要是知道了,为了救你,应该会不管不顾地返回京城?可那是战场啊,他作为主帅,丢下将士不管,私自回京那可是大罪,是死路一条啊!” “你闭嘴!”纪听词大喊,“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你休想,你休想!” 此刻的纪听词极度没有安全感,因为他真的害怕时瑾玄会出事。 时瑾微亲了一口纪听词的侧脸,纪听词剧烈一抖,像个受惊的小兽,全身上下都透着防备。 时瑾微道:“阿词,你放心吧,我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即便时瑾玄不因你上当而回京,那他也必将死在战场。” “你肯定不知道吧?所谓的叛乱,其实都是假的,我做了这么久的棋局,就是为了能把他引入我精心设计好的陷阱,我要把他困死在那,我要让他永远消失!” 啪—— 纪听词铆足了劲给时瑾微扇去一巴掌,“王八蛋!” 时瑾微偏着头,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侧脸。 “呵,力气还不小。”时瑾微道。 纪听词:“你想除掉他,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说着,纪听词转身再次想离开,感受到身后袭来一阵掌风,纪听词旋身一躲,随后和时瑾微起了打斗。 他武功抵不过时瑾微,很快就被压制,时瑾微反拧着他的手,冷漠道: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时瑾微的人,除了我身边,你哪也去不了,报信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纪听词忍着手臂的疼痛,与时瑾微犟着:“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我可是恭王妃,我要是消失了,你觉得会没人发现异常吗?” 时瑾微闻言笑出声,随后放开纪听词,把人圈在怀里,重新放缓语气,道:“你放心,恭王府的王妃,已经有人接替你了。” 第62章 生异 皇宫,丽妃院。 连日来的思虑,让明昭帝身体又垮了些。 “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此起彼伏,丽妃从宫人手上端过来药,走到明昭帝身边: “陛下,该喝药了。” 明昭帝顺了顺气,配合地张口喝下丽妃喂的药。 丽妃边喂边体贴道:“陛下就是太累了,日后还需要多加休息才是。” 说着,丽妃又用丝巾给明昭帝擦擦嘴,抹去药汁,“陛下,不管怎么样,身体都是最重要的,您不珍惜身子,说多的,也于事无补……” 明昭帝叹了口气,“墨儿被人暗害,玄儿出征平乱,微儿调查凶手……事情一桩接一桩,叫朕如何能放心休息啊。” 丽妃闻言,忽放下碗跪在明昭帝身边,叩拜在地上,请罪道:“臣妾有罪,臣妾也是乌图人,乌图部包藏祸心,起兵造反,辜负陛下恩德,臣妾惶恐……臣妾有罪……” 明昭帝看着丽妃,久久没有说话。 以往的时候,明昭帝还是很宠丽妃的,与她就于金丝雀,什么都给最好的,唯独束缚着她。 若是以前,丽妃轻声细语说几句话,明昭帝就会心疼她。 可现在,丽妃这般跪着,说着请罪的话,明昭帝却只是看着,半响都没有反应。 有点反常。 这是丽妃的直觉。 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谁都不知道这份平静下究竟隐藏了怎样的波涛。 明昭帝捂着嘴又咳嗽了一番,丽妃闻声后,就要去查看情况,明昭帝抬手示意不用。 “陛下……” 明昭帝呼了口气,随后望着丽妃,目光蔼蔼,透着温润:“赫云啊,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大越吗?” 丽妃微愣,回答:“是…是陛下,带臣妾来的……” 明昭帝又叹口气,像是在感慨:“是啊,朕亲自带你回来的,那时候,朕还是太子呢,接到父皇的旨意,带兵清剿乌图,在乌图王宫里遇见的你,你那时候看见朕,立马就踢掉了脚下的凳子上吊,朕挥刀过去砍断了白绫,你才没有丧命。” 丽妃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捏紧得发白。 明昭帝还在说:“你是公主,你有公主的节气,灭国之恨于你而言,不是轻易能消散的。可朕当时也不知怎么地,就看中了你那股傲劲,偷偷地把你带回营中,再把你大越。” “起初的时候,你闹得紧,誓死也不肯顺从于朕,直到后来,乌图成为大越的附属国,你就安稳了下来。” 明昭帝起身,随后去扶起丽妃,牵着她回到座位边坐下,他将丽妃的手放在手心握着,目光依旧柔和。 “赫云,你恨朕吗?” 丽妃慢慢将目光聚集在明昭帝脸上。 “是陛下为赫云保住了乌图,赫云赫云感激陛下。” 明昭帝轻轻笑着,道:“这些年,朕也时常害怕着,怕你还埋怨朕,怪朕。” 丽妃道:“成王败寇,赫云不怪陛下,乌图本就不敌大越,当初不是大越,也会是别的国家,好在因为陛下,让乌图做了附属国才未至灭亡,这是恩德,赫云,永生难忘。” 明昭帝:“能听你这么说,朕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可是赫云啊,这天底下,真的能有人放下国仇家恨吗?” 丽妃心中一凛,道:“若是陛下,陛下能放下吗?” “放不下。”明昭帝回答得干脆。 第99章 丽妃淡淡一笑:“看来今夜,陛下想了很多事。” 明昭帝感慨:“是啊,人到一定年纪,都是这样的,因为人心易变啊,更何况朕是天子,皇家自古多薄情,真心真意更是少见啊……” 丽妃:“陛下想太多了,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宜思虑这些的。” 明昭帝握紧丽妃的手,忽然道:“赫云,你说,要是此次玄儿成功平定了乌图,朕让微儿去北国的新王,乌图,还会再反吗?” 这句话隐藏的信息有点多,丽妃一时做不出回答。 明昭帝这么问她,一点了乌图的叛乱,二点了时瑾微的身份,三点了对时瑾微的安排。 关键在这第三点,因为这是由前两点所决定的。 “怎么不说话?爱妃可是觉得不妥?”明昭帝问着,随后忽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笑着说道:“瞧瞧朕,都忘了,微儿身上流着乌图的血,那是最容易变心的啊,若乌图交给他,只怕日后,成为附属国的,将是大越了。” 丽妃闻言立即就跪在地上,“陛下,微儿是大越的皇子,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被判大越的事情来的,陛下莫不是听了什么谗言?对微儿有什么误会了……” 明昭帝闭上眼,一手揉着眉心,“哪有什么谗言啊,赫云,其实朕不想说,朕一直都很了解你。” 明昭帝睁眼看向丽妃,眼里蒙着一层哀伤,“朕不怪你,也不怪微儿,要怪,也就只能怪这弱肉强食的世道。” “陛下……”丽妃有些慌,明昭帝的口气与反应,明显是知道了些什么。 明昭帝起身,走前道:“从现在起,你就待在宫院里吧。” 这是要软禁她? 丽妃爬着去拉住明昭帝,“陛下陛下……臣妾不知犯了何错?请陛下明示……” 明昭帝没回头,只道:“国仇家恨,朕放不下,朕知道,赫云,也放不下。明日,朕也会命人在寝宫里放置佛龛,那些罪过,朕会对着神佛忏悔的。” 明昭帝离去,宫门一点点合上,丽妃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背影不断喊着,却终究没有回应。 眼下,她已经来不及思考明昭帝是如何知道她的心思的,她只知道,若不赶紧想办法,时瑾微一定会有危险! * 宸王府。 啪嚓—— 瓷碗被打翻落在地上,里面装的粥全然撒出。 这是纪听词被时瑾微秘密带回王府的第三天,也是他绝食与时瑾微对抗的第三天。 “滚开!我不想看见你。”纪听词已然有些虚弱,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时瑾微每每来此都是不讨好的,再二再三下也积了些怒气。 “你不吃,我能立马让人杀了你父亲信不信?” 这是时瑾微第一次这么威胁纪听词,纪听词闻言激动起来,伸手揪着时瑾微的领子:“你敢,你要是这么做了,我和你拼命!” “不想他们出事,那就乖乖吃饭。”时瑾微严声道。 见纪听词还倔着不动,时瑾微失去耐心,伸手去抓纪听词,想把人按到饭桌边,却被纪听词半路挣开,还挨了一巴掌。 “不准动我!” “你!”时瑾微摸着脸,又气又急,可面对纪听词又没法下重手,如今挨了打也只能受着。 时瑾微平复好久才压下心中怒火,他吩咐丫鬟重新去煮东西,然后对纪听词说:“和我闹绝食是没有用的,阿词你记住了,你现在关系着的人不止你父母,还有时瑾玄,要是不想他那么快死掉,就别老想着想着和我犯拧,不然,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老实。” 纪听词暗暗捏紧手,却不再敢说什么。 这时杨正进门来,对时瑾耳语几句,时瑾微听了顿时来气,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看好他!” 杨正低头道:“今早去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四处也都找遍了,还是不见踪影……” 时瑾微甩了甩衣袖,道:“我去看看,”说着瞥了一眼纪听词,又道:“叫人在这看好他,别让他乱跑。” “是。” 时瑾微急匆匆离去,纪听词挺好奇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现在更多的,是想着要怎么逃走。 时瑾微这几天几乎都在府上,他根本找不到时机,如今正是好机会。 纪听词让房中看守的丫鬟去厨房看看饭食,丫鬟有疑虑不敢离开,无奈被纪听词摆架子恐吓,还是去了。 屋子里没了人,纪听词快步跑过院子到墙边,他有点身手,所以翻墙不在话下。 只是他走的这么顺利,倒还有些觉得古怪。 可他没时间多做思考了,落了地就直直往恭王府跑去,路上还得躲避宸王府的人,用时就慢了许多。 他几天不在,也不知王府如何了。 时瑾微说有人会替代他做恭王妃,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纪听训,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比他更合适了。 纪听词加紧往回赶。 回去了,若见到他,该说什么呢? 纪听词心里忽然冒出这个问题。 他想的有些专注,以至于在一个转角处,差点撞到人怀里。 纪听词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人,忽就被对方拉紧手然后开始快步走。 “什么也别问,跟我走。” 这声音…好熟悉! 拉他的人披着宽大的斗篷,他在身后看不见面貌,可身形和声音都透着熟悉,这也让纪听词没有立刻去反抗,而是跟着他往前走。 第100章 那人带着他往一条巷子里走,越往前人声就越鼎沸起来,似乎前方正在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可后来拐了一个弯,那些声音又消失了。 最后他们停在一个无人的天桥上,纪听词观察着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这时候那人停下来,转身面对他。 纪听词看见他后,顿时瞪大眼睛。 是…是纪听训,是哥哥! 第63章 “我骗你的。”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纪听训带着银饰蝴蝶面具,但纪听词却不再只觉得熟悉,他知道面具下的会是谁,又只能是谁。 千万情绪在心中翻涌,却连不成字句从嘴里说出,纪听词看着纪听训,那份难以置信里夹杂着克制不住地惊喜,但惊喜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言语不可表说的愧疚感。 天桥连着两边的高楼,他们站在风口最盛处相顾。 纪听训抬手去摘脸上的面具,说道:“我与你虽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的身份与名字,却是我第一次告诉你。” 即便清楚知道面具下会是怎样一张脸,可当坦诚相对时,纪听词还是觉得呼吸一窒。 相较于他,纪听训面相更偏冷然,那双眼睛像是藏着千年寒冰,视线总是透着寒意。 纪听训道:“纪听训,你本该死去的哥哥。” “纪,听,训……?”纪听词哑声吐出这个名字。 他这反应有些苍白,纪听训笑了笑,“不管你如何觉得不可接受,我的存在都是事实。” 纪听词缓缓摇头,“我…我早就知道了……” 纪听训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时瑾玄告诉你的?” 纪听词继续摇头,却也没说究竟如何得知。 “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纪听词问,“时瑾微,时瑾微让你做了什么?他要你顶替我的身份,你们…你们究竟要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纪听训上前一步,两手捧住纪听词的脸,道:“你似乎并不怎么关心我啊?得知我的存在,你不应该惊讶惊恐并且追根究底的吗?但看起来,你好像更在意的是时瑾玄?” 这话说的就跟平常交流一样,但于纪听词而言,就透着古怪和诡异。 “纪听词,我问你,你想要我死吗?”纪听训忽然又问了一句。 纪听词闻言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纪听训笑了笑,有些神经,“是吗?也就是说,我要是有危险,你一定,会像担心时瑾玄那样担心我的对吧?毕竟我是你哥哥啊,尽管你才得知不久,但这就是事实不是吗?” 纪听词心像是被人揪在手里,尽管觉得纪听训很不对劲,还是点了头,那更像是被压迫着,被迫选择的一样。 纪听训乐了,“我就知道,既然你答应了,那么一些事,你一定是要知道的,这世界上,若还有可怜我的人,那一定就是你了。” 说到后面,纪听训变得哀伤起来。 “在我来大越之前,我的出生,我的存在,除了我,就只有纪修誉最清楚了,但他是不可能说出我的……因为我让他蒙羞,让他感到耻辱,提起儿子,他只会很骄傲地说出你的名字。” 纪听训走到栏杆边,目光远眺眼里不在只是寒冷,而是一层不为人知的忧伤。 “我早就该死了的,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但却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纪听词摇头。 纪听训:“因为你,因为你有先天顽疾,药石无医,纪修誉寻遍天下,才从岭南巫医那得来一个法子,但要用这个法子,就必须得牺牲上我……” 纪听训慢慢讲述了当年纪修誉用他来救纪听词的事,从他被丢去乡下,再被纪修誉接回,再是自以为是的新生到更下一层的地狱…… 不知是不是才进初春,寒风未退,纪听词只觉身体发凉。 “你肯定不知道,每日被毒蛇毒蝎蛰咬是怎么样的痛苦吧,哈哈哈,说起来,说起来我都还觉得痛,”纪听训情绪有些激动,他看着自己的手,被回忆里那些惨不忍睹的经历逼得快要疯了似的。 他猛转头看向纪听词,然后抓紧对方的手臂,像是在诉说不公,“我在毒窟里生不如死的时候,你被纪修誉当至宝一样呵护,看看,看看我们的手,看看我们的身体,你真是如一块天然美玉…而我,千疮百孔,还不如一块石头……纪听词,纪听词你告诉我,如果我想报仇,是不是很有理由?你告诉我!” 纪听词被这忽然爆发的情绪的情绪吓了一跳,他不想否认,如果纪听训要报仇,的确有足够的理由,如果复仇的对象是他的话,他甚至心甘情愿。 纪听训胸口不断起伏,猝然激动使得他腹部传来不适,“额……” 纪听训微微弓着腰,一手去捂住肚子。 纪听词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他,纪听训难受得紧闭双眼,咬紧牙忍受着疼痛。 “哥…哥哥……” 纪听词这声称呼让纪听训睁开了眼睛,他看向纪听词,从对方担忧愧疚的神情里得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纪听训扯出一笑,看起来很温和,他伸手去摸纪听词的脸,轻轻道:“纪听词,我好难过……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死活……” “我会在意,”纪听词回答,“我欠哥哥一条命,还…还误了哥哥的感情…” 第101章 后面这话,指的是时瑾微,纪听训意外地听懂了,他忽笑出声,在纪听词不解的注视下,说道:“那,就当是可怜我,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不等纪听词回答,纪听训就拉上他的手,然后放在自己那被都被遮掩住的肚子上。 摸到那不寻常的隆起,纪听词手若触电般想要伸回,却被纪听训紧紧抓住。 “这是我痛苦的根源,我恨他我恨他!纪修誉就是因为我双儿的身子对我弃如敝履,我也快厌恶死这副身体了,如今这里又长了块毒瘤,他继续存在的话,我一定会死的……” 纪听词愣在原地,不知纪听训究竟想干什么。 纪听训道:“时瑾微让我顶替你恭王妃的身份,无非就是想更好地将你藏在身边,但我知道,我知道你爱的是时瑾玄对不对?你一定很想逃离开的对吧?” 纪听词总觉得,纪听训好像疯了,变得有些神志不清,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他总不能跟上节奏。 纪听训还在继续说:“我可以帮你,你看,我现在不就把你带到这了,谁都没有发现,时瑾微也没有追过来,他们肯定都不知道你在这的,都不知道。” “哥哥…你怎么了?”纪听训越发诡异起来,纪听词有些不安。 纪听训抓住他的手,道:“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以前的事我都不会与你计较,纪听词,阿词,弟弟,你就帮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做,我才能得到新生。” “你要我……做什么?”纪听词弱弱问了句。 这时候,远处传来人声,正在朝他们靠近过来。 纪听词转头一看,只见天桥下方不远处,时瑾微和杨正已经带着一群侍卫朝这边赶来了。 他心一惊,当即拉着纪听训就要跑,可纪听训却反拉住他停在原地。 “哥哥?” 纪听训扯出一笑,笑声渐渐大起来,像是看了一场不得了的喜剧。 在纪听词的不安下,纪听训拉着他走到栏杆边,随后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骗你的。” 说罢,他拿出一直藏在斗篷里的匕首塞到纪听词手里,随后再以雷霆之势快速刺向自己的肚子。 噗嗤一声,纪听词那只被迫抓着刀的手瞬间浇上一股热流。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纪听训还对着他在笑,那笑,明明温和极了,可传递给他的,却是惊恐,惊悚。 下一秒,纪听训嘴角也溢出来血,然后咳到了纪听词脸上。 纪听词下意识闭眼,随即也觉胸口翻涌,一口鲜血不自觉从嘴角冒出。 纪听训抓着他的袖子,又放开,随后把纪听词重重往后一推,而他自己则仰身从栏杆摔落。 那瞬间,纪听词好像看见他动了动嘴,说了什么,却没有听清。 桥下不知何时蜂蛹来一堆百姓,看着掉下来的纪听训,又惊又恐。 “是恭王妃!是恭王妃!” 纪听词被推跌倒在地上,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地来到栏杆边,看着底下那躺在血泊里的人,只觉受到了什么冲击,好像有四面八方的痛苦袭击了他的身体。 噗—— 鲜血吐了一地,纪听词也倒在地上。 时瑾微赶来的时候,环顾四周只看见了纪听词一人,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 他跑过去把纪听词扶起,不断喊着纪听词的名字,“阿词,阿词你怎么样了?” 纪听词又吐出一口血,血顺着脖子流下,染红了整个衣领,此刻的他,脑中不断地闪烁着过往,那段他拥有,但从未被记起的曾经。 “阿爹,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诶!” “嗯嗯是啊,来阿词,快叫哥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有哥哥了,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好!” “世子……” “不,你是我哥哥,你叫我弟弟或者阿词,不要叫我世子。” “好,阿词。” 纪听词望着青天,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哥哥…哥哥……” 时瑾微也注意到桥下的骚动,偏头望去时,整个人顿时僵住。 纪听训还睁着眼,但意识已经将近虚弱。 他不知道现在周围骚动着的人都是谁,但那快涣散的目光却和天桥上的时瑾微对视上。 好神奇,要是他没猜错,时瑾微现在应该正抱着纪听词,可他却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几分的悲痛。 是为我吗? 纪听训用着最后一点力气,缓缓抬起手,像是要去抓住什么,可最后,指尖也只是透过了几缕风。 失去意识前,他听见一道声音在说: “把消息……传出去……恭王妃遇刺……命在…旦夕……” 第64章 真相的真相 纪听训被人送回恭王府,天桥下残留有的血迹还如此醒目,昭示着这是一场多么恐怖的事。 “那是什么人你看清了吗?” “那么高那么远,谁看得见。” “会是谁那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 “我看八成是那些为了报复恭王爷勾结乌图的人做出的事。” “恭王爷真的勾结乌图了吗?那皇上派他去剿灭乌图,岂不是一场空计划?” “总之,要变天了。” 围观的百姓面容都带上几分沉重,似乎真遇见了不久的将来即将有的大变动。 第102章 自从纪听训顶替纪听词的身份之后,恭王府里也被换上了许多时瑾微的人。 府上有早早就候着的大夫,纪听训被带回来的时候,就立马被安排进去救治了,似乎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一样。 但似乎,事情偏离了计划原本的预想。 “你说什么?!” 听到杨正所禀报的消息,时瑾微如雷轰顶。 与此同时,给纪听词把脉的医者也惶恐前来禀报:“王爷…公子的情况很不妙啊……我替他把了脉,虽然公子全身上下毫无外伤,但脉象却在逐步微弱……这…这说不通啊……” 时瑾微慌忙跑到床前,纪听词看起来的确不容乐观,面色苍白,唇色近无。 他毫发无伤都虚弱至此,那么纪听训岂不是更加危在旦夕?! 对对,杨正刚才还说了,那个贱人没有按计划那样只是伪造出‘恭王妃命在旦夕’的假象,他是真的拿自己的命在赌。 原本他还不理解,为什么纪听训做这个计划之前一定要见纪听词,但现在,他多少想通了。 纪听训想杀死腹中孩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他想借这个计划假戏真做,但月份大了拿掉孩子是有风险的,更何况还是直接对着自己的肚子来一刀。 可他就是在赌,他和纪听词命连着命,他要是出事了,时瑾微不一定会全力救他,但一定会全力救纪听词,所以只要纪听词不死,他就一定能活。 这就是纪听训计划之外的计划,事实上证明,他赌对了。 时瑾微想通这之间的联系后,整个人就处于极怒的边缘,阴冷渗人的笑声从他嘴里传来,只叫人背脊发凉。 他看着纪听词,但脑子里却把他当成纪听训,语调阴沉得可怕:“呵呵呵呵真会算计啊纪听训,你用这种方式杀死本王的孩子,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会放过你了吗?做梦你做梦!” 他失控的怒吼吓坏了那个医者,医者甚至都諵砜来不及注意时瑾微嘴里说出的那个,与纪听词相近却不相符的人名,就被杨正抽刀灭了口。 时瑾微道:“去给本王找,把所有能找的大夫通通送去恭王府,让他们不管想什么办法,把人给我救活!” 杨正闻言,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此刻正躺在床上的纪听词,可时瑾微激动得如一头野兽,他也就没说出心里的疑问,领命后就出去了。 或许时瑾微也不知道为什么,纪听词纪听训都命在旦夕,他说他爱的是纪听词,可从头到尾真正能牵动他情绪的都是纪听训,就连方才让杨正找大夫,也都是让送去恭王府。 因为纪听训此刻躺在恭王府。 慢慢冷静下来后的时瑾微也恍惚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颓然靠着床沿坐在地上,偏头看向纪听词,这个自己一直口口声声说爱着的人。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也否认不了,他竟然真的,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担心,那样爱。他心里真正担心在意的,会是那个人。 时瑾微离开的时候,没有吩咐任何人,纪听词仿若被忘在了那里。 窗外的徐清风站着望了许久,最后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恭王府。 杨正奉命请来了许多大夫諵砜,可每个大夫都束手无策,说‘恭王妃’已经无力回天了,如今也只能靠一些药吊着一口气,能熬一天是一天。 虽然这种言论效果是时瑾微所追求的,但事实却不是。 时瑾微放下|药碗,用帕子给纪听训擦净嘴角的药汁后,对着这张脸陷入沉思。 纪听训一直就很瘦,那怕这之前怀着孕,可那隆起的肚子只会把他显得更加弱不禁风,他那副骨架,完全支撑不起来似的。 想到这,时瑾微移动目光,最后停在那扁平的肚子上,思绪游离,不知在想着什么。 杨正敲门进来,对时瑾微道:“王爷,大夫们都没有办法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真要出事了。” 时瑾微闭上眼,泯灭掉那些异样的情绪后才再睁开,他道:“还有一个人。” 杨正等着答案。 “方鹊。” 杨正记得这个人,那个自称有法子救治时瑾墨和时瑾晏的神医。 “可是王爷…方神医他不是……” 杨正没好把话说完,因为时瑾微能明白。 时瑾微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做着什么权衡与取舍,良久后,终于有了决定:“纪听词要紧,去把他带过来。” “是。” 杨正走后,时瑾微莫名松了口气似的,好像方才一直在防备着什么。 事实也是如此,他看向纪听训,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变了。 方才说出‘纪听词要紧’的那一秒,他竟然心虚地害怕杨正会察觉出他的异样,因为他心里真正想说的名字,是纪听训。 他在床边呆坐了许久,这期间,他想了很多事,而无一例外都是关于纪听训。 时至今日,时瑾微好像已经不纠结小时候遇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因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愿意承认接受。 纪听训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这个问题忽然从心底冒出,明明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纪听训想要报仇什么的,他完全会毫无保留地出手帮助。 可是纪听训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时瑾微握着纪听训的手,将其贴着自己的脸,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来,沾湿了纪听训的手。 第103章 他语调幽咽低沉,“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 往昔的记忆再次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住熊孩子欺负的小孩转过了身。 少儿的脸不再只是贴着纪听词名字的幻影,他有血有肉有感情,看自己的目光都如此真切…… 美好终是只在回忆,挥散去之后留下的只有一道狰狞的裂痕,以及现在…气若游丝的纪听训。 * 对于坊间流传的,时瑾玄为了纪听词的怪病不惜与乌图勾结的传闻,皇城里也流窜进许多说法。 要问这流言的最初来源,还得从纪修誉入狱说起。 为了登上皇位,时瑾墨这个太子的存在于时瑾微而言,就是第一个绊脚石,所以司芳歇的出现于他们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但要对司芳歇下手,目的实在是太过明显,明昭帝很容易就能想到是有人不想让太子活命,所以时瑾微不可贸然动手。 但司芳歇始终是个威胁,因为没人确定他什么时候就治好时瑾墨了,所以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于是,时瑾微提出,让纪修誉主动向明昭帝坦白,当初曾见过岭南巫术的事。 “你和父皇说,告诉他你还有另一个儿子的事实,但是,你得说明,你当初之所以会和岭南巫族有牵扯是因为你想让他们改变纪听训双儿的性别。” “但是结果失败了,巫族没有治好纪听训,反而还害的纪听词患上了疾病,可你害怕你有双儿孩子的事情曝光对你产生影响,又怕有心之人会拿你和巫族做文章,于是就隐瞒下此事,一直对外宣称你只有纪听词一个儿子。” “如今司芳歇的治疗之法,和当初巫族人治疗纪听训的法子一样,所以你怀疑司芳歇是巫族人,你把这番话告诉父皇,他即便不会立刻相信,但于帝王而已,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京城又频发命案,手法诡谲的,父皇未免不会把这和司芳歇以及巫族联系起来。” 也就是说,纪修誉再次以自己为饵,诱导明昭帝主动将京城命案与司芳歇联系起来。 这是个关键点,因为所谓的乌图叛乱,本就是时瑾微和丽妃为了篡位所制造的圈套,目的除了报复投靠大越忘了先祖的乌图人,还有就是时瑾玄。 时瑾玄是时瑾微登位路上最大的阻碍,所以他不得不花那么长的时间来谋划‘乌图叛乱’,只有将时瑾玄调离皇城,他才可更好地执行计划。 民心所向是人成功不可缺少东西,尽管时瑾玄这个人不怎么得民心,但他身上的功绩依旧能够让百姓敬他为英雄,这对于时瑾微而已,依旧是不利的。 毁掉一个人,流言是个不错的办法,尤其是对于时瑾玄这样本就有争议的人物。 于是就有了纪听训化身秋娘,在长霓果铺放置有毒的食品,为后续追查之时,留下证据。 乌图叛乱是一招险棋,因为时瑾微和丽妃就是乌图人,他们难保明昭帝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迁怒,又或者,乌图的人要是传出什么消息来,说他们是被污蔑…… 这一点时瑾微毫不怀疑时瑾玄一定能发现,所以,司芳歇的出现即是威胁,又是转机。 因为这意味着,即便最后乌图获得清白,也有巫族可以背锅那些有毒物品与命案。 可时瑾玄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时瑾微必须还得有个计划,那就是让时瑾玄必须得背上一个不可轻饶的罪名。 比如,在一切还未明朗之前,在明昭帝还未发现乌图叛乱真相之前,让本该在战场平乱的时瑾玄回到京城。 对于主将而言,这是死罪,绝对的死罪! 而最好的诱饵,无疑就是纪听词。 如今,一切都在按照时瑾微的计划在进行,但是纪听训以命杀子的行为毫无疑问打乱了时瑾微的计划。 因为没有人能救纪听训了,除了那个方神医。 但他清楚,一旦他叫司芳歇前来救人,那么此前他联合纪修誉诬陷司芳歇是巫族奸细的事就会不攻自破,紧接而来的,就是这么久以来的计划成为泡影。 被禁足的丽妃本就担心明昭帝会不会发现了什么,得知时瑾微要为了‘恭王妃’找司芳歇,她怎么能允许?因为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她必须,必须得阻止。 第65章 野心 半夜,趴在床边睡着的时瑾微陡然惊醒。 残梦余悸未消,冷汗还细布在额头。 他恍惚抬起头环视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处在梦里那样危险的境地才渐渐松口气。 纪听训还如最初那般安静躺着,时瑾微还紧紧抓着他的一只手。 