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亲姐弟)》 回 我接到师意的电话才匆匆忙忙从导师的工作室赶回家,老远便看见她站在小区门口,只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 “等了很久吧?”如今是下班高峰,一路上堵了许久。 “还好,我也刚到。”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师意,不由开口道:“几年不见,真成大姑娘了。” “团圆姐,你也就比我大个四岁,说话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师意笑着完,便忙拉着我往小区走,“赶紧回家,我都饿死了。” 因为实在着急,一路上也没有买什么菜,回到家才发现家里只剩泡面了。 从厨房端出煮好的泡面,上面愧疚地盖着一个煎鸡蛋。许是饿了太久,师意倒也不介意地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竟也激起了我的食欲。 “怎么突然想着来我这边,不是还有几个月你就要高考了?” “压力太大,来老姐你这滨海城市散散心。” “我看你是跟你妈又吵架了吧?小姨知道你来我这边了吗?” 师意没有说话。 她带的行李不多,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无奈便去楼下超市置办了一些。在路上,才打电话给了小姨,告诉师意在自己这边。 意料之中,电话里小姨发了好一通脾气。 “这个死丫头!真的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我今天一回家才发现她不见了,打她电话也不接,简直急死我了,现在我就在警察局,你要是没给我打电话,差点就报警了!” “意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她今天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传来小姨沙哑的声音,许是哭了起来:? “诶……真的……我真的是造了什么孽呀!这个不听话的丫头,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容易吗我……她呀……她……” 我在小区外站了许久才从师意怀孕了这条惊人的消息里回过神来,之后又打电话给师清,从她的口里再次得到确认才真正相信这件事。回到家里也不敢多问,师清反复交代我一定要亲自将师意带回去,好好劝劝她去把孩子拿掉,这几天家里人也在联系一些私密性好点的医院。 师意学龄前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也几乎算得上是我的半个亲妹妹,儿时我与她的关系还算不错,最近几年虽是有些疏远,但我以为终究还是熟知的,可如今我怀着心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的女孩,竟意外地有些陌生。 “团圆姐,你咋去了那么久?”游戏正酣,师意头也没抬,“今晚我睡哪里?” “东西都给你买回来了,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点去洗澡,房间只有一个,你就跟我睡吧。” “诶!好嘞!打完这一局先!” 一晚上都没休息好,想了许多,有些话我觉得现在不是该问的时候,青春期少女的暴动是未知的,总害怕师意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稳妥起见,便没有问师意太多的事,想着带她在附近好好玩上几天,再和她谈谈心,最后再带她回去。 一个城市待了有将近四年,但若要说哪里好玩,却还要傻傻地去网上查旅游攻略。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仔细想来四年里自己确实也没有去哪里玩过,虽交过几个男友,但总不爱出去,约会通常情况也都是找个咖啡馆点两杯咖啡然后各自忙各自的事,这样的感情想着也不会长久。 深深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找几个网红景点,想着小姑娘一般都喜欢这些地方。 虽说现在也才三月份,厦川的温度却也近三十度,热得不行,我还没走多久就已经又些受不住了,而师意却依旧兴致勃勃,拉着我帮忙拍照,同时一路上还得注意别让她磕碰绊倒,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让我心力交瘁,游玩的乐趣几乎没有。 “团圆姐,待会去这里看看吗?”师意指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我想看看这家店里的这个包,你看就是这个小姐姐背的,好看吧!” 我瞟了一眼,一个布满商标棕色皮包,纵使没背过什么名牌,也知道这是一个有名的奢侈品牌。 “好看是好看,就是我看不便宜。” “切!我那边都没他们家的专卖店,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去看看也好。” 带着师意疯玩了两三天,师清那边又打电话来催,我再三保证这一两天就带她回家那边才挂电话,接着导师又打电话说是项目有些问题,必须赶回工作室一趟,便只好随便交代师意几句便出门打车走了。 等处理完所有事情回到家里却发现师意并不在家,吓得又急急忙忙出去准备找人,刚出小区便看到不远处师意从一辆的士车上下来,似乎还在和车里的人在争吵。我害怕她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忙跑过去,却发现车已经开了,车子在眼前一晃而过,只能隐约看见坐着一位男人。 “团圆姐,你怎么在这?”师意似乎刚哭过,眼睛红红的。 我看着她一脸震惊的样子,刚刚的担忧全然变成了怒火。 “你这是去哪里了?不知道我会担心吗?你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也不和我说一声,发生什么事情我怎么给你妈妈交代!” 这算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冲她发这么大的火,显然把面前的女孩给吓了一大跳。 “团圆姐,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家里有点闷,出去走走而已!走到半路想着给你打电话,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说完,还认真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我看了看,“真的,没骗你!” “那刚刚车里是你朋友吗?” “怎么可能,就是拼车的,因为嘴里不干净,跟他吵了几句。”师意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世界真大,无奇不有。” 晚上,两人默契地谁也没睡着,时间在黑暗里流逝,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开口道: “明天我带你回去好吗?” 倒是挺突兀的一句话,师意沉默了许久,我突然有些后悔这个时候开口。 “行。”她声音闷闷的,似乎极力在隐藏自己的哭腔,沉默了好半天,似乎在平复情绪,“团圆姐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你不可能没给我妈打过电话的,谢谢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陪了我这么多天。”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从以前就不太会安慰人,便只好沉默地拍拍她的肩膀。 “姐,有些事你不知道。” 第二天便跟导师告了假,好在大四并没有什么课,带了几套衣服和一台电脑便赶往了机场。 当飞机起飞时,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师意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膊,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说:“这样,你要么先在我家住几天。”听到这句话师意才渐渐松开了手。 离降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透过师意沉睡的脸庞望向窗外,这是离家快四年了的自己第一次坐上回家的飞机,当年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早就不记得了。刚到厦川那一两年,师清都会打许多通电话催我回家看看,尤其是过年那几天。见劝不动,后来便直接干脆自己坐飞机来厦川看望我,若说这几年来一点都不愧疚那肯定是假的。 机舱外重迭的云层一如既往的浪漫,想来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 春 永安不比厦川,虽已是春天,温度却也不高,我拢了拢衣服,才敢出去。 很远便看到师清的身影,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笔挺的身子站在接机口,在人群最前面朝着我们招了招手。 “怎么样?你俩坐飞机累不累?”师清热情接过我们手里的行李,又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瘦了。”语罢,也不再多说,笑意盈盈地拥着我们往前走。 车停在了附近不远处的停车场,一路上师清倒也配合地没有说过多的事,话题尽量选择轻松一点的,问了一些晚上俩人想吃些什么菜诸如之类的家常。因为早在上飞机前我便给她发了消息,让小姨先不要过来接人。我知晓小姨的性格,恐怕在机场就会吵翻天。 “妈,意宝先在我家住几天吧!您跟小姨说一声。” “行,家里别的不多,房间倒是很多。” 车子停在了一套不小的别墅前,师清让我们先下车:“圆圆,你从大门进去,家里新换了的指纹锁没录你的,钥匙给你,待会我给你录上指纹。” 时隔四年再次站到这栋房子面前竟突然有些陌生感,但想来刚搬来这没几年自己便住了校,仔细算算在这栋房子也没住上多久。其实这里的交通并不方便,甚至可以说是偏远,但师清看上了这房子带的大院子与在当初看比较别致如今却也落入俗套的装潢,执意买了它。虽每天满秀东与她通勤时间长达近一个小时。前一两年倒还好,后来师清也逐渐也显得不耐烦,纵使这院子再好也挡不住常年的不便,起了心思想将房子卖掉。后来许是事情太多,卖房搬家又不算小事便又逐渐搁浅下来,等闲下来时一转眼已经住了五六年,再想卖又有点舍不得,便这样就一直住了下来。 我环顾着整个院子,理所当然地相比四年前变化了不少,此时正值春季,花儿开了不少,也多了些不认识的。师清爱花,有时间便爱捣腾院子,这也是她少有的爱好之一。 “看到院子里那棵木绣球了没?”刚进屋师清就兴致勃勃地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喜欢木绣球,这东西冷门,好不容易找朋友拿来一棵不错的,过几天就是花期了,到时候才好看呢。” 我笑了笑,回房间放好行李,再安置好师意后下楼,菜已经上桌了。 “姨,这菜也太多了”师意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全是她和表姐爱吃的菜,止不住感叹道。 “不多,咱们几个慢慢吃!” “怎么?姨夫和满川今天都不回家吗?团圆姐好不容易回趟家的。” “你姨夫还在国外呢,说是明天的飞机,至于你哥这个臭小子,跟她姐一个德行,难得回趟家。” “哈哈,姨您不是在学校就能见到满川哥,可跟团圆姐不一样。” 师清在永安最好的崇德高中任政治老师,这也是我的母校。虽早些年便从一线退了下来,这几年因为满川的关系便也带了一两个班,在学校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也正是这层关系,小姨特地找了师清走了些关系也将师意送进了崇德,跟满川一届,虽是同一届但因满川休了一年学,俩人年龄也差了一岁。 晚上师清便接到了小姨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好说歹说,那边才放下心来。后来趁着师意洗澡又找了我问了一些情况,也不由地觉得这事不好办。 “意宝这丫头,从小就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心里越有事,表现得就越正常。”师清摇了摇头,“当年我就说不应该那么小就把意宝扔给我们带,从小妈妈就不在身边怎么行?诶,可能当年我带三个孩子工作又忙实在是顾不过来,忽视她了。” 当年小姨未婚生下师意,没敢告诉家里人。后来实在养不活了只好去求了自己的姐姐,让她帮忙带几年师意,准备自己去深圳打几年工挣些钱。当时师清却还带着刚满一岁的满川和才刚刚懂事的我,心里肯定有些不愿,但满秀东松了口又加上小姨哭哭啼啼的,没办法只得应了下来。这一带便带了六七年,师意上小学了小姨才从深圳回来,将师意接回自己身边,随后不久便在永安开了一家小小的美容院有了稳定收入,日子也过得去了。而这些也都是从奶奶的嘴里得知的。 儿时我和她关系还算不错,那时的她就很会讨人欢心,常常堆着一张笑脸惹得人疼爱得不得了。因我与满川都比她早上学,她便常常将从大人那讨来的零食特地留给我和满川放学后分享,我便也对这个比满川还小的妹妹格外疼爱一些。思及此我叹了口气,她这性格难保没有因为从小就是寄养的原因在吧,我们再是对她好,但终归我们不是她至亲。 “妈,你对意宝怎么样大家都看得到的。” 师清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捡了两套床套递给了我:“罢了,说这么多也没用。客房还没床套,待会你和意宝换上。你房间虽然有人打扫,但是也换上新的好些。” 说完便出了门,显然师清并不想多说。 动 这个晚上我睡得并不好,做了些不太好的梦,起来看了看时间发现才凌晨两点。春夜的晚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也带着不小的冷意,便起身将窗户关了。可做完了这些睡意已全无,无奈便踱步去楼下喝些水。 师清向来睡浅,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乘着黑,借着窗外点点月光,轻声来到餐厅倒了一杯清水,凉水下肚才将方才梦到的忘掉。转身准备回房,却忽的撇见客厅的沙发上一星忽明忽暗的火光,一道黑影无声地坐在沙发上,与着周身的墨色融为了一体,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黑色浓郁,四目相望。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烟味,黑暗里有双眸子,片刻后,我才抬步回了房间。 等起床时,师清已经做好了早餐,看着才起床正下楼的我道:“怎么?看你这样子没休息好?也是,四年都没睡的床能休息好才怪!” 师清对我四年没有回家这件事颇有微言,当初她也和满秀东抱怨过,却不想满秀东倒一反常态未曾应和她,只说女儿长大了总有重要的事情要忙,让她不要太操心,师清虽不愿,但见满秀东的态度她不解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女儿真的大了,无奈便也随我去了。 “意宝还在睡吧,先不要去吵她,粥一直在热着,等她起来再盛些给她。”师清盛了一碗粥递了过来,一人一边默默吃了起来。 “对了,昨晚小川回来过?”师清刷着手机,浏览着今天的新闻,随意地问着,“我今天起来看烟灰缸里有烟灰,吓了一大跳。” “不知道,他不是住宿吗?怎么半夜回?” “说的也是......诶呀,怎么这个点了,今天上午还有我的课呢!”师清急急忙忙将手里的粥喝了,便赶忙拿着包去了玄关。 “今天我联系了王姨,中午她给你俩做饭,别点外卖了,不干净的!”王姨是她们家的阿姨,在我记事起就在家里做事了。小时候师清工作忙,满秀东也几乎常年不在家,我俩几乎算得上是王姨带大的,但她做的最多的也莫过于从这个补习班接我们到另一个补习班而已。后来我读大学,满川寄宿,家里没了人,这几年也就偶尔会请她来家里打扫打扫卫生,帮忙做一些饭菜什么的。 “知道了!您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从厦川回来师意的心情就显得比较低沉,早上起来喝了粥便说想再睡会,中午也说没胃口,我倒也没强求,只让王姨留了一些饭菜。 下午师清回来得很早,听说师意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有些担心。见离晚餐还有一点时间,便热了一些饭菜让我送上去。 好在师意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听师清有些担心她,也勉强吃了些饭菜后同我一起去了厨房帮忙。 晚上满秀东打来电话说要回来吃饭,师清无奈又多加了一两个菜,嘴里不由抱怨了几句:“之前说不回来吃晚饭,现在又说回来吃,真难伺候。” 满秀东在本地一所艺术大学当教授,年轻时做过几年自由画家,成家后便上岸在大学当了老师,在永安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偶尔各地办办画展,也能卖出去几张作品。 结果几个人在桌前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他回,师清也不再多等了,招呼大家先吃饭,几人吃到一半才听到门口有动静。 “你这个造孽的丫头!”门一打开,便见小姨率先冲了进来,直接冲到了饭桌前将师意从座位上提起来,“你给我说个理由,你闹失踪的理由!你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 一切要多突然有多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吵翻天了。 师清有些责难地看着还站在门口一脸无奈的满秀东。 “阿谭打了我好几通电话,执意要过来,我也没办法。”满秀东摇了摇头,刚从国外办完展回来时差还没倒便要处理这些糟心的事,我想他心中也是千万个不愿意。 看着正在门口脱衣服的满秀东,我不太敢看他眼睛,低头叫了声爸。 “嗯,好。”满秀东点点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四年没见的女儿,我不知道他心里该是什么样的滋味。 “遭天谴的!把你肚子搞大的那个畜生到底是谁!敢做不敢当是吧!我不把他抓到警察局去我不姓师!你明天就给我去医院,先把你这肚子里的东西给我打掉!真是太不像话!太让我失望了!”那边战况激烈,小姨涨红着脸几乎怒吼着。许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又走上了她至今难以启齿的老路,以她好强的性格实在是难以接受,也绝对不会允许。 相比于小姨的激动与愤怒,师意则是另一个极端的沉默。 “阿谭!你别激动,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说!你别刺激到孩子了!”眼看事情越来越严重,师清忙给我使了使眼色让我和她一同过去拉架,可这一拉不要紧,没让小姨冷静下来倒让她越发起劲骂了起来。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你要走你妈我的老路吗?你这十多年没有老爸的日子过得舒坦吗?我就问你!” 许是小姨这句话刺痛了她,沉默半天的师意终于开了口:“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又什么时候管过我?现在就知道来管我了?怎么?看到你过去的影子了?” 她话里的恶意似报复般地乘倍送了回去,如愿得到小姨一个响亮的耳光。 师意哭哭啼啼地冲到了二楼的房间锁上了门,说什么也不愿再出来。小姨沉默地看着楼上紧闭的房门,不知是悔还是恨,也开始抹起了眼泪。 一场闹剧开始得突然,结束也突然,我哑然地站在一边,只觉头疼。 师清与满秀东安慰她好一通,师谭才缓缓情绪平复下来,折腾到半夜才开车将她送回了家。 等俩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而师意再没出来过。 生 第二日,师清特地叫了王姨来家里照顾师意,又交代让我去崇德找找师意的同学看看能否了解些情况,毕竟年龄相仿的人去问,防备会少些。下午我便开车去了崇德,路上翻翻通讯录,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师意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我没记错的话她们似乎都在崇德。便去了电话准备找她们了解一些关于师意的一些情况。 崇德高中是永安最有名的学校,每年往北大清华输送不少学生,但因为是私立学校,学费并不便宜,且里面也大多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学生,渐渐地也传出所谓“贵族学校”的名头来,但在我看来远远够不上。只是崇德高中与其他私立学校不一样,每年招收的学生质量稳定数量固定,物依稀为贵的道理大家都懂。 作为师清就是老师的学生,初中和高中这六年在这里过得也不算舒心,因为大多老师都认识,时时刻刻都必须维持着“别人家的孩子”这个虚空的名头,到底多辛苦却只有自己知道。 停好车来到校门口看了看时间,才发现自己来得有些早,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正纠结该去哪里打发时间,忽的看见门卫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并露出询问的目光,问:“小姑娘我看你眼熟,你是不是团圆呀?” “杨叔?您还在这呢?我以为您早退休啦!”我有些惊喜,杨叔是王姨的丈夫,当初也是因为杨叔这层关系才让王姨来家里做了几年阿姨,后来随着我读大学与满川高中寄宿,家里平常都没什么人,师清便让王姨偶尔来家里做些事便可。 可以说在崇德那并不那么快乐的几年里,有时候晚自习实在不愿上了便偷跑来这,和杨叔聊聊天,听他讲些故事,有时候甚至觉得我在整个崇德的日子里也就只有与杨叔能说得上几句话, “在家闲得慌,出来做做事倒舒坦些。” 与杨叔聊了一会天,得知我要进学校找人,便直接将我放了进去。 “记得帮我跟满教授问声好!” “诶好的,杨叔!” 崇德跟四年前比变化倒是大了许多,翻修了体育馆又新建了几栋宿舍楼和教学楼,绿化什么的与以前也有很大的区别,听说教学区域也有了变化,一时也找不到高三在哪个方向。 离放学的时间还早,我倒也不着急,在学校里到处走着,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试图去寻找四年前的影子,竟也不觉得无聊。 来到田径场,有几个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跟当年一样,男生几乎都在操场上疯玩,女生则成群结队地坐在阶梯上聊着天,极个别的学霸都是抱着书在啃。 “哈哈——跑什么呀——” “没事吧——哈哈——” 忽的,一个黑影朝我迎面撞了过来,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便被相互绊住双双倒地。 “对不起——对不起——”只见一个胖胖男生一边道歉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好在摔得并不严重,刚想说没关系却见眼前的男生浑身都是湿透着的,样子显得十分狼狈。 “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 话还没说完,突然男生似乎听到远处的嘲笑声,一脸局促地慌慌张张着跑开了。 我循声望去,不远处一群男女嬉笑着,其中一个男生正提着水桶指着这边哈哈大笑着。 刚想上去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诶?!请问你是团圆吗?”回头望去一个满脸笑容的女生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书,兴奋地打着招呼,但想是看我一脸的疑惑,才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道:“啊!忘了!你还没见过我!” “你好!我是宋白,是您小叔的女朋友!”宋白许是觉得她这样打招呼确实有些鲁莽,又歉意地笑道,“你别介意啊,我这个人就是太莽撞了些。” 是个挺平易近人的女生。 “您好,早就听我妈说小叔找了个很不错的女朋友,今天一看果然。”我也回了个笑脸。 “师老师过誉了啦!我这人就是认人比较厉害,之前有在师老师的朋友圈里见过你的照片,今天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可能有点激动,差点忘记咱俩还没见过面呢!” 宋白是个很热心的姑娘,与我也是一见如故,聊得十分开心。我也听师清提起过她,之前是满秀东的研究生,后来进了崇德当了美术老师,师清也因为这层关系对她也十分关照,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这个女孩不错便介绍给了小叔,两人也顺利地处了起来。 宋白得知我想去高三7班找人,便热心地领路去了教室,临走时,特地问我要了微信约着哪天出来吃个饭。 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热心又单纯,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如是想。 这趟行程收获并不大,师意的几个朋友都说并没有发现师意跟哪个人走得特别近的,只是说她跟谁关系都好,平时的行为也十分正常。 见我一脸失望地叹了口气,几人又忙追问道:“怎么了?师意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都好几天都没有来学校了!” “没什么事情,只是家里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我随意搪塞了过去。 没有问到想要的答案,几人也显得很是失望。 结了账,将她们送回学校上晚自习。 临走时,却又见到了熟人。我看着眼前这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连忙打了声招呼:“段老师您好!” 段海是当年的历史老师,学识渊博,长相帅气,接人待物皆是温文尔雅的,在崇德学生中人气颇高,算得上是一位风云人物。 “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如今也快毕业了吧?” “还有几个月,我看老师您样子也没怎么变。”说的也是实话,许是气质加成,段海几乎看不出已经四十岁了。当年看得出段海是挺喜欢自己的,得知我选了理,还特地找我谈了许久的话。 我们又聊了几句闲话,正准备道别,段海突然问道:“师意的情况怎么样了?” 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但想起段海是师意的班主任,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 “情况不太好,最坏便是休学一段日子。” “那高考......”段海遗憾地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实在没办法的话,便只能耽误一年了。”我见他又抬手看了看手表,也识趣,其实也没打算再同他说些什么,“顾老师您有事先忙,我先走了。” 等回到家,饭菜也都备好了,位置上并没有师意的身影。师清夹了些饭菜让我给师意送去。我敲了敲门,屋内没反应,没办法只得知会了她一声后将饭菜放在了门外。 饭桌上师清抱怨起不知谁将师意的事告诉了外婆,那边打来电话,说过几天就要过来看看。 “说了不让她折腾,可就是不听。咱俩又没时间,只得麻烦雪林送妈过来了。” “老太太担心自己孙女也正常,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妈去看一下她的三叉神经痛,之前秀微不是说有认识一个神经科很厉害的医生吗?可以带咱妈去看看也成。”满秀东安慰道,显然这套话也将她说动了。 “也行!正好趁这个机会,全家开个会,想想该怎么解决意宝这件事,问她是谁的也不说,让她去打也不肯打,天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肚子一天天地大,再拖下去就不好打了。” 窃 第二天,老太太就来了。 俩人到永安已经是下午了,师清忙招呼着老太太和舅舅进屋。 “诶唷,团圆也回家啦,阿清真是给我长脸,你瞧这一对儿女都养得这么优秀。” 外婆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其中最让她自豪的当属师清。师清当年作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让她做了十来年寡妇第一次在村里抬起了头,而这份自豪和荣耀是她几十年暗淡人生中最为耀眼的部分,并一直延续到了而作为师清孩子的我们,这让她待我和满川都是顶顶疼爱的。 “外婆过奖了。” “只可惜啊,你母亲从小到大要操心的事就不少,到如今还要操心妹妹的事。”外婆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一边瞟了站在一旁的小姨一眼。 小姨尴尬地站在一旁,舅舅见状连忙打圆场说道:“妈你就少说点,刚刚不是说累了吗?赶紧去那边坐一坐,最近不是喜欢看那什么电视剧?看时间也马上要播了。” “去去去,什么电视剧的,今天来这是为正事的。意宝呢?快带我去看看她。” 见老太太着急,一行人便带着她去了二楼,也是意料之中的吃了个闭门羹。老太太好话坏话都说尽,里面虽有回应,但却死活不肯开门,只让他们回去,不要管她,这下把老太太气得脸都发白了,一会又唉声叹气起来,真是又急又气。 “妈,这事着急不得,咱们先去休息休息,待会大家一起想些办法。”舅舅看着小姨和师清都是十分焦急的模样,只能先出声安慰安慰。 “哎呀——你这能让我不着急吗!傻傻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又走阿谭的老路?意宝还是不说那个男人是谁吗?你们赶紧都上点心,意宝不愿意打掉那就先找到孩子的爸爸,如果可以先把婚结了也......” “妈!您就别操心了!这婚是能结的吗?师意才多大?”师清在一旁道,忙扯着老太太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您先下楼,奔波一天了,先休息。” 老太太一听,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了。她虽不觉得让孙女现在结婚有哪不妥的,如今都十八了,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了,婚一结,谁敢说些闲话?再怎么着也比像自己守一辈子寡来得强。心里虽是这样想,却还是乖乖地下楼去了,只是脸色依然不太好。 没一会满秀东也到家了,看老太太不开心,连忙招呼着舅舅和老太太玩扑克。老太太向来喜欢这个女婿,几盘牌局下来,赢了一些钱,老太太脸上表情也舒展了许多。 这边师清、小姨与我则在厨房忙着。 “妈不喜欢辣椒,咱就少切些。”师清一边对小姨吩咐着,一边又对在一旁洗菜的我说,“差点忘了,你赶紧给小川打个电话,让他下了课就回家,跟老师请个晚自习,今晚回家吃饭。” “诶,好。”手是湿的,扯了张厨房纸擦了擦手,走出厨房,才掏出手机,按下熟悉的电话,刚按下拨号键,还未反应过来那头就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好快。 刚准备开口却又听见师清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圆圆,你赶紧去餐厅拿一瓶红酒给我,快点!” “喂?”似是得不到回应,电话那头又问了一声。 “是我。” “知道。” “嗯...妈叫你今晚请假回家吃晚饭,外婆和舅舅来了。” “好。” “圆圆?!赶紧的!我着急用!”师清催促道。 “好的!来了!”回完话,再一看手机却发现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了。 等满川回来时,一家人刚刚落座。老太太见外孙来了心里止不住地高兴,忙招呼他过来。 “外婆。”满川乖巧地喊了一声。 “诶!快过来让外婆瞧瞧。”老太太连忙将满川拉了过去,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不由称赞道,“我这外孙长得也真是俊,以后不知道要嚯嚯多少小姑娘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一旁的小姨脸色变得不太好。 “妈,您千万别这样说,男孩子当是要专一的好,千万不能学外面那些花花公子到处沾花惹草的。”满秀东说道,“小川,赶紧去洗洗手来吃饭!” 等他回来时,只剩满秀东旁一个位置了,满川默默坐下。 师清手艺向来不错,小时候她作为家中长女,小时候照顾弟弟妹妹练就的手艺自然也没忘记。大家不住地夸赞菜味道好,倒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旁的小姨也没急着动筷子,而是从厨房拿了一个大碗夹了一些饭菜准备给楼上送去,这一举动便惹得老太太十分不快。 “怎么?这几天你们都还每天送饭上去呀?真是娇惯了!别去送!饿了自己下来吃!” 老太太这话一出,一旁的小姨左右为难,却也不敢反驳。老太太平常为人严肃,虽小姨在外人面前较为泼辣,但一碰到老太太就像耗子碰见了猫,早听她从小就有些怵外婆,如今长大了却还是依旧。 最终还是满秀东在一旁说了情,老太太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便也没有阻止了。 老太太吃着吃着,看着对面坐着的大女儿一家人,既是自豪又是担忧,想起了话头,便悠悠开口道:“听说小川是准备保送吧?大女儿我从小就觉得不错,学习刻苦又听话从不让人操心,当年我就说她不会过得差,如今看确实是,一对儿女也都培养出来了......” 接着老太太便如往常一样数落起自己那小女儿与儿子来,一遍遍念叨着当年小姨辍学未婚生子的事,随后又扯到了舅舅年近四十婚事也没着落,女朋友也没一个。 说着说着又默默流起了泪,但话头也没停,边流泪边继续念着。 “我真的是命苦,你们俩有你姐一半省心就好了!一个女朋友没一个,一个单身带孩子,这些年我一直让你找个人嫁了,不求别的只求这个人人好,不光脸上好看,孩子有个也是好的,结果你偏不听!你看意宝如今......半截入黄土的人家里又出了这种丑事,我真丢不起这个人!”外婆念叨着,突然握住坐在一旁母亲的手,“阿谭啊,这又要你操心了。” 师清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妈,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些话听着耳熟,像是一块又长又臭的抹布没有尽头,我逐渐也没什么食欲了,便随意地扒了扒碗里的饭,忙下了桌。 老太太吃完饭后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师清与满秀东在一旁耐心地安慰,舅舅则如往常一样从不接老太太的话头,任她说着,只是默默在一旁玩着手机,至于小姨作为今天的主角,当仁不让地坐在老太太旁边老老实实听着数落。 我在一旁看着这幅图景,听着老太太络绎不绝的抱怨与念叨,心中只觉烦闷,便想着随便找个理由好出去透透气。 “妈,我去超市买些外婆与舅舅用的洗漱用品。”还没等师清应声,便已急忙去玄关穿鞋了。 “家里不是还有一些客用的吗?” “刚看没了。”话音刚落,便出了门。 穿过院子,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满川也已经出来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着烟。 我踢了踢他:“待会记得散散味再进去,妈不喜欢你抽烟。” 满川显然早就知道是我,也不显得惊讶,只是听了话,扔了烟头,在地上随意碾了碾,随后道:“知道了,你去哪?” “去超市买些东西。” “我陪你。” 本想拒绝,却见满川已经站了起来,便也随他去了。 商店离家并不近,我以为两人会有些话说,可一路却默契地无言。到了超市选了几只牙刷,看着冰柜里种类齐全的啤酒忍不住也拿了几罐。 “哟,可以正大光明喝酒了?”满川在一旁揶揄道,也打开冰柜拿了几瓶可乐丢进了篮子里。 我瞟了他一眼,没回话。 结完账,满川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塑料袋。 这片别墅区位置偏远住的人并不多,俩人沉默地走着,寂静无人的黑夜,只有一路沿长的路灯...... 回程的路显得那样快,不远处,师清栽种的木绣球从围墙里一朵朵探出头来,绿色的花瓣也渐渐露出了白意。忽的,身旁的步伐声不再,我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去。 只见有人扯住了我的衣角,头顶是暖黄的路灯。 他比四年前长高了许多,我是这样想的。 “你回来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不是很快就知道了?” 满川没接话,却松了手。 “你先别进来。” 淡淡说完,我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 第二天,睡得依旧不好,很早便起了,路过客厅发现昨晚放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已经不在了。 家里人向来早上喜欢喝粥,想着便煮了一锅小米粥,等待的间隙便看了会书。 “早上便这么刻苦?”舅舅从屋外进来,看样子是出去散了会步。 “舅舅这么早?” “可能有些认床,很早就醒了,闲着无聊便出去走走。” 说话间,粥也好了,见他已经坐在了餐桌上,便盛了两碗粥:“吃些小米粥怎么样?” 时间还很早,其他人都还未起,餐桌上俩人显得格外地沉默。 “你长大了倒是和我生疏了不少,我记得小时候每年暑假你和意宝总爱去外婆家找我玩,那时候日子想起来真是快活。”沉默许久的舅舅突然开口,许是勾起了陈年往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时候咱们总爱玩躲猫猫,我记得你总是找不到我和意宝,急的都哭了,哈哈!” “嗯,是呢。”我喝了口粥,却觉得粥越发无味,便伸手去拿桌上的糖罐想多加些砂糖。 手还未够到,却见舅舅已经将糖罐递到了手里,面带遗憾地说道:“可惜了,之后你就不怎么来了。” “实在没办法,那时候我妈管我管得严,暑假玩的时间就没那么多了。” “怎么?又在说我的坏话呢?”师清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看着我与舅舅笑了笑说,“都起这么早呢?” 我见师清已经起了,忙起身给她盛了碗粥。 “圆圆,你去看你外婆醒了没。”师清边说着边接过递过来的粥,坐在桌上喝了起来。 “雪林,那天不是在电话里说要带妈去看一下秀微介绍的医生吗?刚刚秀微联系了我,说已经同那医生约好了时间,待会他就开车过来,你等下就和你姐夫带着妈去看看,我学校还有课,就不同你们一道了。”师清说着又喝了一口粥,觉得味道不错,夸赞道,“这粥不错,甜度正好。” “嗯知道了,姐。” 师清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踌躇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雪林啊,昨天妈跟你说的话虽然唠叨,却也是有道理的,你已经快40啦,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过得去的女孩结个婚,要求不要太高啦,你年龄毕竟也摆在这。”之前师清也念过舅舅几回,要么直接无视她的话要么便会跟她吵上几句,后来她便不爱说了。