那手传来的温度如东月寒冰,时瑾微愣了愣,后知后觉去摸纪听训,发现对方浑身冰凉,时瑾微心一紧,颤着手去探纪听训的鼻息,那里微弱得几乎没有。 “纪听训,纪听训?!” 时瑾微大声喊着纪听训,然而对方并不能给他什么回应,他又着急忙慌喊起杨正的名字,不是让去找方鹊了吗?为什么还没来。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来人是杨正,整个人透着少见的慌乱。 时瑾微还没开口问什么,杨正便一脸沉痛地说道:“王爷,丽妃娘娘她……在宫中自|焚了……” 这消息如迎面而来的一道寒风,时瑾微就这么被定住。 第104章 半响他才恍惚找回思绪,“你,你说什么?” 杨正低着头,“娘娘她,她把自己关在宫里,拿蜡烛点燃了珠帘…自|焚了……”” 时瑾微只觉呼吸困难,身形晃了晃,摇着头:“为什么……母妃…母妃!” 时瑾微忽然激动地要往外跑,杨正起来一把拦住,道:“王爷冷静王爷,您别辜负娘娘一片苦心啊。” 闻言,挣扎的时瑾微顿时僵住,他看着杨正,“什么意思?” 杨正吸了一口气,犹豫好久才磨出那些话:“王爷,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您了,软禁丽妃娘娘就是最好的证明。” “您要找来方神医为公子治病,无疑是为巫族洗清嫌疑,可皇上那边却毫无说辞,丽妃娘娘得知此事,料定是陛下想用此事来给您定罪,娘娘她……是想用自己来告诉王爷…咱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时瑾微渐渐失去力气,慢慢坐到地上,泪水如流珠滴滴掉落。 怎么会这样……母妃…母妃…… 杨正道:“王爷,属下明白王爷现在的心情,只是,若再不动手,只怕…连公子……也快保不住了。” 时瑾微看向纪听训,那个仿若早已失去生气的人,双拳渐渐捏紧,字句一个个从牙缝里蹦出:“去把方鹊给本王带来!” 杨正微愣:“可是——” “今夜之后,天下都是本王的!”时瑾微怒声打杨正,“父皇他不就等着我站到他面前吗?本王这就如他所愿!” 杨正闻言,也就明白时瑾微这是准备最后一站了,于是领命抱拳而去。 时瑾微慢慢爬到床沿边,重新紧握住纪听训冰凉的手:“我们,一起,报仇吧。” * 关外。 时瑾玄阅览过一封密信,随后用烛火将其点燃,烧成灰烬。 帐中分站着几个将领,见时瑾玄眉头紧皱,便忍不住有人问了句:“王爷,怎么样?” 时瑾玄:“丽妃自|焚,时瑾微要动手了。” 闻言,几个将领面面相觑,“王爷,那咱们……” 时瑾微准备工作做的很足,即便时瑾玄早有预料,但来到乌图依旧被时瑾微的的人拖得很紧,以至于没法立刻脱身。 如今,京城频传来纪听词命危的消息,沈风也失去消息,时瑾玄说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我们,回京。”时瑾玄道。 将领们不约而同皱眉,“可王爷,战场之上,怎可弃城而去,无召返京呢?” 时瑾玄:“既然时瑾微那么想要本王回去,本王岂不能如他意?” 几位将领跟随时瑾玄多年,虽然知道这位主子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但是这次……有纪听词在,难保不是时瑾玄为爱冲昏了头脑,违抗圣旨,私自回京,那可是死罪一条。 然劝说的话还没怎么说,时瑾玄便抬手叫停 ,“本王心里有数。” 至此,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待人各自回营之后,时瑾玄才真正表露出那份对纪听词的担心。 时瑾微竟然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去找方鹊,丽妃更是用自|焚的方式来逼时瑾微动手,他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真的出了什么岔子。 如果…如果阿词命危只是个幌子,丽妃何必赔上性命? 阿词,你现在究竟如何? * 一夜之间,京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瑾微穿盔戴甲,于子夜懈了皇城守备军,加上宫里事先安排好的人的配合,很快便包围了皇城。 勤政殿里,明昭帝还一身裘衣,由元平扶着不断咳嗽着。 时瑾微进来时,明昭帝没什么反应,依旧在咳,好像在诉说他那病缕不堪的身体。 “父皇,儿臣听闻,宫内有欲谋害您的贼人,特来捉拿,惊扰之处,还请父皇见谅。” 话语听起来恭敬有加,但时瑾微既没有垂头也没有行礼,他身姿挺拔,一手扶剑,目光就如透着寒冷的刀锋。 明昭帝没说什么,一旁的元平气愤指责:“宸王爷,你穿盔带甲,携剑上殿,已然是大逆不道,说什么捉拿贼人?” 时瑾微缓缓将目光移向元平,“元平公公,进宫时没了子孙,可是想出宫前也少条舌头?本王启禀父皇的乃是朝政要事,做奴才的可没有指手画脚的余地啊。” “你!”元平脸噎得涨红。 这时明昭帝开口:“不知你所说的,是个什么样的贼人?” 时瑾微:“自然是,巫族人,他们欲坏我大越根基的计划失败,如今当然要加紧找机会下手,如今,太子殿下命在旦夕,父皇您又疾病缠身,不如,就让儿子来做这个监国吧?” 明昭帝笑了,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元平连忙为其顺背。 明昭帝看着时瑾微,道:“朕是小看你了,早知你是如此狼子野心,当初在你母妃将你生下的那一刻,朕就该叫人把你处死。” 时瑾微眯了眯危险的眼睛,握剑的手攥得更紧,他忽然一笑,道:“那很可惜,我活到了现在。” 明昭帝:“是朕的过错,是朕心慈手软,若能再选,朕一定命人将你丢进火坑,让你被烧死,就像你母亲那样。” 尾末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直直插在时瑾微的心口,他嘴角还浮着笑,但那还不如直接冷着个脸,“谢谢父皇,这是个好归宿,对于你来说,也不错。” 第105章 说罢,时瑾微挥挥手,身后的士兵朝明昭帝前去,元平张开双手拦在前面,急声道:“宸王爷,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你别忘了,这大越还有一个恭王爷,你以为你斗得过恭王爷吗?敢对陛下不敬,这是天大的罪过,趁现在还有回首的余地,王爷还是早些放手,退出大殿才是。” “恭王爷,”时瑾微细细嚼了这三个字,随后笑了几声,拍拍手,身后的杨正递上一道圣旨。 明昭帝与元平目光落在那圣旨上,心皆悬着。 时瑾微不紧不慢说道: “京城里早就放出了纪听词命在旦夕的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时瑾玄就会返回皇城而到时候,” 时瑾微掂了掂手里的圣旨,“主帅无召,私自丢兵返京,按律,当,赐死。本王正盼着他回来呢。” “咳咳咳——咳咳——”明昭帝似急火攻心,整个人被气的脸色涨红。 时瑾微冷笑,假意做出一副关怀模样,“父皇,您别激动,你身体不好您是知道的,接下来的时间,您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养病吧,清除贼人的事,就交给儿臣来办。” 时瑾微离开勤政殿,留下两对重病在此把守。 “方鹊呢?”时瑾微快步走着,问着杨正。 杨正回答:“已经在马车上了。” “好,得抓紧时间了。” 自从有了纪修誉那翻‘自白’后,司芳歇便一直被明昭帝囚禁在宫中,意外被时瑾微当做了挡箭牌,司芳歇自是心有不甘。 更何况,那还是关乎整个巫族的存亡。 一旦时瑾微上位,为了圆他自己的慌,势必会出兵岭南讨伐巫族,而巫族在岭南本就算不上什么有影响的国家,这更是时瑾微肆无忌惮泼水巫族的原因。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知道他司芳歇真的就是巫族人? 马车行驶得很快,到达目的地后,司芳歇被人不算友好地揪着衣领出来。 时瑾微语气有些迫切:“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救活里面的人,这样本王也可以保证不伤害你,但要是救不活,你这条命,本王绝不会留着,明白吗!” 司芳歇稳了稳心神,冲着时瑾微明朗一笑,“明白。” 司芳歇揉着刚被松绑的手腕走进屋子,屋子里透着股凉气,这一切似乎都因为那床上的人毫无生气的原因。 他还没来得及探查那躺着的人玖玖爱是谁,缠绕在他手臂上的妃妃却先躁动起来。 司芳歇赶紧一把握住手臂,试图让妃妃安静下来,因为此刻,他还不能暴露身份。 可妃妃的反应还是很激烈,好像就是从进了这间屋子开始。 司芳歇目光慢慢落在那垂下薄纱帘子的床。 随着脚步的逼近,随着视野的清晰,司芳歇终于看辨认出那张脸。 “哈?” 可能是惊喜来的太突然,司芳歇怪笑了一声,随后歪了歪头,道: “原来是你啊。” 第66章 暗涌 司芳歇眼里冒出不可抑制的惊喜,妃妃在他手腕上也不安分地绕动,发出嘶嘶声。 当司芳歇伸手,刚刚拨开床帘时,一道紫色身影嗖一下朝他冲来,好在他及时闪避开,袖子里的妃妃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 只听啪一声,司芳歇回头看见妃妃咬着纪听训的小蛇思念,身体也盘曲缠绕着那条紫蛇的身体。 司芳歇道:“先别下死手。” 话音一落,小紫蛇思念身上的禁锢看起来就比方才放松了点。 司芳歇取出一个布囊,要将思念装进去,妃妃见状便主动松了缠绕,谁想这时,紫蛇蓄势待再次张开口咬向司芳歇。 紫蛇的体型幼小,攻击性大但对于司芳歇来说效果并不足惧。 思念被司芳歇徒手抓住头部,随后被装进了布袋。 “就凭你也想保他?”司芳歇笑哼着,将布袋别上后重新看向纪听训。 “上次在皇宫,妃妃莫名其妙躁动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出现了吧?” 司芳歇指的,是皇后生辰宴那一晚。 但他也只说对了一半,黑蛇妃妃躁动不是因为纪听训,而是与纪听训模样相同的纪听词。 那次纪听词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不是错觉,正是因他而躁动不安的黑蛇妃妃。 司芳歇弯下腰,冲纪听训开心道:“你逃了这么久,还不是被我找到了?真好,这场游戏,我是赢家!”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是时瑾微的。 司芳歇眉头一耷拉,道:“好吧,要带你回去,还得先解决一个大|麻烦。” 时瑾微疾步进来,“怎么样?” 司芳歇泰然自若:“我有办法。” “那快救啊,是需要什么药材?还是需要什么引子,你说,本王立马叫人去找。”时瑾微道。 司芳歇静静看着时瑾微,清澈纯粹的目光下似乎涌动过几分玩味。 “嗯…”司芳歇故作思考,随后道:“王爷,我得先确定一下,要是我能救活他,您是一定不会杀我的,对吧?” 时瑾微回答得很快,“那是自然。” 司芳歇眼睛弯弯,“好,那我就放心了。” “夫人夫人…您现在不能进去,王妃他不能被打扰!” 杨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时瑾微与司芳歇同看向门外。 第106章 “阿词…阿词他究竟怎么样了?让我看看他,让我看他……” 是甄氏。 时瑾微出门去,发现来的除了甄氏,还有刚被他下令放出来的纪修誉。 甄氏看见他顿时有些惊讶。 她虽为久居府墙内的妇人,但是皇城发生变故这样的大事,还是会知道的。 名义上,时瑾微暂代朝政,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正式成为皇帝已经是板上钉钉。 可这么一个人,一个朝政上与恭王府不对付的人,此时此刻居然出现在恭王府…… 时瑾玄不在朝中,阿词又受了重伤,时瑾微到恭王府,莫非是…想以阿词为筹码,威胁时瑾玄? 甄氏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平日里只会弄些花花草草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恐怖的猜测。 可,时瑾微,实实在在的在这,恐怕…… 时瑾微抬手朝纪修誉和甄氏拜了拜,随后道:“阿词现在情况不太乐观,还请侯爷与夫人稍待,等候大夫救治开药。” 甄氏本想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可听到‘纪听词’现在的情况,顿时又被吸引了注意。 “已经找到大夫了是吗?阿词有救了是吗……”甄氏害怕得语气都在颤抖,“之前听说阿词遇刺,所有大夫都是…都说他……” 时瑾微道:“会没事的,此次给阿词医治的,是宫里的那位方神医,他会有办法的,夫人可暂宽心。” 甄氏稍稍稳了点心绪,可担忧的神色依旧不减。 用纪听训暂代纪听词一事是时瑾微的主意,所以纪修誉并不知情。 甄氏从不知道纪听训的存在,但纪修誉是知道的,故时瑾微自然不会想让纪修誉和甄氏进去看人的,遂让杨正将他们带到偏殿去休息。 甄氏去了,纪修誉没走,时瑾微知道他留下来的目的,于是也和人去了旁屋。 “你最好和老夫解释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阿词会受那么重的伤为什么!” 时瑾微目光撇向纪修誉,“侯爷,要想扳倒时瑾玄,你以为光是把他引出皇城就够了?” 纪修誉:“所以呢?所以你就可以对阿词下这么重的手吗?要是老夫没记错,你之前还声称喜欢阿词的。” 时瑾微眉心一蹙,似被碰到了什么不可触犯的禁忌。 “侯爷担心什么?本王已经说了,他不会有事。” 冷漠无情的声线与以前谈起纪听词的时候判若两人,纪修誉感到几分异样。 思索片刻,纪修誉决定暂时不在追问,转问道:“好,那你至少告诉老夫,你这么做的目的,你想怎么对付时瑾玄?” 时瑾微:“凭着时瑾玄对纪听词的感情,听闻他命在旦夕是绝对不会不为所动的。” “你要他回京?” “多好,回京就是死罪,父皇的圣旨正等着他呢。” 纪修誉久久不能言语,忽想起什么,又问:“那纪听训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提到这个,时瑾微反应稍顿,不过很快恢复正常,“本王自有打算,侯爷就不必过问了。” “我不过问,你知道他有多恨我的!”纪修誉激动起来。 时瑾微眼眸染上一层寒光,他静静喝了一口茶,目光却从未从纪修誉身上移开。 是啊,他当然知道纪听训有多恨他。 “侯爷不信本王?” 纪修誉语塞。 “回去吧,本王会处理好的。”时瑾微道。 纪修誉离开恭王府后没多久,路上遇到一个女子,女子看起来小心翼翼,一句话都说的不清楚。 此人正是丽姑。 纪修誉警惕地望着她,对丽姑说出的话深表震惊与怀疑,他严肃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王府里的人不是王妃?” 丽姑紧张地不停交揉双手,低声回答:“习惯,王妃的习惯……以前的时候,王妃从来不会对府里的人摆脸色的,可是,可是上次,小蝴蝶姐姐只是很平常地和王妃回了句话,就被打了巴掌……还有,还有很多事的,王妃不吃酸梅…但,但府里回来的那个,却爱吃,而且,而且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他终日都披着一身斗篷,像是不敢露出身体一样……” 若是别人,定会觉得丽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婢女,说的话不值得那么上心,可纪修誉却不怀疑这中的真实性。 因为世上还存在有一个纪听训。 他猛然转过身,望着远处那座挂着‘恭王府’匾额的房子。 那里面的人,住的要是纪听训,那么阿词去了哪里? * 京城外五十里,时瑾玄策马赶来。 此次回京,他只带了一小队人前来,大军被他留在关外,继续铲除打着乌图名义作乱的时瑾微的军队。 疾风吹起他的战袍,风声呼啸过脸庞。 眼见即将穿过树林,马蹄声更加急切起来,这时,周围传来几声异动。 时瑾玄目光一凛,紧急拉扯缰绳,马儿急刹立起前身,前蹄重重踩在地下,尘土扬起半尺。 时瑾玄抬手扇了扇面前呛口的灰尘,几个穿着黑斗篷的人站成一排立于前方,看样子,似乎专门在这等很久了。 时瑾玄道:“何人在此?” 那排人里走出一个看起来是头的,斗篷的帽檐压得很低,时瑾玄只能看见对方的下半张脸——有暗红色的图纹,看起来像是什么族群的标志。 第107章 那人道:“恭王爷,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 时瑾玄微眯双眼,警惕看着对方。 “王爷此次回京,可是为了王妃?” 时瑾玄没工夫听这些人打太极,冷言道:“既知道,还敢拦住本王的去路?识相的赶紧闪开。” “王爷别急,我等可是来给王爷报信的,王妃他其实并没有事,命危之说只是宸王爷为了引诱您回京的一个幌子。” 时瑾玄不是没怀疑过这种情况,但是事关纪听词,他绝不可凭靠自己的推测就放之任之,他必须要亲自确认。 面前这些人公然说出此话,指认其是时瑾微的计划,目的为何?背后又是何人所指使? 许是知道时瑾玄心中的疑惑,那人上前一步,随后抱拳单膝跪在地上,道: “恭王爷,大越的皇位纷争,不该殃及我无辜的巫族,宸王为了一己私欲,将一切祸水推至巫族身上,作为巫族的少祀官,如何能听之任之,坐等其铁骑踏进我岭南若水,如今,只有恭王爷,能救我巫族以一命了……” 时瑾玄略显得惊讶,盯着跪着的人看了许久。 “巫族的少祀官,你是司芳歇?”时瑾玄静静道。 跪着的人回答:“正是。” 时瑾玄久久不言,只是看着前方的‘司芳歇’,总有一种奇异感。 传闻司芳歇年纪虽轻,手段却令人胆寒生畏,长着一张无邪笑脸,下手却是冷血无情。 纪听训也说过,当初被带到岭南之后,他就成为了巫族少祀官的专属蛊童。 面前这个人,似乎,与传闻不符。 第67章 苏醒 时瑾微揽政已半月有余,大越各地皆被他迅速控下,凡事有不服者皆被斩杀,一时间,朝堂的风向全是靠往时瑾微。 关外传来消息,时瑾玄已经带着一小队人马回京了,算着时间,从关外赶到京城,快马加鞭的话也没几天路程了。 可奇怪的是,时瑾微派去侦查的士兵却说,并未发现时瑾玄的踪迹,人就跟半道消失了一般。 初得政权,方方面面都还没稳定,时瑾微忙得心力交瘁,若此时再出什么岔子,事倍功半损兵折将是不可避免的。 如今时瑾玄行踪不定,难保其中不会有什么问题,越是这种关头,对纪听词的看管就越发不可松懈。 司芳歇精擅药蛊,所以想点法子救纪听训于他而言是件简单的事,养了大半个月后,纪听训终于有了转醒的迹象。 那是个深夜,时瑾微刚处理好政务回来,日常听完下人的汇报后,便来到纪听训床前。 尽管时瑾微已被政事压得一脸疲惫,可这刻还是撑着精神,给纪听训揉着手臂。 躺久了没有活动,需要人帮忙按摩按摩。 “今日那些老家伙又不安分了,拿我的出身,那我的血脉抨击我,哎,他们怎么就不明白,我到今天,不也是被逼的?” 时瑾微又开始自顾自和纪听训说话,就好像纪听训会回答他似的。 “母妃虽得父皇盛宠,可从小到大,我却没得到父皇半分青睐,在面对时瑾墨那样头脑简单只知享乐的人时,脸色都要比看我和颜三分。” 时瑾微轻轻将纪听训的手贴在脸颊边,连日来的调理照顾,纪听训面色已经恢复红润,时瑾微将目光落在那张脸上,整个人忽蒙上一层哀伤,变得有些低落消沉起来。 “我想,大概就是因为我们相同的遭遇,老天才会安排我们遇见,只是怪我眼拙,竟没能认出你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 这一直是时瑾微心里的一个结,一边期盼着纪听训能快些好起来,一边又担心,对方要是真的醒来后,他又该如何面对。 纪听训是去过地狱的人,忏悔和道歉对于他来说根本没用,也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时瑾微才会更加愁苦自责。 他果然和纪听训说的那样,他就是个自卑到底的人,以往把纪听词供奉得高高在上,就是为了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那点拿不出手的爱。 你看啊,我虽从未对你流露过爱意,但在我心里你是第一,我把你的恩情久记于心,我把你当我命里的神明。 呵呵…… 可悲,更可笑。 不怪他心心念念却得不到回响,因为一开始放进神龛供奉的,就好像只是‘纪听词’这个名字而已。 这么多年,他的所作所为,他的‘情深似海’,都是错误,都是笑话。 时瑾微闭上眼,试图将那些悔恨都隐去,可越是不愿去想,曾经那些亏待纪听训的画面便越发清晰,每一帧都如在陈列罪状,宣告他罪无可恕。 脸边紧贴的手忽细小颤动,沉浸悔恨里的时瑾微猛一睁眼,瞧了瞧被握着的手,似乎想确定刚才那下是不是错觉。 直到纪听训的无名指又颤动,时瑾微渐渐瞪大眼,欣喜迅速上窜。 他既期待又紧张地看着纪听训,激动的心掺杂着慌张,甚至都不知道待会要说什么。 纪听训眼睫微颤,时瑾微凛住呼吸,那双眼睛终于还是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睁开。 长时间的昏迷让初醒的纪听训还搞不清楚现状,模糊交错的幻影慢慢变清晰,他盯着床顶看了约摸大半刻,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目光移过去的时候,纪听训看见时瑾微那又欣喜又躲闪的眼睛。 第108章 看了约摸片刻,他就收回视线,随后伸手去摸肚子,发现是扁平之后,那双眼睛才有点光色。 纪听训嘴角上扬,短促的笑声透显喜悦与庆幸,打掉了这个孩子,似乎比他自己捡回一条命还值得开心。 他还活着,哈哈,他就知道,时瑾微…是不会对纪听词弃之不顾的,他赌对了。 “你…你还好吗?”磨了半天,时瑾微终于说出一句话。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样与以前比起来显得有多不一样,但纪听训却是觉出来了异样。 久久得不到回答,时瑾微被纪听训盯得慢慢不自信,后知后觉自己的态度,顿时更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纪听训疑惑更深,若是指他故意要借纪听词杀死腹中的孩子,那时瑾微现在应该生气和暴怒才是。 知道纪听训可能反应不过来,时瑾微磨着嘴皮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说道: “十四年前,那个赶跑欺负我的小孩,还送我一盒酸梅的人,是你,对不对?” 纪听训有些惊讶,他以为时瑾微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会为了维护那点自尊心而选择装聋作哑。 哦,难怪从一醒来看见他就是一副平和的模样,原来是因为知道了所谓真相,所以觉得内疚吗? 惊讶的神情不过一瞬,便从纪听训脸上消失不见,他静静道:“王爷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时瑾微语塞,手指不自然蜷曲,“我……” 纪听训道:“我都醒了,想必纪听词也睁眼了,王爷不赶紧去看看?” “纪听训,我…我知道我现在来道歉,一定显得很可笑,很虚伪,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说…我,我……”吞吞吐吐半天,时瑾微还是没说出个一二三。 纪听训看着他,忽然扬起微笑,费力支起身子,在时瑾微伸手去扶他前靠在了床头。 纪听训道:“你是不是想说,你现在发现,我才是当年为你出头的那个人,可你之前对我做那些混账事,又让你觉得没资格说些弥补亏欠甚至与爱相关的话,哪怕是简单道个歉,都显得是在开脱,但是,你现在是真心悔过,不会再伤害我?” 时瑾微愣愣看着纪听训,心里的话就这么被对方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不会吧,”纪听训笑声里掺进几分嘲讽,“我这么一个身体畸形的怪物,也有资格成为纪听词那样的存在吗?” 时瑾微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因为当初,他那样肆无忌惮地用怪物二字去羞辱纪听训,现在说任何理由都只会让纪听训觉得他在开脱。 才苏醒不久,纪听训并没有完全好,这般和时瑾微说几句话,便已觉得累。 他一手捂着胸口,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只听他道:“其实你不用和我说这些,也用不着和我道歉,我们就按照最初的约定那样,我帮你夺得帝位,你给我南安侯府。” 说起来,时瑾微的夺位计划,的确没少有纪听训的帮忙,最开始北国,也就是乌图,和大越通商来往的物品里,所染上的可致人癫狂致死的‘五石散’,便是出自他之手。 就连最开始,纪听词和时瑾玄在留仙遇刺,时瑾墨的确是最开始的主使,只是时瑾墨下的命令,是让杀死如意,而非时瑾玄。 因为时瑾墨并不知道时瑾玄会在留仙。 而那两个杀手之所以又会改去做出刺杀时瑾玄和纪听词的假象,就是因为纪听训给时瑾微出谋划策,欲先为后面揭穿太子而设下的局。 之所以时瑾墨又会背下这个锅,也得亏被他深以信赖的左司马刘意。 纪听训的那条小蛇虽比不得司芳歇的妃妃,但是对付这些人,已经足够了。 左司马刘意也是他替时瑾微拉拢来的,如此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京城爆出命案时,刘意会在明昭帝面前有意摸黑时瑾玄了。 时瑾微沉默良久,再次开口时声音微沙哑,“那年金陵初遇,你说你叫纪听词,是我从一开始便错了……我知道我没资格说对不起,可我做了错事,我就得弥补,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是…我只想…在你身边,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 饶是他说的再诚恳,可纪听训不是那样容易被感动的人,他忘不了当初轻信别人,最后得到的结果。 他不相信时瑾微,但目前,他也离不开时瑾微。 猛然地,纪听训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抓住时瑾微的手,道:“纪修誉呢?” 此前得知时瑾微要纪修誉公开他有两个儿子存在的事实,纪听训就担心他身份曝光后会被巫族发现行踪,于是想私底下去找纪修誉,不想却被时瑾微关起来。 后来有了顶替纪听词的计划后,他想借机拿掉孩子,一时便忘了纪修誉的事,如今过去了这么久,要是纪修誉真按照时瑾微的话去做了,那么很有可能,巫族人已经发现他了! 时瑾微不知这中缘由,故只是说道:“朝政大权已经在我手里,纪修誉被我放出来了,你要是想……” “他怎么说的?他是怎么说的!”纪听训激动地打断时瑾微。 时瑾微有些懵,“什么怎么说的?” “入狱前,他是怎么和明昭帝说的?他真的说出了我的存在是吗?” 纪听训声线里带着怒气,又带着害怕,因为答案在他心里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第109章 果不其然,时瑾微点头。 以为纪听训是在痛恨纪修誉以前的事才那么激动,时瑾微便开口安慰道:“你别担心,现在我已大权在握,只要除掉时瑾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纪听训身体都在抖,那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此刻又变得惨白。 不…不用害怕的。 纪听训努力安慰自己。 时瑾微马上就要当皇帝了,就算巫族的人找到自己,他不信现在的时瑾微还能对自己置之不理。 对,对,不用害怕的,不用害怕的…… 时瑾微瞧出不对劲,试着询问纪听训。 然而没得到纪听训回答,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我就知道,凭我的本事,他一定能在今晚醒来,真不错,我又赢了。” 时瑾微转头看去,是司芳歇一脸无邪的站在那。 纪听训在听见声音的时候,魂好似都被冰封住了。 他颤颤那抬起头,对上那双弯弯笑着的眼睛时,心,陡然落入深渊。 第68章 深渊 十四年前,纪听训被老巫医带回岭南的时候,正逢司芳歇七岁生辰。 作为大巫唯一的儿子,司芳歇对于巫蛊之术天分了得,小小年纪,控蛊制毒能力便可比十七八的少年。 在巫族,王室成员皆会配有一个专属的蛊童,供以炼制,实验,作战等等。 老巫医为了讨司芳歇欢心,便将纪听训送给司芳歇做蛊童。 蛊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要得到合格的可塑造的蛊童,往往需要对其进行初步的试炼,挨不过去,惨死毒潭,能挨过去的,才可被挑选走。 普通人的蛊童尚且如此,何况是作为少祀官的司芳歇,可供他选择的蛊童人数上百,其中不乏有像老巫医这样为了讨好他而送来的人。 与那些待选的人相比,纪听训比较特殊,一来彼时的他年仅四岁,在一众平均年龄十五六的少年里完全不被看好。 老巫医此举也着实冒着打脸的风险。 可司芳歇也是个孩子,这是老巫医决定冒险的点,还有就是,纪听训本身的特殊性。 果然,司芳歇在看见纪听训的时候,眼里迸发出亮光,好似终于看见了一件心仪的物品似的。 纪听训很狼狈,浑身上下都染着污泥,小脸脏兮兮的,唯一雪亮的眸子却布着恐惧。 看着司芳歇朝他走来,他害怕到,竟把老巫医当成避难所,不断地往老巫医身后躲。 老巫医可不会因为他而得罪尊贵的少祀官,手往后一抓,揪住纪听训的后领子再往前一扔,纪听训摔在司芳歇脚下。 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哭叫着就要往老巫医那爬,最后又被老巫医一脚踹了回去。 周围笼子里还关着一众供司芳歇挑选的少年,他们也害怕着,惊惧着,流泪着,无助着。 小孩子的哭声总是带着感染力,纪听训哭得涕泗横流,司芳歇站在他面前一时都有些没主张。 “哭得好可怜。”司芳歇皱着眉说了一句。 老巫医摸不清他的意思,只得装模作样上前把纪听训抱站起来,伸手给他拍着灰,好声好气说道: “少祀官面前不可以没礼貌,不准哭了。” 可这哪是他一句话就能成的,纪听训经历被父亲抛弃,又被移植了蛊蜕,如今又被拐带到这陌生的地方,四岁的孩子除了哭,还有什么方法能表达内心的恐惧与害怕呢? 老巫医见他泪流不停,又见司芳歇还歪头皱着眉,心里有些慌,语气不免失控大了起来:“闭嘴兔崽子!我让你别哭了听见没有!” 司芳歇眉头皱更深了,但张口指责的,却是老巫医:“你那么大声干什么?你都吓到他了知不知道?” 他边说边伸手把纪听训拉到身边,像个大哥哥一样把人护在怀里,一只手还轻轻地拍着纪听训的后背。 老巫医卑躬屈膝,低着头讪讪道:“奴有错奴有错。” 司芳歇这才好好开始看怀中抽泣得肩膀都在抖动的小孩,对方脸上的污泥被泪水化开,变得一张脸变得更脏了,司芳歇又皱了皱眉,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帕子亲自给他擦拭。 这样样充满友好的动作和语气,纪听训不由仰头,将目光落在面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大哥哥。 那瞬间,他好像又碰见了一束光,在这遍地都是陌生人的地方,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了几岁的哥哥就像一双手,为他拨散了一些恐惧的乌云。 他紧紧地抓着司芳歇的袖子,生怕这个面善的大哥哥会弃自己不顾。 司芳歇看着自己的袖子,又看了看纪听训,小孩的眼睛里带着渴望和祈求,就如到了绝境里,遇到了一个神明那样,虔诚又惶恐。 司芳歇笑意更深,微微弯腰与纪听训对视上,两人间距离很近,纪听训不安地眨动眼睛,心脏蹦跳如擂鼓。 司芳歇轻声道:“我想选你,所以接下来的试炼里,你要加油。” 纪听训愣愣地看着司芳歇,此时此刻,他还不能明白司芳歇是什么意思,但心里已经渐渐爬上阴寒。 他有种直觉,他要去地狱走一遭了,至于能不能活…也许不能,他太小了,不管干什么,他都没能力去和那些大他十多岁的少年去争,存活的机会也是。 和那些笼子里的少年一起被带走的时候,纪听训心如死灰,他对生已经不抱希望,不管即将去的地方是哪里,都将成为他的葬身地。 第110章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其他向司芳歇进献蛊童人选的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要说有谁希望他能走出来,只怕就只有带他去来的那个老巫医,和,司芳歇了。 只是纪听训当时不知道,活着出来后要面对的事比毒潭里痛苦百倍千倍,否则,他一定死在那个阴冷的潭洞里。 引路的人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洞里,洞顶有一个口,月色从那个入口洒进,如聚光灯一般把洞里的那一方潭水映照得清冷。 铁门被关上之后,潭洞陷入慌乱,那些从笼子里放出来的人拼命的拍打着铁门,叫喊着,害怕着。 