如今突然又提起这事,想着昨晚老太太肯定又是找了师清让她再多操操心。 从小到大,外婆来找师清大多都是因为小姨和舅舅的事。无论舅舅的工作,舅舅的老婆还是如今师意的事。 “姐,你怎么还在想这件事呀?” “我这也是为你好的,正好我身边有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女的,虽然离过婚,但没有孩子,人长得也标志,你要不要见见。” 话是说了,舅舅却不再回话。 师清叹了口气,实在是自讨没趣。她见我已经扶着老太太下了楼,便忙招呼老太太去了。 没多久,小叔便过来了。 “诶唷,我家丫头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小叔?” 小叔一进门便忙拥住了我,十分欢喜。我曾听奶奶总念叨我与小叔有着很深的缘分,说当年他高中还未毕业便突然离家出走,好几年从未同家里联系过,一家人都快当他死了。直到我出生的那一年他才突然从外面回来,当时爷爷高兴坏了,直说我是福星下凡,便给我取了团圆二字以作纪念。 小叔为何会离家?他离家在外的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叔从来不曾说过,我年幼时总爱缠着问他,他却讳莫如深。后来他用在外面几年打拼的积蓄和人合伙开了家鞋厂,如今生意越做越大,风头渐渐盖过了他的大哥,爷爷奶奶对这个小儿子倒是越来越骄傲,渐渐那段往事大家似乎也当是忘了。 “家里有些事,太忙了就忘了告诉你了。” 我抬头望他,小叔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却依旧俊朗,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小叔算得上是满家里最好看的人,长相俊秀加之常年保持健身的习惯和事业上的成功,让他有着足够吸引异形的魅力。 “知道你忙,过段时间你爷爷就生日了,记得要来啊,老人家四年都没看过你了,都怪想你的。”小叔在厦川有些生意,这几年去厦川都会特地联系我,四年来与小叔联系甚至比父母还多了些。 老太太看完病买了几个疗程的药后和舅舅又在家待了两天才回宿州,期间倒也和师意聊了几次,但丝毫没起什么作用。老太太和小姨见状,俩人急得又流了好些泪,一家人在照顾师意的同时又要安慰老太太和小姨,家里整得是鸡飞狗跳的,像演了一场几天的闹剧,却什么解决办法也没讨论出来。 结果等老太太等人走了后,师清便感冒病倒了,也不敢耽误课,硬撑着去学校,好在挂了几天水就好全了。 这头刚照顾完师清就接到了室友的电话,问我是否回来参这次的春招还是听导师的话准备出国深造。 “我觉着吧,这机会难得,你还是出国的好。”室友那头见我拿不定主意,便说了下她的意见,“而且我听说咱导师也和小郑说了这个事。前段时间跟他聊了下,他是有这个打算的,托我问问你的想法。” “他问我想法做什么?” “诶,团圆你就是个木鱼脑袋!小郑不是明摆着喜欢你吗?人家也挺优秀,家里条件也很不错,最关键的是人长得帅还不花!你竟然还在这边问为什么?!”室友在电话那边颇有点愤世嫉俗的味道。 我倒是也被室友这些话给逗乐了,便开了句玩笑:“那你赶紧去把握把握呀,在这做什么红娘呢?” “我要是有你这模样,早下手了!现在他已经乖乖躺在我的怀里了!” 说完,我与她又在电话里笑作一团。 念 这段日子为着师意,师谭几乎每天都会来家里一趟,好说歹说对方一点出来的意思也没有,想着暴力破门,却又担心她怀着孕的身子,事情就这样僵着。 毕业在即,师清忙着学校里的事还得抽出精力安慰师谭,为师意找各种关系联系私密性好的医院,再加之前阵子感冒刚,实在是熬不住,脸上的疲惫与不耐一天比一天更甚,好在满川的保送名单下来了,她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满川保送的事终于尘埃落定,家里人都十分高兴,师清立马忙着联系学校老师请大家吃顿饭,以表谢意。 我本不想参加,但被师清以学校老师也是她的老师为由拉着一道去了。 餐厅定在了永安最有名气的酒楼里,因满川还在学校里,便等他放学顺路接了他一道过去。 他打开车门,却见我也在车里,显得有些惊讶,望了我一眼便默默地坐在一旁。 “你是不是又抽烟了?”师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窗,“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年纪轻轻不能抽烟,每次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孩子压力大,抽几支烟没什么,况且小川也19岁了。”满秀东在一旁接话,满川自休学后的这几年他对满川管得特别松,有什么都依着他,满川形容是洗心革面。 “什么叫抽几支?你闻闻他身上的味儿,都快熏入味了。”师清在一旁抱怨了几句,但也知道满秀东的思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在车上翻找了一番,丢了一瓶香水给满川,“你赶紧喷喷,盖盖味,待会见的都是老师,一身烟味像什么样子?” 这几年师清脾气没理由地温和了许多,像是一瞬间老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似的,但幸亏一对儿女都争气,并没有让她过多操心。 师清几乎把满川的任课老师都请了齐全,连美术与体育老师也没放过,一大桌满满当当的人,其中也不乏我当初的任课老师,还未落座便已觉烦闷。 “今天感谢大家赏脸来吃个便饭,感谢各位老师这三年对我家小川的照顾!”师清显得很高兴,刚坐下便拉着我们几个起身敬起了酒 一时餐桌上觥筹交错,老师们不由地夸赞起师清有一双优秀的儿女,听着这些话的师清脸上一时是掩不住的骄傲。 我觉得他们应当是在想这十几年辛勤的教育终于守得花开了,俩人此刻的满足感理所应当地比在一旁的满川大得多。 “当时我就说小川是块料子,努力上进,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 “刘老师您过奖了,我如今的成绩都是老师们对我的辛勤培育,我在这里敬各位老师一杯。” 满川确实很优秀,无论是在外形上、学业上还是社交上,绝对是那令人瞩目的存在,能拿到保送我也并不觉得奇怪,之前就听师清在电话里说他又参加了什么比赛,又拿了些什么奖等等类似的消息,却也对他的优秀并没有什么实质感。 如今在这里个小小的包厢里,看着他站在灯光下,举起酒杯,侃侃而谈,得心应手地应付着这般场面的模样,我这时才对他的优秀有着切实的体会。 早些年师清一直信奉棍棒教育,对我与满川的教育从未松懈过,从在肚子里就开始上胎教,会说话就开始上各种培训班,无论你做得有多好多棒,她永远会拿在你前面的人和你比,从班级,到年纪,再到市,到省甚至全国,那会我总觉得我有比不完的比赛和比不完的人,而满川相比就轻松许多,他只需要和我比。但对于比不过就罚,我和他吃的苦差不了多少。 而如今就结果而言,师清应该更加笃定信奉她的教育准则。 “师老师,您命真的不错,老公这么优秀,儿子保送名校,女儿又听说要出国深造,以后享福喽!” 话音刚落,一旁的满川突然停了筷子。 “满川!你发什么呆呢?宋老师给你夹菜呢!还不快谢谢老师!”直到满秀东出声,他才回过神,接过夹来的菜,忙道了声谢。 满秀东似是埋怨般瞥了满川一眼,而后才开口回道:“这有什么福享的,儿女终归是儿女,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说着,话一顿,喝了口酒,又继续道,“就算是姐弟,以前许是再亲,也终归都是要走各自的道,过上自己的生活。” 我笑了笑,抿了一口酒。 一晚上师清的情绪都是亢奋着的,少有的没有平日里冷静克制的模样,对敬来的酒皆是来者不拒,平时斯斯文文的老师们也都与街边烧烤摊里吹着牛皮的人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些装腔作势的奉承话。 一切直到最后师清摇摇晃晃地被扶上了车才结束。 好在她酒品倒是不错,上车便睡了去,车内也陷入了沉默。 一车的酒味,气味并不好闻,我开了窗,撑着下巴一直巡视车外呼啸而过的景色。 忽的,满川递了件衣服过来:“披件衣服,晚上凉。” 我抬了眼,便见满秀东从后视镜看了过来。 接过衣服,也不穿上,只是搭在腿上,满川倒也没再说什么。 行至半路,师清突然醒了过来,捂着嘴巴忙让满秀东停车,车还未挺稳,便急忙打开车门在路边吐了起来,满秀东见状,匆匆拿了瓶水下去照看。 师清在车外吐得昏天黑地,车里一时间只剩我与满川俩人。 车内的沉默漫长而煎熬,正准备下车想去看看师清的情况,手却突然被满川拉住,我疑惑地回头。 车顶昏黄的光亮照不清满川的神色,只有五官杂糅在昏暗的夜色里,混合着车内经久不散的酒精。 “你真的要出国?”满川终于问出了口。 若是之前我还在踌躇,但在他问出这一句话时,我心里像是有了答案。 “嗯。” 满川听了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笑了笑,声音真挚地送出了祝福:“恭喜你啊!倒是自由了。” “团圆,快拿包纸巾下来!”满秀东的声音突然从车外传了进来,在此刻显得令人欢欣。 “来了!” 匆忙下了车。 “要你拿包纸,你拿什么水?” 蚁 满川因为保送已经确定下来了,本可以不用再去学校,但班主任却害怕他影响班级其他同学复习氛围,便还是让他照常上学,只是有了双休假期,晚自习也随意,于是师清便干脆让他退了学校的宿舍。 满川就在师意的隔壁班,理应知道些师意的事情,之前在处理保送方面的事,师清便拦着小姨没让她怎么问他关于师意的事,如今保送名单下来了,小姨便特地找了满川问了关于师意的事。 可让她非常遗憾的是,满川并不知道多少关于自己表妹的事。 我看着小姨失落的背影,再望向满川回房后紧闭的房门,心里不是滋味。我记得小时候满川与师意的关系不说多好,但也还算有些话说。那时他俩都爱缠着自己,会因为我的偶尔偏心而吃醋,关于玩具之类的问题也没少吵嘴,但最终也都是以师意服软结束。等两人大了后,可能是真的性格不合,俩人的话少了很多,直到师意被小姨接了回去。 后来到逢年过节家庭聚会上,俩人也都是淡淡的。 师意的事就这样僵了下来,小姨虽依旧频繁上门,平常的她总是光鲜亮丽,绝不素面,这段日子因师意的事越发变得憔悴起来,美容院也没精力去管,直接放了员工的假。而满秀东早带着学生外出写生避难,留师清一人在家操心,但学校事情渐多师清已经无力再去折腾这件事,见她来了只是给她倒杯水,而后安慰几句,便也没了话。小姨或许敏锐地感受到了师清的消极,来我们家的日子逐渐少了起来。 师清今天下午没课,又接到满秀东的电话说今天写生回来,让她准备自己的晚饭,于是特地绕了些路去了菜市场。 “赶紧来搭把手先。” 打开门便看到师清两手提着满满当当的菜,便忙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道:“怎么买这么多菜?” “你爸今晚回来吃晚饭,后面几天学校准备考试,我忙了些。刚你王姨又给我打了电话说孙女出生了,特地跟我请一段时间的假,便想着多买些菜在家里备着你好做饭。” 许是累极了,回到家师清就去沙发上躺着,嘴里不由念叨着:“真是老了,提了这些个东西就有些累了。” 忽的瞥见茶几上有用过的茶杯,便问:“怎么?家里有来什么人吗?” 我还在厨房忙着将蔬菜放进冰箱,便随口道:“刚小姨来过,坐了一会便走了。” “这不应该呀?没闹吗?” “闹是肯定闹了,小姨又跟意宝说了些重话,俩人吵了几句,小姨又是哭哭啼啼的。”我从厨房出来,又将茶几上的杯子洗了干净。 师意在房间里呆了有一周多了,这件事也始终没个着落。我倒是很理解小姨的感受,方才又被拉着聊了许久,走的时候她眼泪都没擦干。 快要到饭点了,师清在厨房备菜,让我去个电话问问满秀东何时到家,好看好时间下锅炒菜。 打了许久的电话,那头却是没人接。 “没接。” 师清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却也没停,土豆丝在刀下累积着,她头也没抬,接着吩咐道:“你给你小姨打个电话看看?” 我望了她一眼,按下小姨的号码,耳边只有持续的嘟嘟声. “ 打不通。” 厨房砧板声戛然而止。 师清从厨房走了出来,脱了围裙随意地搁在了餐桌的椅子上,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她抚了抚额,说道:“突然有些不舒服,你晚上点点外卖和意宝将就一下吧,我回房间躺一躺,晚饭就不吃了。” 也没等我回话,便走向二楼的卧室。 路过客厅,一束漂亮的蓝色绣球花插在了花瓶里,她瞅了眼,随手将花扯了出来递给了过来:“花不新鲜了,给扔了吧。” 我看着扔在垃圾桶里的这几只绣球花只觉可惜,它开得特别大,紫色中又带着粉调很漂亮,是前几天小姨特地送来的。 第二天满秀东来了电话,说学校举行研修会,要过几天才回。 我望着冰箱里一冰箱的菜,默默叹了口气。 家里没人,我又不爱做饭,便想煮个碗面,再煎了个蛋涮了点青菜就当午饭了。 我看着沸腾的锅,拿着手机随意和舍友聊着天,这时突然郑雨盛弹个消息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学校。我与他虽是同一个导师,但是其实关系不算熟,在学校也没讲过几句话,他突然来找我着实吃了一惊。 踌躇看着屏幕也不知道回些什么,突然锅内沸腾地水都要溢出来了,我忙把青菜扔了进去,想着确实回到家也有一段日子了,论文最后的一些数据也没做出来,也是时候回去了,师意的事我虽有些担心,我却也没什么法子。 这样思绪一岔开,便忘了回消息,直到晚上室友问我为啥不回小郑的信息,我才想起这事,忙给郑雨盛发去消息:不好意思,有些事在忙,给忘了回。 那头倒是回得很快:哈哈,没事,知道你回家有事。 紧接着又发来一段解释:其实也没事,因为学校实验室过段时间要升级,那时候可能都不能用了,我知道你还有些数据没拿到,想问问看看你最近能回来吗,如果赶不回来的话,我看能帮你做些啥。 郑雨盛的热情倒是让我很是惊讶,正好论文里的几个数据需要再验证一下,便托他帮忙算一下。这一来二去,和他倒是逐渐熟络了起来,我和郑雨盛的关系变化被舍友看在眼里,直道我是开窍了。 郑雨盛确实长相帅气且成绩优异,为人又幽默风趣,见多识广,我说的任何话题他都能接上,几乎不会冷场,常常侃侃而谈,着实让人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而对于这样的男生的主动,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忽视或者拒绝。 闹 有了郑雨盛的帮助,论文确实通畅了许多,家中静不下心,我一大早便背着电脑去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咖啡厅,想着换个环境或许论文会更有思路。 这个咖啡厅在我高中时候便有了,如今开了恐怕有五六年了。我对咖啡的研究不深,但也觉得他家咖啡味道其实一般,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店里环境安静,位置也宽敞,很适合办公写作,高中时候自己就常常约着几个朋友一起在这写作业聊天。想来也有五六年了,店里变化并不大,店内的一些设施也看得出老旧了,生意也不复以往。 “团圆?” 我循声望去,见是隔壁桌的女生带着探究的目光望向我。 “还真是你!你的样子没怎么变呢!”女生很激动地朝我走了过来,“我看了半天,一直不太确定来着!看来真是你!” 女生见我一脸疑惑地模样,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自我介绍,于是忙道:“是我,赵清怡!” 赵清怡?高中同学?我仔细将眼前这位时尚的女郎和记忆里那位胖胖的带着厚重镜片的女生联系在一起,除了鼻尖都有一颗黑痣,实在无半点相似。 “怎么?认不出我了?也难怪,我这几年一直在减肥,而且也拉了双眼皮,你看——”说完,便半眯着眼睛给我展示起了眼皮上的疤痕。 她的这股热忱劲,终于让我找回点了熟悉感,那时她便是班里最为活跃的分子,只是成绩一直在班里吊车尾,好在人缘不错,待人也很热诚。我记得我高一那时和她玩得很好,只是后来搬家关系逐渐生分了,毕业后更是没什么联系。 看我认出她来了,她连忙将自己桌上的咖啡端到了我对面的位置上,一脸的激动地问着:“这几年根本就见不到你,同学聚会你也都拒绝了,听说你一直呆在厦川,现在没到放假时候怎么突然就回家了?” “家里最近有些事,便只好回来待一段时间了。” “那赶巧,过几天刚好有个同学聚会,都是几个呆在永安的同学,今天我终于逮到你,你可得卖我个面子!” 赵清怡一脸的认真和期待,看着她的模样我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只能点头答应。 俩人又坐着聊了好久的话,无外乎都是以往的回忆,到了饭点又和她吃了顿饭后俩人才匆匆道别。 回去路上,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影子,仔细一看竟是师意。她正和一个身穿校服身材的男生争执着什么,而且男生的模样也让人有些熟悉,看着他身穿崇德的校服和他那稍胖的身体才想起似乎是那日在崇德将我撞倒的男生。 我心中顿时疑惑起来,怎么这个男生竟然和师意认识?会不会和师意肚子里的孩子有关呢?眼看俩人争执越来越激烈,也引起了周围人的主意,师意便直接拉着男生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眼见他俩消失在了我的视野开,害怕师意有危险,便急忙越过马路想一探究竟。可当我拐进巷子里却见巷子里只站着师意一人,方才那个男生已经不见踪影。 我的出现显然让师意有些惊讶,她震惊地望着我:“团圆姐?你怎么在这?”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喘着粗气急迫地问道:“方才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生呢?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师意听了顿了半晌,而后才晃了晃手里的书道:“咳!你说什么呢,就是同班同学给我送书来着。” 我见她一脸故作轻松的模样,显然刚才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又想起她在厦川那一日也是和一个男人在争执,心下不免对她的说辞有些怀疑。 我叹了口气,我其实不太想拿出姐姐的身份来如其他大人一样教训她什么,她一直都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也不是那种在大事上拎不清的人。记忆里她人缘一直不错,虽与小姨的关系不算亲近,那时她与小姨吵完架就会跑来我家,但往往吃完晚饭就会乖乖回家,第二天就像没了这回事一般。 那日她同小姨发那么大的火我也是第一次见,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她一直是将一切藏在心里的,她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而这一点我也是与她有些像的。 “意宝,小姨为了你的事也操碎了心,美容院也关了门,有些事差不多就行了。孩子的父亲是谁说出来,再交给大人去处理,打掉孩子去学校迎接高考,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也不会有任何事。” “姐,不够。”师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不会告诉你们孩子的爸爸是谁的,但是孩子要不要的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师意能走出房间,一大家子都很高兴,尤其是师清,以为师意想通了,便想打电话想打电话给师谭却被师意阻止了,为了不再刺激她便也作罢。但还是提前替她预约号前段时间联系好的一家私密性极高的医院,准备明天一大早就送她去将孩子拿掉。 这晚师意破天荒地拉着我想和我一起睡,我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同意了下来。 这些年与师意的联系渐少,其实我与她看似有些话聊,但总归还是没有以前那样亲近了。晚上我与她便久违地躺在了一起,我想起小时候师意和满川总爱争着同我睡,为此俩人没少闹脾气,后来长大了,满川不再同她争抢,但姊妹躺在一起聊闲话的日子却也没了。 “有一年夏天,大概是五六年级的样子吧。我从淘宝上进了许多便宜的小饰品,然后在小区楼下摆了一个小小的首饰摊,但是生意并不好,一天下来只能卖个两三块钱。”躺在身边的师意缓缓地说起了一段往事,黑暗的房间里仿若只有她的声音,“后来有一个叔叔,每次都找我买很多很多东西,然后和我说很多话,结果不到一两天东西都快卖光了,我又接着从淘宝上买更多的饰品,那个叔叔也照单全收,结果那个暑假我挣了很多很多钱。”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一个中年男人会买这么多小女生的首饰呢?” “啊,我当然觉得很奇怪,这个叔叔给我的感觉其实也并不舒服,但是我不否认我确实利用了他对我的这份不太好的好感。” 又是一段沉默。 “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暑假在外婆家和舅舅一起玩捉迷藏吗?但你总也找不到我们,那时我就想,姐姐为什么总找不到我呢?”师意突然又没前没后地说道。 说完抱住我的腰,将头埋了进去。 她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了上来:“姐,为什么呢?” 第二天起来,师意便失踪了。 调了监控,发现师意半夜趁我睡着提着行李坐了一辆的士走了。 小姨得知了消息,又急又气,赶去派出所的路上不停地给师意去电话,首先那边是不接的,结果刚到派出所电话便通了。 师意那边显然无视了小姨的担忧和愤怒,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她说是和朋友出去散散心,过段时间便回,让他们不要担心。 可这如何能让人不担心? 我见状连忙打了个视频过去,想看看师意那边的情况。 意料之外师意接了,看背景似乎是在酒店。 “你朋友呢?”看视频一接通便急忙问道。 师意一愣,但很快便答道:“我朋友在洗澡呢,真没骗你。” 说完便将摄像头调到后置,镜头在桌面上扫过,我看着手机里一晃而过的影子总觉得很是熟悉,应该是在哪里曾见过,刚有些头绪便突然被小姨打断,她一把将我手里的手机夺了过去,直接对着摄像头大声训斥道:“你好大胆子,还跟我闹离家出走,快给我回来!” “妈,你就放开我让我放松一下,过几天就回来了,你们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和视频。” 声音刚落,小姨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刚开口那边便掐了视频,她连忙准备回拨过去,下一秒却被师清制止了。 “你别急,昨天她肯从房间出来说明她是想通了的,而且看她样子心情好像好了许多,许是意宝真的和朋友去散散心了,你便让她放松几天,可能回来之后就答应去将孩子拿了呢。” 小姨虽然没有师清的乐观,但现下也没别的办法,便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机还了过来,没一会又抹起了泪:“都是有身子的人,要是出了意外......”。 在 师意的事就像一块滞在空中的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砸下来,砸向哪,理智却告诉大家石头滞在空中是因为上面有块玻璃挡着,安全得很。 小姨每天都会要和她视频,虽一直承诺个把星期就回来,但小姨却依旧不放心,一直来家里找师清和满秀东商量去找师意然后将她带回来。 师清虽没每回都耐心地安慰,帮忙找人,可却也知这人并不好找。 师意的事折磨一家人疲惫不堪,大家实在没法也只能寄希望于她真的能如她承诺那样一周之后回来。那日同师意说了那些话之后我也深知,除非她自己愿意回来,旁人再如何也是没用的,再加之导师也来电催促我回学校,我便想准备离开,却被师清拦了下来。 “过段日子便是你爷爷80大寿,你四年都没回过家,这次非去不可,你拜完寿再走也不迟。”我看师清不舍的样子,想着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次不去又得遭那些亲戚说些闲言碎语,便也没拒绝,退了票后给导师去了电话,好说歹说才让他又多批了段时间假。 我起得晚,每天早上一起来房子就已经空落落的了。 师清早起上班,满秀东和小叔似乎忙着办什么写生基地的事,在家的时间也不多,王姨又请了假,至于满川,他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忙碌,却依旧早出晚归,有时是放了学便约着朋友打球,偶尔又是晚自习留校辅导辅导同学,我以为他在家的日子会多起来,但是跟他碰面的日子却很少,只有偶尔晚上吃晚饭才碰上面,饭后便去洗澡,而后回到卧房再也不会出来。 我知道他在生气,却也没有法子,只是师清却察觉到了不对,看着满川走向浴室的背影嘀咕道:“怎么?四年不见你姐弟俩生疏不少啊,我记得小时候小川总喜欢缠着你了。” 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答案。 那日师清来了电话,让将家里的一份文件送到学校。 等我到崇德的时候,正是放学时分,在校门口不免又碰到了杨叔。 “杨叔!” “团圆!来学校接你弟吗?”杨叔很高兴的样子,忙迎我进入门卫室。 我接过杨叔递过来的茶水,道:“不是,我来给我妈送份文件。” 和杨叔又寒暄了几句,得知他媳妇生了个男孩,但因为是早产,王姨恐怕需要再请一段时间假,我忙道无碍。 其实家里常年没什么人在家,一直用王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用惯了,王姨在家里断断续续也做了十几年的事,在我看来早就成了家里一份子。 杨叔千恩万谢地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又害怕时间太晚了,便忙起身告辞。 一路往高三教学楼走去,路上拉着位高三的学生打听师清的办公室,学生指了指二楼,说:“就在最尾端的那间办公室。” 我点头道谢,刚想往二楼走去,却见楼道涌出一大群人来。 “满川,王梦刚刚打电话给我说这顿晚饭一定得叫上你,王梦她那心思我可太知道了,你可别辜负人家了!” “你真这么闲得慌,还不如多做几张卷子。”是熟悉的声音。 “你可答应我去的啊,别反悔!” 我站在楼梯上,进退两难,听着逐渐接近的声音,刚想转身却听到一声:“姐!” 我记得在崇德高中三年里他从未喊过我姐,可现在我只能对上他戏谑的目光,扯出一个微笑。 满川身边的同学听到满川叫我很是惊讶,忙投来打量的目光,我迎着这些探究的眼神捋了捋头发,上前对着正搭在满川肩膀上的男生伸手道:“你好,我是满川的姐姐,满团圆,谢谢你照顾小川了。” 