纪听训处在其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知哪个方向吹来一阵阴风,纪听训不自觉发抖,瑟缩着脖子抱着身子。 嘶嘶~ 嘶嘶~ 耳边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在看清洞璧上攀附着的东西后,纪听训瞳孔地震,背脊发凉,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起。 “啊!啊!救命,救命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尖叫地乱跑了,三四十个少男少女惊慌四处乱窜,岩壁上的毒蛇眼冒绿光,吐着芯子已经缓缓爬下来了。 “啊——” 一条蛇直接从岩壁上跳下来,长开口咬住一个少年的手臂,少年失声大喊,场面由此更加失控起来。 纪听训也跟着躲,然洞里就那么点地,中央还被一方水潭占据了,他又是个小孩,逃命都比不过别人。 躲窜途中,他被慌乱的人失手推了一把,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冰凉刺骨的潭水不断从口鼻进去,纪听训扑腾着双手,幸运地攀住了潭沿,这才没至于沉落。 正当他想爬上岸的时候,距离他正前方五步远的地方,正有一条吐着芯子的黑蛇在注视着他。 那瞬间,纪听训浑身血液仿若凝固,连害怕的叫声都没来得及喊出,那条蛇便张口如闪电般朝他咬来。 这场所谓的试炼持续了两天,最后人打开门来验收的时候,少男少女的尸体很七竖八倒成一片。 这场景于那些人而言司空见惯,所以他们没有惊讶没有害怕,只是平静地弯腰一个个去检查躺着的人,找出那个还有一口气的存活者。 三四十个少男少女,最终只剩下一男一女存活,为首的人招了招手,示意把两人带出去。 他环视潭洞,目光寻找着那个被司芳歇亲点的小孩,最终在一个角落发现纪听训的身影。 那人走过去,发现纪听训浑身是伤,看起来都没有存活可能了,那人心里这么想着。 可迫于司芳歇,他只好按例伸手去探鼻息。 手指喷洒上微弱的鼻息时,那人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一个小孩子,居然!既然活了下来! 这场所谓的试炼,其实就是把抓来的人关进去,潭洞里的蛇都是被专门饲养出的蛊蛇,其释放的不是毒素,而是蛊。 被咬的人就相当于被种了蛊,这种蛊给人带去的痛苦不亚于直接中毒,它存在的核心就是激起人的意志,死去的人多半是挨不过这种蛊而选择放弃,所以蛊转变为毒,要了他们的命。 每年被送进来的人成百上千,可能从这里面出来的却屈指可数。 如今,纪听训一个年仅四岁的孩童竟能有如此强大的意志撑过来? 司芳歇看见纪听训被带出来的时候,欣喜惊讶的神情不断在脸上交错。 与此同时,老巫医也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纪听训鲜有的双性特殊身体加上体内蛊蜕,一定会挨过来的。 因为,蛊蜕会吸收毒蛇释放出的蛊素,纪听训只需要承受那些痛苦。 谢天谢地,这小孩没让他失望。 司芳歇得偿所愿,挑纪听训做了自己的蛊童。 往昔那段本该被封死的恐怖回忆,在见到司芳歇的脸那刻,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纪听训不记得自己在司芳歇手里痛苦抽搐过多少次了,他只知道,从成为司芳歇蛊童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彻底灭光,他面对的,是无数个黑暗,无数次毒潭试炼,以及越来越痛苦的毒虫啃咬。 司芳歇把他当做一件不断雕琢的物品一样,在他身上做着各种各样的蛊毒实验…… 如今,他千辛万苦逃离深渊,几番周折才躲掉的人现在却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 那个笑,一如当初自己被老巫医带到他面前时那般,他那时候还小,不懂司芳歇为什么会对自己笑,可现在他懂了。 我看上你了,做我的蛊童吧。 我找到你了,我的蛊童。 第69章 回京 纪听训面色灰败,如又入膏肓。 司芳歇维持着微笑,落在纪听训身上的目光就像毒潭里攀附在岩壁上的毒蛇。 纪听训知道,自己躲不掉了,就像当年逃不开被尖牙注入蛊素一样。 时瑾微发现异样,“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纪听训说不出话,只有身体在不断颤抖,听见时瑾微的话后,一手猛然抓住对方的手腕,死死抓着。 求助,他在求助,就像当年求助那个老巫医一样。 时瑾微蹙起眉,纪听训看向他的眼神惶恐凌乱,充满恐惧,“纪听训?” “你别走,你不能走!”纪听训颤声道。 第111章 “我,我不走,我不走。”虽不清楚纪听训怎么了,但时瑾微还是应下口,另一只手覆盖上纪听训的手,不断安抚。 “你好像状态不好,我让方大夫再给你看看……” “不!我不要!”纪听训忽然激动说道。 时瑾微不解看着他,随后又看了看司芳歇。 司芳歇无奈耸耸肩,道:“好吧,看来我需要先出去,你们先聊,我明天再来。” 司芳歇离开之后,纪听训依旧精神紧绷,脑中电光一闪,他忽左右寻找起来。 思念呢?思念…… 遍寻不见那条小紫蛇,纪听训心一点点紧缩。 找不到,那就是被司芳歇拿走了。 他那条黑蛇…早就想一口吞掉思念了。 如今被司芳歇找到,他自身恐怕都难保,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脱身,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纪听训,纪听训?” 时瑾微的声音传入耳,纪听训心神被唤回。 对了,时瑾微现在掌握着大越的政权,司芳歇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冒着让大越和巫族关系恶劣的风险强行对自己做什么。 纪听训想到这点,悬着的那口气稍稍放下,可下一秒,那口气又凛住。 时瑾微会为了他,选择得罪司芳歇,得罪巫族吗? 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大到时瑾微都感觉到疼痛,纪听训听见闷哼,猛然松开,随后颤颤巍巍攀附上时瑾微的双肩,第一句话没能顺利说出口,许是太紧张太害怕了,嘴角神经质扬起,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道: “王爷,王爷,我害怕…我害怕……” 时瑾微头一次见纪听训这模样,心里本来就因为知道纪听训是当年那个小孩而觉得亏欠,如今见到这么一副可怜样,顿时更加心软,他伸手搂住纪听训,道: “有我在,别怕,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本王给你解决。” 纪听训:“你真的不会丢下吗?哪怕…哪怕与我同置于危险里的人是纪听词……” 时瑾微没立刻回答,涉及到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会显得他虚伪刻意,顿了片刻,他才道:“不会,我亏欠你太多,如今我已经知晓真相,便不会再一错再错,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辈子补偿你。” 这番话让纪听训稍稍找回了点心安,只要时瑾微肯帮他保他,那么司芳歇便不再是不可逃脱的存在。 是啊,他当初找时瑾微,目的不就是寻求庇护吗?现在时瑾微又知道了当年的事,凭着心里那道坎,他的安全保障就得了一大半。 更可说的是,他现在完全有资本操控利用时瑾微替自己摆脱司芳歇。 打好主意,纪听训往时瑾微怀里缩了几分。 这点代价,他给得起。 * 随着纪听训的苏醒,纪听词也跟着有了好转,时瑾微怕他被时瑾玄的人带走,便秘密将他转移了地方,所以纪听词并非在宸王府醒来。 房间里安安静静,除了他再无别人。 纪听词费力下床,昏迷前的记忆仿若被浓雾笼罩,半响成不了像。 好不容易走到门边,却发现门推不开,外边传来锁链的响声,应是被上了锁。 纪听词拍了拍门,半响无人回应。 “时瑾微?”他试着叫了一声,依旧无人应答。 纪听词又拖着身子去到窗边,推了推发现窗户也被封死了。 回到床上后,渐渐冷静下来后,纪听词回想起来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他记得,纪听训用匕首自捅腹部后,便从天桥下摔下去了…… 一想到纪听训,小时候那段一直被封存的记忆也随之涌来。 五岁之前,他遇到了纪听训,也遇到了时瑾玄。 右手慢慢抬起覆在心脏的位置,纪听训回想起天桥上,纪听训口吐鲜血时,心脏骤然紧缩带来的疼痛。 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什么联系。 许多事情在脑子里不断交织,纪听词觉得再想下去恐怕头得炸掉。 冷静下来后,纪听词理着思绪。 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告诉时瑾玄自己并没有事,避免他掉进时瑾微的陷阱。 房间还算大,纪听词抬起凳子开始砸窗户,砰砰几下后,缺口已经足够让他出去。 纪听词扔下凳子,伸头往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撑手爬向窗口。 出来后,纪听词发现关他的这间院子地处偏僻,看起来不在城中,走出远门后,周围几米都看不见一个人,这不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可眼下也来不及多做思考了,他还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时瑾玄可能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他必须赶在对方到京城前阻止。 纪听词离开后,院墙拐角处出现两人。 徐清风望着纪听词渐渐远去的背影,道:“那个人呢?” 身后一侍卫模样的人回答:“公子放心,都安排好了,他们会遇见的。” 徐清风闻言嘴角上扬,“恭王爷啊恭王爷,你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呢。” 新婚之夜他就知道,时瑾微不是个值得依靠的对象,第二日得知纪听训的存在后,更加重了徐清风的想法。 他爹爹早就告诉他,朝中将要发生变故,明昭帝虽然将他许给了时瑾微,但其未必是个好的归宿。 第112章 所以还未成亲前,他几番找时瑾微试探心意,确定了对方对他不怎么上心,在经历新婚夜的冷落,已经知晓纪听训的存在过后,徐清风便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和家族某一条可靠的生路。 时瑾玄,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纪听词走了很久,刚醒不久,长时间滴水未进就赶了那么长的路,可谓又饥又累又渴,眼下虽是黄昏斜阳,阳光不至于晒,但依旧让他发昏。 纪听词靠在一棵树下休息,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就快黑了。 这条路上进京的必经之路,只要他沿着这条路走,就一定能遇见时瑾玄。 纪听词将脖子上那块玉扯出来,放在手心摩挲。 时瑾玄…你等我。 把玉重新放回领子里后,纪听词掌着树起来,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王妃!” 纪听词一愣,随后转过身,叫他的人竟然是沈风! 沈风改了一副行头,他头戴斗笠,身穿粗布麻衣,已经看不出一点侍卫的模样。 “沈风……” 沈风快步上前来,扶住纪听词,“王妃,王妃你怎么样?这些日子,宸王爷他……” 纪听词快速摇头,“我没事,你呢?那天去留仙就没看见你了,你去哪了?” 提起此事,沈风脸上上过几分恨意,“他们事先就做好了埋伏,在王妃你进去后,属下就被他们抓起来了,后来我趁机逃出,被一个神秘所收留,我打听到说王妃您遇刺,命在旦夕,一时着急就要来找你,可那人却让我稍安勿躁,说您没事,还说这只是给王爷设下的陷阱……” 纪听词:“的确如此,先不说这么多了,既然我们都平安无事,就赶紧去找时瑾玄吧,还不知道他走到哪里了,我们得快些才行。” 与此同时,另一边,还不知道纪听词已经逃出的时瑾微已经带着军队出城。 探子来报,城外十里处已经发现了时瑾玄的踪迹。 队伍走出一半路程后,时瑾微便在道路两边设下埋伏,等候时瑾玄的到来。 约摸半个时辰后,远处地平线扬起尘土,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时瑾微拿着缰绳,神色自信,带着一小队人在原地等候。 时瑾玄策马而来,在看见时瑾微之后猛拉缰绳,马蹄落地那一刻,四周传来喧闹声,时瑾微的军队从草丛里挥剑出来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时瑾微微抬下巴,嘴角上扬,道:“六弟,好不见啊。” 时瑾玄双眉紧蹙,“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时瑾微淡笑,“六弟,父皇下旨让你出兵平乱,如今北国叛乱未除,你身为主将,却携残兵回了京城,你这可是,逃兵啊。” 时瑾玄冷笑,“四哥,逃兵这个罪名太大,可不能随便乱安啊。” 时瑾微点点头,表示认同,道:“的确,所以,我特意带上了父皇的圣旨。” 说着,时瑾微从怀里拿出一道明黄圣旨,然后当着时瑾玄的面慢条斯理开始宣读: “恭王时瑾微,身为一军主帅,叛乱未平,无召回京,是为逃兵,现命宸王时瑾微为先锋,点兵前往捉拿,不得有误。” 第70章 土匪 时瑾微宣读完,士兵已手握刀柄呈作战姿势。 时瑾玄却笑了笑,随即右手一举,一同样明黄的圣旨出现在他手里。 时瑾玄甚至都没有打开,便对着时瑾微铿锵有力地说道:“宸王时瑾微,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今欲借北国滋事,祸水东引,祸乱朝纲,是为大不敬,特下此召宣恭王时瑾玄回京救驾,消除叛党,不得有误!” 圣旨的内容一一被道出,时瑾微极其手下的士兵皆震惊。 气氛凝固片刻,时瑾微忽沉声质问:“你敢伪造圣旨?!” 时瑾玄等人虽被围困其中,但每个士兵眼里都坚毅得不肯退让,故此话语一出,双方士兵皆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状态。 时瑾玄身旁的一个将领道:“宸王爷,伪造圣旨可是死罪,我等与恭王爷丹心赤血,背不起这样的罪名,倒是宸王爷,你苦心筹谋,怕也没想到今日真正要被捉拿的,是您自个吧?” 时瑾微双眉紧蹙,眼下的局势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不过…… 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肉眼可见指节都在发白,时瑾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言了,朝中大权在握,如今只要除掉时瑾玄,就可高枕无忧。 他是伪造圣旨又如何?明昭帝都已经被他关起来了,难不成还会怕时瑾玄手里那张黄布? 将领的话没起到什么威胁作用,反而让时瑾微更加坚定信念,他悠悠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苏将军,你们赤胆忠心也好,狼子野心也罢,本王要做的只是依召行事,将你们捉拿回去,定夺皆在父皇,所以有什么事,就暂且等着,留到父皇面前去说吧。” 苏将军性子直,是个十足的武夫猛将,经时瑾微言语一激,顿时就气的脸涨红,“乱臣贼子,也敢嚣张?” 时瑾微:“本王是奉命行事,父皇圣旨在此,难道,各位想抗旨?哦不对不对,你们跟着时瑾玄逃回来,便已然是置皇命于不顾了,那么,本王是可以直接动手了?” 话落,时瑾微瞬间就变了脸色,手势一打,众士兵刀剑一拔,就等时瑾微一句话,他们便可冲锋上前。 第113章 时瑾玄那毫无退缩的模样,是在时瑾微意料之中的,也是,对方要是那么容易就投降了,他哪里还需要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布局? “六弟,”时瑾微笑意满满,但依旧挡不住那股阴恻恻的诡异,“你出门久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我可能需要提醒你一句,一个月前,你的小王妃遭遇行刺,眼下正在我宸王府的人在照顾着养伤呢。” 果然,他这么一说,时瑾玄神色出现了点破绽。 呵呵,他果然还是有了软肋。 时瑾微更加有信心,对时瑾玄道:“把剑放下,乖乖束手就擒,本王保证你的王妃不会有半点差池,如若不然……” 话点到为止,时瑾微知道时瑾玄会懂。 过了半响,时瑾玄那边才终于有了动作,只不过不是时瑾微预想的投降。 “时瑾微,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也将导致本王不会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 时瑾微一愣,随后发笑,眼睛直勾勾盯着时瑾玄:“巧了,我也是。” 正当他准备下令开战事,四周忽然响起异动,那声音,好似有大批军队正在朝他们赶来一样。 时瑾微内心有些松动,情况似乎不妙。 那边,时瑾玄拔剑而出,挥兵而上,战事一触即发,时瑾微顿时跟着陷入厮杀。 时瑾玄招招都冲着时瑾微而来,二人拼打多个回合,时瑾微渐渐落入下风。 为扭回局势,时瑾微故意出言开始刺激时瑾玄。 “六弟,出征三个月了,我想你一定很想念纪听词吧?要不要四哥告诉你一些他的情况?” 时瑾玄没有答话,只是下手越发狠厉起来。 时瑾微冷笑,“难怪当初你把他藏那么好,我只是和他在留仙里看了场戏,就让你生他那么久的气,现在我知道了原因了,他的身体,真的很美妙。” 后面这句话时瑾微说得很刻意,即便知道事情并非这样,时瑾玄还是被激怒了,任何侮辱纪听词的事都足以让他失控。 “闭嘴!” 带着怒火的声线同极具暴力的冷剑一同刺向时瑾微,时瑾微被这股爆发力逼得直往后退,艰难脱身后,又迅速开始防守。 时瑾玄是真想杀他。 与此同时,四周传来的响声已经接近,士兵的冲锋声从周围传来,时瑾微心一凛。 那些蜂蛹而来的士兵,并不是他的军队! 他猝然看向时瑾玄,时瑾玄不断出招,好心解释:“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以为我手上的圣旨与你一样是伪造的?父皇早就知道你的野心了,你自以为大权在握,实际不过都是父皇与我早就设好的陷阱罢了。” 饶是心里隐隐已经慌乱,时瑾微面上还是不肯漏出半点破绽,“想乱我心?时瑾玄,你什么时候那么没水准了,本王有那么好骗吗?” 时瑾玄:“是吗?那你觉得为什么南安侯在向父皇禀明一切之后,却仅仅只是被关入大牢?他犯得可是欺君之罪啊。” 此言一出,时瑾微终是流露出慌乱。 “因为他早就倒戈向本王了,”时瑾玄道,“不然,你以为纪听训能平安待在你身边?从一开始,你的一切计划就都已经被纪修誉告知父皇和本王了,时瑾微,你才完了。” 哐啷一声,时瑾微一个失神,手中剑被时瑾玄挑落,随后冰凉的剑锋便横在了他喉咙前。 苏将军见状,举剑高喊:“宸王已败,此刻放下兵器,不杀!” 声音横穿越野,属于时瑾微的士兵被震慑在原地,面面相觑许久,直到有第一个人放下剑。 很快,全场便被时瑾玄控制住,时瑾微被粗绳绑起来,眼神依旧透露着不甘,咬牙切齿对时瑾玄道: “纪听词还在我手上,你要是不在乎他的性命,大可将我送进京去,只要我出事,纪听词一样活不了!” 时瑾玄垂眸斜睨着他,“四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胆小,同我对抗,竟到了需要靠用我妻威胁来保全性命的地步。” 时瑾微冷笑,“你不信,大可以试试看啊。” 时瑾玄没说话,但时瑾微注意到他握着剑身的手有瞬间抓紧。 这说明,时瑾玄的确还没找到纪听词。 “怎么样?要杀了我吗?”时瑾微到。 时瑾玄沉了一口气,随后挥拳朝时瑾微打了一手,随后道:“你似乎忘了,你成了本王的阶下囚,京中现在可没人护着纪听训。” 时瑾微神色一僵,肉眼可见变得慌乱。 时瑾玄不再管他,踩上镫子上了马,下令道:“众将士听令,速速回京!” 纪听词和沈风努力赶着路,长久的奔波下,灰尘脏了他的脸,整个人看起来落魄不堪。 沈风身为侍卫,体质比起纪听词虽强,但眼下也好不到哪去,两人都被关久了,腹中滴水未进,长途跋涉消耗了许多体力。 为了不被时瑾微的人发现,他们走的还是崎岖的小路,如今天又黑,零碎的星光不足以提供光亮,这无疑又拖累了路程。 “啊!” 走到一处,纪听词脚下一滑滚落到一个沟里,沈风没能抓住。 “小王妃!”沈风跳下来,连忙扶起纪听词,纪听词左脚似乎动不了,一直伸手捂着。 “疼……”纪听词忍着泪花,话语还是染上哭意。 沈风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撩起查看,半途却顿住,犹豫几番后还是去掀起了裤腿。 第114章 纪听词的脚踝被乱石擦伤,看起来还挺严重。 沈风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去扯了几根草,揉碎后敷在伤口处,过程里纪听词疼的脚直发颤,却强忍着不哭出声。 沈风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包起来,随后对纪听词道:“抱歉王妃,眼下只能这么给你简单处理了。” 纪听词摇摇头,“没事…” 他拉着沈风费力站起来,“我们快走吧,别耽误赶路。” 看着他行走困难的样子,沈风磨了磨嘴唇,道:“属下背你您吧,这样快些。” 纪听词想拒绝,因为沈风看起来也很累了,可没等他把话说出,土沟周围的坡坎上忽然出现了十几个彪形大汉。 “哟,这是打哪来的公子啊?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搁着待着,要不要和哥几个回山里坐坐?”一个膀大腰圆,手拿大刀的汉子戏谑地看着沟里的两人。 “哟,这有个小子长得还不错呢!” 一个瘦猴样的人摸着下巴猥琐看着纪听词,他的话引得其他人皆把目光转向纪听词。 感觉到情况不妙,沈风当即横剑在前,以示恐吓。 沈风打量了一下这些人,好像是哪座山头的土匪。 土匪的话,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土匪们个个目露淫光,看得纪听词不自觉往沈风身后藏。 人群里看起来像是头子的人把刀重重插在面前,冲着纪听词扬下巴,“嘿,长得不错啊?跟爷玩玩?” 第71章 救星 土匪们发出不怀好意的轰笑,匪头子又道:“诶,说话呢?怎么样啊?” 沈风握紧剑,目露凶光,警告道:“不想死的,就赶紧滚!” 几个小弟们相看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看沈风像是看什么小丑一样。 匪头子掏了掏耳朵,慢悠悠说:“小子,爷爷现在心情好,只要乖乖走开,爷不动你。” “少废话!我身后的人不是你们能动的,我最后在警告一次,赶紧走开!” 几个小弟们被沈风这副模样惹不爽了,一个个摩拳擦掌,似乎准諵砜备动手,匪头子咂摸嘴,“看来你是存心找事了,行,爷有的是时间。” 说罢,匪头子手向前一挥,“上吧,注意别伤到后面的美人,哦不,你们解决他,这个美人,我亲自来接。” 令下后,土匪们个个兴奋举刀跳下沟,二话不说朝着沈风和纪听词跑来。 沈风剑一拔,给纪听词杀出一个缺口来。 “王妃快跑!” 纪听词瘸着腿拼命逃出土匪圈,却不知这正中了匪头子下怀。 匪头子杵着刀站在山坳上,看这一步步落入捕猎范围内的小兔子,眼里渐渐带上玩味。 恰着时机,匪头子拔刀跳下,正巧拦在纪听词逃跑的路上。 “啊——” 纪听词被吓的不轻,匪头子身材魁梧,于他而言压迫感太强,对方一步步朝他逼近,纪听词就一步步向后退着。 沈风被那群土匪缠得很紧,完全无法脱身。 “啧啧啧,真是个美人啊,和我回去,当我压寨夫人吧,爷保证疼你。” 纪听词害怕得发抖,但毕竟是有点拳脚功夫的,眼下被匪头子逼急了,捏起拳头就朝人揍去。 然而连日的奔波已经消耗太多体力,脚又在刚刚受了伤,纪听词的攻击力和反应力都直线下降,一拳打出去,匪头子就跟和他玩似的轻松避开,还顺便伸手朝纪听词身上摸了一把。 屈辱感瞬间在脑中爆炸,纪听词再次发起攻击,然而这次,匪头子闪避开之后,直接弯腰将其扛在肩上,任凭纪听词如何扑腾捶打都难以挣脱。 “放开我!放开我!” 匪头子抱得美人,脸上笑意浓浓,面对纪听词的叫喊,抬手就往纪听词臀部拍了一巴掌,“冷静点小美人,爷回去就疼你。” 充满情|色意味的动作使得纪听词快破掉心理防线,“王八蛋!王八蛋!” 染上哭意的声音更挑起了匪头子的施虐心,他心痒难耐,一边扛着纪听词,一边冲那边还在和沈风周旋的小弟说道:“赶紧完事,老子等不及了。” 沈风被十几个人围困着,自身的体力早就在跋涉中消耗大半,故几番拼战下来,身体已经将近极限。 纪听词的叫喊声又分了他的神,一个不注意就被刀砍伤了腿,随后被后面的一个土匪一个飞踹,从山坳上滚落下去,不见了踪影。 几个小弟站在坳口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啥,加上匪头子又在催促,便只当沈风是死了。 一堆人起着哄回到山头,寨子里的土匪瞧见老大肩上扛着个人回来,顿时也跟猴子似的哦豁乱叫。 纪听词被啪地扔到地上,四周围了一圈土匪,个个膘肥体壮,面目凶狠,本能的恐惧使得身体不断颤抖。 这时,人群里有一个胆子大的土匪忽然上前来抓住他的受伤的那只脚踝,拖着他滑向自己,对待纪听词就跟猛兽撕咬猎物般。 脚上传来的剧痛加上未知的恐惧,纪听词忍不住叫哭起来。 土匪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纪听词一躲,就会有人上前去又拉着他的脚把他扯回来。 匪头子原本还急着开荤,但眼下似乎也得到了什么乐趣似的,坐在兽皮椅上边喝酒边看着手下玩|弄纪听词。 第115章 “滚开!啊——滚,滚!” 纪听词趴在地上,腿被人拉着滑行,落到土匪堆里后又连忙爬着要躲开,这时,不知谁往他腰上摸了一把,纪听词更加害怕。 “老大,这小子是真不错啊,这腰摸起来,真带劲!” “是啊是啊,皮肤也好,滑溜溜的,脸更别提了,您今是真捡着宝了。” 匪头子盯着纪听词,笑了笑,道:“把他衣服给扒了,老子要好好看看。” 这话引得众土匪起哄声高昂,纪听词颤抖幅度越发大起来,看着一个个淫|笑着靠近来的土匪,终是临近崩溃。 土匪人多,压制已个纪听词实在太轻松,衣服布条撕拉撕拉地被扯下,连同着纪听词绝望的喊声,土匪们兴奋又激动。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啊啊——救命……救救我……” 很快,纪听词身上的衣服便被撕的不成样,匪头子悠哉哉走过来,说道:“把他按住了,老子亲自来。” “好勒老大!” 纪听词躺在地上,两只手被人死死按压在头顶,匪头子已经慢慢逼近,绝望踢出去的腿也被抓住,紧接着又是撕拉一声,匪头子顺手将他的裤子撕坏了,残破的可怜兮兮布条挂在腿上。 “不要……放了我吧……放了我求求你……” 凄美的哭声换不来土匪的怜悯,只有更高涨的罪恶心。 匪头子抓着纪听词踢他的那条腿,低头在那光洁的皮肤上亲了一口,坚硬的胡茬扎得纪听词生疼。 匪头子道:“来,叫老子一声夫君听听?” 纪听词哭得快要断气,不断摇着头,绝望之际只得喊着那个名字,“时瑾玄…时瑾玄…救救我……” 匪头子已经忍不住,撤掉裤带准备开干,至此土匪窝里的呼声达到高|潮。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连山的黑幕传来嗖一声,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知道抬眼再去看他们老大的时候,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匪头子还大睁着眼睛,脖子上插着一把短刀,显然就是取走他性命的武器。 四周传来骚动,众人立马慌乱起来,连忙拿起大刀惶恐迎敌。 不多时,黑暗里闯进了带盔甲的军队,为首的那位,长风掀起他的披风,整个人杀气腾腾。 时瑾玄三两步跳起,飞身跳进寨子,径直落在了纪听词身边,挥剑斩了几个土匪之后,便连忙去查看纪听词。 纪听词衣衫不整,眼神木呆呆地望着夜空,像是被吓坏了,时瑾微解下披风将他裹起然后抱在怀中,“阿词,阿词!我来了我来了,我们没事了,别害怕,我来了。” 时瑾玄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要不是在路上碰见伤痕累累,却还强撑着一口气要给他报信的沈风,他想象不了要是晚来一步,纪听词将会遭遇怎样恐怖的事。 纪听词还在发着抖,显然是没从恐惧里出来,听见时瑾玄的声音,恍惚把视线聚焦过去,看清面前人的脸之后,泪腺轰然崩塌。 “呜呜呜——” 纪听词抱紧时瑾玄的脖子,大声哭起来。 “时瑾玄…时瑾玄……” 他一遍遍喊着这个名字,好似有千言万语,此刻却说不出一句,张口而出的只有忍不住的哭声。 时瑾玄心疼极了,把纪听词抱得很紧,眼睛也止不住酸涩,“我在,我在的,我回来了。” 土匪很快被军队剿清,时瑾玄让军队就在此山头修整,他抱着纪听词进屋的时候,纪听词依旧在哭。 时瑾玄用帕子给他擦着眼泪,“阿词乖,有夫君在,没事了,没事了啊。” 纪听词抱着时瑾玄,埋在他胸口,在对方的安抚下,渐渐转变而抽泣。 时瑾玄拍着他的后背,还在喃喃哄着:“阿词乖,没事了,没事了。” “他们…都死了吗?”纪听词忽然问了一句。 时瑾玄忙回应:“都死了都死了,他们敢欺负你,本王都把他们杀死了。” 纪听词往后靠了靠,看向时瑾玄,三个月不见,眼前的男人似乎多了些风霜。 时瑾玄的右脸上新添了一道细长的伤疤,很浅,但能发现。 纪听词伸手去摸,已经消下去的泪水再次决堤。 他重新扑进时瑾玄怀里,抱对方的手不断加紧力气,“我不要再离开你了,求求你,以后都带上我好不好?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要了……” 时瑾玄还不知道他离开这三个月纪听词发生了什么,只是纪听词这般依赖他,叫他也心生柔软。 他道:“好,我以后不丢下你。” 时瑾玄哄了纪听词好长时间,对方才慢慢睡去。 他给纪听词换下衣服,擦了身子,又给他上好药,才出房门。 沈风受伤也不轻,此刻正在隔壁待着。 时瑾玄去向他问了这几个月纪听词的情况,结果却得知,沈风被时瑾微设计关押,对纪听词的事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他被放出来找到纪听词的时候,双方都处于虚弱状态。 看起来就好像,纪听词遇刺的事是真的一样。 时瑾玄眉宇深沉,沈风这得不到答案,看来只有去找那祸乱的源头了。 时瑾微被五花大绑丢在囚车里,时瑾玄来的时候,他只淡淡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打蛇打七寸,时瑾玄知道时瑾微的死穴在哪。 第116章 “时瑾微,你想要纪听训活吗?” 第72章 誓言 清白皎月悬在中天,半灰薄云无眠浮动,野鸟藏在高枝里,时不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原本就没那么安静的夜晚忽然传出几声惊叫,在堂里坐着处理军务的时瑾玄听见声音,连忙扔下折子往声源跑去。 匆忙打开房门进去之后,入眼看见的便是纪听词抱着身子缩在床角落,对方面色惊恐,脸上布着细汗,像是做了什么可怖的噩梦。 “阿词!” 时瑾玄一步并作三步走,快速去往床边。 还处在噩梦余悸里的纪听词听见声音,当即张着手要扑进时瑾玄怀里,像个寻求庇护安慰的孩童。 成功抱到人后,纪听词不断喊着对方的名字,貌似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残梦带来的余悸。 时瑾玄一边回应一边拍着他的背,“在呢在呢,是不是做噩梦了?” 纪听词慌不迭是地点头,手上把时瑾玄抱得更紧。 时瑾玄:“没事,有我在呢,不怕啊。” 柔声细语的安抚的确让纪听词慢慢松了神经,他抱着时瑾玄的脖子,脑袋轻靠着对方,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时瑾玄见状,动了动身子想要去取帕子给纪听词擦汗,谁知还没抬身,脖子上的手忽然圈紧。 原本安稳的纪听词也惶恐看向他,似乎在担心他会离开似的。 时瑾玄道:“我不走,我就是想取一下帕子给你擦擦,你出了好多汗。” 纪听词闻言,稍稍松了松手,但还是没完全放开,时瑾玄只得将就着侧身抽手去拿。 黏腻的汗渍被时瑾玄轻轻擦去,纪听词就这么蜷在对方怀里,依赖感十足。 