我特意拿出成年人所用的社交手段,看着这些毛头小子,显然对面一脸慌乱,忙直起身子伸手过去才发现是左手,又连忙把右手提着的东西换到左手,再伸出右手同我握了握:“啊!姐姐您好,我是满川的同学,叫——” 可还未等他说完,满川便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扯着他道:“走啦!再耽搁我就去食堂了!” 说罢便撇下他径直下了楼,男生便急忙追了上去:“别呀!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的!亲姐还是表姐啊?” “亲的,血浓于水的亲姐!” “那你也太小气了,跟你认识这么久就没见你提过!” “你话怎么这么多呢!” “......” 声音逐渐远去,我叹了口气,才抬腿走向二楼。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几间教室并没有几个学生。走到最末端办公室,发现母亲并未在里头,放下文件给她去了个微信便准备离开。 “团圆?”来人有些疑惑,看到我回头才道,“团圆!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呢?是来找师主任吗?” 是宋白,我很是惊讶,却又看到站在一旁的段海,更是讶异,忙朝他打了声招呼,才道:“是啊,给我妈送份文件呢。” “我刚还看到师主任呢,应该是去打饭了,看样子今天高三组又得开会了。” “毕竟要高考了嘛!” “也是,吃饭了吗?我和段老师正准备出去吃点好吃的呢,要么一起?” 我想拒绝,但看宋白一脸期待的模样也只好应可下来:“那倒没有,感谢你又得破费了。” 宋白听后一脸笑意:“这就是缘分,早听秀微说你是他最喜欢的侄女,我不得好好照顾照顾?而且正好听说你也是段老师的学生,这师生见面不好好喝几杯可不行?” 段海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俩聊天,却并未对我和宋白的关系感到惊讶,显然跟宋白的关系应当不错。听到她提到了自己,忙应和:“确实,那时团圆可是我得意的弟子,可惜最后选了文,如今见面得好好叙叙旧。” 因为晚上还有晚自习,几人并没有走太远,找了学校附近一家还算不错的餐厅,刚刚落座,便听隔壁包间传来学生嬉笑的声音。 “现如今这学生可不得了,消费水平比我还高了。”宋白一边给我和段海斟茶一边道,“那天没收了一学生的电子手表,以为不值几个钱,结果学生找来要,我一查才知道要个七八千,吓了我一跳,赶紧还了回去。” “哈哈,时代在发展嘛。”段海安慰道,“加之崇德学生家境本身都还不错,宋老师应该看淡点。” “像我那时候读书每天就......” 宋白突然提到手表倒是让我突然想起了那日与师意视频中闪过的画面——那是一只手表。 为何印象会如此深刻,那是因为那只手表的女款曾是前男友赠送给我的礼物。当听室友说这表价值不菲,于是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是一对情侣表,便下单了男款给男友送去。我天真的以为男友会很高兴,却没想到他收到表后大发雷霆,而后满脸失望地对我说:“满团圆,你把我们的关系算这么清,是想分手的时候能多快就多快吗?” 我当时只觉得他无理取闹,自己的一片好心却被恶意歪曲误解,由此甚至上升到了整个男性群体——人们总说“女人心海底针”可男人的心又能好猜到哪里去呢? 只是后来果然如他所言,争吵过后的我们没多久便分了手,分手的过程也异常爽快利落,全然没有别的情侣那样或纠缠或咒骂。 于是那之后我也渐渐明白了他当时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而这只手表我隐约记得几天前曾在段海的手腕上曾见过。想到此处,我忙瞥向他的手腕,但让我非常失望的是上面空空如也,但我的目光又落在了他手指上的戒指,便问道:“听说您结婚好些年了,还没有小孩吗?” 段海显然没想到话题突然落到了这个上面,愣了愣,才答道:“前几年我跟你师母提过,当时因为我俩工作实在太忙,准备过几年再要,结果几年一过我和你师母便没了要孩子的想法了。” “怎么?团圆你是想要孩子了?”宋白对于我突然提起的话题感到很是好奇,忙道,“你还年轻呢,别想不开,养孩子可不是头脑一热就能干的事,尤其是对我们女人来说。” 我笑了笑,孩子?或许以前曾想过自己有孩子会怎样,而这几年便再也没这心思去想这些问题。 “那我小叔年纪可不小了,他没跟你提过吗?”我没回答宋白的问题,转而问到了她身上。 “你就别打趣我了!秀微挺尊重我的,再加上我俩也才处没多久呢,婚也没定,哪能谈这么长远的事。” 几人正聊着,突然旁边包厢的门被推了开来,几名穿着校服的学生喧闹着陆陆续续从里头走了出来。 我抬眼望去,见满川正垂着脑袋软着身子被人扶着出了门,老远便闻到了一身的酒气。 来 “喂——满川,你还能走路啊?”刚才见过的那名男生正扶着他,满脸的愁容,“我们现在可是要回去上晚自习,你看你是回学校还是回家?” “赵乔峰,说了别灌他,你也知道他喝不了酒的!”一名女生最后才急急忙忙从包间里出来,忙扶上满川另外半边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脸的关心,“你是不是不舒服,想不想吐呀。” 赵乔峰见王梦过来了,像遇到了救星,便直接将满川交给了她,而后道:“得亏你没喝酒,你开车过来的吧,那满川就交给你了!我晚自习马上迟到了,就先走一步了!这事你可别太谢我,你俩能否再续前缘就看今天了啊!” 说完,便脚底抹油地跑回去上晚自习了。 王梦瞬间被满川一米八几的个子压得僵在原地,望着跑远了的赵乔峰喊道:“喂——那你也至少帮我把他送到车里呀,这么重,我怎么——” “我来吧。”我从女孩的手里接过满川的身体,对她说道,“我是满川的姐姐,我送他回去就好了,谢谢你照顾他了。” 女孩显然对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又对我的话显示出极大的不信任,毕竟她认识满川这么久也从未听他提过他有姐姐的。 我忍着怀里的酒味,正准备叫宋白和段海来证明我的身份,却没想到怀里的人却突然意识清醒了过来,歪着脑袋,朝着一旁的女孩道:“王梦你先回去吧,她确实是我姐。今天...谢谢你请我和我同学吃饭...嗯...咱们...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满川红着脸,嗓音因酒后而沙哑却意外性感,然而说出的话却让面前的女孩瞬间从方才的希望陷入了绝望,她眼里盈满泪水,却因为此时处于公共场合咬着嘴角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朝我说道:“那满川就交给你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又望向已经阖上双眼的满川,声音有些哽咽地道:“你酒醒后再联系我,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没说过。” 说罢,才踩着高跟鞋,僵硬着身体走远了。我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跟宋白和段海打了声招呼,两人见到已经醉倒的满川倒也没说什么,又请段海帮忙才将满川顺利扶到停车场后送进了车里,我连忙向两人道了谢。 “都是小事,你路上小心些。” “唉,好!那再见。” 跟两人告别完后,便开车往家赶去。 后视镜里满川正安详地昏睡在后座上,满车厢的酒气,味道实在难闻,想开窗透透风,却想起酒后的人容易感冒,便又把窗户打上了。 满川从小就不会喝酒,几乎算得上是一杯倒,在这点上和我正好相反,我酒量似乎天生就很好。我还记得小时候他偷喝我藏起的酒,缠了我一晚上,十二三岁的年纪硬是让我给他讲了一晚上的童话故事。 想到那晚的噩梦,忙打转方向去往药店拿了些解酒的药。 到家后,我打开车门,看着还睡得正香的人,发现怎么将他扛进屋里也成为了一道难题。 我拍了拍他的脸。 “喂,你自己能走吗?” 满川悠悠转醒,眯着双眼,皱着眉头望着我,满脸的疑惑:“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在...在哪里去了?” 我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又拍了拍他。 “醒了就自己站起来,我可抱不动你。” 满川皱着眉头揉着脑袋坐起了身子,我叹了口气,忙扶了过去,用尽全力扛着他往电梯口走去。 幸亏我也有一米七几,扛着他还不算太艰难,满川显然已经醉得不清醒了,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我的身上。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成功丢进了沙发里,此时已经累得一身的汗了,却想起买来的药丢在了车上,刚转身准备去拿,却感觉被人紧紧地拉住了手。 “又想走?” 满川还闭着眼,满面潮红,而握着我手腕的力气却异常坚定。 “你放手,我去给你拿解酒的药。” “不要。”满川嘟囔着嘴,皱起眉头,捏了捏自己的脑袋,显得很是痛苦:“我头好痛,帮我捏捏。” 我无奈,但是知道满川酒后耍无赖的本事,看着那只紧握着我的手,一点要松开的意思也没有,我只好叹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扶起他的脑袋枕在我的腿上。 这一刻,我不再想任何事,家里无人,我们就如同儿时一样做着姐弟间亲昵的事。 其实按摩这事我做得不算多,只能凭着印象学着在影视剧里看到的样子,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随着我的动作满川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想着手艺应当得不错的。 四下静悄悄的,客厅暖黄的灯光烘托着此时静谧的氛围,我悄悄熄了主灯,只留了一盏微黄的落地灯。 此时身体被沙发柔软地包裹着,指尖是满川温热的皮肤,他的皮肤很好,像师清一样雪白。我一轻一重地揉着,低头眼里满满的是微光下他身体随呼吸的起伏,如波浪一般带着催眠般的节奏,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些夜晚,令人眷念。时间滴答过去,渐渐我的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只想就这样睡去也算不错的。 可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满川突然翻了个身,双臂紧紧圈住了我的腰,头埋进了我的身体,似乎在汲取着我的体温。我只能死死僵着身子,故作镇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小川?怎么?不舒服吗?” “真的不想理你的。” 我又叹了口气,今天也不知叹了多少口气了。 见他这般模样,也只能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像哄着孩童一般安慰他。 “姐。” 他的声音闷闷的,从我骨头深处传来,比以往更为清晰。 “还是要回来好不好?” 镜 我心中依旧记挂手表的事,那日虽未看到段海手上有手表,但我对他却越发好奇起来,想着宋白正好与段海熟识,便想着从她身上打探一些更多关于段海的消息。 我周末约宋白离学校比较远的一家餐厅吃饭,本以为怕路程太远不方便而拒绝,却没想到她答应的很爽快。 “本想找个近点的地方,但是听网上说这家店很不错,便特地提前定了位置,想带你来试试。” 服务员将我们领入了靠窗的位置,偌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星星点点的霓虹灯,风景别致,装修也很考究,确实是一家不错的餐厅。 “我也很早就听说过这家店了,之前一直和秀微说起过,但一直没机会来。”说起小叔,宋白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似乎意识到自己谈起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见她这番娇羞的模样,便打趣道:“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我为小叔赔罪。” 说罢,便将菜单递了过去。 宋白忙拿出了手机,说:“我先看看网上有什么推荐,这么贵的菜,可不能踩了雷。” 在她的推荐下,两人点了网上几份热门的菜,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吃了一会后,便和她随意闲扯了些学校的事,话题便自然地转到了段海的身上。 “段老师还是我高中时的地理老师呢。” “听老段说过,听他说当时可器重你了,本想手把手带你,结果你选择了理科,他伤心了好久。” 其实当时我是想选择文科的,但意向表却在师清的安排下变成了理。 我没把这层实情说了出来,在我看来事情过去太久了,再拿出来说却也没了意思。 “你和段老师怎么这么熟,你们并不是教同一个学科吧。” “哈哈,我和老段虽然不是同个科目,甚至不带同一个年级,但其实他是我大学室友的表哥。”宋白喝了口水,似乎想起了大学的一些事,不禁变得眉飞色舞,“我舍友虽然和他有些年龄差但关系特好,又因为在同一个城市,经常一起出去玩,有时还带上我,那时我就和他挺熟了,后来得知我和他在一个学校工作,就挺照顾我,帮了我很多忙。” “那真的挺有缘分的。” “那可不是,现在我俩有事没事还约着一起去球馆打球呢。”