时瑾玄擦完,轻声问纪听词:“阿词,继续睡吗?” 纪听词摇了摇头,又把人抱紧几分。 时瑾玄感觉到纪听词对自己前所未有的信任和依赖,一时间也说不出心里涌起的那股情绪。 怀里的人从一开始的无爱变到如今依赖,他说不开心是假的。 他自认不是个多情善感的人,这些年里,一直都在为他父皇稳固江山而不断努力,除了偶尔想起那段拨动心弦的记忆,其他时间都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 那些百姓里,那些官员中,随便一个来问,只怕对他的评价都不乏冷血无情之词,他从不在意这些,做事且随心定,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展现在纪听词面前的模样,会是让人瞠目结舌的温柔。 时瑾玄低头在纪听词侧脸上落下一吻,“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带你出去走走,透透风?” 虽然已经过了子时,但时瑾玄却毫无睡意,一来心焦回京后即将要处理的事,时瑾微为争权,惹出的乱子还不小。 先不说他诬陷北国,也就是乌图叛乱之事,光是无辜被牵扯进来背锅的巫族,大越要是不能给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只怕不是容易善了。 方才在大堂里,他就在思索这些事情的对策。 现在纪听词被噩梦惊醒没了睡意,一时间只怕也难在睡去,正巧他也需要点时间来缓和一下长期紧绷的神经,倒不如趁着点时间两人一起走走。 早春的夜风还是带着凉意,时瑾玄给纪听词加了件披风才出门。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全当是为了放松。 只是,时瑾玄发现,纪听词似乎没有以往那般鲜活,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的。 时瑾玄暗暗思索片刻,随后笑着对纪听词道:“阿词,看见前面那颗弯垂的大树了吗?” 时瑾玄指了指前面。 纪听词顺着看过去,然后点了点头。 时瑾玄:“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教我的玩的游戏?” 纪听词一点一点被时瑾玄牵着思绪走,这会也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时瑾玄说的,是那个靠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先回营地的游戏。 纪听词又点了点头。 时瑾玄道:“我们再玩一次好不好?只不过改一改游戏规则。” 纪听词被勾起兴趣,终于开口说话:“怎么改?” “就以那颗树为终点,谁赢了就向前一步,输得原地不动,谁先到谁是赢家,怎么样?” 游戏很幼稚,甚至有点无趣,饶是小孩心性的纪听词这会都有些索然无味。 但对方是时瑾玄,纪听词是不会扫时瑾玄的兴的。 “好。”纪听词回答。 两人并排而站,中间隔着三步的距离,两人伸手划拳,第一局,时瑾玄出布,纪听词出剪刀。 脚上的伤虽然还没好,但是已经不痛了,纪听词嘴角微微上扬,提着衣摆毫不諵砜客气地往前一跳。 第二局,时瑾玄石头,纪听词还是剪刀。 依照时瑾玄的个子,肯定是会比纪听词跳的远的,但他纵身一跳,却是再次和纪听词并排。 “一人一局了,夫人再接再厉。”时瑾玄道。 纪听词:“上次让你赢了,这次我肯定不会让你。” 闻言,时瑾玄只是笑而不语。 第三局,时瑾玄石头,纪听词布。 纪听词提着衣摆又往前进一步。 第四局,时瑾玄剪刀,纪听词石头。 小家伙渐渐融入其中,此刻跳跃的身影都带了点喜悦。 …… 不长不短的距离在两人你来我往的游戏下,终于接近尾声。 第117章 距离大树只剩下最后一跳,而此时,两人是并排而站,最后一局分晓将揭。 纪听词将手藏在背后,生怕被时瑾玄看出自己要出什么。 “先说,这次赢家的奖励是什么?”纪听词问。 时瑾玄道:“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输家绝对服从。” 这挺有诱惑力的,纪听词心想。 于是迫不及待倒数和时瑾玄出拳。 “三。” “二。” “一!” 时瑾玄石头,纪听词布。 “耶我赢了!我赢了!”纪听词再次鲜活起来,开心的模样像是又回到从前。 时瑾玄虽输掉了游戏,但神色间却无半点失落,纪听词开心的样子映在他眼中,似比烟花还要有光彩。 纪听词哈哈笑着,他已经赢了,所以这最后一跳其实也无所谓了,只是他不知为何,许是太激动,提着衣摆往前跳的时候没控好尺度。 砰一声。 时瑾玄光听声音都觉得头皮一紧。 纪听词额头撞上树干,此刻正仰面狼狈躺在地上。 时瑾玄一手停顿在半空,一时竟都不知道是先笑还是先安慰。 纪听词揉着额头坐起来,嘴里嗯哼着,活像小孩爆哭的前奏。 时瑾玄收起心,还是先安慰吧。 “哎呀撞疼了吧?让我看看,”时瑾玄蹲到纪听词面前,竭尽轻声细语地说着,可语气里还是夹带了点忍不住的笑意。 要不说纪听词嗯哼地声音像小孩爆哭的前奏呢?时瑾玄这不问还好,一问纪听词就跟有了诉苦的地,尤其是感觉到时瑾玄在笑话他后,哼声立马转变为哭声释放出来。 “不准笑我……” 纪听词朝时瑾玄砸了一拳。 时瑾玄挨下这不痛不痒的控诉,连忙道:“好好好我错了,让我看看,” 纪听词露出额头,被撞的地方隆起一个很小的包,看起来不怎么严重。 但时瑾玄肯定不能当不严重处理,对纪听词又哄又‘骗’,跟带小孩似的终于安抚好纪听词。 时瑾玄把他扶起来,纪听词还记着方才的嘲笑,耍脾气地扭过身体,自个抬手擦着湿润的眼睛,身体还在微微抽|动。 “阿词?”时瑾玄扯了扯纪听词的袖子。 纪听词不为所动,堵着气要回去。 可能是今天没看黄历,纪听词走一步后,另一只脚被草藤绊住,整个人啪一下又摔在地上。 …… 时瑾玄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会是真忍不住笑出了声。 纪听词仰起头,吐出一根草,扭头看向时瑾玄,对方正笑着朝他走来,纪听词一气,伸手抓住对方的袖子。 时瑾玄一个不留神,就被纪听词也拉摔倒在地上。 这下两人再次并排了,只不过从竖着改为横着。 看着时瑾微发懵的眼神,纪听词噗嗤一下转悲为喜,也乐呵呵笑起来。 “夫人怎么那么坏?”时瑾玄道了一句。 纪听词:“谁让你笑我。” 两人破罐子破摔,索性就这么躺在地上。 夜空里的云都散开了,但剩月亮挂在上空。 时瑾玄牵住纪听词的手,歪头道:“希望能永远这样和你看月亮。” 忽来的情话让纪听词脸微微热,可在对上时瑾玄的目光时,却情不自禁地往对方靠近。 他闭着眼,软唇在时瑾玄的嘴上落下一吻,轻颤的睫毛彰显着主人此刻的慌乱。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带给时瑾玄的却是无边涟漪,与纪听词四目相对片刻,呼吸声都不自觉变重。 时瑾玄忽然翻身,把纪听词牢牢压在身下,急切又温柔的吻落遍对方脖颈,纪听词伸手攀上他的脖子,喘息间,纪听词对时瑾玄道: “刚刚的游戏,你输了。” 时瑾玄极力压制着燥热,说话喷洒的热气拢在纪听词脸上,“夫人想如何?” 纪听词仰起脸,又主动亲了一口时瑾玄,随后半仰着上身靠近对方的耳畔: “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能离开我,我们一起,看月亮。” 第73章 羞意 纪听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内。 醒来的动作滑落了盖在身上的披风,纪听词弯腰去捡的时候,手臂上露出的红痕让他一顿,随后整张脸以最快速度绯红。 捡起披风后,纪听词靠坐着,脑子里不断上演着昨晚上那羞耻的记忆。 这时,马车帘子被掀开,时瑾玄走了上来。 一看见他,纪听词害羞得更厉害,几乎是埋着头不敢去看对方。 时瑾玄微微笑着,倒是很自然地坐到纪听词身边,说着:“还以为你会多睡会呢,马车是临时找的,可能有些硬,要不要在多垫层垫子?” 这话说的也不知是故意逗弄还是单纯关心,总之纪听词听了,耳朵尖都红了。 他摆着头,嗡声嗡气道:“不,不用了。” 时瑾玄笑意更深,伸手揽住纪听词的腰,偏头亲了一口那红呼呼的脸颊,道:“马上就到京城了,回去好好休息。” 纪听词又低了低头。 这听起来还以为他多柔弱似的……他只是…只是有点害羞罢了…… “我,我可没那么娇气。”纪听词小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时瑾玄笑着挑眉,“嗯?” 第118章 置于腿上的手指蜷曲了一下,纪听词强撑自然坐直身子,然后看了一眼时瑾玄,“你,你也就这样。” 一句话的功夫,腰身就支撑不住他立直的背开始发酸。 纪听词:…… 为了避免尴尬,纪听词不着痕迹地稍稍放松了一下腰,可他忘了,时瑾玄的一只手还放在他腰间,绷紧和松弛,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时瑾玄眼眉弯弯,凑近一分,纪听词慌不迭是朝一旁躲避。 时瑾玄道:“夫人是嫌我不够卖力?” ?! “我,我才没有!”纪听词羞愤难当,要在这方面和时瑾玄较劲,吃亏的永远都是他自己。 果然,时瑾玄逗弄心一起,就没那么容易放过纪听词“那夫人说那话,不就是觉得不满意?” 纪听词抓紧了腿上的衣衫,嘴唇磨来磨去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索性最后破罐子破摔,耍起赖来。 “是,是又怎么样?你,你本来也就…一般,还不能让我说嘛?” “嗯……”时瑾玄停顿片刻,“那夫人说,要怎么样才能满意?” “我……” 得,又被王八蛋带进沟里了。 纪听词哼一声,偏过头决定不再理他。 时瑾玄还不饶人,挪身贴近纪听词,用鼻间蹭着他的脸,“夫人不说,那只能靠我多来找经验了,今晚上怎么样?床是软的。” 纪听词缩了缩,伸手横在时瑾玄脖子面前,“闭嘴吧,你王八蛋!以后半个月我都不和你睡。” “那怎么行?”时瑾玄握住纪听词的手,直接把人贴怀里,纪听词绷紧身子一个劲往后仰着。 轻柔的语气里带着蛊惑和撩拨,时瑾玄道:“昨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纪听词脸更热了,眼神都没地躲闪,提起昨夜,他只想找个地钻了。 时瑾玄在这方面向来都存着坏心,往往纪听词讨饶是没有用的,先前吃了几次亏,纪听词对这事就抱有忌惮,所以得不到他同意,时瑾玄鲜少能做这事。 时瑾玄这人吧,要是纪听词不同意他也能尊重不强来,但是,一旦要给了他机会,那就不是轻易能收手的。 “夫君…夫君,太困了,睡觉吧……” “嗯?这会知道叫夫君,我不是王八蛋?” “不是不是……”才怪。 “那答不答应夫君说的?” 这指的是,他时瑾玄作为一头正值壮年的雄性,让纪听词以后别老饿着他。 这要求第一次说出来的时候,纪听词还因为时瑾玄对自己不知节制的索取有不满,所以不同意,但在炕头,他的每一个摇头都决定着战火何时停歇。 果不其然后来遭到时瑾玄报复,所以时瑾玄再次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只想睡觉的纪听词哭着不断点头。 “答应……” 因为这两字,纪听词才换来安宁。 昨晚的种种羞得纪听词不敢再想二遍,时瑾玄却生怕他忘记似的,不断说着:“难不成夫人忘了?你可是答应我以后至少三天唔——” 后面的话被纪听词捂嘴堵回去了。 他想死。 他喜欢时瑾玄,所以有时候亲吻对方也是情理之中的,可他老是记不住亏,没少被时瑾玄化被动为主动。 他承认,那个过程中得到的愉悦感很美妙,但是他不是那种体格健壮的人,受不住时瑾玄,所以,与其说他是害怕那事,不如说他害怕没穿衣服的时瑾玄。 一系列心理活动让纪听词难堪又浮躁,“能不能…别提了,烦死了你。” 见小家伙脸上隐隐浮上愠怒,时瑾玄终于知道收手。 “好,不提不提,夫人没忘就行。” 纪听词:……靠 后面的时间,纪听词捂紧了耳朵不停身边的王八念经,不管对方说什么,反正就是不理! 对于逗弄纪听词这块,时瑾玄向来是得三分色就要开染坊的,等人真的不理会他了才知道着急,这会又哄又道歉的,早也没个记性。 约摸一刻钟后,纪听词总算是被王八蛋磨软了耳朵,怕时瑾玄又翘尾巴,连忙先说道:“以后说话再不知避讳,我说不理你就不理你。” 时瑾玄连连点头。 “我帮夫人揉揉腰。”时瑾玄稍稍正了正姿态,伸手给纪听词揉捏着。 为了方便,时瑾玄让纪听词趴他腿上,纪听词这会的确腰酸痛得紧,便侧躺靠在时瑾玄大腿上。 “如何,力道可还行?”时瑾玄问。 纪听词嗯了一声。 时瑾玄盯着纪听词脖子上的痕迹,忽道:“这次回去,你阿爹阿娘定是第一时间要见你的,到时候,我先给你上点药,消消脖子上的痕迹。” ? 纪听词扭头对上时瑾玄俯下来的视线,这王八蛋是怎么平静如水地说出这些话的,他都不觉得羞耻吗? “怎么了?”时瑾玄问。 回应他的,是纪听词在他腰身处拧出的疼痛。 时瑾玄猝不及防嘶了一声,随后无奈失笑。 马车里安静了半响,纪听词忽然问:“对了,这次回去,宸王他…会怎么样?” 时瑾玄道:“这得看父皇怎么处置了。” 闻言,纪听词有些担心地蹙起眉,时瑾玄见了,还当他是在为时瑾微烦恼呢。 于是手上也加重了点力气,往纪听词腰上按了按,纪听词回神后,不满道:“痛。” 第120章 闻言,众人都愣了,面面相觑许久,也给不出一句话。 似乎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一个答案,但都心照不宣地明白,那答案的结果是不公平的。 这时,不知谁又说了一句:“那小世子的命不是那双儿哥哥救回来的吗?他现在做了恭王妃,有恭王爷做主,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是啊,再怎么说,那双儿也是小世子的亲生哥哥,命都还是双儿换回来的,如今哥哥深陷危局,小世子要是坐而不动,岂不是让人寒心?” “就是就是,自个享受着荣华富贵,小时候被老爹宠得像个瓷娃娃,长大了又得了恭王爷的青睐,可别和他爹一样是个没良心的。” 这话多少透着点酸味,但并不影响一呼百应,周围的百姓个个都附和着,活像一群给纪听训主持公道的正义联盟。 不过不得不承认一点,百姓的某些力量的确是很强大的,例如现在他们打着旗号要给纪听训讨个公道,那么几乎全京城的百姓都会跟着摇旗呐喊。 这个举动对于纪听训而言,其实百利而无一害。 没了时瑾微的庇护,明昭帝为了平息巫族怨恨,肯定是会答应司芳歇让交出他的。 如今有百姓给他喊冤叫屈,至少明昭帝那边不会那么爽快。 再来,纪听词和时瑾玄也势必会力保他周全。 一个因为愧疚,一个,为了时瑾晏。 * 时瑾微被关押之后,宸王府便被封锁起来,而纪听训被纪听词接到了恭王府住着。 外面百姓见的呼声,时瑾玄和纪听词早有耳闻,虽然他们也为此而庆幸着,至少纪听训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事,这给他们争取了时间。 可另一方面来说,这一举动又无疑是在给明昭帝施压,作为帝王,却被他国和本国百姓同时示威,很难不保证最后结果两边都不成。 更何况,司芳歇就不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 所以,要保住纪听训,还真得头疼一阵子。 自从纪听训拿刀捅了自己导致胎死后,整个人身子就变得虚弱起来,纪听词自觉亏欠于他,所以一直亲自照顾着纪听训的起居。 纪听训和他话并不多,往往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这日,纪听词为纪听训端来调理身体的药,纪听训难得多看了他两眼,纪听词隐隐有些欣喜,面上却压着情绪,细声道:“今日晴光好,喝了药,哥哥要不要出去走走?” 纪听训话不多,以往要是纪听词叫他哥哥,更是声都不会吭一下,纪听词也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要改口,纪听训却道: “可以。” 简短的两个字让纪听词愣神瞧着他,纪听训撇眼过来:“干什么?” 纪听词这才陡然回神,连忙摇头,“没没有,哥哥既同意,我叫小蝴蝶去拿件披风过来给你,阳光虽好,但只怕你还吹不得风。” 说罢,纪听词放下|药碗,招呼小蝴蝶过来做了嘱咐,随后大着胆子上前,扶着纪听训过来坐在桌边。 “药都是不好喝的,同往日一样,我给你准备了蜜饯和酸梅。”纪听词边说边打开两个小盒子。 纪听训没什么表情,端起药碗便一口不停地喝着,好似那中苦味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似的。 放下|药碗时,纪听训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纪听词还是捕捉到一丝快闪而过的蹙眉。 哥哥只是在强装罢了。 纪听词验证了心里的猜想,但他还有脑子,不至于去戳破,而是将蜜饯和酸梅退到纪听训面前。 纪听训淡淡看了一眼,他最爱酸梅的,但第一手先取了一颗蜜饯。 果然人都是怕苦的,纪听词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吃了一口后,纪听训便起了身,这时小蝴蝶也取来了披风,纪听词想给他穿上,但纪听训避开了。 “我没到残废的地步。”纪听训冷冷到了一句。 纪听词尴尬笑了笑,随后主动给纪听训拿起酸梅,两人一道出了屋子。 春日时节,万物灿烂,冬日里那些光秃秃没精气神的树木草丛这会都笼盖了绿叶,叫唤的鸟也不再单单只是麻雀,什么燕子杜鹃这会也争相鸣着。 二人行至小池塘边,绿芽的杨柳随风飘扬着,塘面也因风皱面,涟漪四起。 纪听词看着一处,忽然欣喜起来,指着一小树道:“海棠树!它没死!” 纪听词蹦跳着跑过去,纪听训瞧了瞧那树,看起来像是没移栽多久。 果然下一秒纪听词就冲他道:“这是去年我和时瑾玄种的,我一直以为它活不了呢,没想到还是抽芽了,估计四五月份的时候就能看见花了。” 纪听词朝海棠树左看右看,久久沉浸在这道欣喜里,“对了,我和时瑾玄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哥哥想知道是什么吗?” 他的样子和问话的语气,活像是和纪听训实实在在一起生活着长大从未分离过的兄弟,纪听训脸色有些不自然,披风下的手指微微蜷曲。 他没回答纪听词,纪听词自个就说了:“叫扶苏,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听?这个名字是时瑾玄给我讲书的时候听到的,我脑子笨,记不住书里的道理,但是这两字我却记得很清楚,时瑾玄说它本就是树的名字,所以我就取了这个。” 第121章 “等扶苏开花了,哥哥和我一起看好不好?” 纪听训撇开眼,没作回答。 纪听词也不在意,蹦蹦跶跶又跳回来,手里多了一枝不知何时摘的桃花。 他把桃花递给纪听训,一张脸上,带着比桃花还俏的笑容。 “我记得有一句诗…嗯…叫什么额,”纪听词皱着眉努力想着,可还是记不起具体怎么说的,于是又一知半解地解释道:“就是说,桃花落了再深的长度,也比不上感情。” 纪听训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这诗只怕三岁小儿都能熟背,纪听词是被纪修誉宠傻了?连句耳熟能详的诗都念不出来。 “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纪听训大发慈悲回了一句。 “啊对!是这样的。”纪听词道,“我也想和哥哥说,说这句诗。” 纪听训望了望面前的桃花,又看了看有些紧张的纪听词,忽道:“有什么意义吗?我受的苦,可不会因为你这一枝桃花就会烟消云散。” 纪听训语气平淡,就像在单纯求证这个问题一样,可短短两句话还是像一盆冷水,把原本满是热情的纪听词浇了个透心凉。 失落了半响,纪听词才重新强扯出笑容,对纪听训道:“有意义的,这代表我想补偿哥哥的心,以往哥哥因为我受了很多苦,我却都没有护过你一回,所以,这一次,不管结局如何,我一定让哥哥平安无事。” 纪听训闻言,目光落在纪听词身上,内心将这番话反复品了许久,可最后浮现出的感受不是嘲讽,不是冷笑,竟然是一句想脱口而出的辩驳: 其实,你也护过我,不止一次。 第75章 汤圆 夜暮时分,照顾好纪听训睡去后,纪听词从屋里出来,因要忙着处理时瑾微弄出来的乱子,时瑾玄近日也总晚归。 纪听词本想着去厨房煮碗汤圆,等时瑾玄回来时能吃,路过大院时,却看见时瑾玄回来了。 纪听词迎上去,时瑾玄伸手把人抱在怀里,低头亲了口纪听词的额头。 “怎么又没休息?”时瑾玄问。 纪听词回答:“哥哥才睡下,我想着你也还没回来,准备给你煮碗汤圆呢。” 白日里处理公务,时瑾玄可谓一身疲惫,这会听着自家小夫人说着这些话,心如被暖阳罩着,时瑾玄摸着纪听词的耳朵:“夫人真好。” 纪听词握下对方的手,软声道:“好了,你先回房坐坐,我去煮。” 时瑾玄低头蹭了蹭纪听词,道:“我和你一起,既都知道了,我可不能干坐着,让你一个人去弄。” “可是你才回来,去休息休息吧,我很快就会好的。” “既然很快,那我和你一起也耽误不了多久的,走吧夫人,”时瑾玄边说边搂着纪听词往厨房去,“我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汤圆是下午的时候纪听词和刘婆子等人包出来的,那时候就为时瑾玄预留了一碗的量,等着晚上直接下锅煮就好。 厨房这会没人,还怪冷清,纪听词去外面抱了点柴进来,准备生火。 时瑾玄虽然对于厨房还是个小白,但也不闲着,帮着纪听词一起忙活,柴火燃起来,纪听词去涮锅,时瑾玄拦住,说着:“我来吧。” “你会吗?”纪听词打趣着。 时瑾玄来劲了,“夫人看不起我?” 纪听词笑笑不说话,抱手静静看着他,似乎等着看对方要如何表演。 时瑾玄挽了挽袖子,拿起瓜瓢往缸里舀了满满一瓢水倒进锅里,随后左右看了看,顺手拿起一块布就准备下锅洗。 纪听词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诶诶诶干嘛呢干嘛呢?” 时瑾玄自我怀疑着,“不是,涮锅?” 纪听词将他手里的布抢过来扔一边,“谁说是这样涮锅的?这水要不了那么多,一小瓢就好了的,然后,”纪听词舀了多余的水出去,然后取来竹刷把,涮着水绕着锅转着,“用刷把沾水,转着涮涮,带一下锅身,简单弄一弄就好了。” 时瑾玄看得直愣神,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厨房里有叫竹刷把的东西,纪听词手法熟练得紧,三两下不仅把锅涮好,连锅里面的水都不知道怎么弄干净了。 纪听词将竹刷把往灶台上磕了磕,抖掉多余的水,随后将其挂回墙壁,再去重新用瓜瓢取来水倒进锅里,等其烧开。 然后再去到一旁,取来下午包好的汤圆,舀了冷水将其泡了泡。 做完一切,纪听词拉着时瑾玄一起坐到灶火前,看着火。 灶里的干柴烧久了,发出咔咔炸声,弹出的火星子四散着,时瑾玄还怕那火星子会落在身上,连忙伸手挡在纪听词面前。 纪听词抱着他的手笑了起来,随后歪身倒靠在时瑾玄怀里,咯咯笑着起不来似的。 时瑾玄懵着脸,“怎么了?我又犯傻了吗?” 纪听词仰起头,下巴垫在时瑾玄肩膀上,道:“我就是觉得,你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想起自己有着阎王外号的时瑾玄皱起了眉,可爱这个词怎么能放在他这种雄壮的男人身上? 纪听词不管他脸上冒出来的抗议,伸手点了点时瑾玄的鼻子,道:“这个火星子不用怕的,若是冬天烧炭的时候,炭盆周围没个遮挡那还悠着点,但这还有灶炉壁挡着,所以没什么关系,烫不着人的。” 第122章 时瑾玄像个受教的学生,哦了一声。 纪听词笑脸盈盈,道:“平日里都是你在教我知识,总算有我可以同你说道的地方了。” 时瑾玄闻言,摇头笑了起来,“你呀,才是可爱得紧。” 一边小脸被时瑾玄捏着,纪听词却还笑的开心,傲娇的小眼神藏都藏不住。 锅里的水发出滚烫的热泡声,纪听词站起来,将凉好的汤圆下锅,一边用锅铲混着,防止粘在一起。 煮汤圆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纪听词就将一碗热腾腾的汤圆端到时瑾玄面前。 “很烫,吹一吹。”纪听词嘱咐道。 时瑾玄点着头,问着:“夫人不吃吗?” 纪听词只煮了一碗,下午的时候也没想着多留,他摇头回答:“我下午的时候吃了一碗,这是给你留的,我不吃。” “下午吃的,到现在也该饿了,和我一起吃点吧。” 纪听词还是摇头,“你吃吧,我真的不饿,我先去洗锅。” 转身时时瑾玄拉住了他的手,纪听词回头,“怎么了?” 时瑾玄把人拉坐在身边,“我可不能没良心,让夫人给我做了夜宵还要让你刷锅洗碗,你坐着,待会我洗。” 纪听词想说什么,时瑾玄先一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快速道:“就这样。” 如此,纪听词也就没在动了。 瓷勺装着白皙浑圆,还冒着热气的汤圆,时瑾玄吹了吹,随后将第一口递给纪听词。 纪听词还以为时瑾玄要他也吹一吹呢,于是也冲着汤圆吹了吹,随后笑着看着时瑾玄,像是在说:吹好啦,快吃吧。 时瑾玄愣了愣,随后失笑,他没解释多的,吃了这第一个汤圆。 “好吃。”他评价到。 其实也就是普通的芝麻汤圆,味道都大同小异,可耐不住‘情人眼里出西施’,时瑾玄就觉得碗里的汤圆跟仙丹似的。 纪听词本来就单纯,被夸的时候跟孩子一样开心,两手撑着弯开的笑脸,快乐得像个太阳花一样。 时瑾玄吹了第二个汤圆,也送到纪听词嘴边,纪听词又如法炮制地吹了吹,但这次时瑾玄却没收回手,而是说道:“你吃。” 纪听词想了想,没拒绝,张口吃下了。 “我吃一个就好了,剩下的你吃。”纪听词道。 时瑾玄也不勉强,回答:“好。” 屋外的风吹的树叶飒飒响,时不时偶传进几声鸟叫,就是这般光景,衬得夜晚娴静美好。 灶火里的柴差不多烧到了尽头,时瑾玄也放下碗,再次说了一句:“很好吃。” 纪听词开心得头顶像是有朵小花在摇,他道:“那我以后多做点,到时候给你,给我阿爹阿娘也送去……” 提到纪修誉,纪听词的情绪忽就断崖式下跌了,他道:“也不知道阿爹在狱中怎么样了……” 虽然时瑾玄说他爹爹此次告密有功,不会有事,但是他还是担心,害怕皇上心里有个结,保不齐就会会新仇旧怨一起算。 时瑾玄道:“放心吧阿词,今日我在宫中已经和父皇说过了,南安侯毕竟是你父亲,他不会受太大罪的。” 纪听词被安慰着,点了点头,忽而又问道:“那…那皇上,有没有说…我哥哥,会怎么样?” 时瑾玄摇了摇头,似乎也为此发愁,“我几次问过父皇,可父皇都未给出明确的态度,看样子是没那么快有结果。” 这么一说,纪听词心又悬起来,时瑾玄连忙安抚:“不过阿词你也别太担心,有我在,相信司芳歇也不敢太大胆。” 纪听词抱上时瑾玄,靠在他怀里,“好。” 两人坐了一小会,时瑾玄起身去洗碗,洗锅,做完一切后,二人才回了房。 翌日,时瑾玄如往常一样早起,纪听词睁着朦胧睡眼,拉着他一只手,“要走了吗?” 时瑾玄弯身在纪听词额头留下一吻,随后嗯了一声,“乖,你再多睡睡吧,不用管我。” 纪听词爬起来,一手揉着眼睛,一手不肯放开人,“我,送你。” “没关系的,现在太早了,你好好睡吧。”时瑾玄坐在床沿边,不舍地抱着纪听词,对着人的脸亲了又亲,好像更黏腻不舍的是他才对。 昨晚回房后,纪听词被时瑾玄三言两语哄着履行了‘三天一次’的义务,这会的确困得紧,被时瑾玄抱着,熟悉的安全感环绕着他,没一会就在时瑾玄怀里睡着了。 时瑾玄又对着他亲了好多下,才把人抱睡在床上,替人盖好被子,才离去。 时瑾玄今日进宫,是奔着皇后那去的。 昨日离开时,元安公公来传了话,说是皇后要见他,让他第二日去一趟。 到甘露殿的时候,皇后也已经等在那了。 “给母后请安。”时瑾玄朝皇后问礼。 皇后拂了拂手,“免了免了,到这来坐着吧。” 时瑾玄上前几步,坐到皇后身边,“母后近来可还安好?” 皇后嘴角扬了扬,像是冷笑又像是无奈,“晏儿那个样子,叫我何日才能得个好日子?” 时瑾玄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了句:“会有办法的。” 皇后看向他,这会语气强硬了许多,“是有办法,那个方神医就能救你弟弟,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劝你父皇不要同意方神医的条件?” 第123章 母子间的柔和没维持到两秒,气氛就被皇后这带着质问的语气所打破。 第76章 平安符 甘露殿素来装潢得体,大到院落,小到摆件,都十分地讲究。 因为皇后本身就是个典雅得体的女人。 与丽妃不同,皇后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傲慢感,所以从来不屑礼拜神佛。 时瑾玄记得,他还小的时候,与一众皇子在花园里放风筝,风筝落到丽妃院里,去拿回风筝的时候,瞧见了捻着佛珠跪在佛龛前诵经的丽妃。 那时候他还未开智,只觉得好玩,回去便与几个哥哥开始扮演玩耍起来。 后来几次偷偷去丽妃那看,被丽妃撞见,他就问了,为什么要这样跪着呢? 丽妃告诉他,因为心里有想实现的愿望,跪拜神灵,也许会得到几分保佑。 听了这话,时瑾玄就想到自己那总是愁眉不展的母后。 心想也许母后需要一个神灵。 于是回去研究了一晚上,学着画了传说里的平安符,又费心费力用泥巴捏了个‘四不像’的神佛。 那时的他自以为排演了一场精妙绝伦的戏,心心念念着要给他的母后看。 等他兴冲冲跑到甘露殿叫来皇后,送出准备的神佛和平安符,然而付满心意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皇后气愤地打了一巴掌。 时瑾玄倒在地上,脑袋嗡鸣了半响,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母后会生气,只依稀听见有声音再说:“你存心诅咒我的是不是?你故意来气我吗?” 再然后就是泥像被砸在地上的响声,还有纸符被撕碎的声音。 等时瑾玄回过神来的时候,瞧见了与他一同被扔在地上的破碎神像和稀烂的纸。 那天被皇后赶出甘露殿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能见上皇后一面。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天皇后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外祖父去世了,但不知为何,父皇却不允许皇后出宫,就连外祖父的葬礼,都办得几位低调。 从那时候起,他的母后似乎就禁谈了‘神佛’的事,而时瑾玄也因为皇后的话,以为外祖父的死真的和他的符纸与泥神像有关,更是不敢面对皇后起来。 尽管于他而言,母后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关心过他。 以前他还觉得,是因为他不够好,加上外祖父的死才会让他被皇后讨厌,所以他尽可能地听皇后的话,读书读到半夜,练武练到累晕…… 可这一切,终于在时瑾晏到来那刻,被全力打碎。 原来母后是可以温柔地牵着儿子走路的,原来母后是可以竭尽呵护摔倒受伤的孩子的,原来…母后还会亲自缝衣服,做玩具…… 而这一切,同样作为皇后儿子的他,却只能顶着一张从练武场回来的脏兮兮的脸,躲在柱子后面羡慕地看着。 …… 其实到现在,时瑾玄也没能明白,皇后究竟是为什么不喜欢他。 目光落在角落里立着的那处神龛,时瑾玄久久不能言语。 母亲为了八弟,向来如此,万物可舍,何况信念。 “玄儿,” 皇后的声音透了点沧桑,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声线来激起一个儿子心底里对母亲的怜爱与心疼。 时瑾玄阖了阖眼,极力想隐去那些他根本不想让其存在的苦涩。 皇后的声音还在继续:“救救你弟弟吧,他真的没多少时间了……方神医是唯一的办法了,别再劝你父皇了,没有必要,好吗?你要知道,你越劝,最后耽误的只会是晏儿,你忍心就这样让晏儿去吗?諵砜” 明明是恳求的语气,时瑾玄却只觉得心上被扎了无数把刀。 沉默良久,时瑾玄终于呼出一口气,道:“母后……那个所谓的方神医,是个心狠手辣,以活人炼蛊的真阎王,你真的宁愿相信他,也不愿相信我吗?” 皇后闻言愣了一秒,看时瑾玄的眼神有千变万化,从惊讶到不信,从不信到怀疑。 “你会这么说,还是为了纪听词吧?”皇后冷冷道,“我早就听说了,方神医向你父皇要的那个人,就是纪听词的哥哥,你一直不肯松口,是不是纪听词的主意?” “母后!”时瑾玄加重了语气,“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司芳歇不是个善茬,他敢隐瞒身份只身进入我大越,你真的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 “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的儿子,我的晏儿没时间了,而你!”皇后失控指着时瑾玄,咬牙切齿说道:“却为了一个外人,要置你亲弟弟的命于不顾!” 至此,时瑾玄心知已无再多说的必要。 “你干什么?本宫还没说完呢!时瑾玄!” 望着头也不回走出甘露殿的时瑾玄,皇后被气得不轻,最后捂着心口贴坐在地上,痛苦哭起来。 出了宫殿的时瑾玄心绪未平,脑子里充斥的都是皇后在他和时瑾晏之间的不公。 为什么?凭什么呢? “皇兄。” 在快被极端的情绪冲破时,身后忽传来一声呼唤。 时瑾玄一愣,转身一看,是还披着厚斗篷,脸色苍白病弱却还急着朝他赶过来的时瑾晏。 前一秒心里被堆积起来的怨念似乎都在这一刻轰然消失,时瑾玄上前几步,扶住了时瑾晏。 饶是面前人是如何地让他疯狂羡慕,甚至心底还曾有过阴暗的嫉恨,可那张病弱的脸入眼之时,时瑾玄还是心软了。 第124章 他为咳嗽的时瑾晏拢了拢斗篷,道:“你怎么在这?乱跑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时瑾晏止住咳后,握紧时瑾玄的手,面上没了昔日常见的天真烂漫,嘴角也没有笑,有的只是被病痛磨出的憔悴。 时瑾晏道:“皇兄,做你该做的就好,不必勉强的。” 时瑾玄一怔,“晏儿?” 时瑾晏淡淡一笑,“我都听见了……母后她,只是太担心我了,所以考虑不到那么多事…没关系的皇兄,我相信你。” 时瑾玄说不出现在心头翻涌着的情绪是什么,只是‘我相信你’这四个字,似乎撞击到了心里最柔软不可触碰的地方。 思绪拉回从前,他从练武场回来,在柱子后面偷偷看着院子里嬉戏玩闹的母子,强忍着眼泪跑回了自己的宫殿,把门关起来哭了许久,直到半夜,除了三五次来关怀问候的宫人,就在没谁了。 当然,也没有皇后。 等他自己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却听见宫人来说,时瑾宴病发了,闻训的他不顾自己哭花的脸,边跑边抬手用袖子擦着眼泪朝甘露殿而去。 他到的时候,皇后不在屋子里,听下人说,是去亲自煎药了。 时瑾玄小心翼翼来到床边,时瑾晏闭着眼睛,蹙着小眉睡着,看面色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晏儿?晏儿?”时瑾玄试着叫了两声,却没想到病糊涂的时瑾晏真的睁开了眼睛。 “哥哥……” 时瑾玄连忙握紧时瑾晏的手,说道:“哥哥在呢,晏儿乖,不要怕,母后很快就端药来了,喝了咱们就好了啊。” 时瑾晏扬起嘴角,缓缓点了点头,“好……” 片刻后,时瑾晏又道:“哥哥,我听他们说,你会……画平安符,是不是真的?给晏儿画一个,好不好,有了哥哥的平安符,晏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咳咳,咳咳咳……” 提起平安符,时瑾玄想到的都是一些不美好的记忆,刚要说什么,时瑾晏的咳嗽声听的他心紧,于是连忙应声:“好好,哥哥给你画,晏儿等等,哥哥马上就画给你。” 一张不算得体的符放在时瑾晏手里之后,时瑾晏扬着嘴角,将其紧紧贴在胸口,用着微弱的气音道:“晏儿…相信哥哥……” 往昔记忆轮番回现,时瑾玄心如刀绞。 时瑾晏从怀里拿出一个秀得很好看的锦囊,送到时瑾玄面前,道:“哥哥看,这里面装的,是你当初给我的平安符,我一直都带着…之前不小心丢了一次,还好找回来了,不然,晏儿该多伤哥哥心啊,哥哥保佑了晏儿这么多年,晏儿一直都记得的……” 时瑾玄呼吸微颤,鼻间涌起的酸涩使得眼眶也在逐渐发酸。 他伸手接过那锦囊,当初精心送给皇后的被撕得粉碎,临时画出的却被当做了珍品。 “晏儿……” 苦涩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时瑾玄忽然发现,他曾忌恨过的弟弟,竟然是把自己当成最信赖的存在。 而他,表面上对时瑾晏关怀备至,实际上内心却生过狠毒的心思……一想到这样的自己,时瑾玄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时瑾玄把时瑾晏紧紧抱在怀里,两滴眼泪在时瑾晏看不见的地方滑落。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司芳歇微笑着站在殿下,与坐上的明昭帝对视着。 “陛下考虑得如何?在下认为,在下的条件,似乎,并没有到让陛下百般纠结的地步吧,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明昭帝放下手里的折子,“是吗?” 司芳歇睁大眼,“不是吗?只要陛下您把属于我的蛊童还给我,我包治好太子殿下和八皇子,这于陛下而言,岂非赚?” 明昭帝沉默许久,似乎把司芳歇和时瑾玄两边说过的利害都给想了个遍,最后道: “好。” 第77章 生死 天牢内阴暗潮湿,入内便可闻到一股霉馊味,四月的天已经回暖,可牢内温度却凉得刺骨。 纪听词来的时候特意披了件斗篷,踏进大牢时还是冷得瑟缩。 “就在前面了。”领路的狱卒恭敬引领着纪听词。 纪听词点了点头,继续跟随狱卒连着拐了好几个弯,才到达目的地。 狱卒朝纪听词拱手弯腰,“就是这了,那小的就先下去了,王妃有什么事再叫咱的。” “有劳了。”纪听词道。 说完,他抬脚走进牢房,在堆满杂草的角落看见了两个人,“阿爹阿娘!” 纪听词惊恐跑过去,放下手里的食盒跪在纪修誉和甄氏身边,伸手想扶起二人,却发现两人身上都带着大小不一的伤,带血的伤疤遍布浑身,让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怎…怎么会这样……”纪听词嘴唇都在颤抖,不是说好不会有事的吗…… 此时,那与他一同来到牢房还站在门口的纪听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昏暗灯火闪烁下,那双透着冷淡的眼睛染上了点鲜活。 纪听词还在呼唤着他双眼紧闭的父母,然而纪修誉和甄氏依旧未醒,只靠着鼻间那点微弱的出气判断两人暂时还有命在。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受伤太重,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 隔壁牢房忽然传出这么个声音,纪听词转头望去,好半响才认出他是时瑾微。 能在这见到时瑾微,纪听训是不意外的,只是一眼看过去,对方目前的状态,还是让他没忍住咂口。 第125章 此时的时瑾微蓬头垢面,破布衣衫,哪还有当初宸王爷时候的风光。 灰尘血泥黏在他脸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时瑾微也在这时候看见了纪听训,目光交接的刹那,前一秒沉静如死尸的他顿时变得鲜活起来,不顾手脚上的锁链爬到门栏边,痴呆呆望着纪听训。 他似有万千言语,却成不了字句,只能扒着门就这么看着纪听训。 随着时瑾微的接近,纪听训把他看得更清了,满身未消退的鞭痕,胸口还有道烙印,一双手的手指被夹得不成样子,手腕脚腕扣锁链的地方也被磨掉皮肉,让人不敢多看。 纪听训移开了视线。 对接的目光断开后,时瑾微内心如熄灭掉一团火,只剩余烟和死灰。 “是谁?是谁让动的手?”纪听词噎着声问了一句。 时瑾微苍白一笑,“除了父皇,还能是谁?你真的以为,你爹中途倒戈,就能免掉身上的罪孽了吗?呵呵,你们都错了……” 时瑾微再次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抹身影,懊悔与不甘在胸口肆意澎湃,他说着:“我只恨我自己,没能早早动手,直接杀掉他,也没能察觉到,徐清风竟会是他故意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说到痛处,时瑾微食指都在用力扣着木栏。 待到指头开始隐隐渗血,他才闭上眼睛慢慢冷静,再睁开眼时,时瑾微目光如蒙上一层死寂,他道:“我有今天,我且认了,但是……” 话音一顿,移动的目光恰好与纪听训的对上。 时瑾微抿紧唇,似乎在阻止一种想哭的冲动。 片刻后他看向纪听词,道:“但是,阿训他…一直都是无辜的…纪听词,算本王求你,一定,一定想办法保全他,好吗?” 纪听训喉咙微微发紧,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捏紧袖子。 短短几秒钟的安静,为牢房增添了几分压抑。 “我会的,但不是因为你。”纪听词回答。 即便如此,时瑾微闻言还是松了一口气,似乎只要纪听训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就足以。 然而他这口气松到一半,突如其来的两道掌声却把牢房的气氛推至凝固。 “我倒是不知道,在这大越,连牢房这种地方都能那么热闹。” 司芳歇颇为俏皮地跳到两间牢房的中间,弯着腰左看看纪听词等人,右看看跪着扒在牢门栏杆上的时瑾微,随后皱了皱眉,啧啧两声,冲着身后姗姗而来的明昭帝道: “皇帝陛下,你快看看你手底下的狱卒都把人打成什么样了?浑身血淋淋的,一定很疼吧?” 众人闻言,同是心惊地望向那后来的方向,不多时明昭帝的身影便显露在众人面前。 明昭帝阴冷的目光扫在时瑾微身上,许久才开口,“和宸王爷比起来,朕可仁慈多了。” 他这么说,显然是听到了方才时瑾微的那番话。 司芳歇歪了歪头,随后视线锁定了前方不远处,带着斗篷不敢看向自己这边,但身体已经在诚实地发抖的纪听训。 司芳歇嘴角一样,像小青蛙一样噗嗒一下跳过去,抱着纪听训的手臂,像是撒娇般:“我找到你啦!” 纪听训抖若筛糠,一张脸状若白纸。 这时,纪听词快步跑过来,扒开司芳歇的手推开他,把纪听训护在身后,冲司芳歇道:“不准你碰他!” 司芳歇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明昭帝,明昭帝看着纪听词,慢慢道:“这是朕的意思,朕已经答应了少祀官,一个蛊童,换太子和老八的命。恭王妃不想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就请让开。” 纪听词紧张着害怕着,但还是没动半点。 明昭帝本就因为纪修誉和纪听训而看整个纪家不爽,眼下纪听词的忤逆更是让他压不住火气。 “来人!把恭王妃给朕带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视!” 一声令下,立马就有两个侍卫上前要带走纪听词。 “请等一下。”司芳歇忽然举了个手。 明昭帝斜睨看他,不知对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司芳歇点着下巴,“嗯……我有个新主意,既能帮皇帝陛下达成心愿,又能帮恭王妃达成心愿,同时我也不会受到损失。” 明昭帝蹙紧眉:“少祀官又想干什么?” 司芳歇笑着看向纪听词,目光里透出来的意味,活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玩具那样有趣。 他道:“说实在的,纪听训已经跟了我十多年了,他再怎么好用,我也快腻了,呀!”司芳歇一拍手,欣喜道:“这不巧了,我看恭王妃就很不错,他们虽有同样的一张脸,但是我感觉得出来,要是王妃做我的蛊童,一定比他后面那个,更加有意思。” 纪听词身体一怔,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啊对!就是这样,你的反应太可爱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司芳歇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欣喜和兴奋,对纪听词的兴趣似乎一下子就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学着大人安慰孩子时候的温柔语气,对纪听词道:“王妃不怕,你不是想救你哥哥吗?那就换你跟我好不好?” 纪听词说不出话,恐惧让他本能地摇头。 司芳歇耐心继续说着:“我已经和皇帝陛下说好了,我会帮他医治好太子殿下和八殿下,但是这个过程,需要很多人来试炼的,要不王妃猜猜,我今天我什么会来牢房呢?” 第126章 说着,司芳歇还怕纪听词理解不到他的意思,颇有意味地扫了两眼牢房里的纪修誉和甄氏。 果然,纪听词被这动作给刺激到了,像个小兽般警告道:“你休想!你这个混蛋,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我阿爹阿娘的,还有我哥哥,你也休想带走。” 司芳歇皱了皱眉,“王妃怎么这样啊?我们要遵守规则好不好?这可是我和你们皇帝陛下之间约定好的协议,是不可以反悔的。” 司芳歇说的认真,模样活像是真诚的孩童。 然而下一秒,司芳歇忽又一笑,转言道: “不过说真的,要是王妃真那么想救他们的话,我可以试着为你不遵守规则,如我方才所说的,你换你哥哥,其他人我谁都不会伤害,怎么样?一举三得的美差,王妃确定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纪听词沉默半响,似乎真的做起考虑来,最后小声问了一句:“你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感觉看到了希望,司芳歇眼神更加明亮,他回答得爽快:“当然啦,你要是不信,我还可以和你拉钩钩。” 纪听词心怦怦跳着,好不容易终于吐出了一个字:“好……我答应你……” 在场的人都略惊讶地看向他,只有司芳歇像个小孩似的开心地蹦跳。 随后,司芳歇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似的,连忙转身朝明昭帝报以致歉的微笑,道:“真是抱歉皇帝陛下,我有点太激动了,忘了先取得您的同意了。” 在明昭帝还未表态时,那一直未开口说过话的纪听训忽然出了声。 “够了司芳歇,”他声音平静如水,似乎已经从恐惧中挺过来,换上了一副无谓的冷静。 司芳歇偏头看向他,纪听训继续道:“你的目标是我,就不要为难别人了。” 司芳歇皱了皱眉,想反驳什么来着,纪听训没给他机会,这次张口直接对明昭帝道: “皇帝,你大儿子时瑾墨的毒是我下的,时瑾晏病情之所以会加重也是我做的,包括时瑾微谋反,中间也一直都是我在动手,冤有头债有主,我跟司芳歇回去,他救你儿子,你不准为难别人。” 早在纪听训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明昭帝就已经怒不可遏起来。 找了那么久的凶手,竟然就是他?!他怎么能放过,怎么能! 明昭帝气笑了,道:“你都承认这些罪了,朕要是真的无动于衷岂不是枉为帝王?” 纪听训继续与之对峙:“那你是不想救你两个儿子了?” 明昭帝冷笑:“没了你,不是还有王妃吗?方神医也说了,他现在对你没兴趣,朕杀你剐你无关痛痒!” “哦,是吗?” 纪听训淡淡一笑。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纪听训忽然一手勒住纪听词的脖子带着人后退了几步,右手里拿着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匕首抵着纪听词的脖颈。 侍卫们见状立马拔剑围了过来,牢房里的时瑾微也惊住了,不知纪听训要干什么。 纪听训对明昭帝道:“他不能活,那我们就一起死。” 第78章 风云 说着,纪听训手上的匕首更加逼近纪听词的脖子。 最先说话的人是司芳歇,他跟个即将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着急,竭力放平缓语气对纪听训道:“不要激动,纪听训,你知道的,他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你以为我怕死?”纪听训冷声朝他吼了一句,“这十几年来,我在毒潭洞里过的日子会比死还好吗?” 情绪的激动唤起了纪听训记忆里的苦痛,千万个日夜里都逃脱不掉的折磨,痛苦深深刻在了骨子里,他好像真的逃不掉了…… “阿词……” 一道充满怜爱和心疼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传来,众人望去,瞧见了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纪修誉。 纪听训一看见他,心底里所有的痛苦终于是有了根源,他喘息声加重,目眦尽裂地看着纪修誉。 感受到纪听训情绪的剧烈变化,纪听词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他尽力安抚道:“哥哥,哥哥不要激动,我答应过你,我会护你的,这一次,就让我来补偿你,好吗?” “你给我闭嘴!”纪听训手臂加重力气,更加勒紧纪听词,“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的命是靠我才有的,你说什么补偿?你以为你同意跟司芳歇换我我就会感激你吗?我不会!我告诉你纪听词,从头到尾我都恨死你了!” 纪听词艰难摇着头,“没有…为了哥哥,我是心甘情愿的……” 纪听训没在说话,但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 纪修誉刚醒来还什么都不知道,但看见纪听词身处险境,被人用刀抵着脖子时,管不了什么便开口求道:“纪听训,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有仇又恨,你冲我来吧…不要…不要为难阿词……” 闻言,纪听训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悲苦,停下后,他看着纪修誉,“老东西!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我当然会冲你来了,你在我这,还比不过一只蚂蚁,所以别想着你那条贱命能在我这讨的什么!” 眼看着纪听训有些魔怔起来,司芳歇不开心地皱起眉,“纪听训,我再说一遍,赶紧把王妃放了。” 纪听训歪歪头看向司芳歇,神经质地笑了笑,道:“哦,现在就是说,我纪听训连做蛊童都没人要了是吗?啊?哈哈哈哈……” 第127章 “哥哥……” 纪听词溢出泪水,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在意哥哥,他自觉亏欠,他心甘情愿换哥哥平安…… 然而这些话在心里汹涌澎湃,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张开口溢出的,只有窝囊的哭声。 明昭帝已然快失去耐心,挥挥手示意侍卫拿下纪听训,纪听训却退一步厉声道:“不准动!” 侍卫们被这声吼给怔住,还真停在了原地。 纪听训紧紧贴着纪听词的耳朵,泪水不断滑落在他的脖子上,他吸了吸鼻露出一个微笑,在纪听词耳边小声说道: “纪听词,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纪修誉伤痕累累,苍白的头发为他添了几丝苦楚。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伤害你弟弟,他是无辜的……” 纪修誉自以为卑微的恳求却再次刺激到了纪听训,“你给我闭嘴!” 纪听训几乎红了眼,最后看向明昭帝,“我再说一遍,要么我和司芳歇走,要么我和纪听词一块死在这,我只数三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第二条了。” “一!” “纪听训!你何必如此?”纪修誉心跳如雷,“你有仇有怨找我就好,我一定——” “二!” “纪听训!”纪修誉和司芳歇同声而喊。 司芳歇对明昭帝道:“先答应吧,先答应再说啊?” 然而明昭帝目光阴冷,似乎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周围的侍卫紧握刀柄,刀身已经有出鞘之势。 在纪听训最后的倒数声出口前一秒,明昭帝身后方向传出嗖的一声。 随后一只箭羽直直射中纪听训的手臂,痛感使他本能地松了手,匕首啪嗒掉在地上。 纪听训捂着吃痛的手后退了一步,闻声的纪听词忙转身查看其情况,然而还没等开口询问,拿刀的侍卫便迅速围了上来,把他和纪听训都控制了起来。 “阿词!” “纪听训!” 牢房内,纪修誉和时瑾微的声音同时尖声叫起。 然而在场无人理会他们,司芳歇见局势扭转过来,兴冲冲走过去连忙把纪听词抓着左看右看,生怕方才那几分钟里纪听训真伤害到他。 “别碰我!”纪听词挣扎着要避开司芳歇的手。 司芳歇没有在意,检查好对方身上没有伤痕之后,彻底松了口气道:“还好没事,不然我还得先医治好你才能玩。” 说完他朝明昭帝道:“皇帝陛下,这个人我能先带走了吗?” 明昭帝声音微沉,带了点警告:“别忘记你该做的事。” “放心,我一向讲信用。”司芳歇笑着,眼睛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幅度。 纪听词被带走后,明昭帝扫了扫面前的几个人。 尤其看纪听训的时候,眼神颇带恨意。 “陛下…陛下!千错万错是老臣有错,求陛下开恩,饶了阿词吧陛下……”纪修誉老泪纵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着。 同时还有时瑾微,拖着乒乒乓乓的锁链爬到门边,用着卑微的语气求着明昭帝:“父皇!父皇……儿臣也求你……放过纪听训吧,太子是我害的,八皇子的毒也是我指使他下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儿臣逼他的,和他没有关系的父皇,儿臣愿意受任何刑法,也可以现在就死,但求父皇…能够网开一面,放过他……” 二人的恳求声交替着,明昭帝却无动于衷。 “你还叫朕一声父皇,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朕不杀你,”明昭帝道,“这个人蛊惑了你,让你迷了心智,竟然做出谋反这样的事情来,他罪该万死!” 时瑾微通体一怔,明昭帝这是要纪听训做他的替罪羊,为他背锅! “不!不父皇,儿臣有错,是儿臣的错啊……” 明昭帝置若未闻,示意侍卫带着纪听训离开。 最后再看了一眼牢房里的两人,便拂袖离开了。 纪听训虽被明昭帝命令要处置,可出了大牢之后却被侍卫带到了一个密室之中,没过多久,明昭帝也出现在这里。 “你叫纪听训是吧?”明昭帝整理着衣摆坐上椅子,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看着已经被墙上垂下的锁链吊着双手的纪听训。 纪听训低着头,没什么反应,像是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一般。 明昭帝也不怒,继续说着:“你的情况,少祀官都已经和朕说过了。” 听到这句,纪听训微微动了动,抬起目光看向明昭帝。 “很悲惨,很值得人同情。”明昭帝道。 一道细微却又能让人听清楚的讽笑在安静的密室中传开。 纪听训抬起头,正视面前的帝王。 明昭帝面相带着威严,俨然散发着一股不可冒犯的君王气息。 纪听训第一次见到皇帝,还是在中秋宴上。 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就憔悴多了,席间止不住地咳嗽,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一股病气,和面前这幅样子看起来,状态天差地别。 纪听训又笑了笑,道:“你这么顺着司芳歇的意思,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儿媳,就是为了你自己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吗?” “放肆!”纪听训话刚落,明昭帝身边的侍卫便厉声呵斥。 “胆敢冒犯陛下,你有几颗脑袋!” 明昭帝抬了抬手,示意侍卫不必如此,他轻轻一笑,继续同纪听训道:“朕是一国之君,是天子,龙体关乎整个大越,若有救治之法,朕何乐不为?” 第128章 “所以,你和司芳歇其实早就商量好了,你把纪听词给他,而我,则是被用来为你试炼是吗?” 明昭帝:“很聪明,只不过没什么用处了。”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边说着:“很快,朕就会下旨将你处死,替身已经找好了,等事情一过,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你纪听训了,有的,是朕的解药。” * 恭王府。 一队禁卫军围着王府,时瑾玄闻训快步赶到门口。 “这是什么意思?” 门口的一个禁卫军转身回答时瑾玄:“恭王爷,皇上有旨,自从宸王作乱一来,您为了国事奔波操劳,如今叛乱已处,特允王爷在家休整一月,还请安心待在王府休息。” “休整?父皇是这么说的?”时瑾玄沉了声音。 “属下自是不敢假传,生意如此,还请王爷遵循。” 时瑾玄:“本王的王妃还没回来,本王现在要出去。” 禁卫军伸手拦住:“王妃自会有人送回,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属下们。” 看这架势,时瑾玄心中多少也猜出了不对劲,只不过硬来只怕两败俱伤,故暂且顺从地回到了屋内。 沈风言道:“王爷,皇上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圣旨?” 算起来,时瑾玄自始至终都是和明昭帝在一个战线的,所以没道理这个坎上禁足他。 若真要是因为时瑾玄力保纪听训的事,惹得明昭帝不开心,也不至于用上这招吧? 时瑾玄忧心之色尽显,“阿词还没回来,只怕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乱子,不行,我不能这么干等着,沈风,你留在府里替我随时看着,我得找机会出去一趟。” 第79章 莫测 时瑾玄此举实在有欠考虑,沈风拦着让其先冷静。 尽管时瑾玄知道,事情来的太过蹊跷,背后定然有着更为可怕的事,可也正因如此,他不得不要先保证纪听词的安全。 二人僵持不下时,时瑾玄耳朵一动,竖起手指靠在嘴边,示意安静。 沈风也听到了屋外有动静,噤声后一手握剑,随时准备攻击。 声音来自门外院墙边,啪嚓啪嚓的声音像是踩碎了细木枝,很小,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凝神静气依旧能察觉。 沈风挡在时瑾玄前面,蓄势待发。 很快,一道身影就靠近了门框,吱呀声响起的瞬间,沈风噌一声拔出剑。 似乎也料到了两个人会高度防备,来人进门的瞬间便急忙说道:“自己人!” 沈风手一顿,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穿着夜行衣,还用黑布蒙着面的人,脑子里搜遍了人也没认出这是谁。 好在这时,黑衣人主动扯下了蒙面巾。 徐清风道:“恭王爷,是我。” 时瑾玄和沈风都吃了一惊,千想万想也没料到竟然会是徐清风。 可即便如此,沈风也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时瑾玄也戒备地瞧着他。 “徐公子,你为什么会来着的”时瑾玄问。 徐清风道:“我来是想告诉王爷,你的恭王妃已经被明昭帝作为筹码送给司芳歇了,若王爷此时才不作考虑,只怕到时候王妃难保,自身性命也堪忧。” 这话似乎自带一种魔力,瞬间就让周围的气氛变得不寻常起来。 “阿词我自然会全力相救,只是,你说的‘考虑’,是什么意思?”时瑾玄试探问了一句。 徐清风很冷静,“王爷知道是什么意思。” 时瑾玄沉默片刻,目光似要把徐清风看透,他缓缓开口:“你不是父皇的人吗?本王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徐清风淡淡一笑,“人总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何况我还背负着家族命运,整个大越,我就觉得你恭王爷才是正主,从一开始,就这么认为了。” 时瑾玄把这话仔细品了很久。 “你是叫沈风吧?”徐清风忽然转向沈风说了一句。 沈风微微疑虑,但还是应了声是。 为了取得时瑾玄的信任,徐清风已经没有必要在瞒着那些事了,于是说道:“还记得是谁把你从宸王手底下救出来的吗?” 沈风陷入回忆,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知晓当初救他的人,而如今徐清风这样问,难道……! “是你?”沈风惊讶道。 徐清风坦然:“不错,不止你,还有恭王妃,也是我救出来的,还记得你们一起赶往关外的那天吧?那条路是我早就看好的,算好了时机你们会在那相遇。” 沈风脑中不断回现那天的场景,每一步都和徐清风所说的吻合,他咽了咽喉咙,看向时瑾玄,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起来:“王爷……” 看他的表情,时瑾玄也大致确定徐清风所说的是真的了。 时瑾玄对徐清风道:“你想让本王做的事,本王不是没有这个心思,只是本王不明白,你做这一切,目的是什么?” 徐清风闻言,平静的脸终于出现了别的情绪。 徐清风的父亲,户部尚书徐辽,曾经是大越的宰相,然而因其为人刚正不阿,惹得朝中许多权贵不满。 而当时还只是一个史官的刘意为了前程攀附高官,便做局陷害了徐辽,致其被贬官,且至今都不得重用,空有一个户部尚书的名头,实际掌权的,还是刘意的人。 而刘意也因为这件事,被人提拔上去做了左司马。 第129章 徐辽此等刚正之人,面对如此诬陷,却迫于权贵而不能证清白,如此长久郁结于心,便成了心病。 作为儿子,徐清风不忍自己父亲余生就这么在抑郁中挨过,所以立下决心,一定为父亲找回清白,换个公道。 可在这权贵当道的大越,要想为一件陈年旧案昭雪谈何容易? 在明昭帝初次于朝堂上发病的时候,徐清风便开始盘算了,皇帝疾病缠身,能挨也没多久了,大越将会有一个新王,而新王的人选也决定着,他父亲能否成功洗清冤屈。 时瑾墨是一直以来就定下的太子,然而此人生性好淫,做事也残忍不堪,显然是不会为人翻案的明君。 而时瑾微,异族女子剩下的孩子,虽然不可能有继位的机会,但这也恰好早就了他的野心,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徐清风的确是把希望投注在时瑾微身上的。 可后来,明昭帝给他二指了婚,并要他时刻关注时瑾微的动向,那时候,徐清风本是想与时瑾微坦诚相待,一同想办法助他登上帝位的。 然而经历新婚夜的冷落以及第二天得知纪听训的存在后,徐清风便知道,时瑾微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在他看来,也许时瑾微是有些谋略,但是太感情用事,尤其是在纪听训身上,这样的人,即便是走上高位,用不了多久也会倒下来。 于是,徐清风把最后的希望全部赌注在了时瑾玄身上,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心中早有猜测的时瑾玄率先开口:“本王记得,你的父亲徐辽曾经因为一个案子被贬了官,从那以后便终日抑郁寡欢,要是本王没猜错,你是为了你父亲?” 徐清风呼了一口气,压下心中被牵扯出来的怨恨,他道:“不错,正是如此。” 房中安静了片刻,每个人的内心都在这短短时间里迸发着千万个思绪。 沈风最先打破安静,他抱手单膝跪地,面色凝重,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件不容轻视的事。 “王爷,动手吧。” 时瑾玄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不知是在犹豫,还是被这话迁出了心底持久压制的欲望,所以在更加慎重地思虑。 这时,徐清风再次开口:“恭王爷,不是徐某有意相逼,但您知道的,巫族的司芳歇可不是什么善茬,你的王妃如今落在他手里,最终会成什么样可不知道啊。” 纪听词就像是时瑾玄的启动器,任何艰难险阻只要和纪听词挂上勾的,时瑾玄都会在那一秒选择纪听词,毫不犹豫。 “本王知道了。” 徐清风:“那接下来,王爷是如何打算的,我们手里时间可不多。” 时瑾玄眼眸坚毅:“如今的局面,本王其实很在就有了顾虑,所以几天前,在意欢郡主回程返往西北的时候,我托她带了封书信给他父亲。” “西北侯?”徐清风略微惊讶,那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不错。”时瑾玄道。 意欢的父亲镇守一方,手上的兵权可不容小觑,有了这股力量,赢的几率可就加大了。 徐清风心稍稍得到放宽,他看了看窗外,随后道:“那就先这样吧,我先回去,王爷有了计划尽可告知我便是,我一定配合。” 徐清风离开后,时瑾玄坐在书案边,拧眉沉思着。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父皇会派一队禁卫军来围着他恭王府了。 