说起这个,宋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可惜,最近很少见他有空去球馆了,可能带高三压力有些大吧......而且最近我总觉得老段有些不对,有心事的样子,怕不是又跟嫂子......” 宋白的话让我一怔,忙道:“是和师母有什么事发生吗?” “唉,我也不太确定啦,只是有段时间,大概有一年了,就听我室友说他和嫂子闹过离婚啦......最近我看他精神不太好,所以经常找他出去吃吃饭,怕他一个人太闷,想不开。” “知道是什么事闹的离婚吗?” 宋白摇了摇头:“老段那性格你也知道,平常总是笑意盈盈的,待人处事都很温和真诚,但对于自己的事,他很少说,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我,我压根不知道这事。” 宋白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心中的猜测不禁又加深了些。 又和她聊了一些,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便结伴起身往门口走。 我结完账单,看着正站在一旁看着手机的宋白道:“时间也很晚了,你家也不近,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谢谢啊,但是好像有人跟你抢功劳呢!”说着晃了晃手机上的来电,“你小叔正好在这边办事,知道我在这,顺道来接我了。” 我笑了笑,摊了摊手,看着面前的宋白像十来岁的小女生般地接起电话,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许是太过生动,我别过了眼,转而望向街上的人来人往。 等了没多久,一辆纯黑的迈巴赫就停在了我们面前,宋白立马高兴地迎了过去,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道:“你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刚还在应酬吗?” 小叔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虽是刚应酬完,身上却没有一丝褶皱,只有身上有着些淡淡的酒味,却和身上的香水味相得益彰,温文尔雅。 看着迎面过来的人,小叔轻轻捉住了她,抚了抚她的双臂,低头温柔地说道:“给你打电话时就结束了。” 说完,便望向我这边,脸上堆满了笑意:“本来想找个时间介绍宋白和你认识的,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小叔有这么好的事也不告诉我,得罚你请我吃顿大的。” “哈哈!行!” “那你也别忘了我,你都放了我几次鸽子了!”宋白双手环上他的手臂,笑意盈盈地抬头望着他,佯装生气,却整个眼里似乎都是眼前这名英俊的男人。 “对不起,明天中午我有些时间,就吃你上次说过的那家川菜吧。” 得到承诺,宋白更是欢喜,忙将人拥得更紧了些:“我没有怪你啦!” 看来小叔对于女人的吸引力,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那你们先走吧,我车停在车库了。” “可别忘了我请你吃饭,时间地点你定便是。”小叔满脸严肃地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他一顿饭呢。 “好啦!”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像是终于逮到我一样,满意地拥着宋白上了车。 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想着这些年小叔身边一直没有什么人,如今终于有个女孩能站在他身边,全家人应当都很高兴,想到这些,竟让我有些嫉妒。 忽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接起电话,耳边传来师清的声音:“你还在外头吧,你弟今晚下晚自习才回来,手机又落在家里,你方便的话就去接他一下。” “行。”虽是有些不愿,但最近发生了一起的士司机强奸案,知道师清很是担心,家里又远离城区,她几次都让满川早些回,但每回他都得上完晚自习才回家。 无奈,坐上车往崇德方向开去。 到的时候学校已经下晚自习了,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校门口出来后又一个个地离开,想去电话又想起他没带,就这样干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到熟悉的影子。 看着已经空荡的校门口,这才接到师清的来电:“小川自己打车回来了,你也赶快回来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启动汽车,回家。 活 才开没多久,就在学校附近看着路边一个一瘸一拐的影子,似乎有些熟悉,正想看清楚却见那人突然很难受地瘫坐到了地上,我忙将车停在他身边,想要帮忙。 这人捂着膝盖,似乎很难受,许是发现面前停了车,抬头望向了正准备下车的我,这时我才看出这人正是那日与师意争执的男生。 我忙下了车,看着眼前的男孩,浑身脏兮兮的,右腿膝盖处的校服裤已经被磨破了,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口,脸上也都沾上了血垢,浑身还弥漫着一种难闻的味道,这样狼狈的模样让我又想起了初次见到他那日的情形。 我其实不算是一个愿意麻烦自己的人,但见他狼狈的模样还是停下了车,开了口。 “同学需要帮忙吗?” 男生对于我的好意和靠近显得很是抗拒,见我准备过来,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也不安全,况且身上还受了伤。”我将语气放低,带着一丝安慰,“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之前我在崇德见到过你,你别担心,我师清也是崇德的老师,叫师清,你不放心我可以给她打个视频电话。” 男生听了我的话,似乎陷入了回忆,抬头看了看我的模样,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这附近我记得有家诊所,我可以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再送你回家。”我说着,便从车上拿出了手机,“这样,你先给你家打个电话。” 男孩听了我的话,渐渐放下防备心,接过了我的手机,按了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喂,妈,是我,王智勇...对...嗯...我刚刚在学校摔了一跤,受了点伤,有个朋友想送我去诊所先处理下伤口,再送我回家,今晚可能会晚点回。” 男孩的声音很轻,胖胖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似乎见我总望着他有些拘谨,我便自然地别过了眼,不再看他。 “好,我会好好谢谢她的,嗯,好,拜拜。”说完,男孩将手机小心翼翼递给了我,又跟我道了声谢。 打开车门,将他小心翼翼的扶上车,隔得近了,他身上那一股浓烈的酸臭意外刺鼻,也不知这个小孩摔在了什么地方。 将他安顿好,我才发车往诊所去。 车内的气味并不好闻,我默默将车窗开得大了些。 王智勇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坐在位置上更加显得拘谨不自在,一直僵硬地直着脖子望着前方,不敢靠在座位上。 “你叫王智勇是吗?我看你的校服,你也是高三的嘛?”想起这个男生曾在家附近与师意起过争执,也对他与师意的关系有些好奇,便试探性地问,“我表妹和我弟弟也在崇德读高三,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 王智勇似乎听到我说的话,显得很惊讶,视线从车窗外移到了我的脸上,道:“表妹吗?” “对啊,她叫师意,老师的师,意境的意。” 听到我说的名字,王智勇变得更为讶异,但却没有说话。 男孩奇怪的反应倒让我更为笃定:“你们认识吗?” 他轻轻点了点头,还是没做声。 “那你们熟吗?” 他沉默了许久,轻轻点了点头又马上奋力摇了摇头,随后又沉默下来。 男孩这一系列的举动惹得我更为好奇,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发现已经到诊所了。 好在诊所还没关门,里面有一两个正在挂水的病人。 诊所是一个大约六十来岁医院退休下来的女医生开的,见男孩这狼狈的一身,不由地道:“哦哟,你看这个学生,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咧!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这是怎么搞得啦!” 王智勇尴尬地被扶着坐在椅子上,也不讲话。 “赵姨,您帮忙看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这时医生才看向我,看了半天,才认出我来:“满团圆!团圆!哦哟,你这个小姑娘变化有点大咧,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赵姨是她还在市中心医院当医生的时候我便认识了,那时满川小时候常常生病,我便经常带他去找赵医生看病,一来二去也熟了,家里人有些小病小痛总爱先问问她,让她推荐一些医生。后来她退休了,在崇德附近开了家诊所,在我还在崇德的时候,师清也常常要我带些礼物去看看她。 “我在外地读书,最近才回家,太多事要忙了,忘了要来看看您。” “诶唷,早听你妈说了,有出息了咧,上名校,前途无量的咧!” “您过奖了。” “那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咧,看着也不像小川啊!” “他是小川的同学,在路上碰到了,就送他来您这看看。” “这样啊。”赵姨点了点头,望向正乖乖坐在一边的王智勇,问道:“你伤了的这只腿还能用力啊?你试一试。” 王智勇听了,尝试用脚站了站,瞬间疼地皱起了眉头。赵姨见状,又捏了捏他的膝盖,问了问感受,随后道:“可能伤到了膝盖,但应该不算严重,具体什么情况建议还是明天去医院照个片确认下,今天先处理一下伤口。” 说罢,便拿出棉签和消毒液细细给他膝盖和脸上处理了伤口。 “你这些怎么搞的呀?”赵姨皱着眉头看着他脸上的伤,又看向他脏兮兮的衣服,擤了擤鼻子,不由道,“你这是摔到那条臭水沟了?这味道也太难闻了!” 处理了足足有半个来小时,搞完已经是后半夜了,道完谢,扶着男孩上了车。 他的话实在是少,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嗯哼了几声后也没声了,然后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但能感觉到他没了刚上车时那份不安了。 问了他家的地址,离学校不算远,是一片老城区,已经靠近郊区,整整一大片密集的自建房,大多租给一些外来务工人员,环境并不算很好。 停在了一栋三四层的小楼前,屋外已经站了一位焦急等待的妇女,穿着睡衣,长长的黑发被一个红色的发圈扎在脑后,黄黑的脸是阳光给这位女人留下的印记,那是一位标准质朴的农村妇女的形象。 我将王智勇扶了下来,女人见他狼狈的模样满脸的心疼,而后忙不迭地朝我道谢,一直请我上楼喝杯茶,我忙以时间为由拒绝了她盛情邀请。 拜别了这对母子,坐在车上,看着走进大门逐渐消失的身影,脑子里回想着刚刚下车前我在车上和男孩的对话。 “如果被同学欺负了,可以跟老师或者家里人寻求帮助的,为什么要忍着呢?” 他摇了摇头,却一改沉默,眼中带着祈求一般朝我说道:“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忍忍就好了其实......我学习成绩差老师也不喜欢,加上家里条件也不好。我妈托了好些关系借了好些钱才让我上了崇德,我...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求求你,别和师老师说好吗?” 我叹了口气,虽然我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但或许这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从车里拿出了张纸,写了一串号码递给他:“我尊重你的选择,如何有什么困难,打电话给我,好好保护自己。” 王智勇感激地接过纸条,深深朝我鞠了一躬,而后道:“谢谢你,今天的医药费我到时候给满川让他带给你...嗯...我在满川的隔壁班也认识他......还有...不好意思啊,把你的车弄脏了...如果要洗车的话...费用......” 我忙打断了他的话,直摆摆手:“不用了,都是一些小事,不用麻烦了,就当帮我弟弟同学一个忙啦!” 男孩细腻的心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不知他的选择是否正确,若是知道他后来发生的事,我或许会果断地阻止他,但那一刻的我脑子里有太多的事,与以往不同,我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师意的身上—— 因为我敏锐地觉得他和师意或许还有段海有很大的关系,好奇心促使我想要探究下去。 掩 第二日正巧是周末,我一早在微信上联系了之前聊过的师意那几个同学,因下午她们高三要补课,便将她们几人约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她们几个小女孩似乎早就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刚坐下来,我还未发问,几个女孩子就争先恐后朝我说道:“团圆姐!你是不是要问王智勇的事?” 对她们的发问,我既是震惊,又很是高兴,连忙接着她们的话道:“是啊,你们怎么知道我要问他?” “嗨!你不问王智勇的事我们才奇怪呢!”为首的一名打扮精致的女孩率先说道,我记得她和师意从初中起便是好朋友,常看到她俩一起,应该是同师意关系最好,我记得叫周意,和师意同名。 周意满脸愤恨地继续说道:“你不知道那个王智勇多过分!老师明明说师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舒服去省外大医院去治了,你不好好盼她早日康复,昨天竟然当着全班面造谣师意怀了段老师孩子才休学的!”周意越说越生气,“师意是什么样的人?咱班人缘最好,长得也漂亮,还是班长,多少人喜欢她?段老师也在崇德这么多年,就没传出过什么不好的事,带出多少个文科状元?这俩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谁能相信啊!我呀,看他就是嫉妒!” 听到周意的话,我心下大惊,面上却不敢有太大的表情,只是佯装镇定地说道:“说这样空口无凭的话,我记得段老师是你们班主任吧,没有批评处理他吗?” 周意听了我的话,遗憾地忙摆了摆手,道:“就是没呢!他说不定吃准了咱段老师脾气好,他从不体罚批评学生的!” “唉——团圆姐,你们可得好好处理这件事,虽然我们全校的人都不相信这样的事,保不准这个王智勇到处说,被别的不了解我们学校情况的人听去了,传出啥不好的谣言可不好!” 其他的女孩子也赶紧插话道:“虽然我们已经让他吃了点苦头了,应该也不会到处乱说的。” 我皱了皱眉,看着这群天真烂漫的女孩,问:“好像你们很不喜欢他?”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众女孩皆是皱紧了眉头,脸上全是嫌恶的表情,瘪着嘴,似乎想起很不好的回忆一般。 “团圆姐,我跟你说这些你别觉得恶心。”周意咽了咽口水,说道:“你知道王智勇在上课的时候干了什么吗?” 看我满脸不解,周意鼓起了勇气,在这一刻她似乎从心底漫出一种正在进行正义审判的感觉,接着她带着郑重的声音“悄悄”说道—— “他竟然在课堂上偷偷打飞机!” 说完像是说了什么很脏的事情,忙搓了搓身体。 青春期的女生对于性油然有种禁忌的色彩,她们不屑于去谈论,又保持着强烈的好奇。所以当周意将这几个女生不愿说出的话说出后,似乎那层禁忌暂时被捅破了,随之而来便是涌出强烈的好奇。 几个女生突然激动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天哪!之前我还因为他家条件不好还特地照顾他,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能是农村出生吧!我上次在办公室听老师说他爸爸跟外面的女人跑了呢!可能从小就没有什么家教!” “不是说王智勇一直喜欢师意吗?怎么还会这样?” “你笨呐!就是因为喜欢师意才会打飞机吧!” “唉!团圆姐你知道打飞机是什么意思吧!就是自慰!我听男生说他还是盯着师意打飞机的!太恶心了吧!” “咦——”女生们集体发出嫌弃的声音,又看我露出一副并不太相信的表情,“你别不信,我们班很多人都看到了!” 确实我对她们几个说的话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昨晚的王智勇的形象我完全无法和女生们嘴里的那个疯狂的男学生重合甚至联系在一起。 “那师意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呀!她还让我们别讲了呢!结果那件事没几天,我们就发现他偷拍师意,在他手机里发现好多张师意的照片,都是偷拍的!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好歹做梦前先把他那身肥膘减了吧!” “哈哈——”周意这话一落,大家便哄笑一团。 我沉默地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确实,她们说的这些事,足以让一个势单力薄的男孩被孤立被霸凌,也足以让她们毫无负担对一个人进行评价批判后笑作一团。 但我始终不愿相信,昨夜那样一个心思敏感而又细腻的男生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我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来证明这些他没有做过,而这也是他的困境,三人成虎,“大家都有见过”到底大家是哪些人呢?没有人去深究。 送走了几个女生,临行前,她们反复叮嘱让我好好联系学校校长反映情况,让王智勇得到真正的处罚。 开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消化方才她们的话,王智勇如果真的喜欢师意,加之那日的争执,确实有爱而不得而进行造谣的可能,但为什么这么巧合造的是和段海的谣呢? 回到家,还是午后不久,家中没人,这几日忙着处理师意的事让我觉得特别疲惫,现在事情似乎有些苗头,心中也稍稍放松了一些,随后便是满身的疲惫,摔在床上便睡了起来。 春意渐浓,温度也变得没那么寒冷,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睁眼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肚子饿的咕咕叫,才想起午饭也没吃。 伸了伸懒腰,发现衣服也没换,便换了睡衣准备下楼看看冰箱里还有吃的没。 跑下楼,才发现客厅大开着灯,一身蓝白的校服和一个黑色书包被扔在沙发上,看来今天他没有留在学校上晚自习。 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师清不喜我们吃垃圾食品,家里罐头方便面什么的通通没有,这几天学校又很忙,师清不得空,满秀东也还没回来,我叹了口气,想着明天应该要去趟超市才好。 我打开手机,准备点外卖,又想到满川,便想先问他想吃些什么,便朝着楼上喊:“满川——我点外卖,你想吃些什么?” 半天没有回应,无奈,我只好我趿着拖鞋,捧着手机往二楼走去。 “满川,你想吃什么外卖?我好点!” 我刚走近他房前,便听到隔壁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想必应该是在洗澡没听见,正靠近便又听到哗哗的水声中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低沉的喘息声。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脸一红,想起早上周意那些话,瞬间觉得满川的这个行为让人有些难堪和尴尬。 我敲了敲门,带着些“我在”的提示意味,随后道:“满川,你不说,我就随便点些了。” 我以为他听到我的声音会停止动作或者有些收敛,结果没想到,我的声音刚落下,浴室内的喘息声不减反增,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既粗犷又带着压抑后释放的情不自禁,就连水流声都快盖不住了。 他在让我难堪。 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莫名产生一股怒意,像是不服气一般更重地敲了敲门,喊道:“满川!满川!” 但是他的声音竟变得越发大了起来,大到似乎就在我耳边,我似乎都能随着他声音感受到他的节奏,越来越快,就像我能透过这扇门看到他正站在水下,我的存在仿佛更让他兴奋。 “呃.....啊......”随着一声更为低沉的声音过后,一切归为平静。 浴室也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隔着面前的这扇门沉闷地响在了我的耳边。 静 我回到客厅随意点了几个重辣的菜,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停翻着电视。 “电视要被你翻烂了。”满川擦着头发,穿着睡衣平静地走了过来,“你点了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他面目平静,脸不红,心不跳。 “陈家铺子。” “我记得他家挺辣的,你备注微辣了没?” “忘了。” 听了我的话,满川无奈地笑了笑,走进水吧边的冰箱拿了一罐可乐,自顾喝了起来,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我问道:“可乐你要吗?” “满川——” 一顿饭,满川吃了一桌子擦鼻涕的纸。我和师清嗜辣,满川像满秀东,不太能吃辣,往年我在家时家里饭菜还有些辣椒,这几年我不在家后家里菜色越发清淡了。 看着他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吃着饭,越发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滑稽,方才意识到回来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俩人单独呆在一起,又看他艰难地吃着碗里的饭不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他争我零食吃却因为太辣吃得胃疼住院的事。 我思及此,便敲了敲桌子,道:“太辣了你就别吃了,待会再点别的外卖。” “我不吃你能消气?” “不能。” “那你不是说废话?” 我被哽住,再没了故作关心的话。 “王智勇你还认识啊?”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忙问道,“他和意宝的关系如何,你知道吗?” “认识啊,和师意一个班的,以前放假偶尔有人能看到他俩在一起呢,但是在学校里俩人倒是不熟,我猜关系应该就那样吧。” 满川的话反倒让我陷入了沉思。 “师意的事你别太操心了,她的性子我们还不知道,她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她肯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饭后,我接了导师的电话,说论文有些数据有错,无奈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赶起了论文,将桌子上的一摊推给了他。 “你记得把外卖盒扔外头的垃圾箱去,收拾好残渣,不然等下妈又有一顿说的。” “知道了,我等下出门一块扔了。” 话落,我转头便看到满川正坐在门口换鞋,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了你出去干嘛?” “妈今天说不回来了,你愿意我跟你呆一晚上,我也可以不出去。” 我没了话,将眼睛重新落回了屏幕,只道:“别太晚了,有事打电话。” 满川看着我正经的模样,讥笑道:“得,还挺像模像样。” 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随着窗外人影渐远,客厅又是不可思议的安静...... 我劈了啪啦没完没了地敲着键盘,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电脑右上角的数字已经落在了01上,而论文却依旧没有任何推进。这时,大门外终于隐约传来响动。 “嗯...我到家了......好,早点休息......晚安。” 我看着门口歪头夹着手机正坐着换鞋的满川,刚挂完电话,回头发现我还坐在沙发上,竟也吓了一跳:“这么晚,你还不休息呢?也不开个灯,眼睛不要了?” “你也挺晚的不是?” “打车耽误了点时间。”满川说罢打开大灯,径直去了餐厅拿了杯水,“你论文这么难写?” “你以后就知道了,而且我回去就要答辩了,看了一晚上的资料没写出半个字,肩膀还疼得厉害。”说着,便脱了眼镜捶了捶肩膀。 “那帮你按按?”满川说着便走了过来,也不等我回话,自顾给我按了起来。 满川常年打篮球,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力道轻柔却又劲道,时重时轻,技术应当比我好得多,身体也随着他的节奏渐渐放松了下来。 “你喝了酒?”鼻尖传来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却意外没以前那样难闻。 “嗯,难得妈不在喝了一点点。” “你酒量不好,少喝点,你遭罪,别人也遭罪。” “呵......这是在为那天那事讨伐我呢,我这不是正在给你谢罪了?” 懒得回他,许是太舒服了,困意狂风似地席卷而来,眼皮越发重了起来,便干脆闭了眼享受。 “刚爸来电话,说过几天就回......”我嘀咕着,渐渐也没了声音。鼻尖是满川身上的味道,是酒精混合着我选的洗衣液的味道。 “睡了?” 马上就要睡去,我不愿回话。 忽的,鼻尖感受到的酒味越来越重,他在缓缓靠近,我的睫毛不自觉地颤动起来,耳朵里他的呼吸声很重,身上的酒意从上方倾泻了下来,竟愈发浓烈...... 半晌,才感受到一条毯子缓缓盖在了我身上,随后便是远去的脚步声,萦绕鼻尖的酒味消失,世界又恢复了固有的安静......