因为,一旦他踏出王府大门,那就意味着,他也反了。 不得不说,他父皇真有一套的。 所以这场仗,从出兵的那一刻,他和明昭帝就已经分了战线,他要想赢得这场胜利,必须先确定好纪听词的位置,否则,纪听词极有可能成为威胁他的筹码。 * 御书房。 明昭帝端坐着,执笔认真批阅着奏折,他眼都没抬,便问了一句: “如何,恭王府可有异动啊?” 身旁的元平回答:“回陛下,左司马说了,没有异常。” 闻言,明昭帝反而停了笔。 他道:“没有异常?玄儿不知道纪听词被司芳歇带走了?” 元平顿了顿,答:“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奴才想,应该是知道的。” 明昭帝嘴角上扬,继续挥笔写字,“那就是在秘密筹谋了?” 元平不语,这话不是他做奴才的能接的。 明昭帝落笔,拿起奏折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合起来放到一边,随后目视前方,几缕阳光落在门口,映出一块金黄。 他道:“去告诉刘意,府中的人一但有移动,直接拿下。” 元平低下头,“是。” 元平离开后,明昭帝从座位上起身,走向内屋,在一面大书柜前按下一个按钮,书柜超两边移开,显露出一个暗室。 明昭帝负手走进去,昏暗的密室角落,纪听训两手被铁链悬着锁在两边,而他本人耷拉着头,让进来的明昭帝一时看不清他的状态。 明昭帝停在纪听训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看见一滴鲜血从对方右手腕处滑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明昭帝伸手,捏着纪听训的下巴,将其缓缓抬起来,说道:“不愧是司芳歇炼出来的蛊童,你的血可比那些苦涩的药管用多了。” 纪听训眼睛半虚掩着,连着两日被取血,脸上几乎看不出血色,呈现的是病态的虚弱。 过了好久,纪听训才回复明昭帝。 第130章 他牵扯嘴角,费力扬起一个笑:“我这么个毒潭子里出来的人…血里都带着剧毒,陛下…就不怕?” 明昭帝丝毫没被这话影响,“要说你和纪听词吧,他要是天,那你就是地,他要是金子,你就是劣石,所以啊,按照这么个道理,你要是毒药,那他,自然就是解药。” 纪听训微微睁眼,看着明昭帝。 这话无疑是告诉他,纪听词如今的处境,与他一般无二了。 第80章 玩家 花满园,院如其名,院内花红柳艳,春意盎然。 其实司芳歇不怎么爱花,可能是为了惯着他的小黑蛇吧,所以向明昭帝要了这么一处满园春色,桃花海棠争相盛开的宫院。因为和司芳歇达成了交易,所以对于这个要求,明昭帝很容易能为其满足。 四月初始,桃花花期接近微末,垂丝海棠迎来盛时,中高的树身撑起大片花陇,密集的花朵被风吹分开,瓣瓣纷飞。 一条黑蛇盘着身子圈住一笼花团,似乎在享受鲜花给自己带来的点缀。 而在这颗海棠树下,有一苗疆打扮的少年正蒙着自己的眼睛,嘴里念念着倒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司芳歇。 身份已然揭露,故司芳歇穿回了自己族的服饰。 蝴蝶样式的银饰抹额上悬着两三个细小的银坠,鬓间还别了两朵粉色的海棠花,藏蓝深色的苗服缀着银饰,风吹过的时候,海棠花轻轻摇动,银铃叮当作响,闻如泉水叮铃。 “二十,十九,十八……九,八,七,六……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字念完,树上的黑蛇抬高了头部,朝着某个方向嘶嘶吐着芯子。树下的司芳歇撤下手,欣喜睁开眼睛转身,说道:“我要开始找了,你躲好了吗?” 边说,司芳歇边雀跃地在树间跳着,寻找着那躲起来的人。 此时此刻,藏在院墙和假山夹缝之间的纪听词几乎不敢喘气,他捂着嘴尽可能不发出声音,银铃叮当的声音就像是敲动他心脏的武器。 “小兔子,你在哪呢?”司芳歇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纪听词手部更加用力,即便他知道,在这座四方园子里,被司芳歇找到是迟到的事。 被司芳歇抓来的这几天,纪听词虽没有受到什么身体上的伤害,可司芳歇那他当打发时间的乐子一样,不断地要求他一起玩游戏,纪听词就像一个木偶娃娃,被迫接受着司芳歇的拨动,只有做出对方满意的反应,折磨才会相对少一点。 聘如现在,他们玩着所谓的躲猫猫游戏,其实不过是司芳歇为了满足自己心里那点奇怪的施虐欲,他做出那么一副认真玩游戏的模样,其实就是在享受纪听词被他的恐惧笼罩时做出反应的模样。 银铃声越来越近,纪听词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可忽然那一瞬间,银铃声消失了,周围就这么安静下来。 纪听词自然不信司芳歇是放弃找他,对方一定躲在某个角落,等着自己耐不住主动走出去,然后输掉游戏。 纪听词蹲下|身,将自己蜷在院墙和假山之间,就这么耗着。 可时间越久,他心反而更加不安起来。 他忍不住想借着假山缝隙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视线左扫右扫,都没看见司芳歇的身影。 这时,迎面吹来一阵风,一阵叮铃声也同时从头顶传来。 纪听词背脊一凉头皮发麻,缓缓仰头看向上方,发现司芳歇正撑着下巴趴在假山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纪听词被吓得说不出话,司芳歇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副样子,所以哈哈笑起来,随后纵身一跃,跳到纪听词面前,伸手将人扶起,柔声柔气地对他说道:“被吓坏了吧我的小兔子?” 说着,司芳歇还不断用手轻轻拍着纪听词的后背,想个体贴的大哥哥般。 一直到被司芳歇带着坐会凳子上,纪听词整个人都是呆的。 司芳歇为他倒了一杯水,殷勤递给他,道:“喝杯水吧。” 纪听词没有动作,或者说,是做不出动作。 这时,那条小黑蛇吐着芯子从司芳歇后背爬到肩膀,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纪听词。 纪听词这才颤颤接过水杯,司芳歇像是被取悦了,两边嘴角扬得更高。 他说道:“其实这次你应该能赢的,都怪妃妃,我本来都快认输了,结果他不断盯着你那个方向看,我就去瞧了瞧,没想到你真的在那。” 说着,司芳歇抬手去按了按小黑蛇的头:“妃妃,下次不准这样了,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会被作弊的。” 小黑蛇缩了缩脖子,然后转身又从司芳歇后背滑下去了。 “你还想玩什么吗?现在时间还早呢。”司芳歇一脸期待地看着纪听词。 纪听词抖着身体不说话,司芳歇皱了皱眉,“不能总是我说啊,你要回答,这是礼貌。” “你抓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纪听词好不容易吐了一句话,却是司芳歇不爱听的,只见他垮下脸,不悦道:“我说了不准问这种问题的。” 纪听词握紧手里的水杯,“你抓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僵硬,司芳歇冷了脸,阴恻恻地盯着纪听词,半响后忽又换上笑脸,颇为俏皮道: “你这么想知道?” 纪听词竭力使声线平稳:“告诉我。” 第131章 “因为……”司芳歇故意拖长尾音,“你比纪听训好玩。” “你肯定不知道,以前你哥哥在我身边的时候,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面上有恐惧,后来的日子里,脸上就很少瞧见那种让人舒畅的表情了。” 司芳歇面上虽笑着,但纪听词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已经冷了下来。 司芳歇:“我丢他进毒潭洞的时候,他会用那双眼睛狠狠瞪着我,倔强,不服输。不过!” 司芳歇一拍手,心情又高涨起来似的:“后来我多折磨了他几次,他就终于知道了害怕了,虽然偶尔还是会跟我对着来,不过总算是知道什么是恐惧了。” “但是你……”司芳歇看着纪听词,“呵呵呵,要想从折磨人里获得快感,找你这种生性纯良,性格天真的人最合适不过了。你的每一个反应,都是你内心最原始的表现,你不会像纪听训那样,恐惧下还长着獠牙。” “仅仅如此吗?”纪听词道。 司芳歇认真想了想,随后摇头,“不全是,我之所以会留在大越,不过是为了看一场戏罢了,你只相当于我这期间用来解闷的玩具。” 纪听词有些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难道司芳歇并不打算救太子和八皇子吗? 这时,司芳歇走过来和纪听词并排而坐,他表情真诚,对纪听词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因为司芳歇的接近,纪听词心跳有些快。 司芳歇忽视掉他的紧张,压低声音道:“你们的老皇帝以为,我在用你给他治病,其实他每天喝的从这里端出去的血,是他大儿子的。” 说到最后,司芳歇偷偷捂着嘴笑起来。 纪听词听得一头雾水,“你…你什么意思?” 司芳歇道:“你没发现老皇帝看起来比以前有精神了许多吗?那是因为我之前给他开了几个方子,暂时让他回了春,我告诉他,你哥哥纪听训作为我手底下最出色的蛊童,他的血可以治百病,但是同时呢又带了剧毒,所以要想活命,就必须在饮下纪听训血的第二天,喝下你的血,这样才可以中和掉毒性,但你知道的,我可没有伤害你。” 纪听词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是,的确如此,他从未经历过什么割血的事…… 明昭帝喝的…是…是太子的,和,和哥哥的! “我骗他的哈哈哈哈哈哈,”司芳歇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笑道一半,司芳歇忽停下来认真补了一句:“不过救时瑾晏是真的,那孩子我挺喜欢的,之前就是他一直陪我玩,虽然爱耍赖,不过还行。” 看着疯狂的司芳歇,纪听词几乎说不出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司芳歇单手撑头,回答:“谁让那个老皇帝不做人的?一开始本来只要同意把纪听训给我,让我带走就好了,结果非逼着我给他研究什么长生药,不然就挥兵灭我巫族,天下哪有那种东西?” 难怪之前明昭帝迟迟不下对哥哥的处置,原来既不是因为百姓的呼声,也不是因为时瑾玄的谏言,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不过我没他那么无情啊,至少我会治好他小儿子。”司芳歇道,最后似乎觉得自己吃了亏,噘着嘴又说了一句:“他最后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命换了时瑾晏的命,不能算亏,除非他真的自私到极点。” “那我哥哥呢?他会死的你知不知道!”纪听词越拔越高,把司芳歇吼了个懵。 半响后,司芳歇扬起嘴角,几乎是有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回答:“那又怎么样呢?” 啪—— 失控的情绪使得纪听词挥出手,可过了那一秒之后,恐惧感重新袭来,他…他这样做,只会惹怒司芳歇的。 然而,司芳歇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变得可怕,而是跟个受气的孩子一样,捂着自己的脸小声叫嚷:“你打我干什么?别以为你现在是我喜欢的玩具就可以这样对我,一点礼貌都没有,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不对吗?” 纪听词愣了一下,即便司芳歇表现得人畜无害,可他内心依旧充斥着恐惧,但一想到纪听训现在身处险境,随时都可能会没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道:“别伤害我哥哥,他真的会死的……” 司芳歇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你能给我什么呢?” 纪听词顿住,半响后,磨着嘴唇吐出字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哪怕,我做你的蛊童。” 第81章 排兵 夜晚,晓星浮动,风高月黑。 天牢 “站住,你什么人,这里是天牢,不是谁都能来的。” 天牢外的守卫伸手拦住两个穿着黑斗篷,看起来很可疑的人。 为首的那人微微颔首,露出帽檐下的脸。 守卫看清他的面容后双眉微皱,道:“徐公子?” 徐清风亮出一块令牌,道:“陛下的命令,要我今晚来,秘密处死宸王。” 看着那块代表权威的令牌,守卫虽放下了手,却依旧有疑虑,毕竟上次他可是听见明昭帝说的,会看在丽妃的面子上留宸王一命,让纪听训顶替宸王的罪名,为什么现在忽然又下了这样的命令? 即便这种事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该过问的,但非常时期,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守卫:“陛下曾言…不会伤害宸王殿下性命的,为何今日……” 第133章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明昭帝也产生了疑虑,可仅仅也只是压在心底,他上前掐住纪听训的脖子,狠狠道:“朕不好过,你的日子只会更灰暗!” “谁在乎呢?”纪听训艰难道,“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明昭帝盯着他望了几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松开手将其扔在地上,转身匆匆离开。 梨春苑。 “新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司芳歇笑着将新熬好的药推向时瑾晏。 自从知晓司芳歇真实身份后,时瑾晏便对其没了好感,尤其是在对方绑了纪听词后,故面对司芳歇时,时瑾晏也拿不出以往那份客气了。 他忽视司芳歇,冷漠地坐在那不动,似乎要以这种方式传递他的不满,这不是第一次,所以司芳歇自然也知道时瑾晏对他的怨气,只是他并不能明白。 “八皇子,怎么不理我?”司芳歇趴在桌上,两眼无辜地看着身旁人。 时瑾晏冷声道:“我要是早知你是这般坏的人,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与你来往,别以为你现在有父皇撑腰,我告诉你,就凭你抓了纪听词,我皇兄就不会放过你。” 司芳歇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开,道:“你是在提醒我要小心你皇兄吗?” 时瑾晏不说话。 司芳歇似乎有点小雀跃,道:“没关系啊,我没有伤害纪听词,他可好了,我还怕他闷,每天和他玩游戏呢,” 说到这,司芳歇泄了泄气,看着时瑾晏冷漠的脸,道:“你都很久没有和我玩了,你还记得吗?之前你让我给你讲江湖上的事,并说希望有一天能亲自去看看,因为这个,我可是一直在为你研制药。” 时瑾晏不为所动:“我不是三岁小孩,我分得清对错与善恶,我知道,你之所以会答应救我,是因为向父皇要了纪听词的缘故,如果要我踩着我嫂嫂的命来活的话,我宁愿去死。” 这话不知怎么惹到了司芳歇,他道:“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啊?这是我和你父皇之间的协议,是你父皇答应的。” “那又如何?我说了,我不会接受这样的存货方式的。”时瑾晏端起桌上那碗药,将其狠狠摔在地上。 司芳歇激动站起身,道:“我熬了好久!” 时瑾晏:“从现在开始,你不必熬了。” “你!”司芳歇被激怒,后反而笑起来,道:“还好我熬了两碗。” 说罢,他一手掐住时瑾晏的脖子,将其死死按在凳子上,扳开他的嘴后,端起还在食盒里的另一碗药便往对方嘴里灌。 时瑾晏不停挥着手,仍然阻止不掉司芳歇的动作,直至一碗药全数倒光。 司芳歇松开手后,时瑾晏从凳子上摔下来,倒在地方不停咳嗽着。 司芳歇扔掉药碗,道:“我说了,要救你,你就必须活着。” 冷冷说完这话后,他又换上笑脸,蹲下|身捧起时瑾晏的脸,道:“说好了,以后还和我一起玩,只有你才是最好的搭档。”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队侍卫来到门口。 司芳歇站起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守卫道:“少祀官,陛下有请。” 第82章 天明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纪听词进入纪听训所在的密室,明昭帝帝此刻就坐在房中的椅子上捂着额头。 “陛下,人带来了。” 闻言,明昭帝倏一下睁开眼睛,他眼球上遍布血丝,明显是被身体产生的痛苦折磨得不行。 明昭帝起身时晃了一下,好在元平及时扶住。 纪听词也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又回想起司芳歇说的话,心里不禁对明昭帝产生几分恐惧。 纪听词想后退,却被两个侍卫抓的死死的。 明昭帝走过来啪一下抓住他的双肩,目光死死盯着他,赤红的眼为其增添了诡异,纪听词缩着脖子颤抖。 这时,一旁传来声响,纪听词看过去,随后眼眸大睁,喊道:“哥哥!” 说着,挣扎的幅度剧烈起来。 纪听训还趴在地上,漏出来的两只手臂上全是刀口的划痕,背上是被抽烂的衣服,狰狞的鞭痕……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纪听词失控朝明昭帝吼着,然而后者并未理他而是急切地将他的衣袖扯开,在看见两边手臂都光洁完好后,明昭帝肉眼可见地一震,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昭帝后退着,望着自己的两手,近乎崩溃,“那朕喝的是什么?那朕喝的是什么?” 一阵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从旁传来,纪听训笑得身体都在抖动,最后仰起头看着明昭帝,道:“惊喜啊皇帝陛下,你的少祀官给你准备了好大个惊喜。” 明昭帝双手颤抖,四周都有凉意在往身体里撺掇,“不可能……不可能!” 趁明昭帝陷入恐慌,纪听词用力一挣,脱离了侍卫的掌控,快步跑到纪听训身边。 “哥哥……哥哥……” 纪听词扶起纪听训,将人靠在怀里,用袖子给对方擦着脸上的血污。 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落在了纪听训身上,纪听训偏了偏头,道:“走开。” 纪听词摇着头,却也说不出话。 另一边,明昭帝已经陷入魔怔,他一步一步走向两人,随后一手粗暴地抓住纪听词的头发往后拖,纪听词吃痛大叫一声,下意识就伸手去捂住头,身体仰倒在地上,被明昭帝拉着头发拖行。 第134章 元平和两个侍卫看着这个场景,心里都紧张得不行,几人不约而同看向明昭帝,这位失去理智的皇帝。 “告诉朕,司芳歇割了你的血,伤口只是又被他治好了,告诉朕!” 纪听词痛苦地抱着头,明昭帝力气很大,扯得他头皮生疼,即便此刻被痛感支配,纪听词仍然死死咬着唇,忤逆意味在明显不过。 明昭帝这会可没什么耐心,见他这样更是怒上加怒。 这时,门外有侍卫急匆匆赶来禀报:“陛下!大事不好了,少祀官跑了,还带走了……八皇子……” 听了这消息,明昭帝心里所有的疑虑都在此刻的到来印证。 他被耍了!他堂堂一个皇帝,大越的王!被一个毛头小子耍得团团转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昭帝仰天大笑,笑自己的荒唐,笑自己的愚蠢。 元平怕他情绪他激动影响身体,连忙安慰:“陛下,您先冷静,肯定还有办法的…奴才,奴才马上去找恭王爷,他一定能把司芳歇抓回来的。” 明昭帝没有回话,兀自笑着,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看着地上的两兄弟,目光幽暗冰冷,毫无感情。 “还找什么呢?解药就在朕面前啊。”明昭帝忽而一笑,蹲下来钳制住纪听词的脸颊。 元平一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眼前的这个陛下,好像已经魔怔了。 明昭帝道:“没关系,喝了你的血,朕就会没事了,哈哈,朕,朕是皇帝啊,皇帝都是万寿无疆的。” 说着,明昭帝抓住纪听词的手腕,把他往纪听训的方向拖。 密室里的其他人都觉得明昭帝状态不对劲了,元平开口想阻止,才说出两个字便被明昭帝打断:“你们,通通都给朕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进来!” 他本就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再加上这话阴冷无比,几个侍卫率先就出去了,元平犹豫了一会,最后想着自己留在这也去于事无补,不如前去找时瑾玄,说不定能挽回什么。 纪听词不断挣扎着,最后被一脚踢滚去撞在墙上。 “解药,你是朕的解药。”明昭帝直直看着纪听词,随后瞥了一眼脚边奄奄一息的纪听训,眼神瞬间森冷,“毒药,该死。” 话落,明昭帝转身,于刑桌上拿来一把短刀,在他举起手要刺向纪听训的时候,忽然被猛扑过来的纪听词压倒在地,两人陷入纠缠。 饶是纪听词有些许拳脚功夫,但此刻陷入癫狂的明昭帝力大无比,两人搏斗相缠,胜负难分。 混乱间,短刀划伤了纪听词的手臂,鲜红的血液霎时冒出,那瞬间,明昭帝如野兽般被鲜血刺激到嗅觉,瞬间抓着那只手便开始吸|吮。 “啊——”手臂的剧痛使纪听词痛苦喊叫,手脚并用地推着踢着疯了的明昭帝。 挣扎之际,明昭帝忽然松开了口,纪听词一看,使纪听训不知何时爬了过来,两手缠着锁链勒在明昭帝的脖子上。 然而他太过虚弱,三两下功夫就被明昭帝挣脱开了,手重新捡起地上的短刀朝纪听训刺去。 纪听词及时抓住他的手,并把明昭帝往后拖了一段距离,使其远离纪听训,随后再努力反拧着对方的手臂将其压制在地。 明昭帝被彻底激怒,在也不管纪听词是不是什么解药,完全按着此刻已经失控内心的想法来。 “背叛朕的,朕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都去死吧!” 他毕竟还是皇帝,纪听词并未对其下死手,故只是将其手上短刀抢了,在对着后颈一击,明昭帝倒在地上,纪听词来不及管他究竟晕没晕,连忙去扶起纪听训然后往出口的方向跑。 出了第一道门,还有很长的密道,纪听词刚想上前背纪听训,身后忽凌空传来一道响声,没等他回头看,一袭长鞭缠上他的腿,随后被用力一拉,纪听词啪一下摔在地上被往密室里拖。 “纪听词!”纪听训惊慌喊了一声。 “哥哥快跑!” 纪听词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人就被拖回了密室,与此同时,密室门也被彻底关上。一瘸一拐赶回来的纪听训无助地拍着石门,不断喊着纪听词,却得不到回应。 与此同时,时瑾玄时瑾微带着一队兵已经来到宫门外,有了精密的计划,宫里的人几乎都被清得差不多,所以进宫门并没有造成太大困难。 两人一路往御书房赶,越接近守卫便越多,因为这些靠近明昭帝的守卫都未能有机会接近,只能靠现在拼杀进去。 听见厮杀声,元平神色惶惶跑出来,眼前的场景吓懵了他,“恭王爷,宸王爷?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时瑾玄除掉阻路的守卫,快步来到元平面前:“纪听词是不是在里面?” 刀架脖颈,元平抖若筛糠:“是…是……” 时瑾玄时瑾微相看一眼,随后带着元平快步进入御书房。 房内空空如也,元平急忙开口:“密室……有密室,在里屋。” 元平给二人开了机关,密室大门打开的瞬间,一个浑身带血的人便从门缝的地方倒下来。 “阿训!”时瑾微最先反应过来那是谁,急匆匆上前把人抱起。 眼看纪听训都伤成这样,四下却瞧不见纪听词的身影,时瑾玄不由紧张起来,独自朝密室内跑去。 来到石门前,时瑾玄便隐约听见了里面传来痛苦的喊声。 第135章 “阿词!阿词!” 时瑾玄拍着石门,然后焦急地找着机关,最后在一处石灯处按下按钮。 石门被打开的时候,扑面迎来的是一阵浓烈的血腥气。 时瑾玄走进去,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明昭帝仰面倒在地上,嘴边沾满了鲜血,活像刚生吃过肉似的。 而纪听词垂着头,两手被锁链挂着,右手腕处被划了很多刀,此刻正汩汩冒着血。 “阿词!” * 三日后。 纪听词睁开眼,望见的是陌生的床顶。 偏过头,发现时瑾玄正趴在床沿边睡着,他的一只手,还被对方握着。 他稍稍有动作,时瑾玄便惊醒了。 “阿词,你醒了!” 连日的守夜,时瑾玄眼底都有了乌青,下巴处也长出了胡茬,紧绷的神经在看见纪听词的那一秒瞬间化为兴奋。 纪听词摸了摸对方的脸,胡茬扎得他手疼,纪听词道:“时瑾玄……该刮胡子了……” 时瑾玄被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紧紧握着纪听词的手靠在嘴边,模样像是庆幸,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待会就去刮。” “哥哥呢?”纪听词问。 时瑾玄:“在宸王府,放心吧,他被时瑾微带回去了。” 纪听词目光转了转,眼下的这间房很熟悉,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他虚弱问:“我们…我们在哪呢?” “皇宫,翠微苑。”时瑾玄回答。 纪听词这次苏醒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便又昏睡过去,时瑾玄多日悬着的心也总算可以放一放。 出了房门,沈风早早候在那了。 “王爷,方才皇后娘娘情绪又不稳定了,长此下去,只怕……” 时瑾玄严肃着脸:“还没查到司芳歇的下落吗?” 沈风低头:“暂时…还没有消息。” “他带着晏儿和一个昏睡不醒的时瑾墨,一定走不远,可我仔细的查!” “是。” 第83章 南墙 又过了半个月,大越朝中局势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明昭帝传书退位,时瑾玄掌权,朝中包括左司马刘意在内的半数官员被革职查办,这一举动赢的城中百姓欢呼。 然而,还有一件棘手的事,百姓们未能得到想要的处置,那便是南安侯纪修誉。 在百姓眼里,纪修誉弃亲子,害諵砜骨肉,当叛臣,做奸贼,是个十足该死之人,故城中那群要为纪听训讨公道的人并未停止摇旗呐喊,要求时瑾玄给纪修誉下处置,否则将有失民心,枉为新王。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迟迟未有纪修誉被处置的消息,不免揣测是纪听词从中插了手,才让纪修誉逍遥法外的。 一时间,京城里的百姓对纪听词骂声一片。 时瑾玄即将成为新王,这阵子衣食住行便都在皇宫内,纪听词伤还未好全,他也不放心让人去王府,故也留着在宫里养着。 流言总是如风一般不可阻挡的,即便待在深宫,纪听词仍还是听到了些声音。 “诶,你知道吗?恭王妃有个哥哥。” “这不早就传遍了?” “是,我想说的是,你知道他有多惨吗?被亲爹抛弃,四五岁的时候就卖去岭南当了蛊童呢。” “早就听说了,这南安侯真不是个人。” “谁说不是呢?前阵子当反贼,还跟着做些谋反之事,搞得咱们宫里宫外都不得安生的。” “谁说不是呢?哎,可惜了,咱们命贱,没能有个儿子能当未来的皇后,可不像人家侯爷,犯下天大的事也有人给皇帝吹耳旁风。” 这些日子总待在翠微苑,纪听词有些烦闷,今儿就想出来透透风,谁想才到花园,便听见几个小宫人在说这些事。 小蝴蝶可听不得这些事,当即呵声出去,冲那些宫人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这编排王妃!” 几个宫人被吓得一抖,转身瞧见纪听词后腿都软了,连忙跪在地上讨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王妃恕罪…” “活不知道干,是闲着你们了?”小蝴蝶吼着。 宫人们自知理亏,止不住讨饶着,谁能想到扯闲还撞上正主了? 纪听词这会表情说不出来高兴,但也无心责罚这些下人。 “都下去吧。” 他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几个宫人闻声急忙道谢随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小蝴蝶气不过,道:“王妃,他们这样诬陷你坏你名声,你怎么就这样算了呢?” 纪听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经此一事,他也没了散心的兴致,于是转身原路返回了。 关于爹爹的事,其实纪听词并没有刻意去找时瑾玄说过什么,因为这不比以前。 以前的时候,他是不知道,不相信他父亲会与人勾结做出有害朝堂的事来,而如今,即便父亲半路反悔,可之前所作所为依旧是板上钉钉,那就是参与谋反了。 不是说,他不想救,而是因为自家阿爹有亏皇家在先,并且现在已闹到满城风雨,人人皆知,百姓们个个的声讨,无疑是在给时瑾玄压力,若是他还说什么,只会让时瑾玄更加为难。 晚上,时瑾玄回来的的时候,感觉出纪听词心情低落,上前把人搂在怀里,低头落下一吻后,问道: 第136章 “怎么了?” 纪听词勉强一笑,冲其摇头。 一旁的小蝴蝶见他不说,便主动和时瑾玄说道:“回王爷,白日里有几个宫人——” “小蝴蝶。”纪听词出声打断,“你先下去吧。” 小蝴蝶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遵了命。 这下时瑾玄更知是有问题了,摸着纪听词的脸道:“有什么还不能和我说?” 纪听词拉着他坐下,道:“没什么,怎么样?有晏儿的消息了吗?” 他转移了话题,时瑾玄便知道这会强问也得不到什么结果,索性就缓一缓,回答:“还没,司芳歇没有回岭南。” “那他会去哪呢?” “还在找,过几天,我会亲自带兵去往若水巫族,我不信他不出现。”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时瑾晏十八岁生辰了,按照先前那游医的话,若这之前还不能有解救之法,只怕就…… 时瑾玄撑着头,也是一身疲惫。 这让纪听词更不忍心让他为难。 “一定会找到的。”纪听词抱住时瑾玄,安慰着对方。 时瑾玄嗯了一声。 * 宸王府。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纪听训身上的伤好了大半,这期间,时瑾微没日没夜照顾着,反倒是累出了病。 “阿训,这是今日的药,快喝了吧……咳咳——咳咳——” 时瑾微为纪听训端来药,刚说没几句,自个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抬起一手,侧过脸用袖子捂着口,好久才止住声,再回头来的时候,脸都咳得涨红。 时瑾微抱歉说着:“不好意思,我…我重新去端一碗吧。” 说着,时瑾微便起身。 纪听训靠在床上,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后背偶尔颤动,似乎在努力忍住咳嗽声。 目光落在那明显有问题的右脚上,那是在大牢里的时候,被重刑打过后留下的,那条腿当时被打断了,太久没得到医治,这会已经长不好了。 时瑾微身影消失后,纪听训也收回视线。 很快,时瑾微重新端来新的药,他很努力地让自己走路的时候看起来正常点,到了床边坐下后,拿着勺子舀起药,准备吹了吹,可似乎想起了自己现在有病在身,怕又过给纪听训,于是又放弃了这个想法,直接递给纪听训。 “我现在带着病,给你不方便喂你喝药,阿训,你今天自己喝……” 啪—— 药碗被纪听训随手一推摔在地上,褐色药汁染湿了时瑾微的鞋。 时瑾微愣在原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久久没能说话。 纪听训道:“就这样吧时瑾微,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时瑾微没说话,只是头埋得更低,置于膝上的手不自觉捏着衣服。 纪听训:“你如今这样,我也不想再说以前你如何对我那些事了,今日过后,我就会离开,我们就諵砜这样吧。” 他语气那么淡漠疏离,叫人听不出是刻意,时瑾微心仿若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 “阿训……我真的知道错了……” 沉默半响,最终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苍白无力。 时瑾微试着去握住纪听训的手,“阿训……我知道我没资格要你原谅我什么……可我是真的在忏悔,我想弥补……” “我都不需要。”纪听训冷冷道。 说完就掀开被子,拿起衣架子上的外衫穿上,时瑾微见状有些慌:“阿训……” 纪听训:“话我已经说过了,我想我还是现在就就离开吧,你不用对我感到有亏欠,我也利用过你。” 说罢,纪听训转身朝门口走去,时瑾微瘸着腿,却走的极快,他太过着急,所以经过桌子的时候摔了一跤。 纪听训听见响声,停住了脚步,却没回头。 时瑾微不管疼痛,快速重新起身,抓着纪听训的手,道: “你来到大越,第一个想到找的人是我,是不是因为……小时候……” 他这话问的很不自信,似乎轻易就能被颠覆,果不其然,下一秒纪听训甩开他,转身道: “时瑾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小时候那点事啊?你很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找上你吗?好,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告诉你。” “因为我刚从岭南逃出来,司芳歇的人找到我是迟早的事,所以我需要借助一个在大越有权势的人来隐瞒身份,至少司芳歇找过来的时候不会往你身上想,明白了吗?我找你是利用你,不是因为什么小时候的记忆!” 一字一句,纪听训说的那么有力,时瑾微那点微弱的期待根本不堪一击。 纪听训道:“说起来,你不欠我什么,我也想通了,再见吧时瑾微。” 时瑾微愣在原地,最后慢慢跌坐在地上,眼泪无声滑落,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几日后,时瑾玄在书房处理政务,沈风前来禀报:“王爷,纪听训来了。” 时瑾玄笔一顿,缓缓抬起头,道:“在哪?” 沈风:“被人拦在了宫门外,但他说,他要见您,说自己能给您现在想要的东西。” 时瑾玄放下笔:“带他进来吧。” 纪听训来了之后,时瑾玄屏退左右,只留自己和他在房中。 “听说你有事找本王?”时瑾玄道。 纪听训也不绕弯,开门见山道理:“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找回时瑾晏,你能给我什么?” 第137章 时瑾玄一愣,随机皱眉:“你有办法?” 纪听训呼了一口气,慢慢道:“王爷可还记得,我有一条紫色的小蛇,之前司芳歇找到我的时候,小蛇就被他抓走了,那是我的宠物,我们彼此熟悉,只要知道我的小蛇在哪,自然,也就有了司芳歇的位置。” 闻言,时瑾玄久久没说话,似乎在思考此言的真假,又或是在思忖纪听训背后的目的。 半响后,他才问道:“你想要什么?” 纪听训勾起嘴角,道:“我要的,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时瑾玄渐渐捏紧手,他明白,纪听训说的,是纪修誉。 第84章 “别离开我” 时瑾玄掌权后,比以前做王爷的时候就更忙了,哪怕纪听词和他同在宫里,两人也只有将近子夜时候才能见面。 朝堂刚刚经过整顿,很多事情都需要处理,纪听词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时瑾玄这一个月来忙里忙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他只能在衣食起居方面给予照顾。 想着今日无事,纪听词便来到厨房,准备做些东西,等时瑾玄晚上回来时能吃。 宫里的厨房比王府大上几倍,食材更是应有尽有,他刚进来的时候,被五花八门的食材恍得有些不知做什么好。 想起之前刘婆子说过,时瑾玄爱吃枣泥糕,纪听词便做了这个。 厨房里忙碌的人不少,纪听词刚进来的时候,屋里的人都有些惶恐,在他表明来意之后,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理解,但谁也没说什么。 纪听词没让他们帮忙,那些人也闷头做事,时不时偷偷转头望一眼,然后就立马收回视线,生怕被抓住错一样。 自从那日在花园听见宫人议论的那些言语之后,纪听词就隐隐有感觉,这宫里的人似乎都带着有色眼睛在看他。 所以此刻,他也能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那种戒备与避让,生怕和他有牵扯一样。 纪听词也闷声做着糕点,偶尔和小蝴蝶说几句,其他时间,本该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里,连沸水滚泡声都比切菜声音来得响, 久而久之,小蝴蝶都发觉了这屋里气氛压抑,总觉得大家看纪听词就跟看个罪人一样。 有错的,又不是她家王妃,在这较什么劲? 知道纪听词不愿惹是非,小蝴蝶只在心里怨着,只是在这待久了,平白叫人委屈。 纪听词全程少语,拿着扇子坐在灶前轻轻扇着火,从小蝴蝶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他被火光映衬着的半侧脸。 隐隐……透着些孤寂。 这想法出来时,小蝴蝶心里忽涌上一股酸涩。 在她映象里,纪听词从来都是活泼的,好动的,稚气的,青春的,而非现在这样,浑身上下围绕着一股挥不开的愁。 而这前后相隔,也不过才几个月而已。 纪听词动着手挥动扇子,目光却不知落在哪儿出神着,这一状态持续很久,直到糕点蒸好出锅。 “哇王妃,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枣泥糕好香。”小蝴蝶揭开锅盖,白雾蒸汽扑面腾来,夹带着糕点的香甜。 她发自内心的称赞,总算迎来纪听词今日第一笑。 “不是我骄傲,我也觉得味道很好,希望时瑾玄会喜欢。” 小蝴蝶用力点头:“那是当然,不用说奴婢都知道,王爷肯定会赞不绝口。” 晚上,纪听词恢复了点生气,和小蝴蝶在院子里玩了好久,时瑾玄回到翠微苑的时候,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时瑾玄有些发愣,即便白天里没什么时间,但最近纪听词的状态他多少也是知道的,像现在这样欢快的笑声,他已经好久没有听见了。 一想到这,时瑾玄停住脚,就站在大门外的墙边,脑子里回想起那天纪听训来找他所谈的事。 “把纪修誉的命给我,我带你找到时瑾晏。” 纪听训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时瑾玄背靠墙而站,仰起头望着夜空,上面高悬皎月,银辉万里。 看久了,他甚至好像从月亮里看见了时瑾晏的脸,对方正扬着笑,对他道: “有王兄的平安符保佑,晏儿永远都不会害怕,晏儿相信王兄。” 下一秒,人物又切换成纪听词。 “时瑾玄,我可按你说的讨好你太多了,你可不能当个骗子,不然,我就不理你,哼。” “时瑾玄……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求求你,不管你去哪,都带上我好不好……” 再一转眼,画面又变成歇斯底里的皇后。 “时瑾玄!那是你亲弟弟!晏儿是你亲弟弟啊!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时瑾玄闭上眼,倾吐出一口气,几股情绪交杂在一块,堵得他胸口喘不过气。 他顺着墙慢慢往下,蹲在那角落,久久也没有进门。 院内也逐渐安静下来,纪听词的嬉笑声已经听不见。 很久之后,时瑾玄站起身,整理好心绪之后,他前脚刚踏进大门,怀里就撞进一个小人。 纪听词捂着撞疼的鼻子,可怜巴巴地抬头与时瑾玄来了个对视。 时瑾玄伸手,在对方鼻子上刮了刮,用着正好的声线说道:“夫人今天好热情。” 纪听词瘪下嘴,像是耍赖又像是撒娇,道:“我疼。” 说着,纪听词抱住时瑾玄,歪头靠在时瑾玄胸前。 第138章 时瑾玄当他是要哄,于是摸着对方的头轻声轻语说:“好好,撞疼阿词了,是我不对。” 怀里的人没说话,也没动,就是抱着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时瑾玄觉得有点奇怪,低头想看,纪听词却整个脸埋在他胸口。 即将进入夏天,天气也暖和起来,所以衣物穿的也相对单薄了点。 时瑾玄感觉胸口处的衣衫被浸湿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更加抱紧纪听词,一手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慢慢地,纪听词的哭声溢出来,像小猫呜咽。 时瑾玄亲了亲他的额头,“好阿词,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纪听词呜咽着摇头,还是说不出话。 他想告诉时瑾玄,是他没用,是他帮不了忙,是他让他那么为难,是他该说对不起。 刚刚和小蝴蝶玩,耳朵灵敏地听到了时瑾玄的脚步声,于是悄悄走到墙边,想等时瑾玄进门的时候吓对方。 可等了好久,没等到时瑾玄进来,偷偷看了一眼后才发现,时瑾玄不是走了,而是疲惫地坐在外面,和他只隔着一道墙。 那是即将成为帝王的人啊,现在竟然这样狼狈地坐在墙角,而究其根源,就是因为自己…… 纪听词哭得抽抽搭搭,时瑾玄把人放开的时候,见对方两只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红的。 时瑾玄把人抱回到屋内坐着,随后去取来帕子给纪听词擦脸,纪听词忽然轻轻抓住时瑾玄的手。 “时瑾玄……我们和离吧。” 时瑾玄看着他,久久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似乎从未想过纪听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外面都在怎么说……说你被我蛊惑,不对我父亲做出审判,做事不公……我知道,我知道我父亲的确有错,所以,我也不求你能放过他了…只是,作为儿子,我难以眼睁睁看着他死……所以,就让我替我父亲受罚吧。” “我说这些话,不是想给你压力……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因为我的事,我父亲的事,时瑾玄……对不起……要是可以的话,你就给百姓一个交代吧……” 这话刚说完,纪听词便被时瑾玄堵住了嘴。 时瑾玄吻得有点凶,他鼻息有点重,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纪听词接受着他急切凶狠的吻,口中城池被时瑾玄掠夺了个遍。 很久之后,时瑾玄才停下,纪听词的唇被咬破,变得很红。 时瑾玄掌住他的双脸,略带强势和凶狠说道:“纪听词,别再说那两个字。” “我……” “算我求你。” 时瑾玄又朝前去含住纪听词的唇,亲了一会后,脑袋顺势靠在对方肩上。 “求你……”时瑾玄说。 和前两句想必,这又语气示弱到了几点,若叫旁人来辨,绝不会认为此刻趴在纪听词肩上的人是时瑾玄。 纪听词抱住时瑾玄,他又何曾舍得呢? 两人抱了很久,最后都默然不再提那事。 纪听词端来白天做的糕点,时瑾玄吃了一口,软糯的点心化在口中,他道:“好吃。” 纪听词微微笑,“你喜欢就好。”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似乎都应为方才的事,还有些没缓过神。 最后躺在床上时,纪听词如往常般依偎在时瑾玄怀里,二人静默无言,直到后面,纪听词忽然主动吻上时瑾玄。 他的吻很轻柔,不比时瑾玄那样充满野性,他笨拙地学着时瑾玄那样去亲,像是在为刚刚失言的那两个字而道歉。 这一夜,两人缠绵许久,情意交融。 明明是,上位者,时瑾玄压着纪听词的时候,却是在一遍一遍地祈求。 “不准走,不准离开我……” 纪听词努力扬起身,攀着时瑾玄的脖子去亲吻回应。 “好……” 一夜旖旎,时瑾玄难得睡了个懒觉。 然而第二日,天没亮多久,便就有侍卫匆匆来报,说是大事不好。 时瑾玄起身穿衣,纪听词还在睡着。 出了门,那侍卫一脸惊慌,慌忙禀报:“王爷…出事了……” 时瑾玄蹙眉,“怎么了?” 侍卫白着脸:“是……是太子殿下……他的,尸体,不知被什么人丢在了宫门口,现在已经围了好多百姓了。” 当侍卫们抬着时瑾墨的尸体过来时,时瑾玄掀开白布,随后一惊。 只见时瑾墨的身体已经辨不出人样,整个面部被蛇蝎毒虫啃咬得稀烂,若非腰间的太子玉佩和手臂上的胎记,谁还能认得这是大越的太子? 发错了别看这章 发错了别看这章! 发错了别看这章!!!!!!!!!!!!!!!!!!!! 发错了别看这章! 发错了别看这章!!!!!!!!!!!!!!!!!!!! 发错了别看这章! 发错了别看这章!!!!!!!!!!!!!!!!!!!! 发错了别看这章! 发错了别看这章!!!!!!!!!!!!!!!!!!!! 第85章 春尽 时瑾墨怀里被放了一张布条,上面着一句话,说要是敢出兵对巫族不利,他司芳歇下次送过来的就会是时瑾晏的尸体。 此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再怎么样,这时瑾墨也曾是大越的太子,就这样被人滥杀丢尸于宫门,是对皇族的挑衅,尸是对大越的挑衅! 第139章 一时间,百姓对巫族痛恨入骨,对司芳歇的骂声越发高涨,而与之而来的,便是对时瑾玄的压力。 光天化日之下,让京城百姓看见太子被抛尸此等大事,若不尽早给出一个结果,皇家威严何在,于百姓的交代何在? 时瑾玄几乎把能派的兵都派出去寻找司芳歇了,可没一个传来有用消息的,气得时瑾玄穿盔带甲去点了兵,要挥师岭南。 可这时,沈风传来消息,说是纪听词被人暗算了。 从时瑾玄掌权以来,纪听词就跟着一直住在宫里,纪修誉那边还没去看过一眼,纪听词早就想找个时间去和他聊一聊了,于是和时瑾玄说一声,这几天要出宫去侯府一趟。 时瑾玄怕纪听词多想,也没说什么就同意了,可谁知人昨儿才回去,今天就传来被暗算的消息。 “具体是怎么回事?查到是什么人坐的了吗?”时瑾玄脚下生风,快速往宫门方向走着。 沈风紧跟其后,回答:“行凶之人是普通的百姓,抓住他时,他还很嚣张,丝毫无畏惧之意,他说…” “说什么?” “他很恨侯爷。” 时瑾玄猝然一停,望着沈风。 也就是说,纪听词之所以会遭此一难,完全是因为百姓们把对纪修誉的恨意也追加到他身上了。 不,不,早就有百姓不喜欢阿词了,他们认为纪修誉得不到处置,就是因为有阿词在自己身边吹风。 该死!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时期完全不该让阿词出去,尤其还是回侯府。 时瑾玄加快脚步,却还是没能顺利出宫,因为皇后不知是从哪听到了风声,灰扑扑地赶来拦在他面前。 “我听说你让人在校场点了兵,你想干什么?时瑾玄,你想害死你弟弟吗?”皇后揪住时瑾玄的衣领大声质问。 自从时瑾晏失去踪迹,皇后便日日以泪洗面,整个人变得无比憔悴,再瞧不出以前的得体。 她日日哭着闹着,要时瑾玄赶紧想办法把时瑾晏救回来,起初时时瑾玄会体恤她作为母亲的心境,可后来,当他感觉皇后为了时瑾晏而对他各种谩骂输出后,心越发负累起来。 他自然会想办法救时瑾晏,但他如此被皇后戳着脊梁骨地驱使谩骂。 “时瑾玄!你有没有心,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晏儿可能会收到伤害?他是你亲弟弟啊,你没能想办法治好他的病,如今还要害了他的命吗?”皇后还在按照自我揣测对时瑾玄一番谴责。 周围站着的守卫偶尔侧目看过来,时瑾玄早已沉下脸,拨开皇后的手,冷冷道:“来人,把皇后娘娘带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乱跑。” “时瑾玄!时瑾玄你敢这样对本宫!时瑾玄!” 皇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时瑾玄出了宫门,再听不见。 赶到侯府的时候,纪修誉正送一个老大夫出来。 “伤口不深,只要按照这个……”老大夫边走边嘱咐,随后和纪修誉一起注意到了时瑾玄。 “王爷。”纪修誉道。 时瑾玄:“阿词呢?怎么样了?” 边说边要往房间里走,纪修誉伸手拦住他。 “王爷,阿词还在昏迷中,不过大夫说了没什么大碍,现有内子在里面照顾着,王爷别担心。” 话刚落,房间里走出一个人。 时瑾玄看见对方时明显一愣。 纪听训大大方方走下来,没理会时瑾玄的惊讶,只说道:“听说他出事了,就来看看。” 时瑾玄愣了半响,才缓缓把目光移向纪修誉,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纪修誉只一眼就没敢再与之对视。 片刻后,纪修誉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心里做好了某个决心,他对时瑾玄道:“王爷,借一步说话吧。” 二人来到偏房,时瑾玄道:“侯爷想说什么?” 纪修誉忽抱拳跪在时瑾玄面前,道:“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请王爷,治老臣的罪,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话落,纪修誉将头磕在地上。 时瑾玄静默片刻,随后道:“纪听训和你说了什么?” 纪修誉微微抬起头,回答:“不管有无人与罪臣说什么,只是经过阿词被人伤害这件事后,罪臣便知道,事情要是还不能有个结果,只怕日后是不会善了了,千错万错,皆在罪臣一人之身,罪臣只是不想再连累妻儿……所以,罪臣求王爷秉公办理,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吧。” 时瑾玄没说话,纪修誉又道: “罪臣也知道,王爷因为八皇子的事焦透了心,为了报答王爷对阿词的照顾,王爷若有能用上罪臣的地方,罪臣心甘情愿。” 这话无疑是暗示了纪听训曾经提到过的要求,时瑾玄眉心紧皱,一手捏紧,似乎陷入了两难之中。 时瑾晏的十八岁生辰距离越来越近,所以人是非救不可的了,而且过去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他在司芳歇手里究竟如何了,若是真有什么岔子,只怕晚一分,都是万万挽回不得的。 可是…… 时瑾玄望着面前跪拜在地上,头发已经花白的人,垂在身侧的手捏得越发紧,指关节都在发白。 到某一瞬,拳头蓦然松开,心里似乎终于做出了选择,时瑾玄微微张口,轻轻吐着气。 阿词…对不起…… * 根据纪听训的消息,时瑾玄终于探听到了司芳歇的消息,他顺着线索,一路追查,最终在一个小村庄里找到了司芳歇来过的踪迹。 第140章 村子规模不大,看起来只有几十户人家,然而时瑾玄带兵赶过来的时候,进村闻到的第一口风,便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整个村子,看不见一个人,农具杂乱无章地倒在家门口,看起来像是经过抢劫似的。 时瑾玄蹙着眉,心里不由有些慌。 士兵们搜遍了全村,最后一个较大的院子里发现了许多村民的尸体。 时瑾玄进门,那些尸体外伤与时瑾墨身上的无多差异,且都带着被蛇虫啃咬过的痕迹,所以不难断定是司芳歇的手笔。 士兵们抬尸体的时候,时瑾玄在院中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弯身将其捡起,是一个染血的锦囊。 脑子里蓦然回现起当初,时瑾晏拉着他的手,将一个锦囊拿出来,说道:“哥哥看,这里面装的,是你当初给我的平安符,我一直都带着…” “哥哥保佑了晏儿这么多年,晏儿一直都记得的……” 时瑾玄解开锦囊,里面的平安符已经被血染脏了,像个失去庇佑作用的破纸,就这么躺在锦囊里。 “晏儿……”时瑾玄将锦囊握紧,护在心口。 另一边,早早听到风声的司芳歇,此刻正带着时瑾晏进行逃窜。 这次他们躲在一个山洞里,时瑾晏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靠着山壁,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仔细一看,在他的脖子上缠着一圈圈布条,布条下浸染了血红,再来看他的脸,苍白病态,一双唇毫无血色,俨然一副将死模样。 司芳歇生了火,烤着他的小黑蛇抓来的野兔子,时不时转头去看看时瑾晏,在火光的映照下,时瑾晏的半侧脸显得没那么死气,司芳歇见了,扬了扬嘴角,一边烤兔子一边道: “你安静的时候好乖,可惜你自己不知道。” 烤好兔子,司芳歇却没了吃的兴致,将其随意丢在一边,歪头趴在膝盖上看着时瑾晏,不知在想什么。 好大半天后,司芳歇才起身,然后走到时瑾晏身边去,把人的头拨过来倒在自己肩头,然后搂着对方坐在火堆边。 “时瑾晏,我今天还没有给你唱歌,我们要遵守规则。” 司芳歇这么和时瑾晏说着,可时瑾晏没法回答他,司芳歇叹了口气,道:“原谅你这一次。” 柴火慢慢烧着,夜风从山洞外缓缓吹来,这个天,已经能听到田鸡蛐蛐的叫声了。 “船儿摇过海,风吹海水岸。” “随浪淘金沙,何处是港湾。” “船儿摇过海,风吹海水岸。” “小心风台天,身子微微寒。” “……” “心内如有梦,免惊要去何” “哪时又落雨,月娘会照路。” 司芳歇歌声轻轻,和夜风很像,他轻轻拍着时瑾晏,做着与以前的夜晚一样的事。 “你说的,你喜欢听我唱歌,说我唱的好听,歌声如风中的银铃。” 司芳歇微微笑着,夜风吹动他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他现在心情似乎很好,抱时瑾晏的手都不自觉加紧了几分。 怀里的人安安静静,透着一股乖顺气息。 司芳歇自顾自畅想着,道:“你说你没有看过草原,等天亮了,我带你翻过这座山,就会有一片大草原了,到时候你就不能睡了,听见没?” 没有回应。 司芳歇不开心哼了一声,像是在怄气。 半响后,他叹了口气,妥协似的语气道:“算了,不和你计较吧。” 第86章 草原 天将亮时,司芳歇睁开眼睛。 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碳黑的木柴。 早晨的风带着凉意,司芳歇觉得头有些疼,脑袋涨涨的。 他揉了揉额头,缓和片刻后才去查看时瑾晏的情况。 时瑾晏还维持着靠在司芳歇肩头的姿势,经过一夜,他似乎变得更苍白了,司芳歇几乎都感觉不出身上的人还有呼吸。 司芳歇伸手停在时瑾晏的鼻间,直到感受到有一缕微弱的气息喷洒在手指上,才松了一口气。 “时瑾晏,你真不让人省心。”司芳歇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此后很久,司芳歇盯着时瑾晏的面容 出神,不知是不是因为头不舒服,他看着对方的时候,竟生出幻觉——时瑾晏将破碎成千万只蝴蝶。 司芳歇心头一震,随后视线清明,微喘的呼吸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 司芳歇握着时瑾晏的两边肩膀,问:“你生气了吗?” 时瑾晏垂着头,并不能给出回应。 司芳歇忽然把人紧紧拥在怀里,双手用力抱着对方,道:“不行的,你不能对我生气,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存在怨气。” 山洞里安静许久,洞口洒进第一缕阳光,落在时瑾晏歪着散落的头发上。 司芳歇道:“我现在带你去草原,到了那,你就不能再生我气了。” 动身前,司芳歇给时瑾晏喂下一颗药丸,随后背着人往北边走。 时瑾玄带着人找了一夜,此刻也来到了山脚,因为只有纪听训才能认出他那条小蛇的信息,所以此次寻找时瑾晏的行程里,时瑾玄带上了他。 众人刚到山脚下,纪听训便敏锐觉察到信息,道:“他们来过这,思念留下的气息很浓。” 时瑾玄闻言,立马吩咐众人仔细寻找,最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生活气息。 第141章 柴火留下一堆黑灰,旁边有一只被树枝串起来考过的兔子以及一条换过的染血布条。 沈风站在时瑾玄身旁,看得出来时瑾玄此刻内心充满不好预感,他低声开口道: “王爷,在往北,就是漠北国了,若司芳歇去了那,我们只怕……没那么方便寻人。” 时瑾玄握紧手,道:“加快速度,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 沈风出去传令,时瑾玄转身欲走时,纪听训忽然道:“若找到司芳歇,你会怎么处置他?” “杀了。”时瑾玄几乎没犹豫。 一个时辰后,队伍终于发现了司芳歇的身影。 时瑾玄带人追赶者,前方的司芳歇背着时瑾晏,也在全力地向前跑着。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前面就是草原,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司芳歇边跑边激动,他喊着:“时瑾晏,时瑾晏,草原到了,前面是草原啊时瑾晏。” 话语一落,司芳歇穿过树林,阳光仿若在那瞬间扫了一个交界线,蓦然一白后,前面出现一个断崖。 司芳歇骤然停脚,站在原地喘着气,一时间面露迷茫。 这时,耳后传来一道声音,很微弱,但很清晰。 司芳歇一愣,这声音恍若隔世,他久久才回神,然后把时瑾宴放下来,对方几乎站不住,他就让人躺在他怀里,面朝草原的方向。 他激动地朝慢慢睁开眼的时瑾晏重复道:“草原,我带你来看了,就在前面!” 时瑾晏昏迷太久,此刻初醒,大脑还未开始活动般,这时,悬崖下方吹上来一阵风,带着青草和野花的气息,嗅觉被打开,大自然的味道顺着鼻进入全身,像是为他注入了精力。 时瑾晏终于看清全景,远处的蓝天,飞鸟集群翱翔,白云低垂压到了地平线上。 “时瑾晏,时瑾晏。”司芳歇的声音传入而,时瑾晏缓缓看向一旁,某个熟悉的脸映入眼眶,他反应平平,很快又移开视线。 司芳歇皱了皱眉,有点不开心,垂着视线像是委屈的小狗。 他问:“时瑾晏,你看见草原了,你不开心吗?” 时瑾晏闭了闭眼,随后睁开,里面一片死寂,毫无少年气。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那瞬间脖子上的痛袭来,他半响没能发出声音。 司芳歇觉出异样,刚想说什么,耳朵忽然一动,随后立马起身做戒备状。 不多时,时瑾玄的人马便来到了崖边,司芳歇退无可退。 “晏儿!”时瑾玄最先出声。 时瑾晏闻声缓缓转过来,在看见时瑾玄后,眼眶蓦然一红。 “王兄……”他张了张口,无声喊了一句。 时瑾玄道:“晏儿别怕,王兄马上就带你回家。” 话落时瑾玄立马转向司芳歇,“司芳歇,你已经无路可退了,现在自己投降,本王可留你一个全尸。” 司芳歇笑了笑,将时瑾晏禁锢在自己手中,冲时瑾玄道:“恭王爷,你不是一直想救好你弟弟的病吗?我这么好心好意不求回报地帮你,你却带兵来抓我,还围了我若水,这似乎并不礼貌啊。” 时瑾玄:“司芳歇,本王没多少时间给你考虑,赶紧放了他!” 司芳歇歪了歪头,目光恰好落在一旁的纪听训身上,他有些惊讶,随后神经质笑了出来,道:“我正好,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你就来了。” 随后,司芳歇略带些欣喜地同时瑾玄道:“恭王爷,这世上,除了我,就再也没有能救时瑾晏的人了,你还会杀我吗?” 这话一出,时瑾玄果然没说话,他双眉紧蹙,拿着缰绳的手紧紧握着。 司芳歇道:“看见你身边那个人了吗?你只要杀了他,我保证治好你弟弟,并把人还给你。” 时瑾玄和纪听训对视一眼,二人都还算平静。 司芳歇见状,嘴角虽还带着笑,但声音却沉了下去:“怎么?在王爷眼里,时瑾晏的命还比不过我的一个蛊童?” 说完,司芳歇委屈地在时瑾晏耳边道:“时瑾晏,你看啊,你一直念叨的哥哥,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你,他之所以会找你,全都是因为皇后的威逼而已,他不在乎你!” 时瑾晏摇着头,司芳歇捏住他双颊,不让他晃动,继续说着:“时瑾晏,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要相信你哥哥,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看,现在带你来草原的人是谁?是我啊。” 司芳歇语气后期有些激动,似乎现在更重要的不是如何保命,而是让时瑾晏相信他的话。 趁这个间隙,沈风朝他手臂射了一支箭,吃痛瞬间,时瑾晏脱离他的臂膀,然而众人还是小瞧司芳歇了,就在时瑾玄飞身上前准备把人救回来时,司芳歇忍着痛欢出了他的黑蛇。 蛇影在时瑾玄面前一掠,时瑾玄就被逼退了回去。 这时,司芳歇扯下腰间的一个袋子,抓出里面的紫色的什么东西,纪听训一见,当即上了当要追过去。 然而当他接近的那一瞬,司芳歇掏出的却是一节绳索,双手扯着绳子反勒住纪听训的脖子,将其控在手中做人质。 时瑾晏没有力气,此刻整跌在他身后,司芳歇紧紧拉着绳,冲时瑾玄邪笑道:“恭王爷,现在我手上有两条命,你只能选一个,是要你的亲弟弟,还是要你心上人的哥哥,王爷可得好好考虑一下。” 第142章 “司芳歇!”时瑾玄咬牙切齿,痛恨望着对方。 司芳歇笑了笑,随后歪头看了看脚边捂着胸口的人,道:“时瑾晏,你看清楚了,在有你的选项里,你心心念念的哥哥却做不到毫不犹豫地选你,而另一个选项呢,仅仅只是被我玩坏的垃圾,他居然都在犹豫,你看见了吗?你看看你多傻啊。” 时瑾晏低着头,司芳歇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在他心里,他觉得对方现在一定很后悔,一定觉得他说的才是对的。 下一秒,时瑾晏忽然抬起头,借着司芳歇的身体努力站起来,他强忍着喉咙的疼痛,沙哑的声音缓缓冒出: “你说的对……是我…错了……” 司芳歇瞬间惊喜睁大眼,时瑾晏继续道:“他不在乎我……我再也…不会见他了……” “司芳歇……谢谢你带我来看草原……可这里太远了……我们再走近一些,好不好……” 沙哑的声线给人以可怜的感觉,司芳歇几乎下意识就松开了手上的绳子,然后抓着时瑾晏的手,道:“我就知道,我早就说了,我才是对的。” 时瑾晏闭上眼点了点头,长呼了一口气,随后看向时瑾玄,微微扬起一笑。 他动着身子,想要朝对方走去,可迈出一步又被挣扎的内心压制住,他泪眼朦胧,看着那边面露忧色的哥哥,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这一刻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时瑾玄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只是在看见纪听训被放开后,便又开始找机会偷袭。 几个小兵已经绕到另一边,拉起弓箭随时准备射向司芳歇。 司芳歇沉浸在时瑾晏给他的欢喜里,完全没注意到时瑾玄的动作,下一秒,两根粗绳套上他的身子,他瞬间就被拖倒然后被好几个士兵压在地上。 时瑾玄赶紧下马走到时瑾晏身边,看着明显消瘦憔悴的弟弟,时瑾玄心疼不已,把人抱在怀里,不断说着:“没事了晏儿,晏儿……” 时瑾晏伸手回抱住他,努力扬起一丝笑,然后看着时瑾玄,簌簌流着眼泪。 很久之后,他才放开时瑾玄,然后慢慢慢慢地往后退,用着沙哑的嗓子道:“王兄……对不起…平安符……弄丢了……” 时瑾玄闻言,急着低头在怀里掏那个锦囊。 时瑾晏还在继续道:“不过没关系…以后…王兄再也不会…为晏儿的事烦恼了……” “平安符没丢,在王兄这呢,晏儿你看——” 时瑾玄掏出锦囊准备递出去,可看见的,却是摊开手往后倒的时瑾晏。 这一切都那么地突然,不仅时瑾玄愣在原地,被压制在地的司芳歇也停住了挣扎…… “晏儿!” “时瑾晏—” 第87章 葬花 纪听词伤刚好,就匆匆回宫,来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大门紧闭着,只有沈风站在外面。 他上前问:“时瑾玄他……还是不肯出来,也不肯吃东西吗?” 沈风神情也不好,叹着气摇了摇头。 自从八皇子落下悬崖,时瑾玄带人在崖底遍寻不见,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什么东西也不吃,这状态已经持续三天了。 纪听词听说之后,就立马进了宫,他心里明白,也知道时瑾玄在这事上一定会过多难过自责,出现消沉是必然的结果,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如此下去。 屋内,时瑾玄坐在书案旁边的台阶上,目光一直盯着手里的那个染血锦囊。 “王兄,你今天又去练武场了吗?脸脏了,让晏儿给你擦一擦吧。” “王兄,晏儿能不能也和你一起去练武场?我也想和你一样厉害!” “王兄!晏儿今天学了写字,先生教了我好多,我知道王兄的‘玄’如何写了。” “王兄不哭,有晏儿陪着你,下一次我和母后说,我等你回来再一起玩好不好?” “王兄……” “王兄,你说过,等开春了,会带我去踏青的,晏儿一直很期待那天。” “王兄……王兄……” 所有关于时瑾晏的记忆不断在脑海浮现,从孩提到少年,属于时瑾晏的声音就好像近在咫尺,不断刺激着时瑾玄的神经。 最深刻的莫过于亲眼看见时瑾晏从自己面前倒向悬崖那刻,那画面至今还在脑海里慢镜头循环。 为什么…为什么没救下来……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屋内没点灯,月光跟随着入户,将纪听词的影子拉长映到时瑾玄面前。 时瑾玄听见了声音,却没有反应,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纪听词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月光从门上镂空缝隙里透进来,正巧落在时瑾玄拿着锦囊的那只手所在的地方。 在纪听词眼里,时瑾玄一直都是他无论何时都可以安心依附的存在,所以,眼前眼底乌青,面容憔悴如灰的男人,心里当即就涌上一阵难受与酸涩。 纪听词伸手抱住时瑾玄,低声道:“时瑾玄,还有我在你身边呢,你心里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纪听词没有时瑾玄高,坐下来也比对方矮一截,他抱着时瑾玄,却是他将脑袋靠在对方肩头。 那么多天过去,时瑾玄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似要把自己困死在某个情绪的漩涡,直到这一刻感受到纪听词的动作,那近乎呆滞的目光才有了点别的情绪波动。 第143章 长久的不说话,他的嘴唇像是黏在一起般,张开后,传来他沙哑低沉的嗓音。 “晏儿落下悬崖的时候,离我不到几步的距离……可我却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面前掉落,然后消失……” 时瑾玄慢慢说着,像是在细数自己的罪状。 “这之前,晏儿和我说对不起……因为他不平安符弄丢了,” 说到这,时瑾玄盯着手里那个锦囊,以及露出来的半截染血纸符,忽就笑了笑,继续道: “这个所谓的平安符,其实是小时候有一次他发病,烧的糊涂了,我为了让他安心,随手画给他的一张画而已,晏儿他就那么傻,把这张纸当宝贝一样地带在身上那么多年……” 啪嗒,啪嗒。 热泪顺着时瑾玄的眼角滑落,多日来的郁结,似乎终于有了一丝破口。 纪听词紧紧抱着对方,生怕自己给出的回应少了,时瑾玄道:“阿词你知道吗?我以前的时候,其实,其实经常在心里记恨晏儿……我老是想,为什么他就能得到母后的青睐……为什么他的童年就可以无忧无虑的玩乐,有母后的陪伴,有母后温声细语……” “可是……可是到最后,晏儿待我一片赤诚,到死都还在为一个没用心画的平安符而道歉……可我呢?我是如此的虚伪……答应他的事,我一件也没有兑现……” “司芳歇说的对,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哥哥……我不是……晏儿他会选择跳崖,是不是就是因为对我感到失望了?” “一定是的…我没有及时把他救回来,让他在外面跟着司芳歇受了那么多苦……” 越说,时瑾玄的柔弱面就越发被展现,听着他的压抑在喉咙口的哭声,纪听词鼻头一酸,强忍着发热的眼眶,道: “时瑾玄,别这么想,晏儿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误会他,肯定也会难过的。” 时瑾玄摇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时瑾玄,我知道,晏儿的事对你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所以我也不想说什么让你别伤心的话,难过是必然的,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还有我,有我在陪着你,你要是想哭,我在这,我不会离开,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理解你心里的痛,所以我也愿意做你的依靠,好吗?” 纪听词话落之后,时瑾玄伸手也抱住纪听词,放开声哭了起来。 纪听词轻轻拍着时瑾玄的后背,他第一次见这样一面的的时瑾玄,原来被人抱着放声哭的感觉,内心其实会比对方更加难受。 他想起以前的时候,从来都是他扑在对方怀里哭,然后时瑾玄会努力地去哄他,那时只当有个港湾在,哭得眼睛红肿,整个人抽抽搭搭,也会有人在他面前轻柔地为他擦眼泪。 但现在,那个一直哄他做他港湾的人,今天失去了坚强不屈,破碎柔软的一面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纪听词仿若知道了他是有多离不开对方,在没有谁能撑下自己所有的委屈与痛苦,用着安全感满满的一面来面对他。 时瑾玄哭了很久,停下哭声的时候,月光斜线又拉长,已经撒到了他身上。 他靠在纪听词身上,久久不言,纪听词也就这么抱着他,哪怕被枕着的那处已经酸麻。 不知过了多久,时瑾玄忽然开口唤了一声纪听词,纪听词及时回应着,对方继续道: “阿词……我只有你了……” 纪听词听了,不自觉抱紧对方。 他又何尝不知道时瑾玄的孤独呢?贵为皇室子孙,却人人忌惮,畏而远之,没有得到过皇后的真正关心,也没有得到皇帝真正的关爱,一个把他当保弟弟未来的工具,一个把他当震慑朝野的棋子…… 所谓阎王……试问,又有谁见过他的阴残呢?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可怜人罢了。 时瑾晏的事,打击到的不仅仅是时瑾玄,皇后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天,当场就昏迷了过去,醒后便精神恍惚,一直念叨着要让时瑾玄去把时瑾晏救回来。 纵使以前时瑾玄就知道,他的母后心里并不真的关心他,但在皇后抓着他,哭泣着说要见晏儿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升起了愧疚与负罪感,好像,这将成为他毕生都抹不去的罪孽一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时瑾玄已经把时瑾晏的死默认成自己的过错,对这个弟弟,他将终身留恨…… 时瑾晏的葬礼办得很大,因为找不到尸首,棺椁里放的是他的衣物。 下葬那天,时瑾玄将那装有平安符的锦囊也一并放入了棺中,里面寄存着他对时瑾晏的思念,以及,道歉。 那日天气下着蒙蒙细雨,时瑾玄在墓前站了许久,纪听词陪着他,将一束海棠花放在墓碑前。 时瑾玄对着墓碑,又说了很多话,什么都有,仿若真对着时瑾晏在普通聊天一样。 雨渐渐下大,二人终于离开。 阴雨绵绵的天,乌云笼罩在京城上空,给人心境造成压抑阴郁感。 沈风跟在两人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直等两人回到了皇城,沈风才道: “王爷,司芳歇他,在狱中自尽了……趁着今早众人都在给八皇子送葬的时候,属下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属下自作主张,将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提到司芳歇,时瑾玄眼中止不住的恨意,他道:“自尽了……呵呵,他到是聪明,知道本王回过神后会让他付出代价,所以就用这种方式逃避了是吗?” 第144章 沈风默言。 望着灰蒙蒙的天,时瑾玄闭上眼,许久后睁开,道:“罢了……罢了……巫族那边,给他们两条路,要么降,要么亡。” 雨势在夜晚变得凶猛起来,闷雷在黑云里怒吼,闪电划破天际,大地迎来一瞬间的光明。 山岗里的泥水哗啦啦往下滑,全部聚集在一个坑中。 一只被雨水冲刷到发白的手忽然颤了颤,顺着手臂望去,一张更加惨白的脸展露眼前。 轰隆—— 雷声炸响,伴随着一声急剧的倒吸声。 司芳歇猛然睁开眼,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脸上,他费力地撑起身,四周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情况,只能借着偶尔的闪电来辨别。 半响后,他忽而一笑。 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司芳歇拼命站起身,拖着被雨水浸湿变得沉重的身子朝某个方向走着。 他脸上带着难掩的激动,喃喃道:“等我…等我,时瑾晏……” 第88章 坦白 永和二十六年五月,大越迎来历史的第九位皇帝。 自从时瑾玄掌权以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他是未来的新帝,包括他本人,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到最后圣旨宣读的时候,新帝却从时瑾玄变成了他九岁的侄子,而他则做了摄政王,承诺在小皇帝十八岁时,便全全交出政权。 这个消息让人有些震惊,那可是帝位啊,多少人挣着抢着要坐的,他时瑾玄已经站在了那位置上,这会居然拱手相让,给了一个从没受过待见的亲王的儿子,自己则去弓腰垂首坐朝臣? 非是局中人,便不会清楚这当中的苦涩。 对于这个决定,纪听词没有像别人那样惊讶,对于他来说,时瑾玄做什么,他只需要陪着就够了。 他知道,时瑾晏的事将会成为对方心里永远的一根刺,有这样一个心结在,牢笼般的皇宫也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处理好小皇帝的登基礼后,两人便搬回了王府。 进门的那一刻,纪听词深深一呼吸,随后道:“回家了。” 院内叶绿花繁,蝴蝶飞舞,阳光落在池面,涟漪荡漾金光。 纪听词眉梢上扬,将熟悉的地方看了一遍又一遍,像只小猫一样,绕着花丛上方的蝴蝶转。 时瑾玄站在原地瞧着,那抹充满活力的身影映在他眼眸,似乎加重了他内心深处某个不可言说或者不知如何言说的秘密的跳动。 也是,他要怎么说呢? 说当初之所以能找到司芳歇,是因为用了你父亲的命来换?说这场交易的另一方,还是你的亲哥哥? 时瑾玄站在阴影处,和在阳光下追碟的纪听词仿若成了两个世界的人,那条光影将他们分割在两处,明明那么近的距离,是时瑾玄不敢踏过去。 纪听词俯身,摘了一朵花,随后朝时瑾玄跑来,也不问问意见,便将手里的花别在时瑾玄的耳朵上。 弄完后,纪听词往后一站,仔细看了看,随后眉眼弯弯,露出笑容,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拉起时瑾玄的手和自己一起去到阳光下,花丛间,开始装点他心仪的大玩具。 时瑾玄看着忙碌的纪听词,显得有些被动,因为心里装着事,看起来就没那么自然,只能任由对方装点自己,没一会,他的发间就被插了好多不同的花。 到最后,时瑾玄也无奈笑了笑,道:“阿词,本王的威严都快没了。” 纪听词正仰头给他插花呢,闻言道:“你想有什么威严?百花公主。” 时瑾玄:? 下人们早早就注意到这边了,个个都掩嘴轻笑,他们王府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了。 白天晴光好,夜晚风清月朗。 晚饭过后,时瑾玄便一直在书房里处理政务,纪听词帮不上什么忙,就自个在院子里玩。 时瑾玄回青山院时,看见纪听词提着衣摆又在小花园里一蹦一跳的,这如往昔一样的行为动作,好像他们这几个月发生的事都不是真实存在过的一样,好像他们一直如此,好像他们从未变过。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时瑾玄又在心里作祟了,他已经失去时瑾晏了,不想以后的日子再没有纪听词存在。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没有安全感,表面上是纪听词更依赖他,可心里上,却是他害怕失去纪听词。 走进院子后,纪听词瞧见他,立马就欣喜朝他跑来,扑进他怀里后,仰起头,道:“猜猜我今天给你做了什么?” 时瑾玄扯动嘴角,伸手刮了刮对方的鼻子,“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纪听词没趣地哼了一声,“都不说说,厌倦了吧,好我知道了。” 说着纪听词松开手要走,时瑾玄连忙按住他的后背,把人圈回来,“别,我错了。” 纪听词嘴角难压,却还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时瑾玄知道,这是要他说点好听的去哄。 时瑾玄低头,朝怀里人侧脸亲了一口,纪听词一愣,随后脸开始发烫,小蝴蝶还站在旁边呢! 他羞窘地朝时瑾玄锤了锤,抱怨道:“谁让你这样的,不知羞!” 时瑾玄用不着怕这不痛不痒的捶打,反而更加拥紧对方,一手掌着对方的头将其靠在胸口。 他道:“阿词,我错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闹脾气的纪听词忽然就安静下来,不知是不是和时瑾玄相处久了的缘故,他已经能从简单的语气里窥探到时瑾玄的情绪了。 第145章 聘如方才这话,很普通的一句话,可听在纪听词耳朵里却又轻又重,轻得像如水浮花,重得像摧山裂海。 他的判断就是,时瑾玄有心事。 纪听词伸手抱住对方,语气也软下来,“怎么了?” 时瑾玄闭着眼不说话,只有手上的力气在加大。 说吧,应该坦白一点的,这种事自己说出来总比让阿词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强。 说吧,告诉他,他应该知道的。 “阿词,我……” 纪听词静静等着他的下文,可时瑾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纪听词也没逼着问,既然难以言说,必然会是煎熬,他不想给时瑾玄压力。 他扬起一笑,也不管对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全当是回答时瑾玄‘我错了’那句话,他道:“没关系,我们去吃云片糕吧,我做的。” 纪听词拉着时瑾玄去到屋里,他揭开食盒,端出里面的云片糕,然后坐在时瑾玄身边,拿起一块递到他口边。 时瑾玄张口,糕点是香甜的,他却是苦涩的。 纪听词伸手帮他捻掉沾在嘴角的残渣,下一秒时瑾玄就将其握住。 两人目光相接,安静了片刻。 时瑾玄开口打破沉寂,“阿词,我有话和你说。” 纪听词点点头,微微笑道:“好,” 时瑾玄往前亲了一口纪听词,唇齿相依时,纪听词还能尝到云片糕的味道。 两片温软分离后,时瑾玄垂着眸,道:“司芳歇的消息,是我用你父亲的命和纪听训换的。” 纪听词愣住,似乎一下子没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时瑾玄道:“当初司芳歇抓走了你哥哥的紫色小蛇,你哥哥说,他能凭借那条蛇来获取司芳歇的踪迹,条件是,要我把你父亲的处置权交给他。” “晏儿消失的时间太久了,眼看他十八岁生辰就快到了,我当时想,要是在不把人找回来医治,他可能就活不了了……” “所以,我答应了纪听训,当时,去找司芳歇的那一次,是他和我一起的。” 时瑾玄一直垂着眸不敢去看纪听词,怕得到的,是对方充满恨意的表情。 纪听训坐在那,神情恍惚呆滞,手已经无力地从时瑾玄掌中滑落。 “阿词,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口,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尤其是晏儿不在之后,我怕你知道了,就会恨我离开我,我更是不敢和你提……” “对不起……阿词,是我自私,你现在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接受,我只想求你,求你……别离开我……” 纪听词好久好久才找回思绪,望着在自己面前忏悔的时瑾玄,他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件事。 他就这么沉默着,他不说话,时瑾玄心里就没底,虽然知道说出来之后这个情况是必然要面对的,可心里还是会惶然,会害怕。 “阿词……” 纪听词慢慢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时瑾玄也跟着起身,连忙拉住他的手,“阿词,你要去哪?” 纪听词道:“我,我要去找我爹,我得去找他……” 他语气叫人听不出什么异常,只是眼下的情况肯定是不容乐观的,时瑾玄跟着纪听词的脚步,两人一起往侯府前去。 路上的时候,时瑾玄开口说了几句,纪听词没有回应,他精神似乎处在某个边缘状态,时瑾玄忽就有些后悔在这时候说出来…… 到侯府的时候,纪听词脚步加快,进门那一刻,都没顾上府里震惊着和他打招呼的人。 “阿爹,阿爹!”纪听词在侯府里边走边喊,此刻时值亥时,一般人家已经准备就寝了。 府里的下人看着纪听词着模样,都有些奇怪。 纪听词喊着喊着,就有了哭意,眼睛倏一下冒出泪花,声音也开始哽咽。 越是得不到回应,他心就越急剧下沉。 时瑾玄这会才和他说,那至少很久之前他父亲就可能被带走了,他有错,他有错,他应该多多关注一下父亲母亲的情况的。 看着纪听词哭着找纪修誉的样子,时瑾玄似乎透过这场景看见了对方小时候,只是,当时会有纪修誉赶紧跑过来,把纪听词抱在怀里哄,而这会,只剩纪听词一个人。 纪听词径直敢去纪修誉的房间,那会经过书房,走到一半的时候,书房的门就被打开,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 “阿词。” 纪听词猛然停住脚,然后扭头望向站在书房门口的纪修誉。 时瑾玄也惊了,怎么会?纪听训他难道…… 纪修誉微微一笑,朝纪听词招了招手:“阿词,过来,到爹爹这来。” 第89章 离别 纪听词缓缓走向前方在向自己招手的父亲,事情转变得太快,他这会有些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走过去,脑袋被熟悉的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纪修誉目光慈和,嘴边挂着淡淡的笑,他一边用指腹抹掉纪听词眼角未干的泪,一边道:“方才就听见你的声音了,阿词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那样,哭着鼻子来找阿爹呢?” 纪听词虽停止了哭泣,但身体还有些抽|动,他懵懵看着眼前的阿爹,又转头看了一眼时瑾玄。 时瑾玄此刻也是懵的,纪修誉却好像跟个没事人一样,招呼着两人一起去了前厅,甄氏闻讯也赶了过来。 第146章 几人坐在一块,说说聊聊,就和一般家人那样。 甄氏抱着纪听词,边拍着对方,边说:“我正准备睡呢,婢女来说,你满院子的哭着跑,要找你阿爹,我一听说你哭,就赶紧出来了,你这孩子,可把为娘吓了一跳。” 甄氏戳了戳纪听词的额头,继续道:“和娘说说,今儿个是怎么了?” 说着,甄氏望了望坐在对面的时瑾玄,小声问了一句:“和王爷吵架了?” 纪听词摇头,“做噩梦了。” 闻言,甄氏和纪修誉对视一眼,都拿纪听词没办法似的。 甄氏捏着纪听词的脸,无奈又宠溺:“你呀,都成亲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平日里没少叫王爷头疼吧,你看你这大半夜的,还让人家跟着你往侯府跑。” 时瑾玄道:“这段日子我陪他的时间少,总是留他一个人在家里,说起来这也是我的错……不怪阿词。” 甄氏闻言,对纪听词道:“王爷这是公务在身,没办法的事,你闹脾气得有个度,可不能太胡来了,知道吗?” 纪听词嗯了一声,纪修誉却道:“夫人,阿词和王爷来一次也不容易,就别说这些了,这日子是他们过,你我不用说那么多。” 甄氏叹口气,朝时瑾玄说:“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平日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时瑾玄摇头:“他很好,也很乖,不会闯祸也没有胡来,阿词自己学了厨艺,总是变着法子给我做吃的,若要说亏欠,也该是我对不住他。” 纪修誉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只要你们和和睦睦的,我和他娘也就放心了,只是……” 纪修誉看向纪听词,面色稍稍有些严肃起来,道““阿词啊,你性子也确实要改一改,别一遇到不顺心的,就和王爷闹别扭,你看你都多大人了,还哭着回来叫爹,叫人知道了,是要被笑话的,下次不许这样了。” 甄氏和纪修誉似乎都把这次的事算成是纪听词使性子跑回来,纪听词也不解释,时瑾玄说道:“侯爷,你别说他,这次的事,是我有错,不能怪阿词。” 他这么一说,甄氏心里想的就是,这两人可能真闹什么矛盾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而纪修誉面色复杂,想的就没甄氏那么简单。 片刻后,他笑了笑,故作平常道:“夫妻间有点矛盾是正常的,阿词啊,不能太任性了知道吗?夜深了,待会乖乖和王爷回去。” 纪听词坐正身子,低声道:“阿爹,我…我就是想你了,想和你多待一会。” 纪修誉一愣,“哎这孩子……阿爹就在这呢,你什么时候都能见着的。” 纪修誉说这话是脸上还带着笑,可无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翻涌着的无比苦涩。 如果离别已经注定,那就好好告个别吧。 今晚月色很好,纪修誉带着纪听词在院子里坐着吹着夜风。 “阿词啊,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请第一个教书先生的时候吗?”纪修誉握着纪听词的手,望着皎月陷入回忆。 纪听词点点头:“记得,那个先生很不好,第一次教我识字就打了我手板……” 纪修誉笑了笑,“是啊,你当时就抱着手哭着来找我,那一次,我和你阿娘可是哄了你好久。” “一转眼,我们阿词都长那么大了。”纪修誉把目光聚集在纪听词身上,似乎要把人深深刻在脑子里一样。 他道:“阿词,是大人了,就不能老是哭了知道吗?以后再哭,阿爹阿娘可哄不了你的。” 纪听词本就还因为时瑾玄的话心有余悸,这下听到纪修誉这么说,当即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下意识就问道:“为什么?阿爹你不是说了会一直在这的吗?” 纪修誉一愣,神色片刻不自然,很快恢复后露出一笑,捏着纪听词的脸道:“傻孩子,你成家了啊,受了委屈自然有王爷哄着,那还用得着我和你阿娘操心呢?” 他这么一说,纪听词心里的那份疑虑稍稍消散,撒娇似的抱住纪修誉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上面,说道:“不管,就要找阿爹。” 纪修誉无奈笑着:“真拿你没办法。” 纪听词终于扬起笑,“阿爹,改天有时间了,我们再回金陵去看看吧,带上阿娘,还有时瑾玄,还有……哥哥,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提到某个禁忌名字,纪修誉不像以前那样会情绪失控,他望着落在水池面上的粼粼月光,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微笑着答应,说了一声好。 父子两又说了许多话,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都说遍了,到后来,时瑾玄来找两人的时候,纪听词已经靠在纪修誉怀里睡着了。 时瑾玄轻轻将人抱起来,纪修誉目光一直追随着纪听词,神色里终于展露出不舍。 时瑾玄看着纪修誉,心中的疑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纪修誉和甄氏一起送他到门口,走之前,纪修誉叫住他。 “恭王爷,阿词,就拜托你了。” 这话无端听得沉重,时瑾玄内心深处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他收到任何伤害。” 闻言,纪修誉安心一笑,“如此,我也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纪听词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第148章 越走近,纪听词这几日压抑的情绪就越有决堤之势,停在对方面前的时候,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纪听训静静呼了口气,道:“纪听词,我要走了。” 雨声唰唰地响,打在青瓦上,在顺着瓦沿流淌低落下来,形成雨帘。 眼泪从纪听词眼角滑落,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纪听训。 时瑾玄收起伞站到了一边,把空间留给两人。 面对纪听词的抱,纪听训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只是道:“生死无常,对你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你还有生活要过,向前看吧。” 这场面有点让人唏嘘,一个从幼童时期就生活在地狱里的人,居然在鼓励一个从小被当成明珠呵护长大的人,和他说要向前看。 纪听训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不恨纪修誉了,相反,他更恨! 是他造就了自己悲惨的人生,刻在自己距离报仇只差一步的时候,他却选择了自杀,这么做的目的,还是为了保全纪听词和时瑾玄的名声。 哈哈……初听纪修誉死讯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浑浑噩噩这么长时间,就连如今想离开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这里看一眼,意义何在,目的何在…… 从四岁到今天,他所受的一切,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所谓报仇,也不过是黄粱一梦,到头来,自己还是一场空,既没得到该有的爱,也没得到应有的公平。 想到这,纪听训忽然扯动嘴角,牵出一抹苦笑,然后伸手为纪听词抹眼泪,再抱住对方。 一滴泪从眼角无声滑落,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纪听词啊纪听词……其实我最恨的,是你啊。 夏季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天边云开雾散后,阳光散落,将沾有水珠的绿叶映的金光闪烁。 纪听训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那有彩虹的街头。 “纪听词,你一定不知道,我其实一直想杀你的,我恨你,一直都恨。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你要是死了,我也就死了。” “我这一生,从未沐浴过阳光,更别提逢见彩虹,经历了这么多,也许我应该试着去找寻自己的生活了。” “我给你母亲种了忘忧蛊,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依旧会是她唯一的儿子,而她,不会想起还有一个我。” “今天之后,我们再也不会见了,纪听词,别再念着我了,若你心里实在有过不去的地方,那就好好活着吧,当是为了我,让我好过些。” 纪听训远去了,他留下的话却还一遍遍在纪听词耳边回响,恍惚间,纪听词好像回到小时候,那个和纪听训相见的夜晚。 那天的星空格外明亮,阿爹领着哥哥来到他院子里的时候,他正在扑萤火虫。 “阿词,快过来。” “从今往后,他就是你哥哥了,有哥哥陪阿词玩,阿词开不开心?” 纪听词至今难忘那晚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的时候,内心是有多激动。 他拉着拘谨局促的哥哥,带着他抓萤火虫,带着他玩躲猫猫,带着他一起月下荡秋千,那一晚上,他们玩了好久好久,累倒在床上的时候还抱着对方要讲故事,根本舍不得睡。 “哥哥,是不是以后你都会陪着我了?” “嗯。” “太好了!以后阿词有哥哥了,做什么都有伴了,哥哥,我们拉钩好不好,以后都要像今天这样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玩。” “好。” “哥哥你手臂怎么受伤了?疼不疼?阿词去给你拿药。” “不用,已经过去很久了,已经不痛了的。” “哥哥以前是不是受了好多苦……阿词以后要保护哥哥,不让哥哥再受伤了。” “谢谢你,阿词,有你这句话,哥哥很开心。” …… 躲不过去的是回忆,避不过去的是痛苦,说不尽的是悔过,道不尽的是难舍,到头来,他终是什么也没留住…… 纪听词,你是个骗子。 * 三个月后。 大越在时瑾玄的治理下,政权逐渐恢复稳定,与各国的商贸往来又得以恢复,京城变得更加繁华。 人都是健忘的,尤其是忙起来的时候,酒肆茶楼里的闲话一天换一轮,很快,人们就渐渐忘了当初恨过什么人,啐过什么人,笑过什么人。 长霓果铺重新开张,白天时瑾玄处理朝政的时候,纪听词也有的忙。 “王妃,今儿客多,你忙一早上了,要不先到一旁休息休息,这就交给奴婢吧。” 小蝴蝶对一直在柜台前忙活的纪听词说着。 纪听词抬手擦了擦汗,他的确是有些累了,于是听小蝴蝶的话坐到一边休息。 店里新进了一种凉茶,夏天的时候喝上一口非常舒爽,纪听词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满喝了一大口。 里屋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摇椅,纪听词躺在上面,轻轻摇着一把蒲扇。 窗外阳光正烈,吹进来的风都夹带着热浪,午间时候总是惬意,躺久了,纪听词染上些睡意。 思绪游离间,小蝴蝶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 纪听词随意问着:“小蝴蝶,你拿的是什么?” 小蝴蝶一边将其放在纪听词手边的桌上,一边回答:“这是丽姑送过来的,说这是她嫂嫂秋娘让带给王妃的东西。” 第149章 闻言,纪听词从摇椅上坐正,然后拿起那个盒子,里面装的,都是手工编织的手绳,以及做工还算精细的小布偶,都是当初秋娘用来做赠品的小玩意。 “秋娘送来的……她现在在哪?丽姑有说吗?”纪听词问。 小蝴蝶摇头:“这倒没有。” 纪听词有些泄气,自从长霓果铺被封到现在,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到秋娘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纪听词看着手里的两个布偶娃娃,这两个娃娃虽然穿着不一样的衣服,但是面容都做得一样,像是一对双胞胎。 两个娃娃手拉着手,一个拿着糖葫芦,一个手拿着酸梅盒,看起来就像是—— 大脑里像是闪过一阵电流,纪听词猛然一愣。 他记得,小时候为了纪念和哥哥的初见,他和哥哥躲在被子里特意画了一幅画,画上的形容就与这两个娃娃差不多! 哥哥…秋娘? 两张面孔不断在脑子里切换,终于在某一刻重合。 竟然……是这样吗? 纪听词久久没能说话,那在心底沉寂已久的人,连带着思念的,这会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哥哥……” 晚上的时候,时瑾玄从宫里回来,顺道过来接纪听词。 两人没坐马车,牵着手一边散步一边回去。 京城的夜市依旧喧嚣如梦,走在长街上,辉煌灯火映玩家,暖光流照处,尽是繁华。 纪听词对时瑾玄道:“时瑾玄,我今天收到哥哥送给我的东西了。” 时瑾玄微愣:“什么?” “手绳,和布娃娃,”纪听词笑了笑,像是开心又带点自嘲,“我好笨,我居然今天才知道,哥哥就是秋娘。” 时瑾玄淡笑:“阿词,纪听训能给你送东西,说明他现在过得也很好,他可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生活。” “希望是吧,可我好想,好想再见哥哥一次……” 夜空里冉冉升起了孔明灯,万盏辉火如星辰,时瑾玄和纪听词仰头望向长空,那乘载着千万道心愿的灯火,仿佛在给他们预示。 时瑾玄道:“未来还很长,总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